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往事之欧罗巴的天空----琴挑

作者:  录入:09-25

  “也许他们拿我当疯子也说不定。”
  “怎么会,教父还是很看重你的,别想那么多了。”
  “我倒是很想看看我这个弟弟的庐山真面目呢。”
  “下午不就看到了?
  “嗯,怎么样,我也该和他打个招呼。”
  “我陪你出去,教父就不会说什么了。”
  “嗯。”
  我们就这样闲聊着,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到了下午,宾客也陆续到来了,大门口的车辆排起了长龙,整个庄园像过节一样,乐队,歌星,喧闹无比。
  但是主角始终没有出现。
  我端着酒杯坐在阳台上,从这里能很清楚地看见来往的人员,安东尼奥在自己的书房接待来访的客人,他还在从未在其他地方现身。
  “人多极了,都是名流。”我对克林说。
  “没有什么可奇怪的,你的养父声名远播,只要认他做教父,没有什么问题是他不能解决的。”
  “可是我的弟弟怎么还没出现?”
  我把马里亚叫了上来,询问麦克的行踪。
  从她那了解到,原来路上遇到了交通事故,要晚上才能到。
  “姗姗来迟。”
  我坐在窗台上,平静地望向远处。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人声鼎沸,酒宴达到了□,舞会开始了。
  这时,我终于发现了几个匆忙归来的身影,其中一个被旁人搀扶着,似乎受了伤。
  他们的速度很快,没有走正门,而是从侧门闪进了房子内。
  我敢肯定,那个守了伤的一定就是麦克,虽然我看不清他的样子,但从身形来看,他还很年轻。
  “克林,麦克来了!”
  “呃?”
  “好像受了伤……他们一定先把他送到父亲那,我想我们有必要去探视一下。”
  “好。”

  相错

  我和克林与那伙人几乎同时到达教父的书房门口。
  教父在那里焦急地张望,看到那几个人踉跄地走过来,脸上先是欣喜,在发现伤者的时候立刻转喜为忧,等我和克林到达他面前,忧愁又变为愠怒了。
  “皮耶罗你来干什么?我记得并没有召唤过你。”
  我一边用眼睛仔细打量一旁的伤者,一边说出早已想好的理由:
  “在房间里闷得慌,想找您说说心事……父亲,自从我回来,咱们还从没促膝谈心过……”
  我不紧不慢地应付他的质问,目光却始终不离伤者左右——
  他耷拉着脸,头上戴着帽子,外面披着一件粗花呢毛领风衣,里面穿这一身黑色皮衣,黑色裤子,宝蓝色衬衫,一个高个子扎小辫子的男人架着他。走廊灯光很昏暗,衣物又都是深色,看不清有流血的地方,但是从帽檐下比纸还白的脸色以及不停歙合着的干裂嘴唇来看,他受的伤不轻。
  “父亲,需要帮忙吗?”
  “唔唔,不用了皮耶罗,这里的事情让乔治来处理就行了,你回房休息吧。”
  他边说边接过伤者的一条手臂推开房门,然后吩咐辫子男人去把阿道尔医生找来。
  “不行啊安东尼奥先生,少爷受伤的事还是尽量不要让外人知道……”
  “呃……你看我都老糊涂了,当然不能让那些知道……去叫管家来吧,带着急救箱……先止血,然后等客人走了赶快送医院!”
  “是!”
  “父亲……”我不失时机地插道:“克林就是医生,让他帮忙吧。”
  他瞅瞅我身旁的克林,摇摇头说:“心理医生对这个可不拿手。”
  克林立刻走上前为自己辩解:“教父先生,虽然我不是外科医生,但处理一些紧急外伤我还是精通的。”
  教父思考了片刻,终于被克林的胸有成竹打动:“对你的医术我从未有过任何怀疑,来吧——”
  克林跟着他们进去,我则靠在走廊的墙壁上不想走开。
  我很希望能帮上这个素未谋面的小弟弟的忙,但是我不是医生,进去了也是白搭,何况养父似乎并不大乐意让我们在这种情况下相认。谁又管什么相不相认的问题?多一个兄弟少一个兄弟对于我来说根本无关紧要,我只是想确认,这个在西班牙被捡回来的弟弟是不是就是佩洛,可能性很大,因为他也曾是一个斗牛士。但如果他就是佩洛,一个父亲为什么要追杀自己的儿子?
