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今日要去镇上,但走路过去费时间费力气,不吃饱不行。
“嗯。”程郎玉拉着叶忍冬直接进厨房。
厨房修得宽敞,两口大铁锅并排,在一家一口锅是常态的上华村,显得别致。
靠门一角摆着三层的碗柜,有半人高,杵在厨房看着也不拥挤。
程郎玉看了一圈,除了灶台上放着些调料,其余米面油都不在这个屋。
他打开碗柜,看着上边的印子。
不用想,也是昨夜给搬到屋里了。
叶忍冬不忍他为难,刚想说将就枣子吃一顿。程郎玉就捏捏他脸道:“乖乖等着,我去拿。”
叶忍冬眼里藏着担忧。小手搭在捏自己脸的大手上。
白家婶子也会将粮食藏在睡觉的屋,就是防着他偷吃。
程郎玉把人摁在小凳子上坐着。自己几个大步跨出厨房,哐哐敲着程富至的门。
装睡的杜秋红还打算让小兔崽子找不到吃的死心呢,没曾想这瘪犊子去打扰自己的儿子。
不得以,她打开自己这边的门。擦着口脂的嘴唇咧开:“郎玉呀,这是找弟弟干嘛?”
程郎玉懒得跟她寒暄,面无表情:“杜婶子,粮食拿出来,还有我的书,以及我娘的嫁妆!”
杜秋红嘴也不咧了,眼一横:“什么粮食,家里没来得及买呢。还有啊,什么书!什么嫁妆!你可别瞎污蔑人。”
程郎玉看着她那无赖样,就想起杜秋红在他娘去了第二天就跑进屋里,将他娘的东西翻出来,这嫌那嫌的。
“你不愿意给吃食,那就先把东西还给我。”
他那一本书就算是旧了,也值一两银子一本。
还有他娘留下的给媳妇的金银首饰,断然不能落到这个毒妇手里。
“笑话,老娘可看不上你那些东西!”
想让她拿出来,没门儿。
“既然你不愿意,那不如请族老们来,好好分一分。”
程郎玉眼中厌恶更甚,当初他只想拿回自己的东西,现在嘛……就算是膈应也要多从她手里拽出些东西。
“分什么分!”杜秋红装不懂。
分狗屁,都是她的!分家,甭想!
“那你这藏粮防贼的样子,难不成不是做给我看的?”
杜秋红推开腿上趴来的两小孩,扯着脸皮:“哪能啊,还不是怕有贼进屋,给悄摸偷了。”
程郎玉不看她:“哦。”
程郎玉轻蔑道:“当初我走的时候,程安华可是说了这房子是我的,还给我准备了二十两娶妻钱。如今我回来了,是不是该还给我了!”
既然她自己不要脸,程郎玉也没必要给她留面子。
早点弄完,早点安心跟冬哥儿办喜事。
程富至躲在门边偷听到这一句,直接冲出来,指着程郎玉撞。
“你个杂种,爹不要你,你还想霸占家产。”
程郎玉灵巧一躲,程富至冲劲儿太大直接撞在地上,脸擦破半层皮。
本就养得跟乳猪似的,皮子软,摔个跟头就撕心裂肺地叫着。
嘴里还不忘骂着:“狗娘养的!”
杜秋红半点见不得自己儿子受伤,跟愤怒的母大虫似的,扑上去看程富至。
“程郎玉,你个贱人娘养的,你敢伤我儿,老娘让你偿命!”
杜秋红也不装了,撒泼往程郎玉身上抓。
*
叶忍冬听程郎玉的话乖乖等着,可听见外边本来好好的,现在却吵吵嚷嚷。
他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急得忍不住跑出去。
程郎玉推开杜秋红,脸色一暗。
看着程富至,阴沉沉道:“你再吼一句试试!”
程富至在村里就是横着走的,肥头大耳,梗着脖子吼得更大声:“你娘那个贱人……啊!”
叶忍冬听得渗人,出来就撞见程郎玉一脚踩下去。
“咔嚓”一声,程富至的腿就断了。
程富至:“啊!!”
这下正跟杀猪似的,给邻里再次嚎了出来。
叶忍冬一颤,急忙上前抓住程郎玉的手。又在他肚子上摸摸:“别伤着了!”
隔壁邻居又寻摸着出来,憋着笑意:“昨晚才吵吵完,今早又吵,杜秋红不好过我们就好过啊。”
“程郎玉!老娘跟你拼了!!”杜秋红抓着刀像程郎玉砍去。
“妈呀,怕是要见血了!”
“郎玉啊!快躲开!”
