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所有的蛇都怕火。海蛇是水里长的，也应该怕火才对。”郑思一想了想，说。
白悦的脸上露出了喜忧参半的表情，道：“我这儿是有打火机和蜡烛，但是蜡烛那一点小火光，在那么大的蛇面前根本不足以构成威胁。如果有油就好了……还可以做个火把……”
“你要油啊？什么样的油？食用油行么？金龙鱼的……”冯安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白悦惊讶地看着他：“你有食用油？
冯安瘪瘪嘴，叹了口气，对他说：“我昨天好像看见楼长背的那个包里有一个小瓶的色拉油……”
众人一听大喜，急忙七手八脚地去翻楼长的随身背包，果然在其中找到一瓶食用油。
“人家都抢粮抢水，他抢油做什么，这里又没条件炒菜做饭……”小扬不解。
“估计是昨天大家都抢疯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拿的是什么……”乔松有些伤感地说。
白悦在楼长的背包里翻出一件他换下来的衣服，撕了几条揉作一团。恰好有人包里有玻璃瓶装的果汁，他们一人几口把果汁分着喝光，白悦再把油一半倒进玻璃瓶里，一半倒在布团上，最后把布团塞进瓶口，做成了一个简易火把。
郑思一开始部署战略：“现在我们的人又少了两个，出去就算没蛇，也怕别人来抢食物——所以出去后，女生走中间，李金桥和乔松打头阵，冯安和蓝启央走在女生两侧，我和白悦殿后，那蛇就算要出现，也肯定是和水一起从下边往上来，这个火把就由我拿着，万一出了什么事……你们就径直往前跑吧！”
“社长……”大家听他说得悲壮，不由得都心酸起来。
“别磨蹭了！快走！五点了！”白悦一把打开门，往外张望了一下，说：“现在外面还挺安静的，没看见有人或蛇，趁现在快走吧！”
天更亮了，不过仍然是黑云蔽日。有些人的手机已经完全没电，手机有电的，也还是一格信号都没有。外面不断有黑雪飘落，冷风从打开的窗子里嗖嗖吹来。
到此时，几乎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地意识到，这世界上只剩下他们而已了。不会有人来救他们了。
第 22 章
此时大部分人还躲在各自的房间里没有出来，走廊里静悄悄的，正是他们逃跑的良机。但经过两天没完没了的攀登，每个人的腿都酸疼得不得了，看见楼梯心里就打怵。可是保命要紧，大家还是咬牙以不慢的速度一层层地往上爬。每层楼梯边的墙上都有众人看不懂的字符，没人知道现在他们爬到第几层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人心中的怨恨和恐惧也层层增加。而在这现存的九人之中，抗压能力最小的，明显就是小扬。她越爬越累，一路上嘴里都在叫苦和抱怨，听得在后面的白悦很不得把她直接把她丢到楼下去。
冯安也被小扬的负面情绪感染，一边爬楼梯一边喘着气说：“唉，要是能逃出去，我以后坚决只住平房！这楼梯我真的是见到就想呕了……”
“现在全世界都被淹了，就算你能逃得出去，哪有房子给你住！”乔松习惯性地吐他的槽。
“你说我们这么疲于奔命是为什么啊？不管再怎么逃，也只能在这楼里往上走，即使留住性命活到了最后，又怎么样？没人能来救我们，没吃的、没水喝，楼里什么都没有，就算我们躲得了大水，最后还不是会渴死饿死……”小扬带着哭腔说。
“你说够了没？可以闭嘴了没！”白悦的怒气终于在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刺激下爆发，众人从未见过白悦如此生气的样子，纷纷停住脚步，回头看他。
“对，你说的都对，我们逃到最后总会山穷水尽弹尽粮绝，反正怎么着都是死，那你可以选择现在就死，你就别跟我们往上走了，就像你说的，再往上爬也是浪费力气而已，你就呆在这儿等死怎么样？”白悦冲小扬怒喝。
