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誓,我亲眼目睹有舞伴的男士放心的重展笑颜,而所有的壁草则露出恐惧的眼神,包括阿佑。霎时,男士们两厢心情表露无遗。
主持人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笑道,「记住唷,各位,每个人都一定要跳最後一曲,强制参加,不用担心舞伴问题,因为我们已经帮你们解决罗,哦呵呵。」
主持人你别说了,我感受到阵阵寒气与杀意不断的从角落放送,目标对象就是你!我祈祷你能平安回家,阿门。
呜?熟悉的杀气……阿佑,得饶人处且饶人,别诅咒人家啊……没想到回头一瞧不是阿佑对著主持人发送毒电波的情景,而是……
噗……俗话说狗急跳墙、穷鼠啮猫,没想到这句俗谚在这迎新会场上居然实现了!一个高大的男人对身为男人的好友伸出手,我探头探脑只能望见好友铁青的脸色和对方厚实的背影。
看来好友在与恶梦跳舞和与同性跳舞的路上选择了後者,此举实为明智之举,我敬佩你!
舞会结束後,好友依旧青著脸色,不断的嘀咕著,「被同学看到了……被看到了……被看见我跟男生跳舞了……我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我不耐烦的眼一翻,丝毫不觉同情的拍拍他,「阿佑啊,没什麽好在意的,你是迫於无奈我知道,我了解。」
好友的肩膀僵硬,半晌都没搭理我,我为表同情的代他说出内心话:「唉……诚然是男性、毋宁是男性、为何是男性啊?我的第一次居然献给了男性……吾命悲矣!」
阿佑怒极了,狠狠的踹了我一脚,若不是看在他难得沮丧的份上,我早回敬他一记回旋踢了。
「你这寡情的女人,算我误交损友!」
我嗤笑「唷,为了平息你的怒气,我帮你订到泰国的机票让你避风头如何?」杀气呈直线射向我,我赶紧补充道,「放心,谣言都有时效性,一会儿就没了。」
他不怒反笑,阴著大半脸,细狭的双眼一眯,顿时让我头皮发麻,「你还想不想看见明天的太阳?」
咽了下唾沫,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嘛……「想!」
「那就给我闭紧嘴巴!」
※ ※ ※
最近阿佑找到一份餐厅的打工,处处碰壁的我不禁眼红的追问,实在不解他怎能如此快速的找到份待遇不错的工作,一问之下才知道,他事後还有与那位舞伴联络,对方是大他两届的学长。
那位像熊一样壮的学长介绍了他这份工作,因为走後门,当然容易进
去。几星期後,我也被俨然晋升前辈之列的阿佑给拉了进去,终於认识了他口中的好人学长。
「贝尔学长,那边我处理就行了。」因为学长像熊一样粗犷,所以此称呼乃直译英文而来。
「好,谢谢你,小悠。」
语毕,贝尔学长亲切一笑,我不禁哀怨的瞅了好友一眼,「你瞧瞧,学长还跟我道谢,你这没良心的家伙一声不吭就算了,还一副理所当然的差遣我!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良心被狗啃的男人只是不屑地瞥了我一眼,凉道,「演完了?那就快去收拾吧!」
我咬牙气结,老实说一个人唱独角戏也挺没意思,我摸摸鼻子,灰著脸工作去也。
一样的拌嘴,同样的工作,在我们升上大二後,阿佑和贝尔学长变得更为亲近,我一个女生夹杂其中显得特别突兀,渐渐地,我开始拒绝了他们的邀约。
心中郁闷难受的紧,曾经跟我无话不谈的好友有了与学长共同的秘密,我们不再像以前那般亲近,身旁突然少了那纤瘦的影子,一抹孤凉,暗自品尝。
虽然我也有相当要好的女性朋友,但能让我毫无拘束,畅所欲言的对象就只有他,他心眼小了点,但不像女生会勾心斗角;他说话毒了点,但一针见血中肯实在;他力量小了点,但朋友有难会挺身而出……
我的好友,希望你不会因为我们的性别差异而对我有所顾忌,我不在乎,你也知道。
难过是在所难免的,但我很清楚这不是爱情,因为我很快就为他能找到知心的同性感到开心,一直只有我一个异性朋友确实不足,两性的界线是无法跨越的,就算再好,也有限度。
阿佑变了,他变的忧愁,总是紧锁眉头独自发愣,我问他,他也只会摇头回应,没事才有鬼!
