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啦……这也是你的孩子唷,在天堂的你一定要保佑他哦!
─ 给在我心中永远不变的你 ─
─ E N D ─
後记:
在某天下午读书时来的灵感,隔天是月考……囧
会想写这样的文,主要是因为近来社会已较能接受同性恋,
但,如果身旁有人是平日总觉得遥不可及的同性恋呢?
家人或好友,甚至是喜欢的人,你会怎麽看?
抱著这样的心态,我试著将自己融入其中,写出了这篇文来……
至於阿佑是参考好友的性格,修改後诞生的角色。
希望你〈你〉会喜欢。
杳枫(架空·非人)
记忆中的那天,是诡谲地满月和遍地的枫红,他强撑起身子躲进枫林中,体力正一点一滴的流逝著。一阵昏眩袭来令他脚步踉跄一下,咬牙举刀在自己的大腿上刺下,强烈地剧痛将他从迷离的晕眩中拉回。大量的冷汗沁湿他的衣襟,无暇抹去流至睫毛的汗水,就算抹去,视线还是一片模糊。
「呼……哈……」赶快!不能休息,稍有停滞就会被追上,被那帮丧心病狂地村民抓住的下场,他连想像都不敢!
可多日未进食,只啜了几口污水的身体那禁得起这般折腾,长时间的奔跑早已耗尽那微薄的体力,现在支撑著他的,是强烈地求生意志。
他恨,恨那些盲目无知地村民、恨不眷顾他的老天,然而,最令他怨愤的,是那从他一出生就将他抛弃的母亲。
村民们畏惧杀害他会遭报应,硬是强压下恐惧丢给他几件破衣服和剩下的食物,将他隔离在後山,放任其自生自灭。直到近日爆发了瘟疫,多数的村子因为偏远加上朝廷无暇帮助,而惨遭全灭。一时间,天下人心惶惶,人性的丑陋也在此得以见著。
抢夺食物、焚烧染上瘟疫的村落、更有甚者,饥不择食,烹食人肉。那一年生灵涂炭,活著比死亡还痛苦。
在村子也出现瘟疫後,村民的指责纷纷落在他的身上,他们鞭打痛殴他就算了,虽说求饶不是他所愿,但在生存与死亡间他宁愿选择前者,死了,就什麽都没了,没有知觉、没有希望、不复存在,对於什麽都没拥有的他来说,那是最可怕的事。
他不怕失去,什麽都没有的他不在乎那些身外的东西,尊严、志气……那些若能填饱肚子或许他会考虑,但就是不能,反而还会为他带来更多的伤口,甚至是病痛。半夜的高烧发热,在在让他体会到生命的脆弱,走过鬼门关几回,他深切地体认到唯有像根杂草,他才能生存下去。
他唯一拥有的,就是这副躯体,因为唯一,所以格外珍惜。
瘟疫的降临带给人们死亡,包括他。如果是染上瘟疫自然死亡他也认了,偏偏要取他命的不是老天爷而是村民,死在他人的盲目迷信,叫他如何甘愿?
所以,在辛苦了数日後,他挣脱绳子,在夜色的帮助下逃跑。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的,如果不是王叔和春姨这对该死的狗男女半夜不睡觉跑出来偷情的话……
可恶!死亡的恐惧都降临了还贪求著欲望!这些人真是……
不幸地在春姨拔尖的嗓音和王叔的怒斥声中,村民一个个衣衫不整的跑出来,操刀带棍满眼愤恨地追逐著他。
在追逐中一位最靠近他的村民跌到了,手中的刀子也滚落至前方,明知片刻不得停留,他还是转身拾起那把刀子,手中闪著银光的利刃之於他而言,是保护自己的希望。
一瞬间的恍神便足以决定成败,当男人扑过来时他才回神,当下慌乱的他只好伸出细长的双臂阻挡,原以为会被抓住痛打一顿,不料手中传来异样的触感,耳边传来细不可闻的噗滋声,他当场傻愣。
刀子正不偏不倚地差进对方的胸口,男人的双目突出,难以置信地瞪著他,似乎很难想像高大的自己会死在弱小的男孩手上,满脸的不甘。
慌忙中他只想到赶快远离这可怕地男人,身子远离连带刀子抽离,大量的鲜血顷刻间溅洒他全身,染红了衣服和他的双目,视线所及是一片血红,其馀的颜色彷佛消失一般,连玉盘似的满月也带著红色,诡谲不已。
完全无法思考的他本能的动起脚步,远离男人染血的尸体和怨毒地眼神,远离诡谲地绯红之月。
杀人了!他居然杀人了!?
