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继续看了吗?”沈颜欢见他起身,忙问道。说实话还没看够啊……
祁渊笑道:“老板娘不会再说下去了,她做事严谨,现在下面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她心里肯定有分寸。”
黎樱倒是真如他所说不再与那个所谓的刘大人多做纠缠,妥当的安排了人手照看着粥铺便带着跟他一同前来的几个小丫头回去了。
“今天晚上你等天完全黑下来之后去一趟春意盈楼把雅儿姑娘请到麟化斋来,记住,声势浩大些,最好弄得人尽皆知。”祁渊拉他从干稻草堆里起来,把杂七杂八的粘在他身上的草摘下来。
沈颜欢道:“此话怎讲?”
祁渊右手小指勾着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小竹竿神秘莫测的笑道:“等——刘大人自己找上门来。”
祁渊抱着他媳妇儿窝在麟化斋主屋靠近回廊的外室的矮榻上歇了个晌,凉爽的秋风从廊下徐徐吹来,舒服的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懒腰。
沈颜欢身上总是带着一股蜜糖的甜丝丝的香气,整个人抱起来又软又舒服,好像是被他蹭的难受,沈颜欢伸手推了推他的脑袋,试了几次发现根本推不动也就不管了,自己挪了挪身子想去找个舒服的姿势。
至于为什么不叫醒他,那完全是因为自己口渴了但又懒得去倒水并没有什么别的原因,嗯确实是这样。
“别动。”祁渊闭着眼摸了两把他的毛。
原来你醒着啊!
“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要让刘大人来找我们呢。”知道他醒着,沈颜欢也就没再忍着不出声。
祁渊在他头顶发出两声低笑,胸腔的震动在他耳边放大。
“等一个抓老板娘的理由。”
“嗯?你怎么知道是老板娘做的?”沈颜欢疑惑。
祁渊捏了捏他软乎乎的脸蛋,觉得手感不错十分想咬一口,但睁开眼却发现对方眼神正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只好咽了口口水作罢。
“作为一个道士,只要人心里有鬼,总归是会被揪出来的。”
说罢他翻了个身,整个人像一张收紧的毯子一样盖在人家身上。
“槽你快滚开!我要不能呼吸了!”
折腾了好大一会儿,两人才衣衫不整的从榻上爬起来收拾了一下自己,祁渊照旧收拾着一个小破箩筐带着他的竹竿和破布去摊子上坐镇,沈颜欢跟着老管家去找了几块小点心稍微点了一下肚子,又去库房里小手一挥搬着一箱金子驾着马车匆匆往春意盈楼去了。
“你,你说什么?”黎樱手里的茶盏晃了三晃,她没听错吧,白天的时候不是还……眼神一阵恍惚,她试探着问道:“是请雅儿姑娘?”
沈颜欢语气满是无奈,“是的,不管要花多少钱财,我都得把雅儿姑娘给他请回去。”
这会儿正是春意盈楼最热闹的时候,沈颜欢带着这么大一只箱子站在大堂中央,盖子一揭开金灿灿满箱与大堂中明亮的光芒交相辉映的金子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眼球。
“可,怎么会是你来?小公子,莫怪我多嘴,他若是真的看上了雅儿大可以叫下人来告知一声,何必让你来受这等委屈?”黎樱暗暗捏紧了手里的笔杆。
沈颜欢怔了半晌,露出一个凄然的笑来低声道:“他毕竟是皇子……”
黎樱的手无力的松开了,是啊,他是皇子。眼前的这个少年,就跟当年的自己有什么区别呢?
无非是侥幸得一朝偏爱,等初见时那般的热情退却,等着他的只能是无尽的屈辱与折磨。
黎樱只从箱子中拿出了一块金子放在柜上,吩咐路过的一个小丫头去叫了雅儿来。
!!沈颜欢用力压下控制不住想要上翘的嘴角,省了好多钱!祁渊说剩下的钱都归他了!一夜暴富!!
可黎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还以为他只是太过难受却不得不摆出一副笑脸来面对大家,不能给四皇子丢了脸,心里更是心疼,拉着他叹了好几口气才放人。
沈颜欢也不好提离开只能一边听着她安慰的话一边在内心给自己默念清心咒。
大堂里的宾客早在听到“皇子”两字时就纷纷住嘴不再多言连看也不再向他们这边看一眼,生怕惹祸上身,谁不知道当今皇上虽然不施行苛政,但护犊子护的紧。
但沈颜欢还是感觉到有一道视线紧紧的黏在他身上,就在这满座宾客当中。
在哪儿呢……
他低头做默然状,顺势环顾了一下周围。但在他找到目光的来源之前却先是在二楼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夜斩?他怎么会在这?