「阿佑,几年的朋友了,有什麽心事不要憋在心里,跟我聊聊啊,虽然我不确定能帮你解决,但至少我可以当垃圾桶啊!」我难得诚恳的看著他。
他怔了下,眼中的哀愁淡了点,感激多了点。
「没什麽,小悠,你不要瞎操心,对了,要喝什麽?」
明显的逃避话题,没什麽那为何不敢直视我?我心中气不打一处来,冷下脸漠然道,「白开水,谢谢。」
他微讶的凝视著我,咬著下唇,神色犹疑不定,半晌,他转过身,看那背影似乎又瘦了。
「我知道了。」话落,房门被带上了,彷佛将我跟他之间隔层了围篱,界线分明起来。
我怏然地望著他房内的摆设,想藉由研究格局上转移注意力,不经意的,我注意到床头上多了个相框,凑近一瞧,发现是他和贝尔学长的合照。
「何时去海边的?也不找我……」有种被排挤的感觉,我不悦的将相框归回原处,一张照片突然出现在眼前。
我暗骂声糟,咋舌的弯下腰,相框没锁好,照片从中飘然落下,翻至背面。心急的我担心被他发现翻了他的东西,赶紧出手拾起,却在瞥见那娟秀的笔迹後,倏地猛颤了下,震惊的瞪大双眼。
那是阿佑的笔迹,我不会错认的……
我爱上了一只熊,可靠又可爱的熊……
双手止不住的颤抖,从未想过有这个可能性,我慌乱不已的想将照片塞回去,却发现手抖到一直放不准,我强自冷静下来,终於将相片放回去……
「你在做什麽!?」一道愤怒的声音猛地传来,惊的我一个不注意,相框落地,碎裂四散。
心虚地回身,对上的是双充满震怒的双眸,眼中的羞愤让我不敢面对,我偏过头,「对不起!」
室内充斥著令人窒息的紧绷气氛,我不敢想像阿佑的怒火有多烈,脑中一片空白的我只想到……我们的友情……糟了……
沉默久的似过了一世纪那般难熬,我不安的望向他,眼神中带有乞求的意味。
「滚!」,彷佛用尽全身力气,他只能颤著双唇吐出一个字。
我知道,那一个「滚」字是他所有的心情,极力隐瞒的秘密被人揭发的滋味肯定不好受,更何况对方还是自己的好友,极信任的好友……
我歉然的想说些话,却只感觉眼睛刺痛发热到让我好不舒服,忍住不适,我向前想拉他的手。
「阿佑,不要生气,我跟你道歉……」
他瞪大眼退了一步,怒气满溢的双眼通红著,「滚!」
脸庞上有东西滑下,那是什麽我不想管,忍著伤痛,我牙一咬离开了他的住处,一路上狂奔著,行人好奇的频频回头探望,我不想理,回到住处,眼泪不受控制的夺框而出。
天啊,我在做什麽?我在探知好友的隐私!还是他最不愿被人知晓的隐私!
