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正我看了他一眼：“如何原谅？这件事好在韦将军及时告诉我，没有被传扬出去。如果真的传了出去，你要怎么面对天下人？”
“世叔！”铁手虽然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但是看着诸葛正我气成这样，到底是为追命捏着一把汗。
“哼！”诸葛正我冷哼一声，看着追命一脸惨然的跪在地上也不让他起来。
“神侯大人！不知道能不能听我说句话？”众人抬头望过去，门外进来一人，大红的喜服已经换下，还是那身宝蓝的衫子，走进门来见到跪在地上的追命，皱紧了眉毛。又抬头见到椅子上坐着的李曼青：“爹你受伤了？”
身后跟进来的铁银衣见到李曼青如此模样，也惊叫道：“是谁？是谁伤了李大侠？怎么？你的腿？”
“瘫了。”李曼青苦笑一声，拍了拍铁银衣放在自己腿上的手：“这是做什么？不要那么大惊小怪的。”
“爹！”李坏听到李曼青亲口说腿已经瘫了，心中一揪。
“是谁做的？”铁银衣恨声问道。
“不重要了。”李曼青摇头，看向李坏：“你跪下！有什么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吧。”
李坏点头，走到追命身旁撩起衣袍和他一同跪下：“还请爹和神侯大人成全！”
“你这是什么意思？”诸葛正我一怔，不由自主地向后一退。
李坏一笑：“神侯大人，你不知道我这是什么意思吗？”说着抓过追命冰凉的手，握在一起：“我喜欢追命。”
追命听了，瞪大眼睛问：“你说什么？”
李坏看着近在眼前的人，又是一笑：“追命，我想问你，你喜欢我吗？”
追命张着失了血色的双唇，说不出话来。
李坏看着他，眼中全是柔情蜜意：“第一次见你，我就被你吸引了，你喝酒的样子就是我想要的，没有拘束没有压力没有世俗的偏见。鬼使神差的，我就把我娘留给下的东西给了你。”
追命微微皱眉，从袖口处拿出那只金线银丝的锦囊：“这个……”
李坏点头，又对诸葛正我说道：“神侯大人你知道为什么韦将军他们要找我来当替死鬼吗？”
“还请指教。”诸葛正我撵着胡子沉思。
“不敢。因为，这个锦囊里藏着一个大秘密。这里面有我外公生前留下宝藏的地图。韦将军他们夺了大内进宫的黄金约三万七千两黄金，而这个小小的锦囊里面藏着的宝藏比之多之甚多。所以他们想要一本万利，嫁祸给我，既为皇上抓住了劫金大盗立了功，又可以中饱私囊喂饱自己。说起来，我才是个十足的冤大头。”李坏笑得有些无奈。
“李坏……”追命想要安慰他一下，可是现在除了叫一声他的名字，实在是找不到其他更好的话来说。
“是啊，上官金虹把身后的宝藏留给自己的子孙，没想到却给李坏带来祸害。”李曼青摇头叹息。
“原来，这就是为什么李纯会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偷这个锦囊的原因。”追命苦笑。
“可是，他们为什么又要你和方可可成亲？”铁手有些弄不明白。
“黄金藏着哪里最安全？”李坏笑着问，没等铁手回答又接口道：“黄金当然藏着黄金里才不会被人发现对不对？方家的矿山岂不是藏污的最好选择？”
“原来如此，不过不止这么简单吧？方家的矿山正在开采金矿，如果他们掌握了方可可就等于掌握了方天豪，也就相当于把方家的矿山握在了手里。”铁手按着李坏的思路分析下去。
“对。虽然方天豪爱女心切，但是他们过于自大了。”李坏笑着点头赞成。继续道：“我见到张震的时候，他已经奄奄一息了。在他死之前把海啸两个字告诉我，我才感觉到事情似乎比我想象中的更麻烦，单靠我一个人难以应付，才飞鸽传书给六扇门的神侯大人，请求大人前来接应。”
