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完了,叶忍冬转身看高自己个脑袋的男人。双手高高举起,眼泪又跟不要钱似的。
“相公,抱……”
程郎玉将人搂紧。“以后要来,就必须跟在我身边。”
叶忍冬四肢圈着男人,呜呜咽咽:“好……相公。”
程郎玉顺着他脊背。“好了,夫郎乖,咱们不哭了。”
叶忍冬巴巴点头:“不哭了。”
“呜呜……可是止不住啊。”叶忍冬眼泪不止。
程郎玉见天儿要黑了,一脚放倒砍了的树,背上竹笋下山。
“夫郎啊,相公带你回家,不哭了好不好。”程郎玉盯着脚下,手上不停地顺着怀里人的气儿。
“相公……唔呜呜,我怕!怕!”叶忍冬头藏在男人脖间。
程郎玉觉得不正常,心中一紧道:“夫郎为什么怕,给相公说说好不好?”
程郎玉声音沉稳,听着安宁。
“怕……白茯,白茯放那个东西……到柴房。睡觉……呜呜嗝,身上爬……”
“呜呜……呜咬我,咬我!相公,它咬我……我怕啊!”
程郎玉听得怒气翻滚,压抑着脾气道:“不怕,咱们冬哥儿不怕,有相公呢。”
“有相公呢,不哭了好不好。”程郎玉织着细密的网,像蚕茧般将怀里的人紧紧圈住锁紧。
叶忍冬却胡乱挥舞着手,混乱哭喊:“呜呜……相公,帮帮我呀,我怕!”
程郎玉步子一乱,直接滑坐到地上。他松开背篓,急忙将人抱到跟前。
“夫郎,怎么了!”程郎玉眼含焦躁,轻拍着哥儿的脸,“看看相公,夫郎?夫郎!”
叶忍冬眼睛紧闭,哭得喘不上气,身体直抽抽。
“夫郎!”程郎玉竖抱着人顺气,声音微抖,“夫郎,别吓相公好不好,别吓相公。”
程郎玉额头青筋暴起,急得热泪翻涌。“夫郎,看着我。深呼吸,深呼吸。”
“吸气……”程郎玉坐在地上,“对,慢慢吐气……”
叶忍冬知道惹相公担心了,可那口气就是上不来。他急着抓紧男人。
“呼气,别怕!跟着相公来……乖,夫郎乖。”
叶忍冬一手抵住胸口,嘴巴张大,只感觉心肺在抽搐。
“相公,相。”
程郎玉急急打断。“先不说话啊,乖,再深吸气。”
“慢慢的,慢慢的。”程郎玉顺着后背,“慢慢的,夫郎对,慢点。”
叶忍冬抓紧男人大掌,渐渐收回对身体的控制,视线落到男人焦急的脸上。
半刻钟后,叶忍冬脸色苍白,但好歹是气儿顺了。
他瘫软在男人怀里,隔会儿抽泣下。
程郎玉抄着他腋窝,将人抱上来些。“夫郎乖,相公在呢。”
叶忍冬正对着坐在男人怀里,软着双手挂在男人脖颈。脑门无力耷拉,挨着男人下颚。
周围都是半人高的野草,安安静静的。但对叶忍冬来说,倒不怕,反而安心。
“相公。”叶忍冬掌心贴着男人脖颈。感受着脉搏跟暖热的皮肤。
太阳落下地平线,只余下云彩。
“夫郎不怕,以后相公在。”程郎玉抱着人起来,立起背篓。抱着人,将地上的东西捡起。
再背上背篓时,叶忍冬已经在男人的身上沉沉睡去。
程郎玉一直怕掀起自家夫郎的伤疤,没跟他讨论过他之前的事。
只知道他过得不好,但各种细节他确是不知道的。但想必与今天的事差不了多少。
程郎玉摸着叶忍冬凸起的脊柱,觉得还是问出来好些。不然再像今天这般,他招架不住。
绷紧的背脊松懈,汗水沾湿的衣服贴在身上。带起丝丝凉意。
程郎玉手从叶忍冬后背探进去,也是湿漉漉的。他将湿了的中衣往上边塞,加快步子往家里赶。
第57章 以前的事儿
即使睡着了, 叶忍冬也将男人抱得紧紧的。
“阿嫂?”程宝儿跑出来。
“小声点,他睡了。”程韶悄声道。
“哥,我回去了。”程立身紧跟着从后院出来。
他本来是送两个小的回来, 但没见着自家哥嫂, 只能在下边等上一阵子。
程郎玉冲他点点头。
“你俩先玩儿。”程郎玉等人走后锁了大门,抱着人进卧房。
程宝儿习惯大哥冷漠的样,拉着程韶,围着放下来的背篓。
程郎玉带着人进屋, 将自己夫郎用棉被裹着,接着将人扒干净。
程郎玉躺在被窝,夫郎圈在怀里。
等被窝暖和了才松开人, 想烧水给他擦擦。但却起不了身, 脖子上的手圈得极紧。
“夫郎,手松松。”程郎玉侧头道。
“相公。”叶忍冬咕哝,但手收得更紧。
程郎玉无奈,只能用被子将怀里的人裹严实,从柜子里拿了两人的中衣出来。
“夫郎,”程郎玉手捏着叶忍冬手腕,慢慢往下拉,“夫郎, 相公不走, 先松手穿衣服。”
好说歹说, 借着巧劲扒拉开手。在又抱上来之前, 将衣服给人穿上。
好歹在天黑透前,将两人都收拾好。
人放不下来, 程郎玉只能被自家夫郎熊抱着, 出去做饭。
做到一半, 叶忍冬缓缓醒来。直直对上自家相公背后,守着装着木耳盆子的程宝儿。
“阿嫂!你醒了?”程宝儿蹦着走近,包子脸扬起。
叶忍冬脑子卡顿了下,慢慢回忆起今天的事儿。他疲软回应:“嗯。”
“醒了,夫郎?”