好奇心杀死一只猫,我一刀划在我们的友情上……思及此,我头一次对自己感到无比的厌恶。现在说什麽都没用了,伤害已经造成,如同那碎裂的相框,无可弥补……
无所适从的哀伤拥抱著我,抱著曲起的双腿,埋首於膝上,任悔恨的眼泪静静流淌著……
是夜,夜凉如水,心痛如绞。
※ ※ ※
时间流逝,两个人就这样渐行渐远,曾经的亲密彷佛不曾存在过,令人不胜唏嘘。偶尔,我会瞧见阿佑一个人在校园行走著,我总是不自觉的移开注意,不是我不想跟他说话,只是我没脸也没勇气见他。
阿佑更瘦了,单薄的身体总让人担忧他下一刻会晕倒。我的成绩开始
後退,好友们忧心的眼神让我决定不能再颓丧下去,振作起来的我,首要一步,便是辞退打工,贝尔学长困惑的问我原因,我只能乾笑著说是累了。
秋意微凉,就让一切烦忧随落叶而去吧。
我们各自生活在自己的圈子,我不知道阿佑和贝尔学长的情形如何,但我想,依阿佑别扭的个性很难想像他会主动表白爱意。
我时常想起阿佑瘦弱的背影,思念他的心情让我不住地向他周遭的人查探,得知他情况不如以往更让我心烦不已。
就算他不认我,我还当他是好友,所以只能说我根本就放不下!当我终於鼓起勇气想找他时,却发现怎样都遇不到,他辞退了打工、搬了家、电话换了、学校也不常去……
就在我心灰意冷打算放弃之时,在住处的门前我意外地望见那遍寻不著身影……
「阿……佑……?!」惊喜涌上心头,催促我快步走向他。
他消瘦的双颊绯红,下眼袋有著明显的阴影,那凄凉的模样让我心惊。
「好久不见,可以请我进屋吗?」那语气,是那麽的礼貌。
我苦涩的勾著嘴角,他以前……不曾用如此客套的问句,如同对待陌生
人的礼貌让我心凉半截。
我几不可察的点头,开门请他进去。在他面前搁上一瓶绿茶,我随即在对面落座。
静谧的空间只能听闻时针的滴答声响,平板的令人难受。我不安的觑了他一眼,却被眼前所见惊愕到手忙脚乱。
他的脸淌满了泪水,在发觉被我发现後,更加不能自遏的啜泣起来。
我慌乱的冲去拿卫生纸,奔到他的身旁递给他,「怎麽了?」
他的泪水像洪水泛滥般不断流下,颤著双肩抬眸望著我,双眼早已红肿不堪。我慌张的直接抽了数张卫生纸在他脸上乱抹一通,不住的询问。
「哎唷,到底怎麽了?你别光哭啊,说话啊!」
他依旧不作声,悲嚎一声扑到我怀中,埋首於我的肩上,抖颤的双手紧紧抓著我的衣服,声音嘶哑地泣喊,「他怎麽可以这样对我?怎麽可以!!呜呜……什麽叫〝莫名其妙″就跟我上床了?什麽叫不该碰我?!太过分了……呜……咳咳……」
脑中彷佛有颗原子弹轰然炸响,耳朵嗡嗡地让我几乎听不清楚他说了些什麽。
上……床?
「我是给他嚐鲜是吗?什麽叫我太死心眼,是男人就看开一点?他怎麽可以如此糟蹋我的感情!!呜呜……啊啊……」
我听见了什麽?是幻觉吗?捏著大腿,痛就代表著不是幻觉了……
我闷不吭声的推开他,看著他满脸震惊和受伤的眼神,我知道我不该如此,但是……我需要冷静地思考!
「连你……连你也不想理我吗?你居然讨厌我到这种地步?!」他又扑上来紧揪著我的衣服,「看见我你也装做不认识的撇开头,我是同性恋让你恶心吗!?」
「阿佑!冷静点!」
「你要我怎麽冷静!!」他嘶吼,「我的情人避不见面、我的死党讨厌我到不想见我的地步,你要我怎麽冷静!!」
心口顿时揪紧抽痛著,我不禁将他拥入怀中,抚著那颤抖不止的背脊,柔声道,「对不起!对不起!阿佑……」
「我不知道我的懦弱带给你这麽大的伤害,对不起……我不敢见你是因为怕你怒气未消,我没有讨厌你,我不会讨厌你的……」
他推开我,看我的眼神中夹杂著希望,「纵使我是同性恋?」
我不自觉的垂下眼睑,等到发觉这样的错误时,为时已晚……
「……呵呵……我就知道……」
那语气中的冰冷和眼神中的绝望让我一惊,我边大骂自己边伸出手,他闪开了我伸出去的手,泪如泉涌。
「阿佑,别这样,我没有那个意思……」那你瞥开眼神是什麽意思?心底有道冷酷的声音传来,我充耳不闻。
「不用装了,我知道……我都明白了……」凄惨的声音幽幽地叫人心寒,我心急如焚的伸手又想抓他,我总觉得,再不抓住他,他便会离我远去。
不料他用尽全力挣脱,转身迅速地离去,我怕他做傻事,因为那绝望的眼神带有狂乱的色彩,唯有濒临崩溃边缘的人才会如此!
他跑我追,我头一次发现他居然跑的如此快,可恶的家伙,明明以前都跑倒数的!我暗骂自己没用,竟然追过几个街道都追不上,终於,体能好的我占了上风,距离越拉越近,我奋起直追,就差几公尺了……
吱 ── 碰!!
