销金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予椽

作者:予椽  录入:02-04

  “好。”
  周檀窝进床榻深处,彻底转醒的时候天已经大亮,赫连允倒还没返程回来,鞋靴搁置在床榻下,桌上还扣了一碗冒着热雾的汤水,像是新出炉的。
  周檀踩上鞋往外去,是个晴天,但山口的风,依然没怎么减弱力道,刮在脸上几乎能留痕。
  堆积的云霭被疾风卷得散落,线球似的,纷纷扬扬飘起来。
  雪照山卧在门前的幡旗下,咕噜噜喷着一注水。它背上还背着周檀的贴身包袱,鼻孔里哼哼闷叫。
  周檀揭了包袱,抚摸那层重新生长的毛发,油光水滑的一层,白得没什么杂色。他骑马去没多远处的草场,连马鞍也没带。
  草场上的草还没显露颓势,但据玛风精心掐算了一遍又一遍,这片绿,也撑不住多久,以致不管是谁来看,都带着点心有戚戚焉的意思。
  这里的草被连波起的风卷得脊背弯折,燕山口上的积雪不需远望都一清二楚。
  “梨花”开得早,从山顶开到了半山腰,估摸要不了多久,便要抵达山口,开出冬日里摧枯拉朽的气势来。
  袖子下还揣着个琉璃瓶,里面的碧连波摇曳得很。周檀沉吟上了一时半刻,在溪流转角而过的小块平地上,挖出个不大不小的坑来。
  短小的铁锹握在手里,一些从水下洞穴带出的草种,被洒在新挖的浅坑中。
  水下奇异事情太多,什么物件上了岸都是灰飞烟灭,唯独扎在人衣摆上的几粒草种躲过一劫,生命力还很是旺盛。
  是该去试一试。
  他洒了土埋了坑,垂下头等待了一会,眼见没什么事情,便重新进了敞开的帐门。
  赫连允骑马回来的时候刚过午,稀稀落落的人声开始在外面响动,周檀顶着翻了一半的医典,在椅背上要滑不滑。
  腰弯得像个拱桥,撑着身体的一多半重量,脑门上顶著书,也没看。
  帐帘被掀开,自然带进来一股风。盖在书页下的眉毛触知凉意,先是一皱,接着发觉了熟悉的气息,便舒展开来。
  他睡得久,吃了午饭没什么睡意,但似乎是少了个人的缘故,梦里开始烧起连天的野火来,烧得周檀觉得四肢都逐渐发麻,被一种难以形容的钝痛感包裹起来。
  中州铁壁,周檀在心里无声嗤笑,中州那一片富贵地、温柔乡,傲慢又自恃高贵,从没发觉自己柔软的胸腹,正对着别人的刀尖。
  蜜罐子里浸久了,每个人都在一身可嗅闻的甜蜜中夜夜笙歌,那地界,铁壁铜墙包不住,万里烽燧也得塌。
  梦里的火越发近了,火光串成游弋的火蛇,舔舐过他的四肢,带来一种闷闷的刺痛。
  记忆总是缺漏了一块,任他怎么琢磨,都难以在混沌的记忆里,拨开这层火色,瞧见纪清河的面容。
  她似乎说过什么,在过于遥远的旧时候。
  “怎么了?”赫连允凑近了,圈住他。
  “我以为,你到晚间才回。”盖在脸上的书册被轻轻揭开,露出大半张脸。
  “没什么大事,巡查的鹰,已经飞出去了。”
  “那便好。”
  “梦见什么了?”
  “没什么大事。”周檀支起身子:“噩梦啊,都是些唬人的东西。”
  话是这么说,赫连允先看见了他从耳边蔓延到发梢的一层薄汗。
  那层汗缠着碎发贴在他没什么血色的额角上,黑白分明的一道。
  赫连允隔过软毯按住他的肩头,用了一点力气收紧了:“是,都是唬人的东西,刚吃了些什么?”
  周檀指了指浮着一层剩余油水的汤碗。
  ——
  中州商会的车马一向快,传信的燕前脚飞回,后脚便有人叩动关隘。
  关隘上安置了传信的黄钟,它狠狠一声响,回音霎时传遍整个山口。
  赫连允起身去看,一只燕子落在窗口,正歪着脑袋瞪着眼。
  “中州商会?”赫连允看见它脚下的纸环:“有什么东西要收么?”
  “一些药株。”周檀答道:“估计还有些别的杂货。”
  “上来的路,他们未必找得到。”赫连允冲着他伸出手掌来:“要去迎一迎吗?”