小扬平时仗着自己人缘好、朋友都宠着她，哪曾被说过这等重话，顿时眼圈一红，咧开嘴又哭了起来。
不过这会儿，一向帮着她说话的吴叶却对眼前这一幕无动于衷，一点表示都没有。
郑思一见同伴内讧，急忙跳出来做老好人，安慰道：“行了行了，都别说那么多，赶紧往上跑吧，等下水淹上来可就糟了……”
李金桥闻言，又带头往上走。两个女生一左一右地搀扶着还在闹脾气的小扬，跟在他后面奋力爬楼梯。白悦一脸不爽地走在后面，郑思一拉了拉他的手想劝他，却被他一把甩开。不过人一生气时好像体力会变得格外充沛，白悦一扫疲态，“蹭蹭”地走得飞快。
逐渐，楼下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逃命的行列。听从下面上来的人说，水又开始涨了。此时众人都一心闷头逃命，暂时也没有人打其他人带的食物的主意。
不知道跑到了第几层，前方一下子豁然开朗——这一层的结构与其他楼层都不一样，没有密集的屋子，只看见楼层中央是中空的，四周围了一圈不高不低的栏杆。
逃上来的人们都对眼前突然出现的这个类似高楼看台的东西很感兴趣，不由得纷纷停止逃生的脚步，往栏杆前走去。
冯安第一个冲过去，往下一看，大叫道：“哇！我们爬了这么多层楼，却一直不知道，原来下边的楼中间都是空的！”
大家一听，都惊讶地跑过去围观，发现真如冯安所说，栏杆之下就是一个很深的长方形凹槽，现在还能看见凹槽底部正有灰色的水一点点地漫上来，不过离众人脚下还是有相当一段距离。
“这楼怎么会是这样的？中间挖空来做什么？”
“哟哟……你们看，这方方正正的像不像二战时纳 粹的焚尸炉啊……这个不会也是那些史前人类拿来放尸体的吧……”
“啊？那真是太可怕了……这么深的一个大洞，得放多少具尸体啊……”
周围的人们议论纷纷，提出各种猜想。
正当大家都在七嘴八舌地猜测这个大坑的用途时，吴叶听见身边的学姐说：“哎哟，我胳膊上起了很多红色的小点，还有点痒……”
“怎么搞的？是不是过敏了？”小扬关切地问，还执起学姐的手仔细看了看。吴叶倒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与学姐保持距离。
“可是……这几天我们也没吃什么特别的，楼里也没有刺激性的东西，怎么就会过敏了呢……”学姐纳闷地看着自己发红的手臂，忍不住挠了几下。这一挠可把她们三个都吓了一跳——只见被挠过的地方居然皮开肉绽！
“学姐！你……不要再挠了！”小扬惊叫道，“你不觉得疼吗！”
学姐虽然也很惊恐，却还是忍不住地继续去挠，嘴里念叨：“我不觉得疼……就是感觉特别痒……”
吴叶见状刚想跟郑思一他们讲，却发现周围的人群中也有不少人的手都在自己身上拼命地抓挠着。
“这是怎么啦？怎么好好的突然就这么多人过敏？”有人惊慌地叫道。
“肉都裂了，这哪是过敏啊，是什么病吧！”
“这病不会是能传染的吧？啊？！”
人群再次骚动起来，大家的注意力都被那些把自己抓得皮开肉绽的人夺去。没病的人们惊恐地四下散开。
“这里有没有当医生的啊！谁知道他们是得了什么病啊！”人群里有人大喊，却无一人回应。居然就这么巧，现存的人里一个医生或学医的都没有。
小扬眼看学姐的皮肤已被她自己挠得血肉模糊，惊恐地叫她住手。
“我好难受……救救我！救救我！我好痛苦——啊！”浑身惨不忍睹的学姐迈开脚步朝小扬奔来。小扬正欲上前去，却被吴叶扯住衣服往后拉：“不要碰她！这么多人同时得了这种怪病，很可能是传染病！”
众人闻言，都胆战心惊地随之往后退。
“你、你们要丢下我不管了么！”学姐声嘶力竭地叫道，“我好难受……求求你们不要抛下我！救救我——”说罢又痛苦地在身上乱抓起来。
此刻学姐的形象宛若刚从般若地狱里爬出来的血淋淋的恶鬼，吓得一行人直往后退了十好几步，和身后也在躲避那些“病人”的逃难者撞到了一起。
