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敛看向贺匀,贺匀也对他说:“去吧,好好呆着。”
贺敛当然不放心,可左右看看又觉得自己确实帮不上什么忙,只好点点头道:“哥哥们,你们要小心。”便回府里去了。
谢旋与贺匀早已心急如焚,打开了门看见陆川的情绪十分激动,贺匀才道:“副将先听我说,周副将他是乌惑国民。”
陆川道:“这...将军您在说什么啊?怎么可能...”
“陆副将,现在需要劳烦你处理好这里的情况,我和王爷须得外出一趟,会尽快回来。至于周副将,他是京城疫症的来源,你...自己注意。”
陆川纵使心下无比疑惑,在面对贺匀的命令时也只能先答了是。贺匀点点头,道了声辛苦,便与谢旋驾马疾驰而去。
第54章暴乱
乌甲军在王府外几乎围了个水泄不通,也很难将暴动的民众遣回。加上这些百姓身体状况尚不明,很多乌甲只敢用武器来做阻挡,却不敢上手去碰。
陆川站在原地,也是焦头烂额。他本想将有明显症状的人先行强制排离现场,关到朝廷早已准备好的隔离区域内。这种方式在现在看来本就要费很大一番力气,未想却又引发了巨大的民怨。
“都不是人呐!都不是人!把我们拖走干什么!关到隔离区去吗?!不给我们生路啊!”
“晋阳都成了巨大的隔离区了,你们这些当官的还想干什么呀!”
“副将大人副将大人!求你了啊!救救我们吧!”
“祸源是贺匀啊!为什么不让我们走,有什么报应也别来找我们啊!”
陆川喝道:“住嘴!”
但是此刻的民众皆是处在巨大的恐慌和绝望当中,没有人还会服从乌甲副将的命令。他们眼看着谢旋与贺匀绝尘而去,以为他们是要逃跑,便更加暴动,场面十足混乱。
突然,被拦住的民众一处传来了嘭的一声响,陆川循声望去,顿时火冒三丈。竟是一名百姓抄起一个瓦罐砸在了一名乌甲兵的头上。
那瓦罐支离破裂,乌甲兵一摸自己的头顶鲜血横流,眼前一抹黑便晕倒在了地上。他一旁的几名士兵赶忙蹲了下去查看情况。
陆川大步走过去,双眼冒火,一把把那当众行凶的男子揪了出来,怒斥道:“再乱来我他妈让你给他赔命!”
那男子被陆川一声怒喝吓得懵了一瞬,却立即恢复过来,竟是撒起了泼,想要挣脱。可陆川堂堂一个炮甲兵副将,又生的人高马大,拽着他的衣领便把人拎了起来。那人双手双脚一起乱挥,嘴里喊着:“救命啊!朝廷命官打人啦!”
陆川气极,一手将他重重摔在了地上。
此刻一名方才蹲下去的士兵起身道:“副将,他他他头上都是血,怕是要死人呐!”
陆川立即道:“快送回军大营,唤军医。”
此时身后却响起一声清亮的声音:“陆副将,让我试试吧。”
陆川回头一看,三公子正站在门前,目光落在受伤的士兵身上。
贺敛在府内早就听到了外面喧闹的声音,顾及到谢旋和贺匀让他在府中好生呆着才一直犹豫着没有出来。听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了,抬脚便想往外走。
冯奕一把拉住了他:“哎哎哎兰天,外面还不知是什么情况,别出去了。”
贺敛道:“这些人都追到王府来了,我方才一直听有人口中念着我二哥的名字,想必与我二哥有关。”
冯奕道:“可是王爷和将军都吩咐了让你不要出门,门外这么乱,万一真染了病可怎么好啊?”
贺敛思考了片刻:“师父不是需要一个刚染上病尚未呈现出症状的人吗?若是...”
“打住打住!兰天你是真不要命啊!”冯奕一听贺敛这么说自然吓得半死。
贺敛看他大惊失色的样子,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啊冯奕,我只是想着总之也需要一个人,不是想要故意去门外染病的。”
“哎呀你对不起什么呀!只是这症结还不明,你可不能随随便便犯险。”
冯神医从内房中走出来,正看到贺敛与冯奕在这里拉拉扯扯,问道:“你们这是在干啥?”
冯奕一看到他就来气:“你说干什么!你是来治病的,外面现在都是病患,到底能不能治!”
冯神医一脸莫名其妙:“老头子我这刚睡醒出来就挨儿子的骂,我招谁惹谁了真是的。”
冯奕更是一脸凶相。贺敛忙拦住他,道:“师父,京中有许多百姓聚在门前,你可不可以先去看看病情?”
