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妇。”男人答得毫不犹豫,眼底虽有怒气可满腔深情也不是假的,这会眉头拧成川形,他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早成习惯,只是说什么也不能让大夫和他一起涉险,徐在虎也想不明白,他想好好珍视媳妇的心,怎么就是不能被理解?眼前大夫面色越发惨白,迎上他的视线,眼底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问他,“除了媳妇?”
除了媳妇?媳妇就是媳妇啊……答案在脑中过了一圈,徐在虎动了动唇还没说出话来,就被韩清迎面揍了一拳,大夫惊慌失措怒不可遏,声音都是颤抖的,“你敢……你怎么敢……?不许,不许你这么想!”
徐在虎被打懵了,盯着韩清一脸的不置信,知道好像应该解释什么却怎么也理不顺,大夫的脸色差极了,捂着肚子脚下一软,徐在虎连忙上前接住,大夫死死揪住他的衣襟,冷汗涔涔咬牙切齿,“混蛋……你这个混蛋……”
徐在虎急得不行,也不顾上两人在吵什么,连忙把人抱去榻上,“你怎么回事?大夫你别吓我,到底哪里疼?”
小腹痉挛一般绞着疼,韩清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死死拽着徐在虎大概迷迷糊糊交代了两句没事不用叫人,渐渐就意识模糊了,听得男人焦急异常一个劲唤他,也没有太多力气去给出回应,昏昏沉沉终是跌入黑暗。
第22章 22
大夫紧紧攥着他的手,掌心全是冷汗,徐在虎闹不清状况,一时急得没了章法,他们这一队人里还真没别的大夫,韩清身子再差也不至于动不动就晕倒,这到底是什么回事?看着韩清紧皱的眉头徐在虎惴惴不安,真是,越来越没办法集中了,牵挂这种东西,也不知道究竟是好是坏……
想要陪在大夫身边,帐外大家却都在寻他,徐在虎咬牙,硬是一根一根掰开韩清的手指,收拾心情走出帐外。
徐在虎的心思很简单,在其位司其职,他既然是校尉,就不得不以大局为重。至于大夫,徐在虎说不上来,韩清是他的人,他当然要好生保护,不管什么样的风风雨雨,他都会毫不犹豫站在韩清的身前,断不会让人有半点损伤。
可是事情发现到现在,大夫一身伤病不说,还硬是要追着他到处跑,徐在虎想不明白的同时,还有一份深深的挫败感,他没办法护得韩清周全。
心烦意乱只好将这些先放一边,寻着副官商量对策,他们派回去通风报信的人到现在没有回应,营地那边定是有什么变故,后续支援部队大概是等不到了,没时间从长计议。目前最大的胜算就是那些火药,唯一的问题是,侦察兵也不确定,若是看错了……
一时间众人陷入沉默,徐在虎心下早有一番计较,铤而走险?他是勇往直前,可向来不做没把握的事,如今却确实有赌一把的意思。不能再给大夫接着折腾的机会,速战速决就是他唯一可选的策略。徐在虎沉吟片刻做了决定,找几个精兵,分散夜袭上山,引爆火药,其他人退至龙心泽口驻守,有天一教余孽逃出格杀勿论。若是没成功,不许组织救援,立刻和大部队汇合,汇报情况听从调遣。
副官执意要做领兵夜袭的人,徐在虎看了看他手臂的伤,到底摇了摇头,看副官想反驳,徐在虎故作轻松,笑着挡回去,就你这样指望箭能射准?副官攥紧拳头说不出话来,徐在虎拍了拍他,突然凑近小声道,大夫就交给你了,务必让他一根头发都不能少。副官呆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徐在虎说完重重捏了一下他的肩,便头也不回转身走开。
徐在虎再没敢去见韩清,这份牵挂当断的时候必须断,若是上了战场还瞻前顾后,自己有几条命也回不来。深呼气亲自去挑了人,天色渐暗韩清一直没醒,徐在虎和其他队员一起仰头灌了壮行酒,深深看了一眼韩清的帐篷,视死如归地出发了。
一伍五人训练有素,配合默契,在夜幕的伪装下近乎势不可挡,一路潜到天一教据点门口都算顺利,那之后,便要分头行动了,按照原定计划,其他四人在周围闹小动静调虎离山,徐在虎只身一人潜入据点寻找火药。
不是没有暴露行踪,只是南诏大意,据点里都是没有意识的尸人驻守,徐在虎一路杀过去,废了点时间和气力,长枪在手中运用自如威猛锐利,却也不失冷静沉着,攀壁而上远方隐约能看见点点火光,知道韩清就在那里,徐在虎更是没有后顾之忧,提气轻功往侦察兵提到的山顶逼近。
太顺利了反而有些奇怪,虽然徐在虎是攀岩上山,可是寻常道路上也不见人影,徐在虎不由更加警惕几分,山顶突兀地有间帐篷,隐在暗处不敢贸然上前,等确定了周围确实没诈,徐在虎撩开帐篷也是有些心惊,赫然都是火药。
略作思忖徐在虎明白过来,难怪无人看守,因为根本不需要,山顶除了看台什么也没有,地势原因无法远距离引爆,就算他真的不顾安危搭上一条命在这里,爆炸造成的危害也根本无法波及山下……难道真的要白跑一趟?
