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嘛……她有其他心头好,严明那猪长得不堪入目,她看不上了!
昨儿个家里的管家说在外边看到两人一起,她冷笑。
本不想管,但她阿爹说,严明好歹占着他周家上门女婿的名头。
周家给吃给穿,但这不是让他明目张胆在外边勾引野猫的资本。
而且……据说严明有个儿。
呵!
她都没有儿子,凭什么严明有!
周琼云越想越不甘。
从年轻时,周家就等着她肚子的动静。
现在啊,可真是好笑。赘婿有了儿,她这个当家的却没有。
周琼云脸色阴暗,虎躯里藏着暴戾,恨不能将人给撕了。
“小姐,这屋里有长得跟严明一样胖的猪。”有家丁在房间里面道。
“是吗?”周琼云掰着手指头,跟个女金刚似的进门。
她不忘对其他人提醒道:“杜秋红给我抓住,不能让她跑了。”
“是。”
周琼云嫌弃般地进门,床上的程富至睡得舒坦。
周琼云篾笑:果真,一头蠢猪。
她扬起手,重重挥手。
“啪!”声音清脆,干净利落。
陡然脸上被抽了一巴掌,程富至蹿身而起,他怒吼:
“你娘的?!”
周琼云呵地一声,拍拍他脸,吊儿郎当道:“你瞅瞅老娘是谁?”
程富至被眼屎糊住的眼睛艰难睁开。模糊的人影变得清晰。
圆脸盘子,厚唇,豆豆眼,不是周家那母老虎是谁?
顷刻间,他跟像见了鬼一样,拖着残腿后缩。牙关打颤:“周家的母老虎!严叔叔的母老虎!”
“啊啊啊!娘!救命!”
周琼云一脚踢在程富至的纱布包裹处,笑得狰狞。“小瘪犊子,老娘没儿子,严明那臭sao腻玩意儿也别想有!”
“啊!”
一声惨叫破空,嘶哑难听。
寒水巷子的邻居知道是周家的人在,纷纷堵住耳朵,闭门不出。
老天爷啊,被周家盯上可太惨了!
惨叫过后,又是一阵的霹雳哐啷,还伴随着女人的嘶吼声、咒骂声。
好不混乱。
杂乱的声音持续了半个时辰,等程家一群汉子找来时,只见到周家人留下的一片狼藉。
几滩红色血/迹,瘸了半截的大黄牙,断了的凳子腿儿,拆了一半的门,带着皮的头发……
连汉子看着都心底冒冷汗。
打头的程立民(大伯家老二)敲开边上的住户的门,聊了几句,才知道情况。
原话是这样的:“造孽哦,一男一女,满身的血,被扔到医馆门口去了。”
“看那样子,手脚恐怕都断了。”
“还说治好了继续打。”
程立民倒吸一口凉气,大手一挥,一群汉子蜂拥离开。
小十号人找到医馆,还专门去瞅了瞅两人的惨状。
通身舒畅!
怒气冲冲地来,幸灾乐祸地回。
等回去交差时,程立民一边啧声不断,一边笑得得意。
他说:“问了大夫,说是周家的人给了银子,让务必治好了。等活蹦乱跳了,他们再来收拾。”
“揍得都不成人样了啊。”
最毒妇人心呐。
不过,没人会管杜秋红的死活。连她娘家见是周家下的手,看都不会去看她。
*
程郎玉半点不关心这个。
他知道这事儿时,正在李二叔家忙着选猪。
李二叔名叫李二全,就是李木匠的同宗叔叔。
他家里专门养着十几头猪,平日里有镇上的杀猪匠专门过来买。
靠着卖猪,他家在上华村也成了富户
今天天气明朗。云山山脚下,浓雾散去,能看得见细微的阳光。
朝阳照在李二叔的猪圈里。十几头大肥猪,挺着肚子,在里边吃食拱水。
叶忍冬视线从猪身上转到猪圈。
几个并排的猪圈,像他绣的菱花格子般规整。
每个格子里面有两头大肥猪,慢悠悠地或趴着睡觉或哼哼唧唧找食。
看个头,都是喂着等过年出栏的。
猪槽里,草料剁得细碎,还掺了些粗糠。喂得是真精细。
一路往里,耳边响起些稚嫩的哼唧声,叶忍冬眼睛一亮。
是小猪仔!