夜斩的身影只是一闪而过,哪怕他在大堂里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对方也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急急忙忙的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姨娘,雅儿姑娘已经在外面候着了。”小丫头恭敬地在两人身边行了个礼,少女特有的声线拉回了两人的思绪。
黎樱摘了挂在大堂一侧墙上的写着雅儿名字的牌子用手拂去了上面的灰尘,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狠戾,一个指节厚的木牌在她手中断成两半,她好像想到了什么回头往沈颜欢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对方注意到她,这才松了口气把木牌丢到了柜台底下。
沈颜欢僵着被同手同脚的往外走,背上不停的冒着冷汗。
吓,吓人!
马车边上小丫头等着沈颜欢出来,帮着雅儿把行装放到车上满目担忧的握了握她的手,雅儿摇了摇头。
“雅儿姑娘……”
“小公子不必多言,雅儿感念四殿下的恩情!只求兰曳姐姐平安!”说着雅儿便跪倒在地,头在马车的底上磕的咚咚响。
诶……沈颜欢挠了挠头,这怎么办啊。
“兰曳姑娘已经醒过来了,谢大夫说过她会好的,姑娘你也别太担心了。”
祁渊怕他出事,特意叫老管家驾车跟着他一同前来,老管家知道他不善于应付这种场面,坐在车外出声道。雅儿再一拜,低声回了声“是”这才起身坐在距离他一人远的地方。
“小公子是有话要问雅儿吗?”
沈颜欢点点头道:“雅儿姑娘在春意盈楼可曾见过一个背着断剑的嗜酒如命的剑客?”
雅儿稍一思索,肯定的回答到“不曾,雅儿白日都会在春意盈楼伺候着,但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也就是说,夜斩是在晚上才会去那里的?
“那,刘大人呢?”沈颜欢接着问道。
雅儿脸上的疑惑一闪而过,很快就像想到了什么一样回到“小公子指的,可是礼部尚书刘怡的父亲,那个刘大人?”
尚书?大梁官员虽然是选拔制,但在侯门王府中功绩特别突出的,也是有子承父业的可能性的。所以她口中的这个应该就是他们所见过的那个刘大人。
“说起那个刘大人啊……我记得最早见他的时候是在黎樱姨娘来春意盈楼前的一段时间,那时候他身边带着的是一个叫做小月的姑娘,不过那个姑娘后来就不曾见过了。
哦对了,之前有段时间刘大人十分欣赏兰曳姐姐的琴艺和金晴姑娘的舞姿,常常到这来捧她们的场,.”雅儿羞怯的笑了笑,“倒是也夸赞过我的歌声。”
莫非这金晴姑娘,就是那位被害死的……
沈颜欢跟她道了声谢,心里多少有了点数。祁渊说这件事跟老板娘脱不开关系,那八成是牵扯到老板娘和刘大人的一些陈年旧事了。
所有与刘大人有关的女孩都多多少少的遭到了迫害,他可不信那个刘大人对此一无所知。所以把雅儿姑娘带出老板娘的视线,是引诱刘大人前来的最好方法。
“赵伯!麻烦停一下!”
雅儿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只见刚刚还凝眉思索的人突然露出了一个清浅的笑容,满面的冰霜都化开了。
他从马车上身手利落的跳下去,雅儿撩起车帘的一角向外张望,那少年脸色微红的不知道跟路边卖花的小女孩儿说了些什么,那小女孩从身边的花篮里挑了几只开的正好的番红花递给他。
“姑娘,外面风大还是进去吧,小公子很快就会回来了。”赵伯笑呵呵的坐在车前说道。
雅儿不免有些奇怪,那小女孩儿手里拿的都是随处可见的花,并不名贵,因为已经到了夜里,也算不上新鲜,“伯伯,小公子为什么要买这些普通的花呢?”
赵伯笑道:“花是普通的话,但这份欢喜的心情弥足珍贵。小公子的鼻子真是灵得很,看来老头子我是老了啊。”
第27章 .春意盈楼(终)
麟化斋的屋子里多数都熄了灯,只在主屋还点着微弱的烛火。
雅儿原本是想遵循礼数先去拜见祁渊的,可话到了嘴边看着沈颜欢那双眼里的星光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时候不早了,不打扰四殿下休息了,我明日再去见过四殿下吧。”
沈颜欢到没多想什么,只是以为她累了,让老管家带她下去休息,自己拿着几束散发着芳香的花儿往主屋走,在马车上的时候就闻到了这股香气,那时候他就在想,这是一种怎样的花呢?