“唔。”叶忍冬又将脸埋在男人脖子。
“等会儿就吃饭了,不睡了。”男人道。
“好,眯一会儿。”叶忍冬迟钝道。
“那就眯一会儿。”程郎玉迁就着。
一说完,程宝儿看了看自己等了许久的阿嫂,又乖乖坐回那盆子边,杵着腮帮子重新等着。
她还想阿嫂告诉她,盆子里的东西是什么,要怎么做,怎么吃呢。
叶忍冬再醒,就是坐在男人身上被叫醒喂饭。
他迷迷瞪瞪道。“相公。”
“嗯,夫郎张嘴。”程郎玉喂人。
叶忍冬吃了小半碗,这才不好意思。“相公,我要下来。”
“我喂。”程郎玉身子前倾,额头贴到叶忍冬额头。
“没发热。”程郎玉隔会儿就要贴一下。
今天自家夫郎受了惊,身子弱,容易勾起病灶。
叶忍冬垂眼,睫下落着道圆润乖巧的阴影。他乖乖张嘴,手指捏着自家相公的衣摆打转。
喂了一碗,程郎玉手心摸摸叶忍冬的肚子,又添了小半碗。
程韶跟程宝儿等饿了,正埋头干饭。
等叶忍冬终于从自家相公腿上下去,两个孩子蹲在叶忍冬的身边,看他捏着盆里的木耳。
“阿嫂,这个怎么吃?”程宝儿歪头道。
“要晒干了,再炒着吃。”叶忍冬嗓子哑了些。
程韶抓起一朵小的,凑近看:“不晒干可以吃吗?”
叶忍冬轻摇脑袋:“不可以,有毒。”
程宝儿抱膝点头:“那明天就晒。”她一动,抱着的大黑“喵呜”一声,从她腿上跳下。
大黑爪子外露,弓直身子扯了个长长的懒腰。接着尾巴打着卷儿,去吃刚放进碗里的食物。
“盥洗去。”程郎玉站在几人后边道。
程韶捂嘴,小小打了个呵欠,牵着妹妹的手收拾去。
等两个孩子进了房间,叶忍冬又黏上自家相公,重新挂在男人身上。
程郎玉熟练抱着,带着人泡了个热水澡。又将夫郎多余的精力耗去,圈着人沉沉睡去。
*
天光正暗,云烟笼罩。
叶忍冬昨晚睡得久了,寅时就醒。
他揉揉有些难受的眼睛,又闭着眼,将眼皮子埋在男人身上贴着。
热乎乎的,能缓解一下。
程郎玉掐着腰将他抱上来些,想起自家夫郎在白家那些事儿。
刚睡醒,还有些沉哑。“夫郎,醒了?”
叶忍冬眼皮子换成贴在男人脖子。“睡不着了。”
程郎玉搭在自己夫郎腰后的手握紧又松,还是道:“夫郎,以前的事有要告诉相公的吗?”