数十只,有双手捧着那般大小。
黑黑的,身上毛发没有成年猪那么厚实,浅浅泛着柔光。
李二叔注意到叶忍冬看那边,他抽口旱烟,笑道:“才刚下的猪崽,还要累死累活养一年咯。”
程郎玉面色不变地夸道:“咱们村,就二叔家养的猪最好。”
“嗨呀,那有什么养得好,不过是养了几十年摸索出来的土法子罢了。”
虽嘴上这样说,但李二全的脸尽叠起褶子,笑得嘴都合不拢。
程郎玉没甚情绪的脸显得真诚不已:“您谦虚。”
程郎玉转头,见叶忍冬喜欢看小猪仔。想到小哥儿应当都喜欢这些绵软的小东西,那以后可以给他买些狸猫小狗养着。
他摸摸叶忍冬脑袋,让他自己呆在这玩儿,自己跟着李二全继续往里走。
最终,两人站在到腰高的篱笆猪圈边,程郎玉选了头最胖的。
李阿叔扬起他那干瘦的笑脸,心中畅快。
养了一年的猪,不就是等着卖出个好价钱嘛。
况且,年末猪肉价格高,镇上来收都要十九文,再卖出去可就不止这个价钱。
选定了猪,李二全叫来自家两个儿子跟两个成年孙子,将大猪赶到院子。
猪讨嫌,地上不消片刻就被踩得坑坑洼洼。那猪还用鼻子推着泥,堆起一个个小包。
全家壮年汉子四个,勉强把它制住。
一人抓耳,一人扯尾,前后蹄再来两个人,逮着猪过称。
程郎玉帮着李二全抬着秤。
好家伙,一百六十一斤。按照十九文一斤,那就是三千零五十九文。
三两多银子啊!
李二叔花全家之力养猪,这就是辛苦了这么久的收获。
值得,值得!
称重的几个陆续算出来,都笑得合不拢嘴。
要知道,一头猪精细养一年,能卖二三两银。而这二三两,够一家几口一年的嚼用。
所以村里人家,年初养一头猪,年末再卖了。这基本上就是年里最大的进项了。
叶忍冬在旁边看这黑壮的大猪挣扎,悄悄往程郎玉身后藏了藏。
他也觉得养猪划算。
叶忍冬等人抬完秤,抓着程郎玉的手仰头看他,露出期待的笑。
程郎玉懂了他的意思,摸摸他的头道:“咱家以后也养,但一头也就够了,年末杀着吃。”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可爱们~
第20章 大哥一家
李二叔在旁边一笑,露出豁了的牙齿。
这俩小年轻,感情可真好。
看程郎玉现在过得安稳,他不免想到当初他离开村子的样子。
那会儿正值深秋,云山层林尽染,红透了半边。风一吹,冷得人都想穿棉衣。
可程郎玉只穿着薄薄的青色长衫。那瘦得哟,漏在外边的全是骨头,连脸上的肉都凹下去了。
可他一声不吭,只闷闷给他阿爷磕了三个响头。等直起来时,血都流到眼皮子上了。
他就坐在门口,看了个正着。
十几岁的书生郎眼神空洞阴郁,像个没魂的走尸。
那带血的骷髅架子,甚是渗人。
他当时还在想呢,明明是村里最有学问的娃子,继程大郎的后尘考个秀才不成问题。程四家怎么就忍心让他去。
那么个文弱的人,上了战场,指定是回不来了。
可后来想想,人家亲娘不在,后母将亲爹套得跟狗一般。怕是在家里也过不得什么好日子吧。
难呐……
但过了四年,没曾想,这人还回来了,模样也变了三分。长成了能担家的男人了。
这人啊,谁能料到后面会怎么样呢。
平安就好,康乐就好。
看两小夫妻亲亲密密的,他心里也松快几分。
他将烟杆儿拍到手上,朗声笑道:“老爷子我这开春就会卖笼子猪,尽管来买。”
程郎玉羽睫上抬,也道:“那是一定的。”
叶忍冬得了准,头发丝儿都在兴奋地飞。
但看到还在挣扎的大猪,复又耸着鼻子,往程郎玉身后挪挪。
猪可真凶!
李二叔巴掌拍在大猪肚子上,荡出一层肉晕。
他问道:“什么时候杀?”
