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什么意思?这么晚了当然要回家抱着媳妇儿睡觉去了,谁要听你在这叭叭叭的?”临末了还补了一句,“这是大概就是爱情!”
祁墨:呸。
掷涟宫里灯火通明,自从梁王拍板了祁瑜反穿越的事实,这宫里就没几个人伺候着了。
一来是祁瑜不习惯这么多人看着他,而来宫人们跟他交流确实有困难,生怕一句话说不对就惹恼了二殿下。
空荡的掷涟宫里到了晚上就只有宁儿并两个洒扫宫女随时候着,也幸亏祁瑜并不难伺候,平时除了会迷路之外也不会给别人添什么麻烦。
“宁姑娘,前几天宫里那个新来的姑娘怎么不见了?”正在收拾床铺的宁儿显然没想到一直沉默不语的二殿下会突然出声。
她手下一顿,但很快就回到“这奴婢也不清楚,许是被调到别的宫里去了吧,左右咱们宫里这么些人手足够了。”
祁瑜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倒是宁儿觉得二殿下还不容易开口跟她搭话了这可是个好兆头,说明二殿下终于愿意接触外界了。
“殿下怎么突然问起她来了?”
“唔,上次太医来给吾施针正是那位姑娘帮衬着的,吾觉得她手法精妙,所以有几分印象罢了。”
祁瑜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道,宁儿见状,知趣儿的带着宫人们都退下了。只剩下祁瑜一人对着空旷的室内愣了半晌,而后自己吹熄了烛火。
沈颜欢道:“你下去……”
祁渊死死的拽着被角,一副抵死不从的样子,“不下!”
啊好后悔啊这个人真的好烦啊!沈颜欢用力按住跳个不停的额角。
“先前我还在想,外间这么冷到了冬天该怎么办呢,但是现在你都承认是四皇子妃了我为什么不能睡在这?”祁渊义正言辞理直气壮。
沈颜欢惊道:“我什么时候承认了?”
趁他一个不留神,祁渊从他身后伸出手来拦腰抱住了他塞进被子里压住,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一看就是早有预谋。
“那你现在说你承不承认?”沈颜欢从被子里钻出来正对上祁渊一双带着笑意的眸子,他本来就眸色极深,一副能把人陷进去的样子。
有这么开心吗……
沈颜欢不再看他,一把拍上他的脸挡住他看过来的视线支支吾吾含糊的说道:“承,承认……好了睡觉了!”
宿愿得偿,这一觉倒是睡得安稳。沈颜欢睡到日上三竿,麟化斋本来也没什么下人,祁渊平日里也不拘着他,他倒成了整个府上最游手好闲的人。
身边的位置已经没有温度了,想是祁渊已经起来很久了。
他自己去打了盆水洗了把脸,该给老头写封信了,不然他肯定觉得自己已经死在外边了。
向老管家讨来了纸笔研好了墨,他提起笔来却不知道写什么好了……
写刺杀梁王失败了,他跟梁王的儿子好上了?那老头可不得气的提了剑现在就跑到他面前来把祁渊大卸八块……
想了半天到底是一个字还没写出来,砚台里的墨汁倒是多数都被他画成了一个个圆溜溜的小乌龟。
想了半晌,他十分含蓄的表达了外面的世界真的很有趣他暂时还不想回青坞你最好也不要来找我,末了犹豫了一下还是写到:大梁皇族并不像师父您所说的那样不堪,是不是我们搞错了什么?
他把这封信封好,跑到后院去挑了一只眉清目秀的信鸽。
“小公子。”在后院喂马的老管家看见他,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
沈颜欢接过他手中的草料桶,熟门熟路的帮他喂,老管家笑的更加慈祥了。真是个好孩子……
“赵伯,祁渊去哪里了?”沈颜欢问道,怎么一早上起来就不见人呢?
老管家道:“甘州水患,百姓不得不居家北迁,这两天城中已经出现不少南边来的流民了,四殿下想许是最早的一批流民已经到了,得找地方安置他们,否则城中肯定又要乱成一团。”
第25章 .春意盈楼(14)
虽然不是特别明白,但确实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沈颜欢点点头,“那等会儿我去给他送点东西吃,就不劳烦赵伯了!”
其实不用送。
赵伯话在嘴边转了好几转,还是笑着说“那感情好,就麻烦小公子跑一趟吧!”
沈颜欢摆摆手“不麻烦不麻烦!”
