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人要是碰上这种事一时情急忘了求医也情有可原,但老板娘平息楼里客人的动乱时显得十分游刃有余,处理事情的手段也值得称赞绝对不是一时慌了手脚的人。
祁渊拍了拍她小脑瓜:“你好好跟着你爷爷学医术,别整天想这些有的没的,哎,听到了没有?”
小姑娘很敷衍的摆了摆手,嘴里嚷嚷着“知道了知道了”眼睛还是忍不住往老板娘身上瞟。一看就知道她没往心里去。
掺和进这里面可不是什么好事。祁渊摇摇头,再看旁边的沈颜欢也是一脸的兴致勃勃。
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
但是对于祁渊来说,沈颜欢能对什么感兴趣其实是一件好事。
他早就看出来了,这孩子对什么都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总感觉他那天说不定就对活着失去了兴趣。
“先前我还奇怪,为什么弹个箜篌还要遮遮掩掩的,现在想想可能兰曳姑娘是为了让大家都以为她就是雅儿,那么很有可能她最后跪下行礼的动作也是一丝不苟的按着雅儿平日里的习惯来的,这样看来说不定是有人提前安排好了这一切,只等着雅儿姑娘自己撞上去。”见他感兴趣,祁渊只好仔细解释给他听。
“可是为什么?”沈颜欢不解,“雅儿姑娘只是一个普通的卖艺姑娘吧,身份也说不上尊贵,平日在这春意盈楼里也不应该招惹上什么人,而且她不舒服的时候也有人愿意帮她,怎么说也应该是个与人为善的姑娘吧。”
他说的也不无道理。
“而且我们到这里来的初衷,其实是那个脸……”他看见谢灵满脸好奇的往他们这边瞧,连忙止住了话头。
“什么什么!小哥哥你跟我说说呗!”谢灵跑到他身边,也不管什么礼数不礼数的就抓着他胳膊摇啊摇的。
祁渊怕他肩膀痛,赶紧站到她们中间把两人分开。
谢灵惊了:“不是吧祁道长!我连你媳妇儿小手都没摸!”
祁渊:沈颜欢:……不是,你误会了!
祁渊:“只有我能摸。”
沈颜欢:“??”朋友你清醒一点。
谢灵最终还是得偿所愿,缠着两人把事情事无巨细的打听了一个遍。“你们是觉得这些事都跟春意盈楼有关?”
祁渊反问道:“无关吗?”
好吧有关,确实有关,而且看起来是有很大的关系。
夜色已至,白天还挂着大太阳的天到了晚上突然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柴房里的灯一直亮着,透过窗纸隐隐能看见老大夫忙碌的身影。
几个人在这里干等着也没什么用,老板娘叫人给他们收拾出一间干净的屋子稍作休息。
“疼吗?”祁渊关上了向外开的那扇窗户,但仍旧没法隔绝那股子潮湿的气息,正赶上初秋的第一场雨,暑气早就退了个干净只剩阴冷。
沈颜欢伸手揉了揉右肩,疼倒是不疼就是又涨又痒的有点难受倒也不是不能忍,于是答道:“还好吧……”
他的目光时不时的向此时正在弹奏琵琶的几位姑娘那边飘去,谢灵这小姑娘更是直接拖了个小板凳放在窗前自己跪在上面晃荡着两个小腿儿看的津津有味。
祁渊不解,“你们俩看什么呢?”
“嗯嗯真厉害。”谢灵点着头,虽然根本没听到他在说什么,但是恭维就对了。
祁渊:“那边的姑娘这么好看吗?比我好看吗?”
沈颜欢忍不住伸过手来掐他的脸,想看看他的脸皮到底有多厚。
被掐的人也没躲,只把他拉到暖炉旁边坐着。
“右边第二个姑娘,她右手上缠着纱布,在用左手弹奏。”沉默了一会儿,沈颜欢道。
那个姑娘虽然看起来比其他人吃力一些,但手下动作却完全跟得上,一点都没有打乱乐曲的节奏。
“你……”
“老头曾经教给过我一套左手剑法,很奇怪对吧?就好像他知道我一定会伤到右手没法正常的用剑一样。”
祁渊很少听到他自己提起他师父百刃生,但在他的生命里没有任何一个时刻能摆脱百刃生的影响。
“我想试试……”沈颜欢说着轻笑了一下,“左手剑听起来挺帅的。”
第19章 .春意盈楼(8)
祁渊沉默良久,谢灵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直到现在不是什么说话的好时机,便强忍着一颗八卦之心把自己的头按在窗户上。
咦?
