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老实话,他不大喜欢这个狰狞妄为的穆世,他心目中的卢比叔叔不应该是这样子的。
在佣人的伺候下喝了一碗热汤,又用湿毛巾擦了脸,他换上一身绸缎睡衣,颇为舒服闲适的去找穆世。
小扎尔贡推门进房时,穆世正坐在窗前的沙发椅上读一张过了期的英文报纸。两人相见了,穆世便放下报纸对他一笑:“回来了?”
小扎尔贡走到他面前,自然而然的张开腿跨坐在了他的大腿上:“回来啦!”
将穆世手中的报纸夺下来扔到地上,他对着旁边的小南卡一摆手:“你出去,我和卢比叔叔有话说。”
小南卡把目光射向穆世,见他也是点头,便依言走了出去。
小扎尔贡想和穆世谈一谈索孟河的事情,不过此刻低下头,他的目光停留在了穆世的嘴唇上。
穆世的嘴唇是薄而有棱角的,唇形相当优美。他想穆世还是漂亮的——自己十二岁那年见到他时,他更是俊美的惊人。
底子好,年纪大一点了相貌也不会变样;常年茹素,所以也没有发福的迹象。这样的穆世笑微微的端坐在窗前,就是他心目理想的卢比叔叔了。
小扎尔贡低下头,在穆世的嘴唇上亲了一下。
“卢比叔叔,您答应我以后无论如何都不要再做那种冒险事情了,好不好?”他含情脉脉的盯着穆世的眼睛。
穆世伸手搂住他的腰。可卡因的劲头刚刚过去,所以他现在情绪有些低落,连话都懒得说。
小扎尔贡点燃了一根大麻烟卷送进他嘴里去:“您怎么不理我了?”
穆世慢慢的吸掉了那根烟,然后挥了挥手,颇为冷淡的说道:“你出去。”
小扎尔贡伏身趴在了他的胸前:“可是我还想让您快乐一夜呢!”
穆世闭上眼睛,神情渐渐恢复了安详:“我心里难得能像现在这样清静,你让我一个人坐一会儿。”
没死
穆世斜着身体坐在一楼内的客厅中,姿态慵懒,神情淡然。
据当下的情形来看,楚泽绍应该是的确死了。利马军队那边虽然还没有全军挂孝,但也没了动静,不进不退的——这也难怪,楚泽绍本是军队中的灵魂人物,灵魂没了,躯壳自然就失去了活动的自觉。
布确军队趁此良机还是了反攻,一口气将利马人击退了三十里。虽然这距离不算远,但那可是楚泽绍手下的利马军,曾经是最悍不畏死的队伍,如今会丢盔卸甲的退却,这还不算是胜利的前兆吗?
穆世闭上眼睛向后仰靠过去,心想得空儿的时候还得上一趟宗巴雪山,让嘉措喇嘛给自己挑一个好日子重返穆家大宅。家里那帮老姨娘们都是废物,当年还曾对自己的嫡长子身份眼红万分,所以死不足惜;至于几位叔叔堂兄弟,时运不济做了俘虏,那也是没法子的事情了。他并不指望利马那边能够将穆宾等人放回来,如果他们还活着的话;不过穆家只剩下了他光杆一根,想要重振家声倒也真是难了点。
“慢慢来吧……”他不是很有热情的对自己说:“幸而外界如今总还认我这个名头,慢慢来吧……”
从长裤口袋里摸出小酒瓶,他缓缓拧开瓶盖,仰头灌了一口。
酒精溶化着可卡因,暖融融的渗进了他的血液中。他颇为惬意的回手在后腰上捶了捶——昨夜纵欲太过,腰疼。
小扎尔贡一进门,就看到穆世若有所思的窝在沙发里,浑身像被抽去了骨头似的,让人一瞧就觉得他软绵绵。
“卢比叔叔!”他喜滋滋的说道:“刚来的消息,说是利马军队已经完全失控,士兵们都各自逃到附近山地里去了!”
穆世微笑着向他伸出一只手:“好啊!”