躲到一棵最隐密的枫树下,喘息不止的他大张著口,努力地将空气吸入肺中,彷佛少吸一口,下一秒就会面临死亡般。颤抖地摊开握的死紧的手掌,映入眼帘的是乾涸地暗红色,刺目又恐怖,之前血红的记忆又鲜明起来。
不同於刚开始的害怕和自责,他双手紧握,一抹笑靥放松地在脏污的小脸上绽放。
杀人的恐惧远比不上生存的喜悦,就算杀人是不对的,可他是为了生存,有错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现在他为了自己杀掉仇敌,所以他活了下来,一切都是为了生存,所以没什麽好难过的……
可是,为什麽视线会一片模糊?脸上又为什麽湿湿的?直到手中的血迹模糊起来他才明白,从未流泪的自己哭了。
虐待饥饿都不至令他哭泣,一个人的死亡却牵动他的哀伤,对方还是欲加害自己的仇人,太奇怪了!明知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奈何就是泪流不止。
太沉重了,生命的负担岂是自己能承受的?唯有杀掉欲害自己的人才能存活下去,这份认知让他除了感到无奈外,更多的是悲伤。
遏止不住地泪水淌满他的脸,大腿上的血正缓缓流下,浸湿了裤子和泥土,他已经无能为力了。
好累,这是他第一次觉得活著好累,可是他不想死,还没有见识过外界的他不甘就这样死去,就算外界不如他所想的美丽他也要亲眼看见,见证自己活过的足迹。就算人性的丑陋令他灰心、人类的伤害令他痛苦,可他下辈子还是想当个人类。
这算犯贱吗?明知道会伤痕累累却还是如飞蛾扑火……
秋风拂来,枫叶沙沙作响,一道飘邈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悦耳却不带一丝温度,〝汝想活吗?″
「……谁?」不是村民会是谁呢?他警戒地四处张望,就是没看见半个人。想来唯一的可能,便是那叫人畏惧的精怪了。
〝莫管吾是谁,仅需回答便可。″
「……那……那是当然的!」没错,就是因为想活著,他才会如此辛苦的求生不是吗?
〝为何而活,既然如此痛苦何不放弃?″
「那是因为……活著才有希望……」
〝希望?那种不切实地东西汝见得著吗?汝的希望又是为何?″冰冷的声音参杂了一丝讽意。
「我……我的希望就是活下去……」
〝希望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是为了希望,汝不觉矛盾吗?″
矛盾……长久以来的信念开始崩溃了,他为希望而活,可希望是什麽?没有目标等同没有希望,那他辛苦生存又是为了什麽?盲目地求死很愚蠢,盲目地生存更无意义,既然没有意义,那就没存在的必要……
不行不行!他摇头否定,这样的想法根本就否决了自己的存在,如果连自己都不认同自己,那是何等的悲哀。
「活著至少可以遇见希望不是吗?所以,我要活著,我要活著!」大声地宣示著,不单喊给对方听,也说给自己听。
〝死亡有时是种解脱,贪婪、痛苦、绝望、愤恨、嫉妒……这些会从人心中不断涌出的丑陋情感就会消失,死亡所带来的平静,其实也很快乐。″对方低喃道,声音参杂了一丝向往。
「闭嘴!你懂什麽?」爆发的怒气,不为对方的话语,而是为了自己居然无从反驳,甚至因此动摇不安。
沉吟片刻,对方缓缓说道:〝吾确实不解,汝的希望是空谈,生存又痛苦,如此人生不要也罢。″
「住嘴住嘴!我的人生自己决定,不用你管!」歇斯底里地低吼著,他索性捂住双耳,拒绝聆听,纵使那声音悦耳,可语气中的冰冷黑暗,会让他心中名为『希望』的火苗消失的。
〝既然汝如此渴望生存,那便可帮吾一个大忙……″意外的,原先冰冷地嗓音竟带著欣喜雀跃。
他困惑地抬首,一位漂亮到雌雄难辨的绝世美人正俯视著他,脸上挂著淡淡笑容,一脸和善,与方才咄咄逼人的姿态孑然不同。
「你……」有喉结没胸部?「你……你是男的!?」
〝不,吾非男非女,亦男亦女,端看人的认定。″那人笑的轻灵,足尖一点,优雅地飘落至他的身前,低下身子拥住他。
一阵香气逼来,原本就模糊地神志更加迷离,他眨眨眼,不住地摇头晃脑,好似如此便能将脑中的混乱甩出。对於美人的拥抱他可一点也消受不起,双手不停地推拒著,无奈美人看似纤弱,力量却大的惊人。
