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手看见韦将军和韩峻也进了李园:“不止,你看韦将军身后的那一群人,官面上来的人也不少啊。”
“我总觉得韦将军和韩峻不是那么简单的。二师兄你觉得呢?”
铁手笑着点头表示赞同:“追命,等我们办完这个案子,一起回京城吧。”
追命喝了口酒,不由皱眉:“这酒没什么味道。二师兄,你不是收到了世叔的传书吗?办完了这里的事当然是要回去了。”
“少喝点。”铁手夺过追命手里的酒杯:“我还看不住你了?”
追命不好意思的笑笑,眼角扫到楼下的李坏,他还是穿着那身宝蓝色的衣衫,站在门口笑意漾在嘴角迎接客人。追命心中有些苦涩,现在我还能看着你,若我真的走了,你可会看着我走?可会来送我一程?若是这件案子真是像我想象中的那样棘手,若是有了什么万一,若是真的有了万一……追命按按胸口,我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看着你?
二十三、一念万千
“二师兄你看,连韦将军和韩峻都进去了,我们是不是也该进去祝贺一下?”追命嘴里问着铁手,眼睛却看着楼下门口处的李坏。
“好。”铁手点头。他们进去一来可以了解事态发展的情况,准备随机应变;二来,如果事情真的像是追命所想的那样,他们更应该进去盯着韦将军好韩峻两个人,毕竟保护一方百姓是他们义不容辞的责任。
二人付账下楼,没有几步来到李园大门口。李坏正好把几位客人请进李园,转身出来的时候,看到追命和铁手进来不觉一笑,心里盈满愉悦。他知道追命为了自己的事情受了不少的苦,如果过了今晚,所有的事情就会圆满解决,到时候他会和追命说明心事,弥补这些日子以来他对追命的伤害。到时候,到时候,真的有人陪着自己行到水穷坐看云起,他也可以陪着追命一起看着星星喝酒。他相信他们两人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两个人。
追命盯着转身出来的李坏,看着那张熟悉的笑脸正对着自己微笑,微风拂过,吹起他鬓边的几缕碎发。追命心中有些涩涩地看着眼前人,感觉离他那么近,却又那么远,让他的心里空落落的不是滋味。他知道有些事情发生了,有些事情就要发生了,而且是他们任何人都无法避免的事情。追命嘴里有些发苦,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千万句话搅在心里乱成一团,理顺不清。许久,也只是对着李坏抱拳一笑。
“二少爷恭喜!”铁手看着二人微妙的表情,不忍追命在胡思乱想下去,主动出生打断了二人之间的情绪。
“多谢!”李坏抱拳还礼,嘴里说着多谢,眼睛还是看向追命。
“二少爷今日大喜,我和二师兄过来讨杯水酒喝。”追命笑得眉眼弯弯,右手不动声色地按了下胸口。
“你怎么了?脸色不好。”追命轻微的动作被李坏看在眼里,后者出声询问。
“没有什么。”追命一拍李坏的肩膀:“你还欠我七坛竹叶青呢,今天管不管?”
“管,当然管。”李坏笑着应和下来,还是不放心:“你真的没事?”
追命把眼一瞪:“你当我追三爷是纸糊的?除了喝酒,能有什么事?”