李家养猪,跟猪有关的一切事儿都会。包括杀猪、劁猪。他家大儿子是杀猪匠,二儿子是劁猪匠。
程郎玉既然在他家买,那肯定是要他家帮忙杀的。
程郎玉想到日子,平静的眼底掀起涟漪,面容放软了些。“十一月初二早上。”
李二全道:“那行,也没几天了。”
说完,他招呼自家汉子将猪赶回猪圈。
程郎玉掏出钱袋,将一两定金给付了。
他头微低,作出晚辈的姿态:“那麻烦二叔了。”
程郎玉这种算提前预定,等到时间就来取。
若是个抠门点的,定不会让这猪待在自家白吃几天,亦或是来取的时再过一道称才行。
但李二全家卖了这么多年,不将这点东西看在眼里。
气量大些,买卖也能顺意些。
这边定好了猪肉,那边程立民就叽叽喳喳回来了。
程立民昨日才从他姥姥家回来,一到家,就听见爷奶在念叨程杜秋红搞出来的破事儿。
震惊他亲爹!
想着程郎玉跟他关系好,今日一大早爬起来就往他家跑,本想借自己的宽厚肩膀给弟弟靠一靠。
但还没站热乎呢,就发现杜秋红跑了。
这怎么能行!
一众闲得没屁事的汉子,跟狗子集群般,又凑到族老家告状。
而他程立民,因为体格忒壮实又是程家直系,成功成为找人的主力。
此刻找着程郎玉,他像见了骨头的狗,撒着欢扑了过来。
“阿玉弟弟,可找找你了!”他张开手像扑倒程郎玉身上,来个男人般的问候。
程郎玉剑眉一皱,右手圈着夫郎移了位。
叶忍冬只觉得脚突然离开地,腾空而起。再踩实了,他就站在离原来半米的地方。
他无辜眨眼,发生了什么?
原来站的地儿,程立民匍匐在地。嗷呜嗷呜叫唤:“好小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他跟程郎玉不在一个军营,他是回来后才知道程郎玉受了重伤,被人好心带回的。
他拍着灰站起:“对了,跟你说你那后母的事儿。你不知道杜氏跟程富至那俩王八被周家的人打得多惨。”
“听大夫说程富至四肢全废了,脑袋还砸了个坑,杜秋红断了俩腿儿。现在被半死不活的被扔在医馆。”
黑麦色的脸跟程郎玉有二分相似,都是眉深鼻挺的。
看着沉稳,不过是个话痨,此刻脸上全是幸灾乐祸。
“阿玉弟弟,周家的人还扔了银子说必须让治好呢。”他咧嘴笑,傻兮兮露出一口白牙,“治好了还打!”
程郎玉眼底感激:“多谢二哥了。”
程立民挠挠头,笑得更开心:“嗐,小事儿!”
两人边走边聊,但多是程立民说,程郎玉听着。
而叶忍冬则拉着男人的手,时不时扫过两人。将观察他俩当做趣事儿。
“哎哟!看我,这是弟夫郎吧!”
“嗯。”程郎玉将叶忍冬往身边藏了藏。
叶忍冬仰头看着男人后脑勺,眼尾下垂。
“你小子速度挺快的啊!我比你大一岁,就比你晚回来几天,看看,都有夫郎了!”
程郎玉斜瞥他。像在说,你自己不努力。
“程立民,大伯家的二儿子。我夫郎,叶忍冬。”程郎玉还是介绍道。
叶忍冬侧头出来,笑腼腆笑:“二哥好。”
程立民挺直脊背,学着他阿爷作出长辈的威严:“嗯,弟夫郎好。你俩什么身后成婚的?弟夫郎哪儿的人?能不能给我介绍介绍……”
叶忍冬没料到是这个发展,有些讶异。
叶忍冬:“我……”
程郎玉翻个白眼:“啧,别理他。”突然很不想跟这个只大一岁的堂哥说话。
叶忍冬是第一次见自家阿玉还会翻白眼,一时稀奇……
原来阿玉还有这一面,有点点的幼稚,也有点点可爱。
他露出小梨涡浅笑,像大狼狗甩着尾巴但偏过头。
大狼狗叼着夫郎大步离开。
叶忍冬有些跟不上男人的步子,连蹦带跑。
程立民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恢复成那副二傻子样:“阿玉,等等你哥哥我啊!”
“对了,阿爷在家等你呢!”程立民一拍脑袋,匆匆追上。
叶忍冬只觉景色一换,就转向了北边。
*
祖屋
程仲书在院子里晒太阳。
六十多岁的老人,已经是鹤发鸡皮。
日光慢悠悠落在那满头银发上,也像是知道他经不起重,刻意放轻了力道。
与他坐在一桌的是他大儿子程安明,大孙子程立君。
爷孙三代,都被这暖阳熏得懒懒的,看起来昏昏欲睡。
院子里,还有两个孩子玩儿着草编蚂蚱。小的叫,程元宵今年两岁,是个小哥儿。生下来圆圆滚滚的,就取了这个名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