  小辫子男人把管家带了来,路过我时他充满戒备地瞟了我一眼,匆匆进了书房。
  我觉得站在这里只会惹人讨厌,决定回到自己房间等克林,向他问清楚情况。
  我刚一回到房间关上门,转身就发现床上多一个人——克雷丝,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进来的,我有点惊慌,对于这个妹妹,我至今仍不知该以何种姿态面对,因为每次的交谈和目光相对,她都让我感觉到她不是我的妹妹,而是一个女人,一个喜欢在男人面前卖弄风情的女人。
  “你来这里干什么?”我打算冷眼以对。
  “呵,皮耶罗,人家想你,所以来看看你……”她面色绯红,发丝有些零乱,身体像一只无骨章鱼软绵绵地吸在床垫上,露出洁白的脖颈、手臂、肩膀和两个浑圆的乳房,嘴里还不停地发出细细的呻吟,“皮耶罗你没看到,那些男人争着请我跳舞……跳了一支又一支,一支又一支……什么法官议员大律师,在我眼里统统都是些见了漂亮女人就会发狂的狗,呵呵呵呵——”
  借酒装疯的女人。
  我跑过去把她从床上推起来:“你喝多了,快点回自己房间休息!”
  还没等我把她送到门口,她又软了下来瘫倒在床上,顺手还掀过被子盖在身上。
  “皮耶罗,我有点冷……天气好冷……怎么盖了被子还冷……皮耶罗,抱抱我……”
  也不知她哪来的力气,突然抬起手臂弯扯过我脖子抱在胸前:“皮耶罗,我不要回去……我就在这儿,和你一起……”
  我用了很大力气才把她吸盘似的触角从身上拉下来,倒了一杯松子酒捏着她的鼻子灌了下去。她剧烈地咳了起来,意识稍微有些清醒了。
  “你干什么?想要我的命?”她拍着胸脯冲我吼道。
  我冷冷地看着她,然后走到门口把门敞开:
  “克雷丝,我就当你是在梦游走错了房间,现在请你立刻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回自己的床上。”
  她冷笑起来:“哼,会梦游的是你才对吧……”她起身走到我面前,“我不过是在梦里走错房间,而你,皮耶罗,你又干了什么?别再装无辜了,别再装作什么都想不起来!”
  我的心脏猛地被锤子狠砸了一下,这个女人不但会借酒装疯,而且很懂得利用别人的弱点击垮对方。
  我深呼了一口气,等着她用恶毒的语言发泄怨气。
  克林却回来了,看到门口的我与克雷丝感到了惊讶,呆呆立在外面,克雷丝见有第三者到场,不甘心地识趣离开了。
  我把克林让进来重新关好门问道:
  “怎么样?他受了什么伤?”
  克林有些心不在焉:“枪伤。”
  “位置在哪里?”
  “左下腹,没伤到内脏,但是流了很多血。”
  “血止住了吗?”
  “暂时止住,不过要立刻送医院,否则伤口有感染的危险。”
  我稍微定了定心:“他……长得什么样子?”
  他沉默了,似乎并不愿意继续回答我的问题。
  “怎么了克林?我在问你……”
  “皮耶罗……”他抬起头,欲言又止,手指不停地抠着圆桌上的一个小洞。
  “克林,有什么话你就直说,我不喜欢转弯抹角。”
  他眼睛盯着那个洞,低声说:“那个女人……我是说克雷丝,她怎么会在你的房间?”
  “我也不清楚,从教父那里回来,她就躺在我的床上了……她喝多了,估计是走错了房间,你回来的时候我正赶她出去。”
  他点点头,缩回了手指:“克雷丝小姐……一般男人都会觉得她不好对付吧。”
  我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原来你在为我担心……放心吧,我可不是一般男人,怎么说我也是她的兄长……”
  “但不是亲的对吗?”