一句话说的铁手都把持不住笑出来。
“是,追三爷英明神武武功盖世会出什么事?”李坏笑着点头。
“二少爷和小老弟都在?”三人转身看见铁银衣笑容满面地走过来,身旁跟着四个人抬着礼品。
“铁寨主,你这是……”李坏看着铁银衣的阵势,苦笑摇头。
“怎么?瞧不起我啊?这可是我们寨子里的好东西啊,若不是你成亲,我才不拿出来呢。”
“李坏在此多谢铁寨主了!”李坏说着,亲自带着三人进了园内。
四人进去后,不防备街角拐角处站着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面无表情的看着李园的大门口,目光射过来冰冷寒彻入骨。
四人进去见到了李园的老爷子,李坏的父亲,素有小李飞刀传人称号被人称作李大侠的李曼青坐在前厅里,正在和韦将军韩峻等人说着话。目光清亮却不犀利,举手投据间尽显大家风范。
李坏拉过追命和铁手给李曼青介绍:“爹,这两位是京城六扇门的总捕头,追命好铁手。”
二人同时抱拳行礼,对着江湖上的前辈自然多了一丝敬佩。
李曼青点头笑道:“原来是诸葛神侯的爱徒。闻名不如见面,李某虽然隐居多年,还不至于孤陋寡闻,听说过几位年少英侠的大名。”
“李大侠客气了。”铁手回礼,暗想这位小李飞刀的传人果然也是精明于世,多年不在江湖上露面,但是江湖上的大事小情还是了如指掌。
“今日能亲眼一见李大侠的风采,我和二师兄也是不虚此行啊。”追命笑呵呵地回礼。
“我这位小老弟也是好交朋友的人,以后有了时间,我们大家多多亲近亲近。”铁银衣笑着拍追命的肩头。
“哦,原来铁寨主早认识了追三爷,也不给我介绍?”李曼青和铁银衣到底是多少年的交情了,说话上面自是没有那么多客套礼貌。
“不晚不晚。现在大家不是都认识了嘛?”铁银衣豪爽地笑道。
李曼青笑着点头。
李坏看着韦将军二人笑笑,回头拉过追命:“爹,两位捕头远道而来一身风尘,我去安排间屋子让他们休息。”
“好。不要怠慢了客人。”李曼青点头嘱咐。
李坏应着拉过追命向后面去了。铁手和韦将军韩峻抱拳示意,也跟过去。
韦将军眼睛一眯,危险的气息一瞬而至。不过也只是一瞬便恢复了自然的表情,和李曼青热络的聊起来。
李坏给追命和铁手安排了临时休息的屋子,屋子不大,却是干净整洁,床帐子上挂着的七彩流苏被窗子外吹来的风左摇右摆。之一个打转的功夫,再看身后时,除了进来倒茶送水的小厮,再也找不到李坏和追命的影子。
李园后院是个小小的花园子,假山林立,流水蜿蜒,池塘里的红荷锦鲤互相成趣。小小一间水榭端丽在水面之上,一白一蓝的两个修长身影站立其中,俨然有飘渺临仙之姿。
追命有些莫名奇妙,这人放着一大园子的客人不去管,偏偏把自己拉来这么僻静的地方来说话,有什么话到现在还能说?
“追命,你的七坛竹叶青来了。”李坏抬着下巴示意追命。
追命抬眼看去,只见水榭外面走过来十几个青衣小厮,两人抬着一坛子酒摆在水榭里面然后退出去。酒坛子上的泥封未启,空气中早已溢满酒香。追命抱着一坛子酒笑着问:“哎呀好东西啊。李坏谁说你叫李坏的?我看你应该叫李好嘛!”说着美滋滋的去拍泥封。
“嗯,本来我真的不叫李坏的,我原来的名字叫李善,我不喜欢,本来是个坏蛋干什么还要打着善人的旗子来唬人?”李坏也拍开一坛子酒,闻了闻:“这酒怎么样?”
“好,好酒。”追命尝了一口,刚要称赞,忽然觉得胸口一揪,疼的他差点呼吸滞涩。
“追命,你今天不好,怎么不和我说?”李坏眼尖地看见追命变了脸色,伸手去抹他嘴边的残酒。
“我,真的没事。”追命向旁侧身,躲开李坏伸来的手指。
“怎么了?”李坏的手在空中一顿,有些不解。
“李坏,你这是做什么?你都要成亲了。”追命笑着把酒坛子横在两人中间。
李坏摇着头,看着追命:“你也知道这不是真的。”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李坏。”追命抬起明亮的眸子看着他:“那个姑娘对你有心,不要伤害她。”
“追命……”李坏看着追命,虽然他知道追命会这么说,但是真的从他嘴里听到这样的话,还是心里酸涩难当:“这一切都是假的,追命。”
追命笑了:“你也知道这一切是假的,演戏要做全套。你不是也想要顺水推舟查出真相嘛?现在你和我这样子不怕前功尽弃?”