祁渊正在廊下等他。
两日后……
拾武街上搭了好大一个台子,这下可好,周围卖菜的做饭的统统放下了手里的活,把这个突然出现的台子里三层外三层紧紧的围了起来,却又谁都不知道它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
“看!那不是祁道长吗?”有人发现了站在角落里的祁渊。
他拿着一枝稍微比以往长了些的竹竿靠在臂弯里,白色道袍纤尘不染,此刻他正像一个老妈子一样仔仔细细的给沈颜欢系着衣带,丝毫不顾及眼前的人一脸的生无可恋。
沈颜欢昨天晚上睡不着,折腾了大半夜才好不容易让他睡下,今天理所当然的起晚了。
老管家指挥着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搬着一个硕大的铜盆放在台子中央,沈颜欢冲祁渊点了点头,手里扯着几条缎带用力甩向四个对角,那些缎带便牢牢的缠绕在了对角上立着的四根柱子上。
围观的群众爆发出一阵掌声和叫好声,沈颜欢瞬间觉得自己像是在表演杂耍。
铜盆里被丢进了一只燃烧着的火把,轰然蹿起的火焰直冲天际,沈颜欢安静的退到一旁,看着他踏上高台,抬手扬袖,伴随着庄严肃穆的鼓点挥动着手中的竹竿,竹竿劈开烈焰传来噼啪的崩裂声。
这是请神仪式。
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的知道这根本就是一场闹剧,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出声。现场安静的只能听到远处的马蹄声和木柴燃烧的声音。
“一叩问天神,何方神圣驻留此地!”祁渊高声喝到,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铜盆里的火焰矮下去了几分随后又暴涨上来数尺。
空中传来清脆悦耳的铃声,遮天蔽日的红色丝带从之前悬挂上去的白色缎带中穿插而过,一个袅娜的身影婷婷绰绰的立在火焰之上。
“这,这是!红衣少女!”
“云阳那个……”
“天呐居然真的有……”
人们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纷纷跟身边的人诉说着自己的难以置信。
却只见祁渊向着天地再一叩首,高声道:“二叩问天神,何人来造此孽障!”
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红铃俏皮的冲他眨眨眼睛,扯了扯手中的红绸,银铃声再度响起。
转眼间他已经走到了围观的那些百姓头上,在一个人斜前方站定,居高临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
刘大人面如菜色的跌坐在地上。
“是我……是我招来了神明的惩罚……”
红铃手中的丝带从他的后颈绕过,慢慢的温柔的缠绕在它的脖子上然后一点点的收紧。
刘大人被扼住说不出话来,只有一双眼睛瞪得浑圆,四肢挣扎着想要逃离开这东西的束缚。
“三叩问天神,此人如何处置!”
红铃眼中含笑,一张笑脸虚虚的掩在一张覆面的红纱之下,口中吐出的声音也是似迷似幻的让人听不真切,却又能猜到她说的是什么。
“死……”
祁渊郑重的点了点头,手中的竹竿一点,一柄锋利的剑刃就凌空悬挂在刘大人头顶的正上方。
若是有人肯仔细看去,就能发现“临烟”的剑柄上细细密密的缠绕着好几圈银丝。
但现在人们都处于震惊之中,那有空去看那些。沈颜欢脚尖踩在层层叠叠的绸布和丝带之上隐匿着身形。
就是有点累,眼前像是蒙了一层雾一样看不太清楚有些难受,但却又因为手里有东西儿不能去揉。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没睡好的缘故。
他小心的掌控着手里的力道,虽然看不太清楚,但凭着直觉倒也能维持住临烟不会真的给刘大人脑壳撬开。
刘珙其实心里也很怕的,他面前的这三方,但凡其中一个人出了点什么意外他的小命都要玩完,就算是他已经提前跟四殿下串通好了,但谁又能保证这位点下一定能说到做到呢?
祁渊:怎么还不来?
他上前几步,缓慢的往在高台边缘移动,不知道人的还以为他在走什么奇奇怪怪的仪式,其实他只是在拖时间罢了。
“祁道长!”黎樱的声音传来的时候,几乎让他们所有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可终于来了,再晚点就演不下去了!
“请祁道长停手吧!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别……别杀他。”
黎樱跪倒在高台前,丝毫不在意周遭的人们在议论什么,她只知道,自己恨了这么久,手上沾了这么多无辜的女孩子的鲜血,却从头到尾没想过伤他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