“这是怎么回事啊，直到刚才为止都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得了这种怪病！”
“就是啊，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遇见这耸人听闻的怪病，原本因抢粮而处于敌对状态的人们现在又不着痕迹地站在了统一阵线上，惊恐地想着原因和对策。
“吴叶、小扬，你们和她关系是最密切的，有没有发现她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有什么异状？她吃了什么、喝了什么、碰了什么？”大家远离那些病人、四处逃散时，李金桥问两个女生。
“我们吃的喝的都一样啊……”小扬想不通。
“碰了什么……”这话突然提醒了吴叶，她大叫起来：“我知道了！我们之中只有她摸了那黑色的雪！”
此话一出，四座皆惊。只听其他逃窜的人群中不断有人肯定：
“这么说来，错不了了！我们那个XXX也是今天早上看到天下黑雪，就伸手去碰！”
“XX也是！”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众人试图撇下那群病人逃走时，小扬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手臂上也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红点，并且开始痒了起来。她心里慌得要命，又怕现在说出来后众人也像抛弃学姐那样抛下她不管，只好咬牙忍住不断袭来的痕痒，假装没事地跟众人一起往空旷的地方跑。可是，这病发作得又急又烈，马上，一旁的冯安就发现了她的异状：
“小扬——你的——你的脸！！”冯安瞪大了眼睛指着她的脸叫了起来。
众人忙回头看，只见小扬的脸上也遍布着红色的斑点。
“她——她怎么也会得病呢？她没有碰过那黑雪啊！”郑思一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她刚才摸了学姐的胳膊！”吴叶想起不久前那一幕，失声叫道。
“这么说，这病是会传染的——而且，传染得很快啊！”白悦也叫了出来。这么一叫，人群陷入比之前更为严重的恐慌之中。
只见那深坑的栏杆周围，没病的人一窝蜂地逃窜，得病的人顾不得自己浑身血肉模糊，拼命朝着自己的同伴们追去，生怕自己被抛弃、悲惨地死在这里。这栋方方正正的大楼，就像一座巨大的、被钉死了的棺材，冷漠地看着它内部的人苦苦挣扎、最后无法摆脱死亡的命运。
不知是谁先叫起来：“杀了他们！把得病的人都杀掉！不能让他们传染了我们！”
这叫声如一道火光，迅速把众人内心那兽性的求生本能点燃。没错，既然救不成，那就得杀掉！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此时人群的情绪又如在超市抢夺食物那次一样。不过这次人群中的派系十分明显——只有两派，一派誓要杀尽另一派。
“不要啊——”得病的人一见之前还是伙伴的人们现在竟然叫嚣着要杀了自己，更加惊恐，赶紧往反方向逃去。
“不能让他们逃到楼上去！”只听一声大喝，有人不知什么时候跑去这层楼的房间里抄起了一把椅子，就往那群四下逃窜的病人中砸去。
其他人见状也热血沸腾，纷纷跑去各间房里找椅子——这是楼内唯一能当凶器的东西了。桌子太大，不好搬。
“大家利用现成的环境，把他们逼下那个大坑里去！”又有人喊道。
其他人一呼百应，都跟着从四面八方包围了那群要逃跑的病人，挥舞着椅子，把他们往栏杆前逼去。
白悦拦下自己的伙伴们，急切地说：“别跟着去！这样子不行啊，大夏天的，我们都穿着短袖，难保打斗时不会碰到病源体……”
“那照你这么说……就算把眼前这批得病的弄死，前面说不定已经有人碰到了他们的血什么的，又会被传染到？”乔松紧张地问。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现在这样，除非有有效的药，否则根本断绝不了传染源！除非一把火把这里烧掉！”