“没想到，我查出海啸原来是个杀手组织。名义上是为皇上猎杀犯人保护圣上的，实际上他们却是借此名义来暗中对付朝中的重臣。若是知道的慢一步，六扇门首先就遭殃了。”诸葛正我一脸悻悻然的点头。
“那，大师兄他们怎么样？”追命一听这个马上急了，也顾不上自己正在受罚，冲口而出。
“幸亏我们收到的消息及时，他们没事。”诸葛正我笑着摆了摆手。
“这就好，这就好。”追命笑了笑，总算是放下一口气。
“韦将军和韩峻呢？”铁手有些奇怪的问道。
“哼，被炸死了。”铁银衣一脸愤恨。
“什么？”铁手一怔，朝廷命官被炸死了？
“他们想要用炸药炸开矿山取走黄金，再求下一道圣旨处死我，到时候什么都解决了。”李坏笑着安慰慌乱的追命：“没事没事。我们到的早，方天豪和方可可也救出来了。”
追命按着胸口，这才点头。又问道：“不对。他们还有好多杀手，怎么可能就这么完了？”
“嗯。冷月山庄的薛采月就是江湖上成名的杀手月神。还有之前我们遇到的公孙胜夫妻，七巧锁心剑都是韩峻派出的杀手。”
“冷月山庄？月神？”追命恍然：“我听那个黑衣女子说过。”
诸葛正我低头叹息一声：“李大侠就是被薛采月和唤作冷小星的女子打伤的。”
“爹……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离开，你也不用受此苦楚。”李坏对着李曼青重重磕头。
李曼青摆摆手：“你若不去，我们李家就会被灭门了。怨不得你。”
“活该啊活该！气死我了！”追命握紧拳头恨声道：“不行，我气不过！”
李坏抚着他的胸口帮他顺气：“好了好了，没事了。”
“那怎么行？”追命握紧拳头：“气死我了！他们以为这么死了就没事了？他们要是不死会害死多少人啊？不行！李坏你委屈啊，你要不要做几个小娃娃，二师兄那里还有冷小星射我的银针呢，都是带毒的，我们用银针扎他们，让他们死了也不得安生！”
“好好，我按你说的做，不气了不气了。”李坏抱着追命的身子安抚道。
铁银衣被追命这么一说，也嘿嘿笑着：“还是我小老弟想的法子高明。”
看着跪在地上的李坏也不老实，抱着气呼呼的追命抚着他的胸口，除了铁银衣之外几个老人家都是老脸一红。铁手更是不自在的咳嗽两声。
“神侯大人，说了这么多，我想要你知道，我喜欢追命是真的喜欢。若是不喜欢我也不会把我娘的遗物交给他，他若不喜欢我，也不会为了我受这么多的苦处。不管你答不答应，我都要和追命在一起。”李坏冲着诸葛正我一作揖，站起身来，想要拉追命起身，追命却死命的摇头。李坏无奈的叹气，弯下腰将人整个抱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出门去。
临到门口之时，李坏转过身对着李曼青一笑：“爹，你放心，我是李家的后人，会背起李家所有的责任。”说完转身出门。
铁银衣傻傻地看着出门的二人，愣呵呵的说道：“刚才我从矿山上把二少爷拉回来，他还在自责自己不是什么李家人是狗屎什么的，现在怎么又有了这样的勇气？”
铁手看着空洞的门口，凄然一笑。
诸葛正我气得一甩袖子，哎，管不了了，随他去吧。
李坏抱着追命来到新房，将人稳稳放在床上，揉着他跪的麻木的双腿问：“好些了吗？”
追命皱眉点头：“还好。”
李坏叹口气想要去脱追命身上被扯的七零八落的衣服，吓得追命本能的向后躲：“别怕。”
“我，我没事。”追命扯扯嘴角。
“这是谁干的？”李坏冷森森的问。
“没有，是我不小心。”追命摇头否认。
“对不起追命，让你受苦了。”李坏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不苦，不苦的。”追命咬着嘴唇摇头。