徐在虎一时没了主意,闭了闭眼让自己冷静,山下一阵骚乱,徐在虎跑到崖边向下望去,整个据点都着火了,而且不知加了什么助燃物,借着风力火势蔓延迅速。心中一动徐在虎计上心头,连忙发射了让其他人撤离的信号烟火,自己转身往火药堆跑去。
却见黑暗里有人站在帐篷旁边,看那身形隐约有几分眼熟,徐在虎心中咯噔一下,吓得长枪差点掉在地上,“大夫?!”
韩清从阴影里走出,衣衫整齐发丝不乱,掸了掸手上的灰,特别从容淡定,徐在虎心虚得要命根本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大夫走近一步他就吓得倒退一步,面前的人着实无奈,恨铁不成钢,“呆子!还不帮忙?!”
哦哦!徐在虎这才回过神来,忙不迭点头,什么也来不及问,撩开帐篷两人都乐了,还有现成的小板车,多省力气!板车上堆满火药推到崖边倾倒下去,伴随着爆炸声响脚下的土地都在颤抖,折返回去再接再厉,一小片天地被火光映的透亮,徐在虎推着板车,从斜后方看着大夫的背影,不知怎的心潮澎湃,当了那么多年的兵,从没体会过这一刻的酣畅痛快。
转眼火药扔干净了,脚下的土地颤抖得不像样,两人都是一个踉跄相互扶住,徐在虎这才有空去好好看看面前的韩清,大夫脸色依旧是病态的苍白,望着下方如炼狱火海,唇角微微牵起一个弧度,难得恣意,徐在虎却没来由的心中一疼,今天他们两个,怕是要被困在这里走不掉了,忍不住责备,“早说叫你老实当大夫,你偏要跟着我蹚浑水。”伸手碰了碰大夫的脸颊,“到底没能保护好你。”
大夫掀了掀眼皮瞪他,目光灼灼,“我二十多年的人生没有你照样活得好好的,你凭什么觉得我一定要被你保护?”徐在虎被质问得哑口无言,喉咙干涩,大夫劈头盖脸又是一顿数落,“谁自己不带脑子硬闯?谁好不容易深入敌营却束手无策?谁老是叫人操心还总想着自己跑?谁就是一根筋愣得要死永远不明白我想要并肩作战?你怎么不直接蠢死算了?!”
爆炸声都没能盖过韩清的怒吼,徐在虎心中一阵打鼓,一派慌乱又不敢再碰他,下意识规规矩矩在韩清面前站得笔直,“媳,媳妇……”
韩清神色瞬间有些黯,漠然道,“我不要当你媳妇……”简直一道闷雷在徐在虎心中炸开,目光如炬直直盯向大夫,韩清看了他良久,垂眸,“我不是女人。”
大夫说这话的时候明显情绪不对,尤其最后两个字,情绪太复杂了徐在虎一时无法分辨,只知道声音里的颤抖叫他听着心都要碎了,大夫说完转身要走,徐在虎一时情急,从后面死死搂住韩清的腰,“大夫,大夫……”
很多话想说不知从何说起,电光火石之间徐在虎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到底犯了多可怕的错误,只是始终隔着一层纱叫他理不出头绪,不能松手,松手就什么都没了,徐在虎莫名慌乱,牢牢把人箍在怀里。
大夫想推开他,也不言语一个劲挣扎,挣不开好像真是上了点火,又掐又挠毫不手软,徐在虎顾不得火光冲天,顾不得地面颤抖,也不管自己是不是疼,就固执地抱着人,不管怎样双臂都像铁钳一样死活不松开,韩清闹腾了半晌都是徒劳,重重呼出一口气彻底没了脾气,“你松开。”
“我不!”下巴搁在韩清肩窝,徐在虎好像委屈的不行,大夫哭笑不得,“说不过就动粗耍无赖,哪有你这样的!快点松开。”
徐在虎蹭着韩清的鬓角闹别扭,“不,就不!我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
大夫简直气急,“你还有理了!”徐在虎不松手但其实还是留了余地的,大夫转过身来和他面对面,眯了眯眼伸手去揪他的耳朵,“叫你松手!”
徐在虎犟起来像头驴,把韩清往怀里一扣,“大夫,我是蠢我是笨,老是惹你生气让你伤心,我改,全都改,你别嫌弃我,别嫌弃我……”
韩清手上悄然松了劲,轻轻环了徐在虎的脖颈,偏头小声嗫嚅,“嫌弃你还跑来追你……”徐在虎一时不能反映,就被堵了唇,唇瓣相贴的瞬间是一如既往的悸动,大夫绾了散乱的发丝去耳后,“松手,火要烧过来了。”
徐在虎这才想来他们的处境,被大夫牵着手往崖边走,有些遗憾却并不觉得亏,站在断崖边韩清回过头来对他笑,“要和我跳崖么?”