小扎尔贡走到他面前,接住他的手后躬身低头,彬彬有礼的亲吻了他的手背:“我亲爱的卢比叔叔,我真是爱死您了。”
穆世此刻很敏感,小扎尔贡的吻像羽毛一样抚过他的手背,所带来的酥麻就立刻蔓延了全身。微阖着眼睛仰起头,他抿嘴笑着向后倒了过去,做夸张的晕倒状。
小扎尔贡发现穆世在楚泽绍死后,好像是越来越有闲心和旁人闹着玩儿了。
倒在沙发上的穆世只穿着衬衫长裤,领口敞开着,露出一小块胸膛的肌肤。他平日是个衣着严谨的人,大部分时间里只肯让面孔和一双手出来见光,偶尔多露了一点肉,就让人觉着有种特别的诱惑。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偷得着不如偷不着。穆世似乎就总处在那个“偷得着”与“偷不着”之间。
翻来覆去的不知和他睡过多少次了,可还是让人觉得他“偷不着”,这也真算是个本事。
小扎尔贡一歪身坐在他身边,抬手去解开了他一粒衬衫扣子,那手也就顺势伸了进去,暧昧十足的抚摸了他的胸口。
穆世斜了他一眼,脸上笑吟吟的,并没有拒绝的表示。
现在他们叔侄两个混在一起,都觉着是在占对方的便宜。穆世相貌好,小扎尔贡年轻,各有所长,各取所需。
爱抚进行到了一定时候,便要转为更深入的行动。穆世按住了他的手,扭头向楼上的方向做了个眼色。小扎尔贡会意一笑,便将手从他的衣服中抽出来,下意识的送到鼻端嗅了嗅。
说是要上楼去,不过两人在起身之前又扭股糖似的纠缠在了一起。正在缠绵之际,忽有一名佣人隔着客厅房门大声喊道:“少爷!参谋长来了!”
参谋长来的很惊惶,见到了穆世和小扎尔贡后,劈头就说道:“完了!楚泽绍没死!”
穆世和小扎尔贡本来都是一脸春色的,听了这话就一起愣住了。
参谋长的第二句话是:“那帮利马兵装溃败,其实是藏进山地里打埋伏!前线刚来的电报,咱们在山地里折了将近五千人——那帮利马杂种把咱们的人用大炮围起来轰!”
参谋长的最后一句话是:“完喽完喽!楚泽绍这回是要和咱们拼命喽!”
参谋长离去后,穆世就和小扎尔贡对视了一眼。
穆世脸上的神情倒还没有太大的波动,小扎尔贡却是明显的又惊又怒。
“卢比叔叔!”他一扫方才的柔情蜜意,坐直了身体后皱着眉头质问道:“这可怎么办?您没能杀死楚泽绍,还把他给彻底激怒了!”
穆世没话说,伸手去摸酒瓶。
小扎尔贡极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激动情绪:“他略施小计就折了我们五千人——我们能有几个五千人去供他炮轰呢?”说到这里他扭头望向穆世:“如果他一路打过来,那我扎尔贡家的产业也保不住了!”
穆世连喝了几口酒,似乎是让小扎尔贡逼问的晕头转向了。
小扎尔贡站起来在沙发前踱了两圈,忽然又转向穆世,预备大发议论似的吸了一口气,然而最终也没说出什么来。
恨了一声,他转身向外走去:“我这就去指挥部盯住战情——我的天啊!您真是我的好叔叔,我爱死您了!”
小扎尔贡对于穆世,一直是恭敬亲爱之极的;像今天这样做出如此直白的埋怨,真是在先前不可想象的事情。可穆世也没有反驳什么,只是怔怔的坐在沙发上,仿佛整个人都从那方才一瞬间起傻掉了。
“没死?”他问自己。
随即他向自己点点头:“没死。”
居然没死,他都做到这种程度了,大船都被烈性炸药炸成碎片了,他区区一个姓楚的居然没死!
不但没死,而且还气焰更胜的反扑了过来。
穆世忽然就笑了一声。若论打仗,全布确有谁能胜得过要拼命的楚泽绍呢?
他抄起酒瓶站起来,开始满楼里大喊小南卡。
他自认和小扎尔贡不过是一对露水鸳鸯,真到了大难临头的时候,还是要各找生路的。他扎尔贡家的事情自己管不着,而自己这个姓穆的也顶好别指望着他能多么情深义重。情形当然还没有危急到立刻跑路的程度,不过应该随时预备着——幸而雪崩的季节早已过去,嘉措喇嘛的大庙不再是个可望不可及的地方了。
叔侄二人
小扎尔贡把穆世能指挥得动的卫兵全部调走了。
大概两个人先前柔情蜜意太过,以至于穆世产生了错觉,以为双方是对露水鸳鸯,大难来时至多是一拍两散也就罢了。他没想到小扎尔贡会忽然变成一只鹰鹫,恶狠狠的一口叨住了自己。
他一直是寄人篱下的,虽然名声在外,其实是光杆司令。现在他有点心慌,可也不动声色,只对小扎尔贡玩笑道:“你若是把我送到楚泽绍那里,大概他就会停止进攻了。”
小扎尔贡笑微微的看着他,一双黑眼珠子不知怎的就泛了蓝,好像是愤怒到极致后的平静。
“卢比叔叔,您怎么连我的心思都看出来了?”他也玩笑。
穆世满脸笑意的凝视着他:“因为我很关心你嘛!”
