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蔓慢慢地盘了起来,成了藤球。
扬晚再次运气,道:“现!”
藤非常缓慢地展开枝丫,逐渐变化,再次转为人形,却气息奄奄地道:“好倦……”脖子扭了两下,再次化为卷柏。
扬晚慌了。这个样子,都没有办法给他把脉,就算要把灵力输给他,也不知从何送起。这个,是因为灵力耗尽了吗?要重新转为植物了麽?忙将藤放入花盆,浇上水,才见他慢慢舒展枝叶,扎根下去,动作却迟缓,也没了那兴高采烈的劲头。
扬晚呆坐在沙发上,自责起来。光是想著怎麽控制住这妖,却没有料到,妖的成长跟人一样,越是长大,需要的营养越多,而自己,不但不给他成长的机会,反而让他维持人形的能量都被剥夺了。若是那家夥就成了这卷柏,再也无法变成活泼可爱的藤,岂不是,太残忍了吗?自己也少了可以玩弄来玩弄去的玩具了。那可爱的笑颜和怒容,也见不著了麽?
慌忙拨通方言的电话,急冲冲的把事情说了一遍,低声求教。
方言的声音很沙哑,似乎不太舒服。听了扬晚的介绍,难得的没有冷嘲热讽,只是不耐烦地说:“你总归需要选择。水土不服,是可能的原因。而性爱,如果他不能从中得到灵力的话,就只有失去。人也是这样,光是纵欲,而不滋养生息,人也会生病,也会干涸的。更何况是妖?城市里本来就不适合这样的小妖怪。”
扬晚哑口无言,过了半晌才说:“我这不是,怕,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吗?双修那种玩意儿,从来没有试过。我固然不希望伤害到藤,可是也不愿意自己反为其伤啊?”
方言沈默了一会儿说:“养妖精就好像养宠物,啊,或者说是,就像养小孩子。要付出的,远远多过人们的想象。扬晚,或者,你可以放他走,让他自生自灭。如果真的要养的话,总是要冒些风险。更何况,在你的心目中,藤,不仅仅是宠物吧?”
扬晚看著花盆里憔悴的卷柏,说不出话来。当然就是宠物,就算是有了亲密关系,也是宠物。养宠物,也能养出感情。自己对藤的感情,可不就是主人对宠物的感情吗?宠溺,却不允许其反抗。难不成,还是爱上他了麽?
爱吗?人世间,即使是人和人之间,那都是多麽难的一件事。自己可以爱女人,甚至可以爱男人,怎麽可能会爱上一棵卷柏?一个妖怪?
扬晚闭上眼睛,靠坐在沙发上。一生,也过去二十多年了。也曾经交过女朋友,似乎也挺上心的。分手,也不是不难过。跟藤在一起,是趣味无穷,看著他,就是开心。上班啊,出差啊,还真挺惦记他。不错,人形的藤可爱又好玩,可是,毕竟只是妖怪是不是?对藤的牵挂,跟旁人爱自己的狗和猫有什麽区别?
啊啊,还是有区别啊。上了床了,要负责任啊。不想让他离开,可是,也不想改变彼此相处的模式。特别喜欢看他那个惊恐愤懑的样子。
扬晚咬了咬牙,抱起花盆,下了楼,打了个的,往方言的住处去。路上,看著藤凄惨的样子,心疼呢,又有些气愤,轻轻地责骂道:“呆会你要是没有好一些,我可要生气了。看我浪费的士钱……跟你说,好了,我才会原谅你哦。”
卷柏懒洋洋的晃了一下枝叶,也不知道是答应了,还是不答应。
方言打开门,看到扬晚抱这个花盆,愣了一下,想要冷笑,没笑得出,只是把他们让了进来,招呼魁出来,把卧室让给他们,自己拿了一瓶酒,又到屋顶去了。
扬晚乍舌道:“那人怎麽了?似乎很憔悴?生病了?讲话都哑哑的。”
魁蹲在花盆旁打量著卷柏,漫不经心地回答:“爱人要结婚了,新郎不是我,伤心总是难免的。不过,时间会治愈一切……这家夥,这样子有多久了?”