  “走吧。”
  雪照山托了两个人在身上,脊背一弯闷哼一声,它的缰绳被赫连允卷在手里,稳稳当当地走坡道向下面的平地跑去。
  卷在车帘后的幡在风中扯了起来,那是商会的旗帜,还带着舒展的纹徽。
  几号人离得不远不近,只有负责传达货物的一位,垂手站在车厢的一旁。
  装货的车,要比寻常车架长上两倍有余,箱子各个被固定得严丝合缝,两扇车门被卸下,里面的货,沿着斜坡慢慢自行滑下。
  护送的人马并没跟着凑近,灰袍的送货人,袖口还带着中州商会的徽号。
  他并不开口,从袖子下摸出折成方片的货单,清算完毕后,用一方小章留下自己的印信,便远远冲着周檀行礼,转身登上了,卸空的车架。
  周遭没剩人了,只有一地货物,不声不响地,停在空地上,等待着被交接。
  一辆披着毛毡的奚车在一旁落定了,穿白的姑娘家从踏板上落地,一双绣鞋干净得没沾染半点泥水。
  隔得不近,瞧不见脸色,唯独这一身衣服,白得像是满树梨花潮,先一步来了。
  她揽袖示意,伸出手推起装货的推车来,菩提子打了个圈儿敲击上车把手。车轮碾压过灰尘和砂石,半遮半掩后面淡漠无波的脸孔。
  周檀仔细看了一眼,轻轻叹气,露出些笑:“承芝来了。”
  姑娘家的闺名本该是个私密事,总不为外人所知晓。但纪清河的闺名早被敌我阵营都记挂上了,叫清河的数不胜数,街上大喊一声随处都有人回头,没什么隐秘可言。于是禁忌也没什么禁忌,亲近些的都能叫上一声来。
  陆承芝扬起几无血色的脸瞧了一眼赫连允,才慢慢躬身行礼。
  “陆家女……”周檀凑近赫连允的耳梢,介绍了她的身份。
  “陆小姐。”赫连允应答了一句。
  一堆箱子都被人接了手,赫连允去接手清查个数目,半缩在他背后的周檀彻底暴露出来,周檀望了一眼天,碾着鞋尖,挂出个客套又回避的笑。
  陆承芝晃了晃手腕,开口就是连串的追问,她的表情是医家惯有的严肃和淡漠,连周檀都略微避开她的眼神,带着一丝不敢直视的心虚。
  “近来睡得好么?有食欲么?还常常犯困吗?”
  “一来就这么逼问我?”周檀略微落后她两步路。
  “那是毒不是糖浆,郎君……”陆承芝压低声音道:“暗伤一日不去,一日不能安睡。你倒该对自己上些心。”
  “怎么不上心?”
  “上心不是给外人劳心劳力找药草,对自家的毒半管不顾……”
  陆承芝的声调冷了些许:“陈年旧毒,你不记得它了,它便会放过你么?”
  “那不是,外人。”
  “什么心肝……”陆承芝睨一眼,破罐子破摔地,虚虚戳了戳他的心口:“一个个的,小恩小惠跑得倒快。”
  “指桑骂槐……”周檀笑着应她一声:“没带什么别的东西来吗?”
  “一封信……”陆承芝思忖:“还有些黏黏腻腻的没什么卖相的吃食。昌州的街上多得是吃食,怎么装了一箱没味道的糖块来。”
  周檀默不作声,跟吃饭如苦修,素得不能再素的人一拍两散,掂着自家的小箱子一路回帐子去了。
  陆承芝不屑一顾的糖块,同信纸隔开来,装了一箱。除了饴糖还有些精细的小匣子。
  赫连允被几乎扑面而来的甜意轰了满头,拨了拨花花绿绿的纸包,叮叮咚咚一阵脆响。
  “现在牙口倒好了。”
  “要试试么?”周檀咬着糖块,冲他眯起眼睛。
  赫连允笑着按平他的眉毛:“你倒是,说话比胆量大。”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
  突然发现这位姑娘闺名念出来就是橙汁儿……哈哈哈。


第52章 、雪地灯
  不必那么,躁急。
  他眼里的周檀简直是罪行累累,只有挑拨的时候胆子大一些,没收到自己的回应,就要缩回脑袋去,不作声了。
  赫连允觉得自己像是个没钓竿的渔翁,只能等着一尾游鱼自己冒头出来,他只是在岸上观望无波的水池,偶尔手腕上被鱼尾巴抽得落满水滴。
  当然,整个池塘都是自己的,没必要那么躁急。
  周檀把装满了糖块的包袱垫进温度低一些的柜子里,开始在地上兜圈子。
  想不明白的事情依然多,眼看南郡里的金明卫,犁地似的,每个简单的案子都能刨出一堆纷纷扰扰的线团。
  兜了几圈子,他坐在地上开始捣弄药杵,陆承芝捎来的讯息很多,当年载着南芷的连串车队,必定是为了应对什么大规模的疫病或是灾殃。
  什么毒瘴或者疫病,要用南芷来破?