“药！”郑思一突然抓住白悦的肩，激动地问他：“你在超市里，不是拿了药吗！”
白悦一脸为难地说：“超市里能拿到的都是些常用的非处方药，如果说是治个感冒什么的还没问题，但是你看这病这么厉害、估计是跟鼠疫一个级别的急性传染病，就算把我这些药全吃了，估计也没用啊……”
“那我们怎么办！啊，还有那个火炬呢！我们干脆真放火把这些人都烧了吧！”冯安眼见大伙走投无路，发出绝望的呐喊。
“这、这太不人道了……而且万一以后又碰上那条大蛇，到时候我们可什么都没有了，怎么对付它！”蓝启央急忙摆手。
说曹操，曹操就到。只听靠近栏杆处有人叫道：“哇！那条蛇在坑底下啊！”
第 23 章
白悦他们想去看，又怕触到得病者，只好暂时在原地按兵不动。他们刚上来时那个坑里就有积水正在上涨，估计那海蛇是随着水进入这中空地带的。
“大家把得病的人都弄下去喂蛇！正好让蛇把他们吃了后也得上病，自己死在这坑里才好呢！”又有人高声倡议道。
人们都觉得这个方法再好不过了，便继续挥舞着椅子，把那些走投无路的得病者残忍地逼进坑里。
那水坑里的大蛇可毫不在乎，见有人掉下去了，就张口接住，直接吞入腹中。
白悦他们之前在超市里由于躲避及时，没见到最后血肉相搏的争斗场面，如今眼见着一群人气势汹汹地把另一群人赶尽杀绝，只觉得心惊肉跳，不忍再看。
“不行，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以这条蛇的长度，等水再涨一点，它想爬上来绝非难事！虽说它已经吃了很多得病的人，但万一它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有难的就是我们了！”吴叶焦躁地说。
她抬头环视上方，发现刚才大家都太激动了，只顾着往坑下面看，没人注意到，上面几层楼的结构也与这层一样，中间都是空的，四周的平台以栏杆围住，就像西欧哥特式的演奏厅一样。
再看眼前的人们，都忙于打斗，而楼梯处已经被空了出来。
这时，只听一个惨烈的呼声传来：“吴叶！社长！快救救我啊！我还不想死！”一行人急忙回头，只见一个被自己的指甲挠得面目全非的人正趁着其他人疏忽时，踉踉跄跄地朝他们这边冲了过来。
吴叶突然对同伴们说：“大家快往楼上跑！快！”说罢自己带头就朝楼梯的方向猛冲过去，一行人不明所以，不过见她突然这么激动，便跟着她一起往楼上跑。
而出乎大家意料的是，吴叶居然边跑边回头对浑身是血的小扬叫道：“小扬，你快跟上来！我们带你一起逃出这里！”
小扬一听这话，满是血丝的眼睛里放出兴奋的光彩，也不顾自己身体疼痛，拼了命地朝大部队跑去。
“吴叶！你疯了么！叫她跟上来，我们全都会被她传染的！”白悦怒吼道。
“我自有办法！社长，你把那个玻璃瓶给我！白叔，你把打火机给我！”吴叶紧张却有条理地对他们二人吩咐道。
郑思一一听，以为吴叶要亲自上阵与那条蛇斗，不免大惊：“你、你想干什么！别冒险！”
吴叶急了，大叫：“社长，求你信我！”
情急关头，白悦决定相信吴叶的才智，不由分说地夺过郑思一手中那装了浸油布团的玻璃瓶，连同打火机一起抛给了吴叶。
众人跑到楼上，一时不知该干什么，只得跟着吴叶继续绕着栏杆奔跑。而吴叶绕着栏杆跑了大半圈，眼见小扬快追了上来，自己又跑进一间屋里，抄了把椅子奔了出来，对其他人说：“你们也快去拿椅子！”
大家不知她到底有什么计划，只知道此时若不拿个椅子挡住小扬，自己就会被传染，便纷纷也冲去各个房间里去拿椅子。
这时，小扬终于跑了上来。原本满心欢喜的她看见众人居然纷纷拿着椅子对准自己，再度惊慌失措，大叫道：“你、你们要干什么？不是说了要救我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