叶忍冬身子一绷,又悄悄放松。
他知道自己昨天吓着自己相公了。
叶忍冬脸颊挨着男人脖颈,全身被笼罩在一个安稳的气息中。
叶忍冬道:“相公,其实也没什么的。”
叶忍冬现在抱着人,什么都不怕。他仰头,能感觉到男人一直看着自己。
他道:“家爷爷捡的我,在白爷爷的保护下长到十岁。”
“但十岁之后,爷爷走了,白家人就不待见。白茯会抓蛇,抓虫子扔在我身上,做了错事也会推在我身上……还会跟其他人打我。”
叶忍冬想起那些不好的事,但自家相公大手一直拍在后背,叶忍冬只觉得平静。
他又道:“白叔不会管我,但白家婶子一旦有不顺心的事就打骂……还会遇到坏人,我就把自己弄得脏脏的,别人嫌弃就不会招惹我了。”
说道这儿,叶忍冬扬起笑,趴在程郎玉身上。
在黑暗中试探着去找自己相公的眼睛。看不见就上手,沿着脖颈上滑,路过喉结,摸上下颚双颊一直到细密的长睫。
最终像蝴蝶般停驻在相公的眼皮子上。
“相公,我只是自己怕蛇,然后没有准备才吓到的。”
以前的事也有影响,那恐惧一直藏在心里没有被赶出去。
所以面临昨天那种情况的时候,不可避免就翻出了这被他藏在心里,鲜少记起的事儿。
程郎玉徐徐道:“还望夫郎不怕麻烦,一件件告知。”
叶忍冬一顿,轻哼。敷衍不过去。
叶忍冬只好气冲冲地掰着手指头数着自己记下来的恶事。
“白婶子因为在其他人那里输了钱,回来就掐我,掐得手上全是青紫,”叶忍冬吸吸鼻子,有些委屈,”可疼了。”
“还有冬天在河里洗衣服,不小心飘走了一件,白婶子就把白爷爷给我买的袄子全部收走了,说给狗穿都不给我穿。”叶忍冬抓着男人摸自己脸的手。
“相公,我没哭哦,就是后边就可冷了。还是晚上抱着大黄睡时才暖和一点。”
叶忍冬摊开男人巴掌盖在自己脸上。“幸好有大黄在,也不知道大黄现在怎么养了。”
程郎玉单手搭在叶忍冬肚子上,稳住平摊在自己身上的夫郎。
“还有啊,有次白家叔叔在外边喝了酒,回家后就扯着我的头发想把我给卖了。”叶忍冬撇嘴,恶狠狠道,“他自己的钱都被白婶子收刮干净,却想卖了我赚酒银子。”
程郎玉听到一件,心里对叶忍冬之前的生活就越明白。
他胸腔闷闷的,艰涩突出话来。“夫郎,辛苦了。”
叶忍冬偏头,欣然咬在男人下巴。“不辛苦,不然怎么会遇见相公这么好的。”
叶忍冬想着想着咯咯笑起来。“肯定是以前过得不好,老天爷给我的补偿。”
程郎玉抱着人翻个身,攥住自己的人。“遇到夫郎,才是我的幸事。”
话音落在双唇间,夫夫俩的身心乃至灵魂都紧紧纠缠。
*
朝霞漫天,云雾缥缈。
程郎玉轻轻移开自己手臂上的小脑袋,将八爪鱼似的四肢从身上剥离。
小心翼翼地起床穿衣。
衣服穿好,床上熟睡的人却掀开被子,露出红痕密布的白瓷肌。
程郎玉忙探身,将叶忍冬的手握着塞进被子。
叶忍冬偏头,鼻音浓重。“相公,什么时辰了?”
“卯时呢,还早,夫郎再睡会儿。”
叶忍冬闭着眼睛,咿咿呀呀艰难翻个身。若灵蛇般,支起上半身冲男人举着手。“相公,抱。”
“相公,抱嘛。”
程郎玉无法,只能抓着自家夫郎的衣服重新回到被窝。
将他的衣服捂热乎后一件件给人穿上。
叶忍冬一直弯着唇角,时不时用嫩嫩的脸蛋贴贴身后的人。
叶忍冬懒呼呼被男人全身穿戴好,抱着出门。
“今早想吃什么?”程郎玉顺着那没绑起来的绸缎般的长发。
心想,夫郎现在确实养好了些。
叶忍冬晃悠小腿,将男人的长发全部盖在自己脸上。“吃……面!”
“又吃面?”程郎玉带着人进厨房,“不是才吃了?”
“嗯,吃面,相公就好一直抱着我。”
“呵……”程郎玉将他面上的发丝拨开,“原来你打这个主意。”
叶忍冬睁开杏眼,还有些朦胧。“不可以吗?”
程郎玉点点他鼻子。“可以,再煮几个鸡蛋。”
“好呀。”叶忍冬举起手,勾着程郎玉的脖子。
现在两个小孩子没有起来,他可以随便腻歪。
赖呼呼自起来时一直不从程郎玉下来,就连男人起身扔面。这单手可做的事儿,他也不必给另一只手腾位置。
叶忍冬整个人神采飞扬。“相公哦,咱们昨天是不是只抓到一只兔子?”
程郎玉抱着人侧开些,空出来的手搅和面。“对,就一只兔子。留着自己吃。”
“那相公中午处理好?”叶忍冬道。
“好,”程郎玉颠颠人,“我处理。”
听到隔壁的门有动静,叶忍冬依依不舍从男人身上下去。
“阿嫂!”程宝儿欣喜道。昨天就没怎么跟阿嫂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