〝嘘,安分,他们来了。″那人凑进他耳边,语带戏谑地笑道。
他浑身一僵,冷汗开始狂冒,像尊雕像似的窝在那人怀里,动也不动。恐惧再度袭来,他只能咬著下唇,听著越来越清晰的鼓噪声。
〝帮吾一次,如汝所愿,如何?″
「……好」许是慌乱了,他连考虑都没有便答应了,完全没去思考对方口中的帮忙是否是自己能力所及,加上对方诚恳地眼神,明知精怪不能信,可他还是相信了。
真是讽刺,所谓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在他身上应该改成『凡我族类,其心必异。』!没想到第一个对他展现诚恳、温柔的,居然是为祸人间的精怪,真是可笑至极。
「欸!那死小鬼在那,快点!」
「喂,大家快来啊!」
喊打声瞬时此起彼落,他静默地望著村民们越发清晰的身影,意外地发现心境竟是如此平和。以往的怨怼彷若过往云烟,一身轻如鸿毛,他勾起嘴角,对著欺负他的村民们笑了。
〝不悔不怨?″
「是的。」
那人颔首浅笑,〝那麽,契约成立……″
倏地,村民们的声音变得遥不可及,对方的眼瞳中映出自己茫然地神色,在听见自己吐出「我愿意」三个字後,他便沉入深不见底的黑暗中,就此与世别离。
〝从今以後,汝便名为……″
「杳枫!」
对,那人最後是如此说的……
「杳枫!你这家伙别给我装死!」那人气急败坏地囔囔著……等等,好像不是吧……
长睫轻扑几下,绯色妖眸中不见一丝清明,须臾,他才将意识从混沌中拉回,〝你怎麽又来了?″平淡地口吻略显不赞同的说道。
「哼!」男人鼓起腮帮子,双手叉腰指著他的鼻子,「把大东村那只造孽的妖怪给我交出来!都发生在你眼皮底下了,可别想跟我打哈哈混过去。」
〝唉……″忍不住叹口气,他头一次为同类爱恶作剧的性格感到头疼。现在的人类与妖怪对立已经到了剑拔驽张的境界,稍有风吹草动,便是血腥的开始。
「你叹啥气?我才要叹气吧!村民们都在怪师父太仁慈,才会让只妖怪嚣张。」男人不依的瞪眼。
〝他没恶意……″
「他是没,但其他的妖怪可不是这样,啃人骨吸人血,村民们怕都怕死了,那管你是好妖还是坏妖!」
凝视著眼前正气呼呼的男人,刺目地黄色道袍令他一瞬间恍惚,彷佛回到初遇时的情景,男人不常穿道袍,穿了就代表有要事,而这要事通常八九不离十跟妖魔鬼怪有关。
十年前下著雨的夜晚,滂沱大雨使得地上泥泞不堪,还是小道童的男孩脚步一个踉跄,扑跌在泥泞中。一身黄色道袍已遍寻不著一处乾净,满是泥污和血渍。男孩没有哭,只是咬著牙,手脚并用的赶紧爬起,捂住肩上的伤口艰难地迈开脚步……
在树上的他将这情景尽收眼底,一股莫名地熟悉感拥上心头,逃离、受伤、孤独……眼前的小男孩像极了人类的他,触动了他心底最敏感的那根弦,既然无法忽视,那就出手吧。
所以,他不顾男孩是死敌的身分,从山鬼手中救下他的小命,百年山鬼自然不敌他体内传承千年的力量和经验。在小孩养伤的期间,他也从他的心灵窥探到事情的始末。
好老套的戏码,又是自以为经验十足的老道士带著徒弟挑战非自己能力所及的高级妖魔,自不量力的下场就是全军覆没。
他冷漠的从男孩的意识中抽离,哀伤、愤恨、恐惧……这些情绪他已经屏弃多年,除了对此感到陌生外,更多的是不屑。
一切都是自找的,没有什麽好同情。抚著男孩柔软地颈子,他这样告诉自己。
之後,男孩虽然康复,却一直对他的救命恩人是只精怪感到耿耿於怀,随著日子渐长,男孩的身形开始拔高,他才深刻体会到自己的时间已经完全停止,不同於男孩流动的时间。
体认的这一刹那,他居然嚐到一丝空虚。
想摆脱那异样的情绪,男孩却三不五时跑来枫叶林找他,每次都理直气壮的叫他哑口无言。
我高兴来这睡觉你管得著吗?枫叶林又不是只有你一人……呃……一精怪的……
欸,这些水果快烂了,帮忙解决啊……
喂,你看我终於配剑了,哼哼,臭杳枫,看我替天行道……
对他进行心灵窥探,只有初识的那次,所以,对他之後略显热情的举动他总是感到困惑,明知人妖殊途,却为何能摆脱多年来的芥蒂与自己相处,就只因为自己救过他一次吗?