小扎尔贡把双手插进袍子两侧的大口袋里:“我就知道卢比叔叔最疼我了。”
穆世缓缓的眨了一下眼睛,声音和悦的好像暮时庙宇里的钟声:“我这么疼你,你要怎样对我呢?”
小扎尔贡走到他面前,又抬起双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神情认真的答道:“那我们两个自然是要同生死、共进退了。”
穆世听出了言外之意:你把我连累到了这般地步,我看你往哪里逃?
可他一定是要逃的。不逃怎么办?留下来等着被俘,再去德堪里住上半年?
恐怕这次连睡黑牢房的待遇都没有了,当场就是被虐杀掉。利马军队里有一道死刑法子,是把人吊在树上,从脚踝开始用刀划开,活扒皮。
他差点把楚泽绍炸的粉身碎骨,没有信心能再穿着这身皮死去。
又过了两天,利马军队离扎尔贡宅只有不到八十里地了。
穆世以去前线督战为名出了门,随行的自然有小南卡。小扎尔贡没说什么,只派了一队卫兵跟了他。
走出了不到二十里,小南卡不知怎的惹恼了穆世,被他赶下了汽车。小南卡高高大大的低头站在车外,穆世从车内伸出头去,大喝了一声:“滚!”
他垂头丧气的就真滚了。随行的卫兵们不理会他,只是盯着穆世。穆世的汽车继续向前开去,他们也就继续老老实实的跟上。
穆世在下午时抵达了己方阵地,四处略查看了一番后,他十分悲观的踏上了归途。一败涂地似乎已经是被注定了,惶惶然的布确兵们好像是随时准备着逃往南边家园——他们本来也只是庄园内的武装家丁而已。
到家之后,小扎尔贡迎上来,甜美的问候道:“卢比叔叔,您回来了?”
穆世点头答应了一声,开篇便说道:“我们现在真是糟透了。”
小扎尔贡静静的望着他,等待下文。
穆世扫了他一眼,发现他那脸上冻着一点笑意,总像是在强忍着不崩溃:“有几位庄园主带着部下跑向南方了,回家去了。”
小扎尔贡舔了一下嘴唇:“然后呢?”
穆世摇摇头:“没了。”
小扎尔贡走过来搂住了他的肩膀:“卢比叔叔,他们各回各家了,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穆世轻轻推开了他的手臂:“你有什么打算吗?”
小扎尔贡咬牙笑道:“我能有什么打算?我总不能卷起我扎尔贡家的地皮逃走。”
穆世“哈”的笑了一声:“说的有道理。”
小扎尔贡抬手抚在了穆世的后脖颈上:“您笑的我心都碎了。”
穆世扭头面对了他:“我也在替你心碎。一无所有的感觉糟透了,不过总好过死亡。如果你愿意的话,不如和我一起去锡金吧。”
小扎尔贡慢慢的向他探过头去,姿态仿佛是在索吻:“您为什么这样顾念我呢?”
穆世近来心事重重,并没有和他亲热的兴致,可也笑着答道:“因为你是我年轻可爱的小扎尔贡侄子啊!”
他抬手拍了拍小扎尔贡的脸蛋:“卢比叔叔是讲感情的。你年纪轻轻,何必非要守在这种地图上都找不到的偏僻地方?我们从锡金进印度,弄到护照后就可以去周游世界了,你说那好不好呢?”
他为小扎尔贡描绘出了一副极美丽的蓝图,而小扎尔贡听后,脸上也显出了一丝神往。
“可是……”他提出了疑问:“我们到时靠什么来生活呢?”
穆世垂下眼帘,手指从他的面庞上一路划下来:“我现在还有点钱……当然,是在别处。你要是肯跟着我的话,卢比叔叔可以养活你。”
小扎尔贡凝望了穆世许久,末了就几近悲伤的笑了:“您说的话要都是真的,那我该有多么幸福啊!”