李坏去吻追命雪色般的双唇，轻轻的碾磨添抵想要给他最有力的呵护。伸手把追命的衣服褪下，追命羞得苍白的脸上硬是染上了一层红晕。李坏拖着追命的后脑将人放在床上。
追命被吻的脑子一片空白，突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李坏……方可可……”
李坏摇头：“一场戏，和我拜堂的人是小川啊。”
追命“啊”了一声多少有些吃惊有些轻松。
趁他张着嘴，李坏又把追命的双唇含在嘴里吸了一下，才抬头：“不准想别的了。”
追命点头，还没答应一声又被李坏夺去了声音。
李坏随手放下大红色的床帘，仿佛风吹过一般，大红的床帘如水波般抖动，飘渺的让人抓不住摸不到。数个大红颜色的流苏在床帘外侧颤动不已。床帘外双青铜钩子随着颤抖也跟着叮当作响。烛泪坠落燃到极限的大红龙凤蜡烛突地一下明亮然后熄灭，留下一道青烟温柔缠绵地消散在光线不明的屋中。
醒来后已经到了后半夜，李坏起身扶着追命坐在床头，下床给他倒了一杯水。然后推开窗户站在发呆。
“你在看什么？”
“……看星星。”
“好看吗？”
“没有追命好看……我好吗？”
“……不好。李坏是坏蛋。”
“……被你看出来了。”
“……我也不好。”
“我更不好。别跟我抢！”
“你不好，我也不好。我们在一起真好。”
“追命……”
“李坏，来生我做你的女人。”
“不稀罕！”
“那，来生你做我的女人。”
“不愿意！”
“那你想怎样？”
“来生，你还是你我还是我。我照样要纠缠你一辈子。”
“……原来你是嫌我这辈子吃得苦不够多。”
“来生我们有苦一起吃，有债一起背。”
“嗯……覆水难收。”
“好！覆水难收！”
李坏又爬上床，和追命裹在一个被窝里哄着他：“睡吧，你累了。”
“嗯。”追命答应一声，闭上了眼睛。
追命一觉睡得很好，睡梦里有人始终陪着自己，就连胸口的内伤也没那么痛了。迷迷糊糊的一觉醒来，觉得整个身子都在晃动，睁开眼看到诸葛正我和铁手坐在身边。笑道：“世叔，二师兄。”
“醒了。”诸葛正我低头看着：“身子还不舒服吗？”
追命摇头，被铁手扶起来，问：“我们要去哪儿？”
“回京。”诸葛正我隔着窗子看出去，现在马车走了半天的路程，离开锡纳城快十里地了。
“哦。就我们吗？李坏呢？”追命环视一下车厢，除了自己三人，没有见到李坏。
诸葛正我和铁手默然不语。
“他人呢？”追命抓着铁手的袖子问。
铁手看了一眼诸葛正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诸葛正我叹息道：“在护城河。”
“他在那里做什么？”追命不解。
“一剑飞雪薛采月要为父亲报仇，李曼青被救了下来，可是仇却本能不报，所以，李坏去赴约了。”
“世叔，你说的是真的？”追命心怦怦怦跳个不停，茫然的重复着：“他去赴约了……去赴约了……”说着矮身向外走。
“你要做什么？”铁手拉住他问。
“去找他。”追命头也不回的跳下正在奔跑中的马车。
铁手看了诸葛正我一眼，得到了应允，也跳下车：“追命，我们坐船去。”
“好好。”追命急得没了主张，只得跟着铁手跑到路边的河岸，拦下一条船向锡纳城划去。
一路上只见到漫天的芦苇花开，飘飘洒洒应了满目。小船虽然不大，速度却快得很，不久已经到了护城河外的芦苇荡里。这里的一切静得可怕，这里的一切一切都没有变，芦苇花照样在河岸边飘洒，没个穷尽，没有物是人非事事休，没有轮回不止，没有万般滋味，好像什么都没有，又好像什么都有只是你看不到，看不到而已。
追命站在船舷上，伸手抓住一朵芦花闭上眼，没有了那个人，芦苇花开也好似不是之前的了。那样坏坏的笑那样暖暖的笑那样真诚的笑，找不到了，只有在梦中吧。