  我无言以对,只能沉默。
  克林是让我觉得最可以放松的交往对象,自从回到了这个家,他是我唯一的朋友,也是我唯一的倾诉对象,我们相处是愉快的,但是对于在我与他之间弥漫着的这种难以言明的情愫,让我感到了同克雷丝一样的压力和手足无措。对克雷丝,我可以冷眼相向,可是对克林,我不能,所以,我只有沉默。
  “哈哈,说完了小姐,我们来说少爷……”他摸摸头,调皮地撅起嘴,食指在嘴唇上划着圈:“这位麦克少爷可是个漂亮的小伙子,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棕黑色的头发,可惜被汗弄得一团糟,高高的鼻梁,抿得紧紧的嘴唇,眼睛始终闭着,看不清什么颜色的。我倒是很佩服他,还这么年轻,受了这么重的伤却一声不吭,不愧是教父的儿子……”
  我认真地听着他的描述,在心中画出麦克的轮廓,与佩洛似乎很像,但是我不能确定。
  “皮耶罗,你为什么这么关心他?”克林突然问道。
  “呃……啊,没什么,因为听说他以前在西班牙也是个斗牛士,和我一个熟人是同行,所以就特别留心了。”
  “原来如此。”
  我暗暗舒了一口气。
  “话说回来,皮耶罗,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嗯?”
  “他们带回来一个小箱子,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我偷偷躲在后面看了一眼……我敢说,如果你知道那是什么你也会吓一跳!”他显得有些紧张,这更激起了我的好奇。
  “到底什么?”
  “……是一个男人的东西……一根被割下的□。没错,是□,我以为我医生的身份发誓。”
  “!”
  酒会结束了。
  我没有见到那些名流,也没见到麦克,更没有见到克林所说的那根不知哪个可怜男人身上的东西。我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间里,躺在床上,侧耳倾听着门外的动静。到了深夜,楼下有汽车引擎的发动声,大概麦克被送往了医院。我彻夜难眠,今晚发生的许多事让我没机会再去梦游了。我以为会见到麦克,或者是佩洛,但是局势照这样发展,麦克必须在医院里躺上几天,而我找到答案的时间也要往后推迟。如果麦克不是佩洛,那么佩洛一定真的死了,如果麦克就是佩洛,我要怎么办?除非他也失忆,否则我又要面临一个难缠的问题:他恨我。

  雪痕

  在麦克被送到医院的第三天,教父的庄园迎来了入冬的第一场雪。
  雪下得不大也不小,没有暴风雪的狂躁,也没有轻雪的浅薄,刚好遮掩了三天前在这里曾升腾的浮华和喧嚣,又不至于立刻就融化,剥落出更不堪的湿漉漉的粘腻。
  冰冷的白色抹去了一切痕迹。
  我在上满白气和淡淡薄霜的玻璃窗上开辟出一小块透明的天地,从这里观察外面的世界。
  四周一片静谧。
  我向远处望去,银装素裹,仿佛周遭的一切也因为雪的降临而自动停止了新陈代谢。我就这样看着,看着,渐渐视觉变得模糊,这时,大门敞开的声音破坏了清晨的宁静:
  “咯吱——”仿若天寒地冻中伫立了太久的骨骸,被轻轻搬动,再禁受不住而断裂。
  马里亚拖着一把大扫帚从门口开始清扫积雪,她的腰弯得很低,屁股撅得老高,一只手握住扫帚柄,另一只手几乎快握到扫帚根部,左右开弓,动作飞快,不一会儿,从门前开始直到通往庄园的铁门被扫出一条深色的通道
  我在马里亚身后的三层小楼里默默地注视着她,默默地微笑:她就像一台高速运转的清雪机,尽管动作有些滑稽,但是对于她的勤劳能干,没有人能比得上。
  欣赏完了雪景和马里亚,我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洗漱完毕后,换上干净暖和的毛外套,来到楼下准备和家人共进早餐。
  维托和强尼依然我行我素地谈笑风生,我也习惯了不加入他们的谈话,只做一个倾听者,在他们向我征求意见时微笑或者点头。克雷丝则一反常态,对我不闻不问,自从酒会那天晚上,她对我的态度就就急转直下,看来她打算用冷战的方式对我示威,我却乐得其所,没有了她的喋喋不休,我的耳边不知道清静了多少,听力似乎也一下子变得灵敏。而教父,他比往日现身的时间迟了许多,而且忧心忡忡。
  “医院刚打来了电话,麦克不见了。”
  “什么时候不见的?”维托停止了与强尼的交谈,焦急地问道。
  “早上就不见了,东西都没拿,到处都找不到,可能溜出去了。”
  “我的上帝,他就穿着单薄的病服?”