穆世怔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的笑道:“只要你想让它是真的,它就会变成真的。”
小扎尔贡嘲讽似的翘了翘嘴角:“我相信的是一旦出了布确,您大概就要将我扔到荒郊野岭去喂狼;而我除了等着狼来吃之外,也再没有别的法子。卢比叔叔,您看我现在有多么惨呢,都快落进狼肚子里去了,这可全是因为您呀。”
穆世离开他走向远处的沙发坐下,同时把手伸进大衣口袋里摸药瓶:“因为我?小扎尔贡,不要以为卢比叔叔是小孩子。”
小扎尔贡踱到他面前站住:“您为什么非要去杀楚泽绍呢?如果当初和谈成功的话,那我们现在满可以一起分享布确这片土地了,怎么会变得好像丧家之犬一样?”
穆世吸入了一点可卡因粉末:“你是要迁怒于我了?”
小扎尔贡直勾勾的望着他,半晌后才说道:“卢比叔叔,其实自从您从索孟河回来之后,我就一直想对您做一件事。我忍了好久,现在终于忍不住了。”
穆世警戒起来,抬头问道:“你想对我做什么?”
小扎尔贡扬起手,用尽浑身力气,恶狠狠的抽了穆世一个耳光。
穆世被他打的倒在了沙发上。而小扎尔贡上前一步俯下身,伸出双手卡住了穆世的脖子。
“全怪你!”他情绪失控的大喊起来:“全怪你……你毁掉了扎尔贡家!你这祸水……我真是鬼迷了心窍,当初居然会去和楚泽绍抢你这个老家伙!我还要杀了你……”
他一边喊叫一边摇晃着穆世。穆世在窒息中慌乱的伸手去推他,然而狂怒中的小扎尔贡力大无穷,根本就不是他可以撼动的。后来穆世在挣扎中无意抬腿向对方踢去,不想歪打正着的正蹬到了小扎尔贡的下身。小扎尔贡哼了一声,立时表情痛苦的松手蹲了下去。
“疼……”他哼哼唧唧的发出大男孩子的声音,撒娇似的告诉穆世:“疼死了……”
穆世的一张脸涨的通红,猛然站起身,一脚踢在了他的头上:“混蛋!”
小扎尔贡被他踢的身体一歪。抬手捂住头上痛处,他偏着脸望向穆世,用一种几近颤抖的声音怒道:“你敢打我?”
小扎尔贡长到这么大,还没有真正的挨过打。
在近于癫狂的愤怒中,他把穆世连拖带拽的弄入楼上房间中。穆世反抗的很厉害,因为刚刚吸食过足量的可卡因。叔侄两个大概全没有想到会有这样撕破脸皮的一天,所以都有点要发疯的意思,好像在梦里撒野一样。
小扎尔贡把穆世压得趴伏在了大床上,又将他的双手扭过来反剪着按在背后。在拉扯他那掖在长裤内的衬衫时,穆世忽然用力的折腾起来:“放开我……小扎尔贡,放开我!”
小扎尔贡发现随着自己动作的加快,他那卢比叔叔的华丽声音都变了腔调,简直就像要哭出来似的。
一只手插进穆世的身下,三下五除二的解开了他的腰带。裤子向下退去,上衣和衬衫向上卷起,穆世像被人扒了皮一样,居然把脸埋进床褥中惨叫了一声。
小扎尔贡的手指沿着那粗黑浓重的笔画,一点一顿的临摹了一遍。写完了那个“楚”,穆世□出的一段腰身上已经渗出了黏腻的冷汗。
“卢比叔叔。”小扎尔贡忽然冷静了下来:“给我讲讲,楚泽绍是怎样疼爱你的。”
穆世的身体开始剧烈的发抖。
小扎尔贡沿着那个漆黑的笔迹,一遍一遍的用指尖描写:“你在利马的事情,我都知道。楚泽绍给我写了一封信,一桩桩讲的清清楚楚,我看后真是诧异极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清冷:“不过你放心,我可并没有因此嫌弃你。不但不嫌弃,我还打算替你保守这个秘密,让你在布确留住穆先生的体面。”
他叹了口气:“可我没想到你这样蠢,会想去杀掉楚泽绍;更蠢的是,你居然还失败了。你失败没有关系,反正你在楚泽绍那里总是失败的;不过我怎么办?我真是被你这个老糊涂的东西给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