老板娘在大门口站了一会儿,很快将什么人迎了进来。外面的雨下的大了些,噼里啪啦的打在窗户上,人们说话的声音被压下去了一些。
有两个端着餐点的丫头从他们门前走过,其中一个道:“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听说官老爷都来了。”
另一个压低了声音:“还不是下午……都见血了,听说这位官老爷腿脚不大好,又赶上下雨这才来得晚了些。”
“这么严重?不,不会死人吧?”先前开口的那个姑娘听起来胆子小些。
她的同伴凶她:“你小点声,别惊扰了客人!凡是不是有老板娘在呢吗……呃?”
刚说着别惊扰客人,这丫头一侧身就看见谢灵端着一张小脸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们。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差点连手里的盘子都端不稳。
谢灵嘿嘿笑道:“别害怕别害怕,你们聊你们的,当我不存在就好了。”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两个丫头冲她弯了弯腰,脚底抹油般的跑了。谢灵十分失望。
腿脚不大好么……沈颜欢从心底升起一股微妙的预感。显然祁渊和他想到了一块去,脸上神情颇有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
果然不消片刻,过道里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他们原本就没有上锁的门被嘭的一声推开了,一个圆滚滚的身影以一个灵活的角度一个提溜滚到了祁渊身后,半晌从他身后露出一张惊惧交加的圆脸来,眼里的恐惧都快溢出来了。
“祁道长!!救命啊祁道长!!”
“呃……”果真是许卯。
师爷随后也赶了回来,拽着许茂连声陪着不是。
沈颜欢同情的拍拍许卯肉乎乎的肩,发现软软的拍起来还很有弹性忍不住就多拍了两下“胆子这么小还老是赶上这种事真是辛苦你了。”
许卯被他拍的一愣一愣的,咋回事儿啊,他是在安慰我吗?还是在嘲讽我这点事都做不好啊?
祁渊哪还看不出他那点小心思,他忍着笑躬身跟许卯行礼,借机摸了把他的小胖脸,“许大人怎么来了?这回与云阳没什么关系吧?”
许卯:怎么感觉刚刚好像被双重调戏了?
但他还是很快正色起来,拱了拱手道:“前阵子御史大人告老,原来王城的宋大人顶了他的空,嘿嘿正赶上上次那个案子皇上觉得办得好,就给我小小升了个官,这不就挪了两步到王城来了嘛!”
“祁道长也觉得这事蹊跷吧!”许卯自顾自的倒了杯茶坐下,“就说前些日子死去的那个姑娘,现场虽然没看见什么能证明是他杀的线索,但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把头伸进滚烫的油锅里?
就算是想要自杀那这种死法也太难受了,何况这姑娘虽然在几年前死了未婚的夫婿,但邻里街坊都说她性格开朗,平日里把自己的生活也都打点很好,没道理隔了这么多年想要殉情而去。”
沈颜欢问道:“有没有可能是不小心呢?”
许卯忙道:“不会的,这位姑娘家里并不富裕,平常做饭时也都是小锅子,脚下踩的地方也没什么起伏。
如果是不小心栽进去了,正常人的第一反应一般都是伸手去挡或者赶紧想办法逃开,但这姑娘除了脸上被伤的极重外,身上其他地方一处伤痕也没有。”
顿了顿,许卯喝了口茶压压惊,又接着说道:“就像是特意为了毁掉她的脸一样。她的死因是烈油从鼻腔和口中灌入。”
“她的脸有什么特别的吗?”沈颜欢疑惑,怎么会有人单单为了毁掉别人的一张脸就害了她的性命去。
祁渊难得见他对什么事这么感兴趣,也就没有插话,由着他问。
许卯抓了抓头发,整个脸摆成了一个大大的愁字,“没什么特别的啊,就是两个鼻子一个眼,特别好看算不算?”
沈颜欢感觉自己好象出现了幻听,都两个鼻子一个眼了还不特别吗?
“哦哦哦错了错了!一个鼻子两个眼!我这会脑子都不清醒了!”
许卯揉揉眼睛,长时间紧绷的精神摧垮了他的意志,乍一到了这么温暖的环境里困意就泛了上来,不过这间屋子里是不是太热了一点?
“脸特别好看,声音特别好听……是不是还有一个,手特别巧呢?”沈颜欢突然道,他脸色一变,转身就往外跑。
屋里的其他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这么一跑,瞌睡的也不敢犯困了,看热闹的也收回了心思,几人面面相觑,倒是一致决定一起跟他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雨下的很大,除了许卯来的时候师爷给他撑了把伞,其他的人都没有什么可以遮雨的工具,在皇子面前许卯哪敢自己打个伞,他从师爷手里把东西接过来想要递给祁渊,可对方只是拦住一个小丫头问了沈颜欢往哪去了就快步离开,许卯哪跟得上他?