聚过来的邻里见不得了,急忙喊道。
有些机灵的从人群里离开,跑去叫里正还有程家的老人。
叶忍冬看那女人状若癫狂,举着菜刀砍来。想都没想,就扑在程郎玉的身前。
程郎玉张开手护着叶忍冬。
杜秋红的动作在他眼里慢得跟毛虫似的,在战场上,这速度早死了七八百回了。
他抓住那握刀的手,刀锋一转,反手落在杜秋红脖子。
程郎玉平静无波的眼里像是揭开了浓雾,露出翻涌着杀意。
他压低声音道:“杜秋红,我娘死了,我想让你偿命很久了。”
声音丝丝,宛若来自地狱勾魂的魔鬼,阴气缭绕。
杜秋红猩红的眼对上程郎玉的冷光眸子,汗毛乍然。她像被毒蛇缠绕,汗毛竖起。
此刻她才意识到。
程郎玉是真想杀自己啊!
叶忍冬趴在他怀里,清楚听到这么一句。手骤然紧缩,不安道:“相公。”
糯糯的声音,却有治愈人心的力量。
程郎玉侧脸挨着叶忍冬的脑袋,被杀意掩盖的心神回来了些。
他邪肆一笑,像云山深处的妖孽,含着鲜血:“你最好是老老实实的,不然哪天死了儿子,可别找我。”
说完,他抬脚就踹。
“杀人?等着坐牢吧。”程郎玉将刀扔开。
力气之大,那刀直接嵌进厨房门上。
他神色阴暗,不知多少次想将刀架在这女人脖子上。但此刻,怀中传来的柔软让他舍不得同归于尽。
他还有夫郎要养活。
“没事了,乖。”程郎玉抱着叶忍冬,安抚地摸着他后脑勺。
叶忍冬埋头在他胸前,不由得松了口气。
程郎玉寻摸着摩挲叶忍冬的小脸,好心情道:“刚刚叫什么?再叫一声。”
“唔。”叶忍冬直接趴在人胸膛,埋头装傻。
程郎玉也不逗他,对着门外看戏的人道:“各位叔伯婶子也看到了,杜婶子在,这个家就是容不下我。”
“我现在已经成家,不如早早分出去,也以防哪天杜婶子抓着刀把我脑袋砍了!”
“她敢!”
一声中气十足的苍老声音自人群后传来。
接着人群自发散开,好几个杵着拐杖的老头进门。
个个像护崽的老狼,气势汹汹的。
程郎玉作揖,恭敬道:“阿祖,二爷爷,三爷爷,里正。”
“我程家的孙子被个外姓人磋磨,这让我程家的脸面何在!”二爷爷拐杖一杵,满脸严肃。
二爷爷的话就是程家族老们的话。
杜秋红刚被程郎玉那眼神扼住脖子,此刻不敢横。
她压下那股心惊胆战,也不叫人坐,道:“族老们这是?”
几个老头看都不看他,杵着拐棍站着。一派威严。
还是程韶跟程宝儿两个豆丁去端着凳子。
程韶是个五岁的哥儿,在家没程富至那么受宠。杜秋红管得少,也没长歪。
他奶声奶气道:“阿爷坐。”
两岁的程宝儿是个姑娘,成天由程韶带着。也学着道:“阿爷坐。”
杜秋红横了眼两小的:端个屁端,这些吃饱了撑着,净管闲事的老头。
里正也是程家人,往上数几代,都是亲戚。刚找来的人说,亲眼看见杜秋红在家中对程郎玉动刀,他怕这事儿闹大,连忙过来。
里正刚坐下,瞥见那把插入门里的菜刀,气得吹胡子瞪眼。
“杜氏,你竟敢持刀伤人!”
程仲书晚一步进门,听到这句,瞬间炸了。
扒开人就道:“杜氏,你好歹毒的心,不仅把人扔到茅屋就算了,见人活着回来还想杀人灭口!”
程郎玉赶忙拍着老爷子的背,担心给人气出个好歹。
“别气别气。”
叶忍冬见状,也帮忙顺着。
程郎玉看大家长都在,没忍住告状:“今早起来,杜婶子将粮食藏着,不给饭吃。”
“还不给饭吃!”谭春柳几步上前,抓着扫帚就想往人身上招呼。
那胖得跟猪似的程富至,可想而知这一家子伙食。
养得起猪,还给不了人一口饭!
程仲书跟二爷爷几个头发斑白,几人是族里话语权最大的。听到又是给人扔茅屋,又是砍人不给饭吃。
恶毒至极!
二爷爷大头,问了一圈,了解事实后,指着程郎玉道:“玉小子,你怎么想?”