“我不在乎。”李坏还是摇头,紧紧盯着追命的眼睛。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追命皱眉:“你不在乎,那个姑娘的清白呢?你家里人的安危呢?你可知道……”追命一着急,突然惨白了一张脸咳嗽起来。
“追命!”李坏过去扶他:“追命,你怎么样?”
追命躲开他的手,靠着柱子上缓了口气:“被你气死了。”
李坏看着追命的脸色,心里也跟着难过:“你别这样,我知道是我目光短浅了。还是没有总捕头想得周到。”
追命无力地笑了笑:“胡说!你也是知道其中厉害的。我虽然不知道你心里有何打算,但是我知道你不是不顾大局的人。”顿了顿才说:“不管这些事情是真是假,总之受到伤害的还有那个无辜的姑娘,从今以后她就是你的亲人你的妻子了,你可明白?”
李坏点头,又摇头,目光定定地看着追命:“可是我心里,还有别人。”
早有了别人?追命一怔,摆手道:“有了别人你还要这样走下去?你知不知道这样会害了几个人啊?”
“我只能这样做,只有这样做才能查出真相。不然他受到的伤害会更多。”
追命心里一会儿酸酸涩涩地难受,一会儿被伤痛折磨的难受,微一皱眉,把手中的酒坛子倒置过来悬空在水榭之外,上好的竹叶青悉数倒进了池塘里:“你看,你看,只要下定了决心就要去做,不然很难当作没有发生过。酒被倒进池水里很难再收回来了。这就叫覆水难收对不对?”
清透碧绿的竹叶青哗啦啦地倒进了池塘里,池塘里的锦鲤受到了惊吓四散逃窜。原本平静的水面立时升起层层波澜,向远处荡漾开去。
李坏心里念着追命说的覆水难收,不觉嘴里发苦,为什么明明都是在为对方考虑,可是偏偏伤害的人也是对方?
铁手在假山后面看着水榭里的两人,暗暗为着追命的伤势担心,怕他受不了情绪上的波动伤势严重。看见追命把酒倒进池塘里,想也不想迈步走进水榭:“追命你们怎么在这里?”
“二师兄。”追命笑了笑,掩饰着难看的脸色。
“铁捕头。”李坏看了半天才知道来的人是铁手。
“追命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铁手扶住追命的身子,着急他的伤势。
“嗯……没什么,就是有些累了。”追命勉力笑笑。
“我带你回去休息。”铁手心中又气又急,看着追命,恨不得刚才的那坛子酒统统倒在李坏的脸上以泄心头之愤。扶着追命也不和李坏打招呼扶住人就走。
追命被铁手带着走过李坏的身边,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来,擦肩而过时再也不见了笑脸。
李坏转过头看着追命离开的身影,张嘴念着追命说得话:“累了……累了……”李坏暗暗下了决心,这件事情不能拖了,无论如何今晚必须有个了解。
不远处一个手捧托盘的女子冷眼旁观水榭里的一切,不由冷笑一声。身边转出一个女人来,嘴角带着阴冷的笑容让人看了不寒而栗:“这李家父子都是如此。可怜了好好一个男子怎么也会想不明白?这天地间又有谁能够真情到底?”
“姐姐!”手捧托盘的女子心中一颤,问道:“真的没有?姐姐却如何说得这么心酸的真话?”
身后的女子玉贝般的牙齿咬住嘴唇,半天才道:“我怎么又说不得?这李家何时又出来过一个好人?”
“嗯。”旁边的女子微微颔首:“连姐姐如此深情的人也能说出这样心酸的真话。”突然抬头了然道:“姐姐你还是不甘心。”
二十四、吉凶如纠
“是,我是不甘心!我不甘心为什么李曼青不死在我的手里。”那女子恨得握紧双拳。
“姐姐,你恨了李曼青二十年也是想了他二十年。其实你的心里还是很爱他的对不对?”