周围硝烟尘杂飞扬,火海里还有毒尸痛苦的哀鸣,偏偏徐在虎就是觉得这一刻再美妙不过,大夫的笑容是超脱世俗的绝美,徐在虎紧了紧两人相握的双手,“我能再叫你一声媳妇吗?”
回应他的是失重感,好像有点可惜,不过最后一刻他还牢牢抓着韩清,也算不枉此生,徐在虎贪婪地盯着韩清的脸舍不得移开视线,由衷叹道,“不能同生,共死也值了。”
大夫抓着他在空中调整姿势,“谁要和你一起死?屏息!”
哎?哦……徐在虎是真听话,身体下意识照着韩清的吩咐做,下一瞬两人落入水中,胸腔顿时一阵压抑憋闷,混乱中徐在虎只有一个意识,绝对不能松开相握的手!
水流湍急,有力气也没处使,随波逐流的感觉让人异常无助,徐在虎一时慌乱呛了好几口水,鼻腔喉咙又腥又涩疼得厉害,大夫水性好像比他还好一点,在他肺里快要被抽空的时候嘴对嘴渡了一口空气过来,又帮他褪了身上的铠甲,徐在虎确实轻松不少,之后一番苦苦挣命略过不提,到底是什么时候失去意识的,徐在虎自己也不知道。
直到被太阳刺痛眼睛,徐在虎才呛咳着醒过来,耳鸣阵阵,一边甩脑袋一边伏在浅滩里拼命地咳,徐在虎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睁着模糊的眼努力四处搜寻,眼睛被阳光刺痛溢出了生理的泪水,徐在虎也在不远处发现了韩清的身影,手脚并用爬过去,大夫呼吸正常,徐在虎按了按胸口让他吐出几口脏水,终是稍微放下心来。
那个时候的徐在虎还不知道,韩清这一觉睡得有点久。
第23章 23
徐在虎抱起韩清寻求救援,才知道两人随水流被冲到了五毒,跟人解释了来龙去脉,因为共同对付天一教五毒弟子异常热情,特意在药王谷附近收拾了一件屋子出来供两人安顿,徐在虎连连谢过,道是等韩清醒过来,他们就去和军队汇合,不会叨扰太久。
五毒弟子给把了脉,说韩清身子虚得厉害,各个方面都有亏损,话到这里顿了顿,手指起落再三确认了一番,歪了歪脑袋还有些纳闷,徐在虎心中七上八下,生怕被人瞧出不对劲来,好在还有更严重的事吸引注意力,他之前受过什么伤么?怎么贫血症状这么严重?受不得寒还落水这么折腾,这是要落下多少病根啊。
不过是些自言自语,徐在虎听了脸色难看至极,五毒看出不对劲来,连忙又道没事没事,好好养着都能补回来的,徐在虎闷闷应了,拳头攥得死紧,看着韩清苍白的面容一时也不知道作何感想。
到了第二天韩清还是无知无觉的睡着,徐在虎开始慌了,又找人来给看了看,五毒弟子瞧不出所以然,气血两虚真不至于造成昏迷不醒,这才一天,多用些补气血的药吧,再看看情况。
徐在虎心疼得不行,束手无策其实觉得特别窝囊,又不好乱发脾气,一个人忧心忡忡地憋着,脸上写满了生人勿进,照顾韩清特别轻手轻脚小心翼翼,没事的时候就把人抱在怀里,一刻也不想松开,军中的事情早就不知道让他抛去了哪里。
韩清一睡小半个月丝毫没有要醒来的意思,徐在虎后悔自责,回想之前的一切,越发觉得自己混账透顶,本来韩清身体就不好,那天甚至好好的人不知怎的都疼晕过去,自己到底是有多大心居然抛下他不顾?!徐在虎无法入眠,也跟着憔悴不堪,几天下来若没人搭话徐在虎能一言不发,五毒弟子每天送来药物和食物之后根本不敢逗留,气压实在是太低了,活活能把人闷死。
这日午后和往常一样,徐在虎守在韩清身边,拉着他的手一个劲轻轻摩挲,有很多话想说,却不知怎么说出口,看韩清睡得安稳,徐在虎甚至还有一丝不忍打扰,片刻之后鼻腔酸涩,噎得人几乎要无可奈何地落下泪来,忽然房门响动,有人风风火火闯入,徐在虎连忙收拾了情绪,回头一看,是巫柒。
巫柒小孩子,看见他直接喜极而泣,嘴里念念不停,太好了太好了,徐校尉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我们都以为……徐在虎勉强安慰了几句,愁眉紧锁看了眼床上的韩清,巫柒这才注意到大夫是昏睡的,急急上前查看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