程郎玉握住叶忍冬的手,坚定道:“分家。”
作者有话要说:
程郎玉:(搓手手)嘿嘿,糯叽叽的小脸蛋儿哟,给相公咬一口~
冬哥儿竖起一根手指头:(害怕怕)就……就一口好嘛。
程大灰狼:嗯嗯,一口,指定一口!
嘿嘿嘿嘿,到嘴里了,咬几口狼说了算……
第15章 闹大了
分家。
里正在旁边点点头,确实应该分家
不过,毕竟涉及到杜秋红,还是要问过他名义上的母亲。
程仲书道:“杜氏,你可愿意分家?”
杜秋红眼咕噜转,算盘打得啪啪响。
钱财就是命,要她分,她可舍不得。
但想到程郎玉恨不得杀了自己的样子,她干脆闭口不言。看谁能欺负得了她们孤儿寡母。
三爷爷也觉着把这个女人娶进门,坏了程家一锅好汤。
见杜秋红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就知道她不安好心。他不喜欢墨迹,催促道:“到底愿不愿意?”
杜秋红半点不惧,斜眼瞥他。
老不死的,老娘不说,看你能怎么着。
*
这边问着杜秋红,却忽略了这么个能吃能睡的程富至。
程富至无法无天惯了,自从程郎玉走了后,这家就是他最大。
分家?那分走属于他的钱!
他也不嚎了,他娘不说,他来说!
程富至肉挤着的眼睛努力睁开,凶狠喝道:“这是我家,凭什么给程郎玉这个杂/种分!”
“程郎玉又不是我娘生的,这个家老子做主,程郎玉就是阴沟里的耗子,专门来我家偷东西的……”
他越说还越有底气,就差骑在程郎玉骂了。他指着门嫌恶道:“滚出老子家!”
二爷爷、程仲书几个老人活这么大岁数,还没哪个小辈敢在跟前这么横过。
离他最近的二爷爷看不下去这嘴脸,抓着拐杖就打下去。
斥责道:“不孝!”
偷/奸生出来的,果然不是个好的。
“老不死的,你敢打我!”程富至又惊又怒。
程郎玉动手他打不过,但也不能让个快进棺材的人收拾!
程富至阴毒地想:老子让你直接进棺材!
碰巧离得近,程富至肥肉一颤,他抓着拐杖就是一拉。
上了年纪的人可摔不得。这还是云山底下养人,才有这么几个宝贝老疙瘩。
围观的人心中一凌,可来不及阻止!
就在老爷子快顺着力道往下偏时,说时迟,那时快。程郎玉长腿一跨,踩在程富至抓拐杖的胳膊,又顺势抵住老爷子。
伴随着熟悉的“咔嚓”声。
“啊啊啊啊啊,娘!给我杀了他!”
“程郎玉你个狗东西!杂种!草泥娘的!粪坑里的蛆!”
程郎玉眼寒如冰,脚底用力,将骨头碾得粉碎。
“娘啊!啊啊啊!救命啊……”
杜秋红双眼瞪大,如两只母大虫下山刨食的气势:“程郎玉!”
程郎玉轻飘飘一瞥,杜秋红卡住。不是母大虫,原来是被捏住脖子的鸡。
“啧啧啧,尿了尿了。”
“臭死个人!”
“可不是,哪家墙根地下没遭过这头猪的祸害。”
“活该,遭报应了!”
边上人看得解气,又将程富至做出的恶心事儿翻出来告了一遍。
程郎玉没兴趣。
他只觉骨头在他脚下跟脆枝丫没啥区别。但那肥腻的肉,着实恶心。
程郎玉黑发垂下,挡了半张脸。
啧,也不知道是不是天天吃的猪食,要是宰了可比一头猪来得多。
他手上托着二爷爷的背让他坐好,脚底蹭了下地,这才回去重新牵好叶忍冬的手。
事情已经捅到人面前了,就看族中长辈怎么处理,剩余的事不用他操心。
叶忍冬捏捏男人的小拇指,白净的小脸糯叽叽的,带着温软的笑。
程郎玉还是冷着张脸。
但大拇指微弯,刮了下夫郎的脸蛋,眼底掺了些温情。
夫郎软,一直软到他心里去。
*
二爷爷差点就跟着倒地上了。
他活了一辈子,这第一次给气笑了。
程仲书也吹胡子瞪眼:“程富至,你竟敢对长辈不敬!”
三爷爷板着国字脸拍大腿:“不孝!不孝!”
二爷爷拐杖一敲,面色凝重:“看样子是烂到根子里去了,放在村里只会为害一方。”
“还不如逐出村!”
里正扫过地上的人。确实,这不单单是程郎玉家里的事儿了,还涉及到村子稳定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