不想与男人有太多牵扯的他,莫可奈何地望了眼前脸皮厚比城墙的男人,启唇道,〝你,别去管了,不会危及村民便可。″
「不会危及村民性命没错,可是把全村民的衣服都藏起来就太过分了!还有,我有名有姓,你是健忘啊?」
〝……你的名字很重要吗?″不屑地睐了他一眼,他嗤道。
「你你你……」男人眉头紧皱,不知为何竟吞回欲出口的抱怨,一脸懊恼地瞪著杳枫。
半晌,男人才像只挫败的公鸡,撇唇说道,「杳枫,我已经成年了,有足够的能力可以保护自己,你不用担心那些低下的魑魅魍魉知道我的名字後会伤害我。」
杳枫一阵错愕,回神後就是一脸被发现的慌张,〝胡说什麽,我才不会……″
「佟海。就两个字,不敢喊吗?」
〝你这……笨蛋。″
不是没注意到男人眼中期待地眼神,不喊名字,只是不想在心上又多了个负担而已。罢了,事已至此,也没什麽好坚持了。
〝你来找我应该不是为了喊不喊名字的问题吧。″
「对了,那只臭妖怪……」佟海领悟过来,随即跳脚的大吼。都是那只臭妖怪,害他们寺内的衣物悉数出借,每位师兄弟都只剩下件道袍,几乎是天天衣服和身体一起洗了。
不揪出那只妖怪大卸八块实在难消他心头之恨啊。
冷淡地睨了他一眼,杳枫丢下句〝真无聊,恕不奉陪。″後,不管在身後直囔囔著「死没良心!」的佟海,迳自离去。
※t※ ※
佟海之於他,算什麽呢?
这个问题打从见到佟海起,便一直萦绕在他心上,挥之不去。他早已舍弃人类的身躯以精怪的模样生存於世,难道在心底深处还存著对人的恋栈吗?
百年过去了,他也对当初强烈的求生意志感到可笑。那时的他游走於生死边界,对於生存的渴望让他满脑子只想著活下去,可当他真活著甚至长生不老时,一阵空虚开始伴随著他。无数寒暑过去了,而他还是没有得出解答。
抚著胸口力量所凝聚之处,他缓缓地閤上眼,在前任拥有者的记忆中翻找著答案。再次醒来後,他知晓了许多事,包括了『杳枫』为何选择他,和这副躯体悲哀的身世。
初代杳枫,是个相当消极自私的人,久病厌世的他自杀了无数次,都在千钧一发之际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他对那些关心他的人们感到怨恨,无法如愿的恨意随著日子增长,终於在某天夜晚,他下手毒死了家人,仅留下一个幼弟。
如此天理不容的行径人神共愤,於是神对他下了个诅咒,『汝将看尽世态炎凉、生老病死,世代交替,仍永世不得善终。唯一的办法,便是将诅咒的力量转移到另一个渴望生存之人身上,方得休眠。』
可也仅是休眠,非关死亡。
於是,前代杳枫还是未能如愿,只能在下一位继任者的体内沉睡,直到继任者兴起归去之意,才从黑暗中悠悠转醒,动身寻找下一位继任者。如果不这样,他会被强烈地孤单空虚给吞噬,体会比死亡更可怕的无边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