“采月,对,你说的对。我不甘心,我放不下,二十年前的冷小星爱他二十年后的冷小星恨他更爱他。”自称为冷小星的女子眼里一片坦然。随后皱眉半晌才说道:“你从小只是知道练功为父亲报仇,从来不知男女之事,我的心思你又是怎么明白的?”
“我……”薛采月被问的脸色一红,低下头去。
“难道被李家的人缠着还被他们缠出感情来了?”冷小星凌厉的眼神一闪。
薛采月一怔,抬头看着远处李坏离去的身影:“姐姐,你还记得有一年我任务失败心灰意冷的时候被你惩罚吗?”
冷小星不知她要说什么,皱着眉等着她说下去。
“那天晚上,你把我点了穴道扔到湖心里思过。可是谁也没有想到我却被李坏救了出来。那次以后,他跟着我走来走去,聒噪的厉害,可我并不烦他。姐姐,这是为什么?”薛采月仿佛遇到了难题一般,认真地回头问她。
“采月,你是杀手。”冷小星预知了后来发生的事情,她的这个如冰山一样的妹妹,动心了。
“我知道,我也提醒过我自己。每当我动手想要杀掉李坏的时候,总是下不去手。下不去手,我就再也没有拔剑对着他过。”
“你忘了对你死去的爹发过的誓?”冷小星心里有些焦急,如果薛采月不动手对付李坏,今晚她们的计划很可能失败告终。
“没有。正因为没有,所以我才答应了韦将军的条件。我会亲手杀了李曼青为我爹报仇。”薛采月说着,眼神之中的冰冷与萧瑟映得整个人都仿佛笼在一层寒冰之中。
“我没有让你杀李曼青,今晚你要对付的是李坏。”冷小星直觉今晚的行动不是那么顺利的。
“姐姐,杀我爹的人是李曼青。七岁那年把我救出人贩子手里的是李坏。”薛采月想到了小时候爹刚死,母亲饮恨长眠之后自己被人抓去准备卖掉,那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穿的破破烂烂的小孩子把自己从那些大人的手中救出来。她知道,那个像小叫花般的男孩是李坏,小时候她就欠他一个恩情。
“薛采月!”冷小星气的一把抓住薛采月的衣袖,冷声问:“你今晚准备怎么样?”
“姐姐,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薛采月并不害怕冷小星的质问,据实回答。
“采月,为什么你还和小时候一样?”冷小星慢慢松开手:“韦将军不会答应你这么做的。”
“姐姐,他是海啸会的管家而已,并不能指使我做什么。我来,只不过是趁机为爹爹报仇。”薛采月抬头望向深蓝的天空,喃喃道:“爹爹,今晚你要睁开眼,女儿要为你报仇雪恨。”
“可是你忘记了你的身份是什么?你是个专替皇帝猎杀‘坏人’的杀手,一个当世最高身份的杀手。李坏他是什么人?他是大内黄金案的劫金大盗。”
“虚名而已。若不是韦将军和韩峻抓了你我也不会答应做什么皇帝的杀手。既然李坏是劫金大盗,就由官府去解决吧,韦将军不是也来了吗?”薛采月扶了一下耳边的坠子,转身欲行。
“你在怪我?”冷小星被薛采月特立独行的样子骇到,心中一阵戚戚然。
“没有。姐姐,你听,花轿到了。”薛采月侧耳听了听门外的动静,笑得不食人间烟火。
冷小星身子一震,果然听到大门外的鞭炮声响起,劈劈啪啪的好不热闹。
“今晚不会有人入梦,即使有,也是死人。”薛采月在心中冷哼一声,向着外院走去。
追命被铁手带回临时准备的屋子,微微皱着眉嘟囔着:“真累。”
铁手把人按在床上,摇头道:“真是,拿你怎么办好?”
“拿我怎么办好?”追命也犯难的点头,用手指敲着自己的额头思索道:“只要二师兄少管我些,少骂我些,多顺着我些,天天让我喝好酒,吃好吃的,我保证不抱怨。”
铁手被他说的一乐,但还是佯装生气道:“平时我就没有多让着你吗?看你委屈的。”
追命真的委屈了:“二师兄,你黑着脸骂人的时候比你顺着我的时候多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