扬晚垂头丧气地坐在地上,撑著下巴说:“这个样子?一两个小时吧。其实最近还是挺好啊,也没有觉得什麽。就是突然间,我都没有办法让他保持人形。”看了看自己的左手:“我的能力,居然这麽有限。”
魁摆摆手:“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啊啊,不是这麽说的。你知道,他本来就是株植物,化成人形,总是需要很多的灵力。怎麽说呢?就好像人,原始社会的人,不需要什麽金钱。可是现代社会就不一样了。要穿衣服,要修房子,要买家电,就需要很多钱。小妖精这样,不需要耗费能量,可是变成人,就很需要,而且,会越来越需要。就好像人,现代人,有车的必须比没车的要多赚钱,不然车子养不起。你听明白了吗?”
扬晚撇撇嘴:“你好罗嗦……意思我是明白了。这麽说,就这样子不管他,也不会有事?”
魁摇摇头:“你没有听明白。没有成妖之前呢,这样子没问题。成了妖之後,就不够了。光是吸取天地灵气,就不够了,需要练功,就是要更多的吸收灵力。最好是灵力茂盛的地方。灵穴啊什麽的。或者是超级营养的东西,灵药之类的。或者是从人身上夺取。不然为什麽妖会遭天谴呢?因为妖越是强大,需要的灵力来源就越多,最简单便捷的法子,就是从人身上夺取,而人类,是上天的子孙。小妖精变成大妖怪,无不要走这条路,除非机缘巧合,得到宝物,而宝物,多半也是有主的。你的,明白了没有?”
扬晚试探地说:“双修,就可以避免,呃,妖遭受天谴吗?还有,天谴,真的存在吗?”
魁的手轻抚著藤的叶子,不小心,手指头不见了半截,叹了口气:“双修,让妖沾染了人的灵力,总归有帮助。不过这小妖精这样下去,恐怕挨不到天谴降临。卷柏的寿命,啊啊,你去查查百度。我也不大清楚。”
扬晚哭笑不得,沈吟了片刻,又问:“天谴,是不是很可怕?妖的终结者?”
魁笑了:“你这是关心小妖精吗?不必担心。我虽不知道这妖的寿命,不过若真的碰到天谴,你可能早就已经转世投胎了。人的死去,其实也是一种劫难。你就把天谴,当作是妖的寿终正寝好了。”
扬晚觉得有些晕,赶紧把话题转回来:“双修,会不会,嗯,使得他变得比我更强大?”
魁的嘴角微微上翘,带著一点嘲讽:“强大?你?呵呵……这就看是谁的主导了。这小妖精,还是个懵懂的家夥。看你怎麽去教了。”
扬晚恍然大悟。那个,关心则乱,倒忘记了,如果自己要怎麽样,藤绝对不敢乱来。这麽久,那家夥还是小傻瓜一个,不谙世事。自己的焦虑,其实是多余的。双修,不试试看,怎麽知道对谁不利呢?
扬晚笑容满面地跟魁告辞,又说要跟方言道谢。魁摆摆手:“五一Susan要结婚,所以他……如果有什麽新鲜的事情,妖啊,鬼啊,等过了这段时间,你再拖他去散心吧。”
扬晚点点头,抱著花盆走了。
魁到了屋顶,见方言斜靠在墙壁上,喝一口酒,望一望天空,颓废的不得了。
见多了生离死别,这等伤感,早就不放在魁的眼中。
只是心中,仍然恻然。过了这麽多年,情爱,仍然是人类的天劫啊。
想到与想不到之间(41)
41.
扬晚挽著袖子,怔怔地看著卷柏,等它变成了藤,就可以双修。凭两人现在的实力差距,控制藤,应该不在话下。
可是藤竟然不给他机会,好几天,仍然是病恹恹地在花盆中苟延残喘。扬晚愈加恐慌。双修,总不至於跟个植物去修吧?就算自己硬得起来,也没处插去啊?
