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岛”是一个酒馆,不在意大利人的社区,而是在离中央公园不远的巷子里。下午的酒馆生意冷清,韩庚同往日那样推门进入,吧台前的胖女人看到他,伸手指着楼上。他穿过大厅,掀开后门的布帘,沿着酒馆外面生了锈的铁楼梯走上去,楼梯的铁板发出桄榔桄榔的响声。到了二楼,轻扣木门。开门的人毫无悬念的依旧是老York.他年近60,头发已经掉光,一张老脸上布满褶子。他是韩庚的生意介绍人,自幼在平民区长大,混过帮派,走私过军火和毒品,附近的黑人,哥伦比亚人,意大利人,亚洲人很多都跟他相熟。十几年来,他一直经营着酒馆,同时给Mark介绍生意,Mark也是个杀手,是韩庚的师傅。Mark死后,York倒也没有损失,继续把生意介绍给韩庚,每笔抽两成的佣金。
意大利人男子人高马大留着一嘴落塞胡子,看起来颇为凶狠。他指着照片上的老男人:“三天以内,叫他死。”
韩庚没见过这人,倒是对照片上被他搂着的那个男孩子很眼熟。他是四十二街上卖身少年中的一个,经常和住在自己对门的那个叫基范的孩子混在一起。
价格已经事先由York谈好,韩庚只是盯着照片,木讷的点点头。
意大利人走后,韩庚掏出三包薯片丢给York,那个贼眉鼠眼的老头摸了摸硬邦邦的袋子估计着里面东西的形状,委琐的笑了一下,从保险柜里拿出一个皮箱,打开,里面是码的整整齐齐的美票。韩庚抽出一搭,一张张数过去,在确定里面没有搀杂废纸之类的东西后,把整箱的钞票倒进自己的旅行包,扣上拉锁,神色如常的离开。
那天韩庚回来的很早,没有故意在十二点去走红灯区。有时候他觉得自己真的很傻,那孩子明明就住在对面,自己却一直没有勇气和他说话,也许是没有勇气接纳一个人进入自己的生活。他知道那个男妓很多事,他以前就在皇后区挣钱,后来生意不好,才跑到四十二街和公园大道。他脾气很差,听说曾经欧打过嫖客,然后被雇他酒吧老板连打带骂的赶了出去,于是自己租房搬进这座公寓。有几次,韩庚在走廊里碰见他,想跟他说:别在做这行了。可是又觉得自己没有立场说这样的话,杀人和卖淫,他们做着两种世界上最古老的职业,谁也不比谁干净。最终他只是低着头擦着男孩走过去,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他就像个偷窥者,时刻注意着那个男妓的一举一动,尽管觉得恶心,他却没办法控制自己。
韩庚躺在床上,一直到深夜。走廊里有了动静,他听到那个叫基范的男孩放肆的笑声。黑暗中韩庚起身凑进门边,声音更清晰了,除了男孩的声音还有喝醉旧的男人含混不请的唠叨声。透过猫眼向门外望去,身材臃肿的男人自身后抱着男孩,不断的磨蹭。那个叫“基范”的男孩正在找钥匙开门,不耐烦的边推他边骂:“你t*的进去在搞,猴急什么?”那男人失控的拽住他,将他恩在走廊的墙壁上,扯开他的皮带,粗暴的挺身进入。男孩叫了一声,接着开始配合在自己身上发泄的男人,有节奏的摇动着腰部,低声呻吟起来。韩庚站在门后看着这一切,他添添嘴唇,右手伸进自己的裤子,想象着是那个男娼在抚摩自己,渐渐的他的呼吸急促起来,下面越来越硬……男孩的呻吟声渐渐大起来,看来是到了高潮,随着一声低沉的吼叫,所有的欢娱戛然而止。韩庚把右手从裤子里套出来,上面沾满了乳白色的浑著液体,有些炙热,还有些肮脏,散发出难闻的气味。这时他听见门外男孩冷冷的声音:说好100块,一个子儿也不能少。
毫无起色的生意和房东锲而不舍的讨债,逼的基范也不得不开始接触那些有特殊癖好的客人。他在中央公园门口的咖啡馆勾搭上一个一头卷毛的家伙。那人自称年轻时住在非洲大草原上,曾经和毒蛇狮子等猛兽相伴,一个人独自生活了很久。不过基范才不管他是来自非洲还是火星什么地方,他只关心对方口袋里有多少钱。听说最近很多人靠贩卖野生犀牛角发了横财,看卷毛披金戴银俨然暴发户的蠢样,估计也是靠的差不多的路数发家。卷毛鬼有窥YIN癖,执意要把基范那里的毛剃掉。这对男人来说是件非常羞耻的事,只是男娼本就没什么自尊可言,在嫖客眼里如此,在他们自己眼里亦如此。折腾大概两个多小时,基范总算拿到了事先谈好的800美元,真是好买卖,他在心里偷笑。
四十二街一如既往的喧嚣和混乱。百无聊赖的逛了一圈,没发现Brian的影子,基范纳闷,难道那家伙真带上可笑的贞操套,奔着他的新生活去了?朋友没找到,却意外的碰上朋友的男朋友。
公牛Sammy,那个意大利老男人,在本森赫斯特区拥有一间地下赌场,Brian说对基范说过,愿意跟着Sammy,至少他是真心喜欢自己。
“你看上去很无聊。”老男人下了车跟基范搭讪。
“Brian不在附近。”基范没正眼看他。
“我今天不找他,我找你。”那老家伙添着脸凑近,“我发现你好像很不喜欢我。”
“你到底想干吗?”基范痞痞的点上一只烟,斜眼望向他。
Sammy嘿嘿笑起来,他环住基范的腰,把两张钞票塞进他牛仔裤的后口袋,“大街上说话太吵,到我那儿去坐坐?”