  赫连允的旧疾确实是胎里带的,在幼儿时期蛰伏了几年,直接爆发到吊着一口气,搁在别人眼里,他早该是个,已死之人。
  赫连允没提起过自己的生父和生母,周檀也没问起过这个问题。
  他自小长在中帐,受大阏君和现在无事一身闲的先一位大君教导,习惯成自然,所有人都觉得他本该生在中帐,跑跑瀚海马,掌管州府的大小事宜。
  周檀微微叹气,这帐子周围都是年轻一辈,每天热火朝天抢饭械斗,除了每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萨满,没人能追问。
  “你的生母……”周檀在床帐里翻了个身,轻声问道:“记得她吗?”
  “不……”赫连允答道:“几乎没有什么印象,只记得她的指甲,很长很尖,戳在脸上会有些疼。耳朵边总会有一些很响的声音,很碎。”
  记忆早已经模糊,也不怎么可靠。周檀悄无声息地翻回身去,十分欲盖弥彰地咳了咳:“早些睡吧。”
  互相催促对方早些睡的两个人,在翻身的间隙四目相对,都还睁着眼,周檀作出望天的架式,盯着帐篷顶:“今晚怎么这么亮。”
  帐篷顶上露出一线光晕,亮堂堂的,周遭的风声也比以往更响,周檀侧过身去,后背有些凉意爬上来。他裹了又一重毯子,指头尖上都漫上水一样的冰。
  天地间似乎悬挂起了一盏巨硕的灯盏,无所顾忌地烧,烧得大夜也几乎是白昼,一条光带在半空里云雾似的飘。
  “过来吧……”赫连允没向外看,只是把他整个裹了去:“雪要来了。”
  他已经敏锐地闻见了雪的气味,一只手臂压在周檀的肋骨上,把人带毯子都裹到自己的胸口。
  周檀没见识过这么早的雪水,秋季的尾巴才刚到,他拱起胳臂肘试图出去看个热闹,但身子还没撑起来,就被赫连允按回:“风停了再去看。”
  “好。”周檀合上眼,向他怀中蹭了蹭。
  ——
  风声卷尖啸,愈演愈烈,大半夜也没曾停下去。雪确实到了,梨花似的拂落一地,帐门前粘着颗粒状的雪砾,踩上去沙沙作响。
  辎重部又到了不能做闲人的时节,天还没亮,就捆着包袱出门去分散物资,车架上驮着重物,一辆辆地行驶出去,在雪地上拉出几道深辙。
  周檀先一步醒过来,被扑面的雪风吹了个仰倒,他照例先去药炉上加一瓢水,再去溪水边瞧瞧埋下的种子。
  等他按部就班地忙完一圈儿,才顶着风返回烧着地龙的帐子。
  炉子里的水沸腾了,裹着一撮南芷草上下起伏,药香厚重,周檀靠坐在书案前翻过几页,发觉赫连允依然没怎么醒来的动静。
  事务繁多,他确实欠些休息,但于锦田捧着一沓文牍从自己的帐子里冒出头来,周檀合上页子,踩起鞋,转过屏风去。
  榻上的人睡得极沉,四肢严丝合缝地放在原先的位置,睡熟了眉宇间还罩着一层灰沉,细细的一道皱痕。
  周檀伸手去触碰,有一层过于旺盛的热气。赫连允顿了顿才睁开眼,声音里掺着点滞涩:“起这么早?”
  “于先生……”周檀凑近了:“快到了。”
  天冷下去,于先生没再早起跑圈,他还是那命不久矣的脸色,从窗前歪着脑袋喊人,喷着白气:“郎君——都看见你了,有事儿找——”
  估摸是财银的事情了,周檀裹起毯子下床去,按了按赫连允的眉心:“再睡一会吧,倒是找我来了。”
  赫连允几乎没有过贪睡的时候,也没什么贪睡的时机,中帐里一向人头攒动书信漫天飞,赫连钧坐镇的时候,或许偶尔还有松懈的时机。
  但他比旁人更用力地推着自己走,用朝不保夕的势头练武,连轴转也默不作声,但今早上的被褥里似乎软得一塌糊涂,糊涂得叫人挣扎不起。
  赫连允索性靠回去,冲周檀笑:“好,你去。”
  周檀顶着毯子,同于锦田在门口讲话,两人都穿中衣,外头直接顶着两重厚毯子。
  瞧见周檀,于先生算盘一甩十分热情:“陆小姐都到了,中州商会,是不是要有什么动静了?”
  陆小姐从路尽头鬼影似的飘出来,嘴角一扯,但鉴于她天生一副冷淡神情,笑起来也很有些皮笑肉不笑的阴森感:“药喝了么?”
  周檀顾左右而言他:“中州商会——”
  “我不掺合商会的事儿……”陆承芝道:“钱银货都不必问我,有伤员倒是可以抬过来瞧瞧。”
  仗还没打起来,医家先到了,并没有伤兵供她瞧,于是周檀被拎着上上下下看了个透彻,陆承芝抿起唇:“怎么还轻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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