想起魁说的话,还有在老家发生的那一幕,扬晚估摸著,到一个有灵力的地方,说不定藤能够现出人形。也只有在那种情况下,才有可能双修啊。
於是,在夜晚,扬晚拎著藤球上了岳麓山,满山的转悠,时不时地注意藤球的动静──看风水,扬晚完全不行,不过,藤倒似乎有那种本能找到适合他吸取灵力的地方。
果然,到了一个小山沟,藤似乎变得活跃了一些。扬晚小心翼翼地把藤球放在地上,就见它迫不及待地在一小块平地上停了下来,却发现,那儿已经客满,密密麻麻挤了好些草木。扬晚挠了挠头,叹著气,拨了几棵草,让藤扎下根去。
扬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也许你们也能成功地修炼成妖,只是此时,顾不得了,我只能顾著自己的小妖精呢。”又有些不自在。自从得了藤之後,扬晚多了稀奇古怪的想法,只觉得,天地万物,都有可能成妖。就连食物,无论荤素,假以时日或机缘,都可能得道成妖。这些他可以不管不顾,毕竟作为人,要活下去,杀生是不能避免的。想起信佛不忍害了动物的性命,可是好歹他们还能吃素菜。自己养的小妖精,由植物变化而成,真要不伤害生命的话,自己第一个就得完蛋。
那个,就嘿嘿忽略吧。
可是现在,为了藤,抢夺有利地形而坏了其它植物的性命,这个认知,让扬晚颇不自在。
就这样,天天晚上带著藤找好地方修炼,终於让藤积累起了一定的灵力,能够显出人形了。
扬晚激动得不能自已,抱住藤狠狠地亲了过去。照例,藤很欢迎这样的举动。口舌之中的那点灵力,比没有要好得多了。
可是双修,还是不行。藤此时身子太弱,别说双修,站著都直喘气。
补身子,补身子,用什麽补才好呢?藤喜欢鲜血,可是扬晚能弄到的动物的血,似乎灵力还是不够。灵丹妙药什麽的,是人参鹿茸还是什麽?一时半会儿,也弄不到上好的呀。去药店弄了些补身子的中药,熬了,藤却高低不肯喝,白白浪费了。
还有什麽能够快速地让藤复原呢?人血,藤很喜欢,可是上哪儿去弄去?医院吗?血站吗?以灵力补灵力的话,用妖怪也行吧?若是弄到什麽妖怪来帮助藤进补就好了。人是不行的,那个,要负刑事责任。妖怪,应该没有问题吧。
扬晚再次想到了路上偶遇的那个男人。如果那个男人仍然被妖怪缠著的话,说不定,可以联合方言一起做了它,藤应该能够从那个妖怪的灵力中获取力量吧?
扬晚拿著手机,想著,该先找方言呢,还是找那个男人呢?正拿不定主意的时候,藤歪歪斜斜地凑过来,扒著他要亲亲。看著那苍白的小脸,扬晚觉得心疼了,柔情蜜意地亲了一会儿,两个人开始喘气。扬晚是情不自禁,而藤,是体力不支。
扬晚让藤在沙发上靠好,手指抚摸著他的脸颊。红晕没有了,连嘴唇都是乌青的。扬晚眨了眨眼睛,在藤的额上吻了一下,叹息著道:“对不起小宝贝,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藤勉强睁著眼睛,疑惑地看著扬晚,感觉,扬晚的手指在他的唇上摸著,有点儿痒,便一张嘴,将那手指噙住,食指和中指,舌头舔了起来。
扬晚的身子开始发麻。藤满脸病容吮吸著自己手指的模样,既煽情又可怜可爱。这个样子可不行。扬晚心里想著,闹得我心里多难受啊。
扬晚凝视著藤的脸,发现那家夥的眼珠子开始乱转起来。当然不如以往的灵活,不过那白眼仁上的黑眼珠转来转去的样子,显示出藤在打什麽坏主意。
手指痛了一下。藤飞快地瞟了扬晚一眼,突然用力捉住扬晚的手腕不放,更加努力地吸吮著那手指。
扬晚皱了皱眉头。小家夥把他的手指咬破了,正在吸他的血呢。
扬晚用力,把手抽了出来。看到食指上果然被咬了一个伤口出来,血在往外头渗,一颗又一颗的血珠子冒了出来。
不会得狂犬病吧?扬晚思忖著。啊,藤这家夥是植物变的,应该不会的哦?这家夥,牙尖嘴利,还真会抓机会。抬眼看小妖精,急不可耐,又力不从心的样子,娇嗔著不耐烦的神情,看著就让人想逗弄他……
扬晚却不由自主地又把手指头伸到藤的嘴前,见小妖精一把又含住,吸吮起来。
扬晚将藤搂在怀里,一只手拨弄著他的头发,一只手拨弄著他的舌头,也觉得颇有趣味。
藤长长的叹息一声,将扬晚的手指头吐了出来。转过身,在扬晚的怀里钻来钻去,呼出的气息,可人极了。
扬晚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想了一想,自己咬破了中指,再次放入藤的口中。
就算这家夥拼了命的吸吮,手指头上流出的这些血,恐怕连一两都没有。自己每年都去献血的,这一点,实在算不了什麽。不过是意思意思罢了。可是瞧著藤这样子,心里却舒坦了很多呢。
拿起电话,想了想,还是找到了那个同学,问他介绍过去的人怎麽样?他同学称不错。呃,我忘记他的电话了,你能跟我报一下吗?行行,你等著,我就给你。
艾亦。扬晚终於想起这男人的名字了。艾亦那个人,到底认不认识妖?是个大妖怪还是个小妖精?如果把那个妖精弄来帮藤提高灵力,会不会不怎麽道德?