最后他把伞撑开给了跟在他们身后的谢灵。小姑娘一乐,嘿嘿说了声“谢谢啦!”也不客气,撑着伞就冲进了雨中。
“大人,您要不还是在这等着吧,这么大的雨您的腿……”师爷见他也想要跟上去连忙出声阻止到。
许卯摇了摇头,掀起袍子披在头上就跑了出去。
祁渊赶到后院的时候,沈颜欢已经跟什么人打了起来,凌厉的剑气破开雨幕,飞旋的雨花阻碍了视线。
但这并不妨碍沈颜欢出剑,他仔细听着对方踏在水上的脚步,反手对着右后方劈下一剑,那人堪堪躲过这一击某很快又再次攻了过来,祁渊折过院中一节树枝欲上前帮他。沈颜欢转身喝到:“快去看看兰曳姑娘!”
对方眼见事情败露,不想再与他多纠缠,一心只想甩开他。
他就像早就知道了什么一样只朝着沈颜欢右侧攻击,沈颜欢虽然右肩不像从前那么灵活,但到底是有上佳的底子在,一时间两人竟然难分高下。
那人也好像没料到他能恢复得这么快接下他这么多招,嘴里发出“啧”的一声,出剑的速度更快了几分,沈颜欢手中的临烟与对方的剑刃相接,发出嘶鸣着的震颤,眼看他的手就要握不住,临烟脱手而出的一刹那,沈颜欢一咬牙,转而以左手接剑,不依不饶的又缠了上去。
那人显然没想到他左手同样能使剑,一时躲闪不及,被他割去了半片衣袖露出一节细白的小臂。
祁渊大步跨入柴房,入眼是一片狼藉,烛台杂物滚落一地,还有许多一看就是打斗留下的痕迹。
一柄小巧精致的匕首掉在地上,看样子是沈颜欢来时打落的。
兰曳还没醒过来,谢老大夫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被打的昏了过去,昏过去前死死的护住了兰曳。
济世堂是行医世家,极具名望,看来那人也是不想生出别的事端,才没有贸然对谢老大夫出手。
他先把谢老大夫扶到一旁的角落里坐下,重新点燃了烛火试了一下兰曳的脉。
还好……
想来是沈颜欢来的及时,那人还没来得及动手。
老板娘怕把这样的兰曳弄到客房里去会引起太多人的注意所以把她放在这个平时没什么人会来的地方,反倒给心怀不轨的人提供了便利。
他正想着出门去看看外面的情况,就看见谢灵扶着沈颜欢从外面进来了,许茂在外面吩咐衙役们赶紧去追的声音也随之传来。
“怎么?”祁渊立刻迎上去把人接过来。沈颜欢深吸了口气摇头道:“没事儿,刚刚那人不知道动了什么,西墙到了,叫他给跑了,这就是不小心被砸了一下。他们没事吧?”
“爷爷没事,只是暂时晕过去了。”谢灵从被打翻的药箱里翻了翻摸出一个小瓶子放在谢老大夫鼻子底下晃了晃,这倒是有奇效,老爷子悠悠转醒,眼神很快就恢复了清明。
“嘶!”沈颜欢倒抽一口冷气,裤管被挽到膝上,膝盖那里已经高高的肿起来了,青紫色的淤血晕开在腿上,看起来比实际上要严重多了。
祁渊伸手给他捂了捂,好不容易才把他冰凉的皮肤沾上点正常的温度才开始帮他揉开淤血。
沈颜欢低下头,正对上祁渊看着他的目光,他想了想现在应该作何反应,于是冲他笑了笑说:“我没事……”
祁渊皱眉,手下用力在他膝上按了一下,沈颜欢吃痛,猛地向后瑟缩了一下。“痛就说痛,怎么整天就知道没事没事的?”
其实也没有很痛……但沈颜欢还是乖乖的闭上了嘴,因为祁渊现在看上去心情十分不好的样子。
谢老大夫干咳了两声,站起来去查看兰曳的情况。也许是受了刚才的事情的影响,这次他没再把他们都赶出去。
“这里不能再待了……”祁渊道,“把兰曳姑娘带到麟化斋去吧。”
第20章 .春意盈楼(9)
虽然兰曳的状况不太适合移动,但是谢老大夫也知道呆在这里只会更危险,于是点点头,要跟他们同去。
许卯很快帮他们找来了马车,说自己会尽力去找线索,让他们先照料好兰曳姑娘。祁渊环视四周,问道:“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怎么不见老板娘?”
许卯抹了抹脸上的雨水,“先前听雅儿姑娘说,老板娘今天下午淋了雨,身子不太舒服,这会儿应该已经歇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