冯神医连连往后退了两步,夸张道:“那可不敢,那可不敢呦!外面都是人,保不准老头子我出去,还没瞅着病人,自己倒先染上了呦!”
贺敛道:“要不这样,我也会诊脉,我去找一个病情尚不严重的,再来给师父你看。”
冯神医却是忙不迭跑过来拉住了贺敛的胳膊:“那可不行!小兰天你要是出去送死,那老头子我以后没得吃没得喝,要饿死喽!”
冯奕在一旁呸道:“不要脸!”
贺敛道:“师父,外面还有众多乌甲兵呢,他们都不怕,我只是出去看看而已不至于。”
冯神医继续拉着他:“外面有乌甲兵与我老头子有什么关系?他们又不给我花钱不给我买酒。”
贺敛有些无奈:“师父啊,您是大夫啊。”
冯奕将贺敛拽了过来:“你跟他说什么大夫什么医德的他才听不懂!给钱的才是大爷!”
就在此时,门外突然又响起一声像是什么东西砸碎了的声音,贺敛和冯奕都愣了愣,随后向着大门走过去,透过门缝看了看。
正看见几名士兵围住了一个倒地的人,而陆副将手里拎着一名衣衫褴褛的百姓,似乎很生气的样子。
一名士兵站起来对陆副将说了什么,听不真切,贺敛却猜到了,民众暴动,有人受伤了。
他觉得不能再藏在府中了,便推开了门,道:“陆副将,让我试试吧。”
陆川回头,见是贺敛出来了,忙道:“三公子,这里有很多患者,不安全,你快回去。”
“没事,不是有人受伤了吗?”贺敛侧身对冯奕说:“冯奕,你去帮我拿一下药箱吧,就在我房间的桌子上。”
冯奕左右看看眼前这副混乱的场面,面色纠结,但还是道了声好,回去取药箱去了。
贺敛则是在那受伤的士兵身边蹲了下来,轻手轻脚地检查了一下伤势,道:“伤口有些深,得进行缝合。”
冯奕拿着药箱出来了,贺敛便专心致志地为那士兵处理起了伤口。
被拦在外围的群众中突然又传出来一声:“这是贺家的三公子吧?老二不在老三管不管用啊?!”
贺敛抬起了头,什么意思?
陆川立刻只身往前一步,站在了贺敛的身前,道:“放肆刁民!你们什么身份!竟敢如此胡言乱语!”
人群中突然又乱了起来,似乎是有人想冲破乌甲所围起来的防线。这些百姓有的面呈病态,一看就是染了病的,此刻又是不管不顾地往前冲,许多乌甲都难免提心吊胆,不敢用全力去拦。陆川眼见这么多的乌甲兵竟是差一点被冲开了,忙喊道:“拦住!怕什么!”
贺敛处理好那士兵的伤口,吩咐旁人将他抬开了,才站起了身,问陆川:“陆副将,他们什么意思啊?为何像是要找我二哥的麻烦?”
陆川道:“尽是些刁民胡言,三公子别放在心上。”
这时,一名发了疯的男子一边拼命往前挤,一边喊道:“什么意思?将星祸世啊!这场灾患全是贺匀带来的!上天报复啊!”
另外有人喊道:“我大魏就不该用他贺明贤为将!自他上任,我们百姓遭了多少报应啊!”
一人竟情绪激动道:“就应该把贺家的人抓起来,才能解了老天爷的怒气!”
冯奕站在一旁已经要气死了,往前跨了一步刚要说话,贺敛却一手将他扯了回来,自己说:“你们说这话,有什么根据?”
他这声音虽不算大,却清亮得很,又带着些稍稍的怒气,语气便有些重。加上很多人的注意力都在这位贺家三公子的身上,竟是都听见了。
一人道:“造反、天灾、战事、如今是疫患,这还不够吗!”
贺敛看向那答话的人,冷淡道:“这些与我二哥有什么关系?”
另外有人抢着说:“都是贺匀上任后发生的事!这就是老天爷在发怒!却全报应在了百姓的身上!如今我们这些没生病的人也要被困在城中,时时担心什么时候便患了病一命呜呼了,你说能怪谁!”
贺敛抿了抿嘴:“怪谁也怪不到我贺家头上,怪不到我二哥头上。”
冯奕在一旁有些怔愣,他还没见过贺敛这番模样。贺敛脾气好,从没有生气的时候,说话也从来不会是这种语气。
“我二哥前阵子在大西南,带着十几万残军与乌惑国三十万大军对阵,重伤而归,险些丢了性命。他是为了大魏的安宁,为了大魏的百姓,为了你们能够活得安稳。他大伤未愈,一听说京城出了疫患便匆匆赶了回来,一心只想着怎样解决疫灾,至今还是气血虚弱。如今你们说出这样的话,不觉得诛心吗!”