扬晚很是踌躇了一下。对於妖怪,他没有什麽敌意,不过,也说不上有什麽好感。如果不是家养的妖精,弄它一两个,应该不算什麽吧。就好像打野味一样,呵呵呵呵。扬晚干笑著拨通艾亦的电话。
那头那个男人倒是非常的热情。我知道是扬先生给我介绍的工作,我跟老板问了。不过,不好意思打搅啊。过两天这单事情要做完了,准备登门道谢。我发出去那麽多片子,也就扬先生惦记著帮了忙。真是怎麽都没办法表达出我的感谢之情啊。
扬晚有些尴尬,听那人声音虽粗糙却洪亮,估计没有被妖精吸了元气,忙哈哈了两声,挂了电话。不知为何,心下松了口气。
艾亦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心上人差点成了他人心目中的野鸡野鸭野猪什麽的,乐呵呵地跟瑾说,哪天一定要抽个空上门去感谢。瑾刮著他的鼻子笑道:“难道不应该一早就去的吗?还等人家来问情况。一点诚意都没有。”
艾亦有些不好意思:“我倒是一直就想去,不过呢,每天干通宵,白天睡觉,硬是一天的空闲都没有。而且,我也怕人家嫌我麻烦。那个男的,看上去就不是我这样的俗人。”
瑾微微地笑,贴上去,柔情蜜意了一番。
过了两三天,这个工地上的事情总算是做完了,结了帐,老板说放段时间的假,过了五一继续开工。艾亦挺高兴。这钱虽然来的辛苦,也不算少了。算了算,约莫有十来天的假期,可以陪儿子好好玩玩,也可以跟瑾尽兴地嘿咻嘿咻,不由得大为期望。
见时间还不到十二点,艾亦想著,好久没有去接瑾了,不如去接了他,出去吃点夜宵。明天起放假,那麽,温饱之後,可以来一些淫欲……啊,可以来好多好多淫欲呢。
到了宝蓝街的那个gay吧外头,看到了自己的车子,艾亦挺高兴,脚步轻快地进了酒吧,正巧赶上瑾退场,欢呼声把酒吧的屋顶都要掀翻了。
艾亦乐得直拍桌子。今天瑾穿得非常朴素,背带的工装牛仔裤,格子衬衣,鸭舌帽,长头发被束起塞在帽子里,眉毛画得又浓又粗,看上去,倒颇有几分蓝领的味道。这个,可能是学外国人在跳舞了,踢踏舞之类的。
艾亦非常喜欢看瑾跳男角。当然,他扮女人也很精彩,可是艾亦就是喜欢看他跳男步。温柔之外,带了些强悍和粗犷。艾亦喜欢这个。
在化妆间外等了不久,瑾出来了,仍然穿著跳舞时的服装,戴著帽子,拎著个提包。艾亦刚准备迎过去,就见已经有人跟瑾在打招呼。一个年轻可爱的男孩挂在瑾的脖子上,瑾低下头,跟他热吻著。
两个人嘻嘻哈哈地笑著,从艾亦的身边擦过,从後门走了出去。
艾亦哆嗦了一下,跟著出了门,见瑾和男孩一起上了车。一会儿的功夫,车子就消失在夜色中了。
艾亦连怎麽走路都不会了,身子僵硬,脑子里乱七八糟,站在停车的地方,呆愣愣的,不知道该怎麽办。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呦,老兄,好久没有看到你了。怎麽,我还以为你把车子卖给那个人妖了呢?是不是有了别的活干,把车子租出去了啊?”
艾亦回头,见也是一黑车司机,虽然不知道彼此姓名,却也算挺熟的,张开嘴巴,啊啊了一会儿,才找到声音:“啊,是啊。我找了个开渣土车的活,就把车子借给那个跳舞的了。这会儿,可能已经散场了吧。”
那人呵呵地笑:“开渣土车,太辛苦了。嗯,这个时刻,可能是已经走了。不过老兄。那车子收回去,可要彻底地清洗啊。那人妖,每次我看到他,都带了人的,男的,女的,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