  “外套少了,不用担心他会冻着。”
  “可是,他的伤还没好吧?”
  ……
  在维托与教父的对话中,强尼和克雷丝始终没有插一句嘴,甚至是不关心的,强尼面无表情地往白面包上抹果酱,而克雷丝则加快了喝牛奶的速度,显得不耐烦。
  “就会添麻烦……”克雷丝低声嘟囔着,教父狠狠瞪了女儿一眼,终于还是沉住了气对所有人说:
  “吃完了早餐,所有人都出去找,强尼,皮耶罗,维托……还有克雷丝,你也要去!”
  “什么,我也要去?”克雷丝重重地放下玻璃杯不满地嚷道:
  “天气这么冷,罗马这么大,他有手有脚,躲在什么角落里,到哪里去找?恐怕人没找到,我们先冻死了!”
  “住口!”
  一向说话沉稳的教父突然发了怒,他用一双大手掌重中按住餐桌站了起来,脸色铁青得吓人:
  “我最后说一遍,所有人都出去找,找不到任何人都别想舒舒服服地坐在壁炉前过冬,包括我在内!”
  作为一家之主和一个黑帮的头领,教父的威严,即使是娇生惯养的女儿,也不会蠢到在最不适当的时候去忤逆。
  其实他完全可以把任务分派给手下,自己待在温暖的房间里等待搜寻的结果,但是我理解他的意图,麦克的失踪,是他的家事,既然是家事,当然要家庭的每一个成员一起来承担,相信他也看出来,除了他自己,这个家里面没人真正关心麦克,他想用这种方式向所有人宣告,麦克在家里,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这是他的儿子,而且很有可能,将会是帮里下一任首领,下一代教父。
  没有人再有异议了,默默吃完早餐,教父带着我,强尼、维托带着克雷丝分别乘坐两辆汽车出发去寻找麦克。
  强尼一组去位于郊区的医院及医院附近的一些场所寻找麦克。考虑到他会乘坐公车到市中心区,我和教父就去更远一些的市区寻找。
  在车上,教父一直表情凝重地望着车窗外,除了司机,他还带了一个手下人充当保镖,当然,他们身上都携带了枪支,临出发前,教父也塞给了我一支,“世事难料”,黑帮要想得到什么都可以利用武器去想方设法获得,即便是他们最缺乏的安全感。
  一路上,教父的话很少,我们几乎没有交流,此刻在他的心理,麦克的下落才是最该关心的吧。
  我们开车到了市里,几乎转变了所有罗马著名的景点:许愿池,西班牙广场,威尼斯广场,万神殿,拉特兰圣约翰教堂,科洛塞竞技场……我们的车甚至钻进了小巷,撞倒了一个推车叫卖热奶茶的老妇人,索性她毫发无伤,冒失地闯入教堂圣地,打扰了修女的清修,我们还去了波各塞美术馆,在众多艺术巨匠的作品前失礼地认错前来瞻仰艺术之光的游客。我们能去的地方都去了,但是天色渐黑,依然没有搜寻到麦克的踪迹。
  大家疲惫不堪,教父更为失望,他落落寡欢,吩咐手下人今天到此为止,然后我们驱车回到了庄园。
  克雷丝和强尼他们先回来,同我们一样,一无所获。
  克雷丝怀疑麦克是不是回到西班牙继续当斗牛士了,而维托猜测他肯定是迷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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