什麽声音?我脑中空白地瞪著眼前发生的一切,一辆轿车打滑停在电线杆前,阿佑的身体如断线人偶飞跃在空中,重重地落在数公尺外的街道上。
我的血液在冻结,我的脑中一片空白,耳中的嗡嗡声更大了,我想动,身体却僵硬到连跨出一步都难,我想喊,却觉喉咙里像塞了东西,张著嘴出不了声……
直到,我发现那瘦弱的身体所躺之处涌出了一片血红……
「阿佑!!」
※ ※ ※
雨下了一整天,整个世界只听得见雨珠落地的声响和不间歇的哽咽声,我不想撑伞,任由雨水洗刷我的哀伤,我早已分不清究竟是泪水还是雨水布满整脸,发梢的水珠不断凝结、落下,融入那片泥泞中。
天灰灰,心凄凄,天地间彷佛也在阿佑的傻而哀伤。
不断落下的雨冰冷地刺痛我的肌肤,但这点痛比起心痛又算的上什麽?
阿佑的葬礼上,来了为数不少的亲戚,朋友却零星几个,而我正是其中之一。我跪倒在他的灵堂前,不住的痛哭,乞求他的原谅……
对不起……对不起……
我没有轻视你,也没有讨厌你,为何不相信我呢?纵使其他人都唾弃你,我也绝不会弃你而去……
原谅我带给你的伤害好吗?
……呵呵……你又不会说话,我问也白问……你再也不会开口讽刺我……
再也……听不到你喊一声男人婆……
「呜啊啊……呜……」
葬礼结束後,贝尔学长狼狈的冲进来,大家皆惊愣在地,等我反应过来後,我已经手脚并用的痛扁他了。
他一个大男人闷声地承受我的怒气,脸上默默地淌著泪。阿佑的家人
原本也想动手,但见到我几乎将对方殴到趴在地上的境界,担忧会再出一条人命的他们不由分说急忙架住我。
「滚!!都是你!都是你害死他的!都是你……」我嘶喊,像个疯子般叫嚣著。
他一语不发的爬行到阿佑的棺前,伏在上面痛哭失声,我愣了,耳边
传来他悔恨的告白……
「你怎麽这麽傻?这麽傻啊!如果早知道我的离开会让你痛苦到死,我才不管你妈说什麽,怎样也要带你离开……阿佑……你怎麽舍得抛下我啊?呜呜……呜呃啊……」男人的哭声在我耳里听来像雷声震盪,在望见阿佑的母亲一脸悔不当初的表情时,我顿时明白了。
「伯母……」耳畔响起的声音如鸭子般沙哑难听,「阿佑虽然看起来什麽都随便的样子,但你知道吗?一个随便的人认真起来,那固执可比坚石你知道吗?」我就是这样的人,认定阿佑为好友,就一辈子都是。
我不想再理贝尔学长,因为他善意的退让反倒伤了阿佑;我不想再见伯母,因为她自以为是的关心毁了一对情侣;我不想再见到自己……这样懦弱的自己……
到头来,谁都有错,谁也怪不了谁。
天空依旧灰蒙,他的睡颜依旧。
※ ※ ※
将信折成纸飞机,射向天空的你。
亄?你在另一个世界过的好吗?
我过得还不错,交了一个男友,你也认识啦,就那天舞会上邀我的男生,跟你说件连我都难以置信的事,这家伙居然暗恋了我四年耶!打死我都想不到这个时常出现在我身旁的家伙居然有勇气在毕业那天用大声公向我表白,丢脸丢到家啊!
我也没想到自已会接受这个懦弱的笨蛋,我想,或许是他坚忍不拔的狗儿精神打动了我吧……我跟他结婚後才发现这家伙不是普通的蠢,老婆生孩子他哭个什麽劲啊?被当成玻璃对待的感觉真讨厌说。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生了个男孩唷,这个蠢蛋翻字典不够居然跑去图书馆借一堆姓名学之类的回家,我气结的赏他一记手刀加回旋踢,这蠢蛋才乖乖的把书还了。
至於最後名字到底决定为什麽……
其实我早就想好了,偏偏孩子的爸硬要凑两个字,所以啦,孩子就叫……
『靖佑』
嘎?啥要靖字?因为这家伙喜欢李靖啦!!
一直提我的事你也烦吧?虽然不太想说……啧!贝尔学长还是孤身寡人一个,看他可怜所以我让他当靖佑的乾爹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