人群竟是静默了一瞬,随即有人哭喊道:“那怎么办!城中如今这样的光景,难不成还是我们百姓的错吗!现在等死的是我们!你让我们怎么办!”
贺敛气道:“我不管你们怎么办,总之你们要说我二哥,那你们就自己看着办。”
冯奕不禁在一旁给贺敛竖了竖大拇指,就应该这样,不识好歹的人爱咋地咋地!怎么着我们家将军还欠你们了不成!
冯神医又晃晃悠悠从门里走了出来,一见贺敛和冯奕简直要扎进人堆里了,赶忙跑过去一手揪着一个往后拽了两步:“哎呦你们两个臭小子呦,没看你们眼前那些人整张脸都不能看了嘛!他们离死不远啦!你们还不躲远点!”
立刻有一批人叫道:“你他妈说谁离死不远了!臭老头子!老子还没得病呢!”
另外一批人则哭喊道:“活不下去了,快些让我死吧啊啊啊啊!”
冯神医十分嫌弃地撇撇嘴,又抬起手捂上了耳朵,烦人呐烦人死了!
第55章隔离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人群的某一处突然之间极为吵闹,本来在那里拥挤着的民众慌慌张张往外围挤过去。
贺敛踮起脚尖朝那边看了看,顿时面露忧色。原来是那里有病入膏肓的人突然倒了地,正口吐白沫,十分凄惨。
一时之间人们都不敢靠近,都想往外退,可是人挤着人,谁也没办法真正退出来。于是骂人的声音、哀嚎的声音全部涌了出来,这场景简直比十八层地狱还要惨烈。
贺敛皱了皱眉头,喊道:“你们都先别挤了!越慌越乱啊!”
可是这个时候哪里还有人听到他的声音,即使听到了也没有人会冷静下来。
陆川的耐心早已经到了极限,也顾不得疫症易不易传染了,即刻下令道:“这里看起来有明显的病状的人立刻抓走,关到隔离区去!其余人驱散开,别他妈堆在一起!谁要是违抗,武力解决!”
乌甲军虽然害怕,可军人的素质还是良好的,听了命令立刻便裹紧了脸上的布巾,硬着头皮上。
民众虽然疯狂,但比不得行军打仗之人的力气,经过了一番闹腾,终于还是清走了现场一大部分的病患。
陆川看着一堆人被乌甲军拎的拎、拖的拖往隔离区方向去,心中刚想松一口气,却见远处飞来一根粗重的大铁棍,直朝着贺敛而去。
他自然是魂飞魄散,可先前为了维护秩序,他走到了离贺敛稍远些的地方,中间又隔着人,要立刻跑过去帮贺敛挡住是不可能的,一时间冷汗都流下来了。
谁知贺敛面上只是稍稍显露了一丝惊诧,立刻便抬起了手,干脆利落地将那铁棍拍到了地上。哐当一声巨响,可见这铁棍的分量之重。
陆川一颗心猛地落了地。差点忘了,将军府的三公子也是自小习武的,基本的反应能力还是无须担心的。
“呦呦呦!吓死老子了!”冯神医往后面跳了跳。
冯奕急忙抓起贺敛的手,一看手心中间一道紫红的印记,分明淤了血。他感觉自己要大脑充血了,转身便骂:“卧槽谁砸过来的!讲不讲理啊谁他妈对不起你们还是怎么的!”
贺敛拉了拉他:“没事冯奕,别生气。”
冯奕今天不知是第几次要气死了:“兰天咱们回府吧,一群不知好歹的,理他们做什么!让他们自己病死算了!”
陆川看见了险些伤到贺敛的元凶,怒冲冲穿过了人群,拎小鸡似的将他拎了过来,道:“三公子没事吧?末将真是疏忽了!这就处置了这刁民!”
这被抓住的人却仿佛受了天大的冤枉,大哭大喊:“都是你们害的!都是你们害的!你们还我老婆孩子!还我老婆孩子啊!我儿子才七岁啊啊啊啊啊!”
仿佛真的是贺敛杀了他的老婆孩子一样。
贺敛心知这人的妻儿应该是死在这场疫灾当中了,一时起了恻隐之心,可又一想,凭什么说是我们害的?又觉得很生气。
权衡了一下,他才对陆川道:“抓走就好,别管他了。”
这时,大部分的病人都被遣走,人数只剩下不足一半,大家的情绪却比刚才更加激动。他们一致觉得,将人遣到隔离区去便是朝廷不想对他们负责任,要任由老百姓们自生自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