在厨房里截胡了厨娘刚装好盘的两个菜,还得到了厨娘单独投喂的一小碗鸡蛋羹,沈颜欢心满意足的提着食盒上了老管家给他准备好的马车。
阳光下老管家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这样的日子真好啊。
拾武街被威严的御林军从中央分隔开,右边的人们看起来就没什么精神,一个个拽着包袱拖家带口的排起长队挨个接受检查。
这边人手不够,宫里把张太医和他手下的几个学徒都派来帮忙了,谢老大夫也赫然在列。
只不过他不知道为什么和张太医不太对盘,两人在一起三脚踹不出个屁来还一直哼来哼去的,十分干扰正常工作,祁渊忍了半天,最终还是把俩人放在遥不可及的两端才罢休。
祁渊今日穿着他月白色道袍,年前他刚行了冠礼,但今日他并没有束冠,只系一条浅色发带站在台阶上看着这些流民。有不少人瞧见了他,但顾忌着他身边把守的御林军,没人敢去招惹他。
“祁道长,春意盈楼那边来了人在城东搭了棚子施粥你看这……”许茂把手上登记的册子交到师爷手上,颠儿颠儿的跑到祁渊身边来。
祁渊眉头紧皱:“让他们去吧,估计是大皇兄的意思,你不用管,到时候银子照常拨给他们他们要是不收你就先压着,往后少不了需要用钱的时候。”
许茂领命吩咐了下去,转眼就看见祁渊脸上的表情突然柔和了下来。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在拾武街的尽头,沈颜欢正从马车上下来,这边人太多,马车行驶起来不方便,他就让车夫先回去了,自己提着一个大大的食盒往这边走。
秋日的阳光不再那么刺眼,洒在身上暖洋洋的,他那张小脸也被养的水嫩嫩的,看上去十分好捏。
趁着沈颜欢还没走过来,许茂赶紧把剩下的事交代完,否则过了一会估计这边就没他什么事了。
“还有就是官府那具尸体,这天气就算是屋子里用冰镇着也没法在外面放太长时间,下官跟师爷商量着,等仵作再次确认没什么有用的线索了,就让这姑娘入土为安吧。”
祁渊点点头,确实一直拖着也不是个事儿,更别说人家姑娘的家人怎么想了。在她身上就算曾经留下过什么,过了这么长时间也不好辨认了。
把这件事定下来,许茂就回去继续给这些流民做登记了。正巧沈颜欢过来,从食盒里摸了两个果子递给他和师爷一人一个。
一天没吃饭的许茂:天呐!他是神仙吗?!
“怎么到这边来了?”祁渊抹抹他头上的汗把他拉到身后,该交代的都交代好了,剩下的只要看着他们别出什么岔子就行。
沈颜欢道:“替老管家来拿点东西给你吃,只不过走的时候粥还在火上温着,我忘记拿了……”
“没事,你先到一边等我一会儿,这边的事处理完了我们去蹭春意盈楼的粥喝。”祁渊笑道。
两人说笑着一路走到城东,在这边搭了个棚子施粥的正是老板娘黎樱和她手下的几个伙计,这草棚虽然简陋,但黎樱手里熬出来的粥飘香十里,来讨碗粥果腹的人不少棚里的桌椅居然还有空余的。
祁渊跟他打了个招呼,见她忙着就带沈颜欢自己找了位子坐下,很快伙计就端着两只干净的碗给他们盛了粥来招呼他们慢用。
“嗯?那个人……别闹!”沈颜欢在这桌子下面伸手戳了戳祁渊让他看老板娘身后那一桌上坐的那个男人。
却没想到自己的手送出去了就收不回来,被人放在腿上揉揉捏捏玩了半天,气的他一把拍掉这人作乱的爪子不再看他。
祁渊嘿嘿笑着收回手,“不闹了不闹了,你接着说,那个男人怎么了。”
沈颜欢翻了个白眼,“我在青坞的时候,老头成天把我关在山上,我就只能天天观察我的师兄弟们,以至于现在看到他这种眼神,要不就是老板娘脸上开花了,要不就是他做了对不起老板娘的事。”
这事儿听着稀奇,祁渊也饶有兴趣的观察起那人来。那人年纪比老板娘还要大上一些,虽然穿着朴素,但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来的神态并不像是流民,到更像是王城中的世家贵族。
真有意思……
春意盈楼作为大梁皇族的鼻眼不应该与这些王侯世家有任何牵扯,当年祁疏选择黎樱作为春意盈楼明面上的掌管者肯定是得到了她的保证并做了充足的调查的。
那个男人也是不想让老板娘发现他才特意挑了一个在她背后目光触及不到的位置,面前的粥端起来了好几次但都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一口未动,目光时不时的飘向正在忙碌的老板娘,又怕被发现一样赶紧收回来低头看着桌子。
“确实有问题,颜颜厉害。”祁渊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
沈颜欢:……
“颜颜来,有个重要的任务交给你。”祁渊冲他招了招手让他附耳过来。
沈颜欢心里的退堂鼓打的震天响,一看他眼神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
尽管自己心里十分抗拒,但本着“不管你要说什么屁话我都耐心听一听好了”的慈悲胸怀,他还是乖乖的靠近了一些。
“什么?”