“知道这辈子我最大的野心是什么吗？和我最喜欢的人，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仿佛李坏还在夜空下，仿佛手中还有酒。
“李坏！”追命突然睁开眼，芦苇花纷洒出无限生机，却又带着无限凄凉与哀痛。
《全文完》
《泥人记》——番外
追命下了船，颓然地走在潮湿的水岸边，岸边冰凉的河水浸湿了鞋子他也感觉不到，只是一个劲儿的向前走。
铁手下了船，不放心地跟着他走。两人以前以后，谁都没有说话。只有脚下踩着泥水轻微的声响，只有衣衫摩擦着芦苇杆子的声响，只有倦鸟归巢时的鸣叫。铁手心里一下子希望李坏还活着，虽然知道在一剑飞雪下活命不一定没有机会，但是他不愿意追命这么失魂落魄的样子，只希望李坏能杀了薛采月而活下来。不然，不然，这样对追命实在是不公平。好不容易两个人经历磨难到了一起，好不容易连世叔都不反对了，结果却是这么的让人难以接受。铁手又有些不希望李坏活下来，如果李坏没了命，追命会不会对他死心，会不会接受别人？比如，我？虽然那样的事实会让追命无法接受，会让他痛不欲生，但是，他真的想去怜惜他，像李坏一样给他一个拥抱。
铁手拉住追命的手：“回去吧。”
“二师兄，我要在这里等李坏。他说过他会回来的。”追命皱眉，十分不赞同铁手的话。
“追命，你知道，也许，李坏回不来了。”铁手艰难的几个字几个字的说，他知道这样的话未必没有在追命的心里出现过，只是他不肯承认。
“不会！”追命向后退一步：“他说要我等他回来，”
“追命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铁手抱住追命的身子狠劲一摇。
“不……”追命勉强站稳身子，笑道：“我要对他有信心。不管发生什么，我都要对他有信心。”
“追命，如果他回不来呢？”
“他知道我在等他，一定会回来的。”追命认真地说道，好像这样的事情本来就是如此。
“好。我陪你。”铁手点头认命，不让他见到最后的结果是不会死心的。
两人站在靡靡繁杂的芦苇花里，硕大的细碎的花朵漫天飞舞，像是下了雪一般布满凡间。夹杂着小小的萤火虫飞来飞去的世界里，两人静静地等着，等着希望，等着以后，等着彼此的未来。或者，什么都等不来。
晚风吹过的时候，带走了追命眼角边的一滴晶莹，摔碎了在河水里，浑然不觉。
铁手见不得他难过的样子，拉住他劝着：“回去吧，他若是，若是……一定会回来找你的。无论你到了那里。”
追命被他拉着走出芦苇荡，惶惶然笑了笑：“对，他一定能够会找到我的。”
二人上了大路，四周里早已经没了什么人。铁手叹息一声拉着追命要走，突然听到清脆稚嫩的小孩子的声音传来：“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如火：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再捻一个你，再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二人抬头望去，路边上站在十几个小孩子，都是七八岁的样子，一个个半仰着天真可爱的小脸张着粉嫩的小嘴有模有样的念着词。中间一个人提着一盏琉璃灯笼转出来，露着两只大大的酒窝看着追命。笑得很坏笑得很温暖笑得很真诚。
追命一下子惊醒，看着眼前的人，眼神也变得异常的清亮。
铁手看着如此造势的李坏无奈又很佩服的点头叹息，看来追命是对的。
“这些小孩子都是我领养的。词念得怎么样，我教的还不错吧？”李坏笑着对着追命眨眨右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