“颜颜你听我说,我真的不是对雅儿姑娘有什么想法!”
沈颜欢:?
“相信我吧,只是你也听过雅儿姑娘的歌声,我只不过是多看了两眼。”
黎樱手下的长柄大勺在锅檐上重重一磕,有些难以置信的向他们这边看过来。祁渊只当全然没发觉,拉着沈颜欢的手在他掌心挠了挠。
沈颜欢:嗯?
看样子是别有意图,沈颜欢挠了挠下巴,“那你也不能一直一直看她啊!”
表情那叫一个委屈,声音也控制的刚刚好,既能让距离他们不远处的老板娘听得清楚,又不至于高的让人一听就知道是在演。
干得漂亮。祁渊眼底满是笑意,脸上却诚恳非常,“哪里一直在看,可真是冤枉,要早知道颜颜是个小醋坛子,那我肯定是一眼都不会瞧的。”
“没有在看?我看你是想把她请到府上去单独为你唱一曲吧,先前见着兰曳姑娘的时候不也是这么说的?现在不是借着养病的由头给弄到府里去了?”沈颜欢仿佛气急,伸出手嗙的拍了一下桌子。
槽,还挺疼。
他小口吸气,把头转到一个别人看不见的角度呲牙咧嘴,把被祁渊拉住的右手抽出来极快的把左手塞进去,快给揉揉!
男人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平和,打翻饭碗的声响吸引了老板娘和伙计们的注意。视线交汇的一瞬间男人就慌忙躲避开。
祁渊和沈颜欢佯装争吵着摔下碗往外走,等走出老板娘的视线范围后不用对方多说,身手利落的翻上墙又按原路折了回去趴在草棚顶上的一堆干稻草里看戏。
“阿樱……”男人尴尬的站起来,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他的手指无意识的搅在一起。
黎樱冷笑一声,这么多年了,什么都变了,没想到他这个一紧张想要找借口时的小习惯却保留了下来。
黎樱把手里的长勺往锅里一插从灶台旁边挪开了两步,伙计很快就接替了她的位置,对眼前的事也不多问半句,十分懂规矩。
“阿樱是谁?你倒是在这王城里问问,谁不得尊称我一句老板娘!”
男人像是看到了什么震惊的场面,颤抖的手指指着黎樱的脸“你,你的脸……”
黎樱摸了摸自己脸上被风吹开的面纱轻笑了一声,索性一把把它揭了下来。
露出一张肤若凝脂的脸蛋儿,肤色红润嫣红的唇瓣微微上挑着带有三分笑意,到比她之前看上去年龄还要小上很多。
沈颜欢伸长了脖子往下面瞅,看不清楚!好捉急!
“怎么了,有什么好惊讶的,我原本……不就是这个样子的吗?”黎樱笑着逼近他,“倒是你,老成这个样子,你的那些小美人们还愿意对着这么一张脸笑吗?”
“你怎么会觉得跟老板娘有关的?”沈颜欢趴在他耳边压低了声音问。
他温热的吐息吹的耳朵有点痒,祁渊在他颈侧蹭了蹭“那当然是多亏了你,上次你说跟你交手的人是女人,身上沾了春意盈楼特有的香料又有后厨那种油烟味,我思来想去,也就只有需要亲自掌勺的老板娘符合这种条件了。”
“不过颜颜,你的鼻子怎么感觉比其他人要灵很多啊。”
是吗?沈颜欢摸了摸鼻子,可能是因为老头儿总是逼他辨识各种毒药的味道的原因吧。
“这不可能!”男人崩溃的喊道“你怎么还活着?你的脸怎么会没有被毁掉?!”
第26章 .春意盈楼(15)
“那还是要多谢刘尚书当年的粗心大意,忘了回头看看我是不是完全死掉了啊。”
黎樱这个人,别人敬她、亲近她都不是没有理由的,她就站在那里,笑意盈盈的一双眼直视着你,目光不卑不吭。
不管你是达官显贵还是穷困乞丐,哪怕她恨你至深,也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压过来。
这种人往往最可怕。
祁渊心道,离墨阁巡展还有两日,得找个机会从这个刘大人口中撬点什么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