基范在内心冷笑,男人就是这样,得不到永远是最好的。他想如果Brian知道自己跟他的男人搞在一起会不会找人把他剁了。看了下手表,时间还早,难得生意自动上门,有钱为什么不赚。基范掐掉烟,跟着他上了车。
这个老男人的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他带基范回到自己的一套住所,让他洗澡。洗完了以后,并不着急跟他上床,而是用绳子把基范捆起来,并且捆得相当有技术含量,束缚脖子的部分连接捆着下面的某个器官,搞的基范只能拱着背,庚着脖子,异常难受。而他的胳膊腿却是能自由活动的。据Sammy说这是最近流行的日式捆绑法。操你妈,日本!基范心里暗骂。绑好了以后,老家伙又让基范穿上衣服,跟着自己出去吃晚餐。他们在一家高级的意大利餐厅订了位子。烛光红酒,各色名菜,本是该顿开心的晚餐,基范却因为被绳子绑着吃的十分有限。
回去的路上,Sammy说忘了买保险套,他们在四十二街街口的台湾超市门前停下。两个人在不大的便利店里转了几圈,基范帮着选了个据说有橙子味道的套子,因为他知道自己很快就要含那个东西,他喜欢橙味的。付帐的时候,“午夜王子”恰巧排在他们前面,他买了好几袋黄瓜味的薯片,是食品公司推出的新口味。基范盯着他漂亮的侧脸想,真有那么好吃吗?
回到住所,基范被要求脱光衣服,跪在地上为男人口交。这是他常干的活,他自信自己的技术能让客人满意,不过因为是冬天,膝盖挨着地板有些凉冰冰的,他想,要是能铺地毯就好了。男人的那里很粗,基范张大了嘴才勉强含进去,然后就是色情电影上的镜头,男人粗野的扯着他的头发,抽插。屋子里弥漫着情色的气味和粗重的喘息声,这个时候,谁也没注意到,房门正无声无息的打开。
基范抬起头,是因为他感觉到老男人拽住他头发的手突然松开,软绵绵的划过他的脸庞垂下来,几乎是在同时有炽热的东西滴在他的额头上。不是敬业,是黄色的黏稠物。他永远也忘不了当时那一幕,男人的脑袋缺了大半边,血混杂着脑浆在他赤裸的身体流的到处都是。无头的尸体,保持着站立的姿势,甚至阴茎还在剧烈的抽搐,过了半分钟,才向后载倒下去。然后基范看到了杀手的脸,内双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小巧的嘴,一张脸被帽子遮挡了大半,就是住在对门的 “午夜王子”。他面色平静,装了消音器的枪抵住基范的额头。
基范浑身僵硬,大脑里一片空白,瞳孔收缩成小点。死了,真要死了吗?这么多年,像阴沟里老鼠一样活者,难道就是为了等待被杀死,这就是所谓上帝的赎救吗?不,我不能死,我还有好多事要做,还有那些人,他们还没付出代价。冷汗自基范的额角流下,他知道这个时候应该说两句讨饶的好话,然而触及到杀手比黑夜还黑的眼瞳,大脑就停止运转,只是张着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王子”收回了他的枪。
他没再理会被吓傻了的基范,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一袋薯片,是刚买的黄瓜口味,拆开封口,把里面的食物统统倒进马桶,用水冲掉。然后用一把锋利的锯子麻利据断尸体带着戒指的左手,装进袋子里,再用双面胶布粘好开口,塞入背包。他把尸体推到床下,用床罩遮挡起来,又从厨房里找到拖把简单清理现场的血迹。基范赤身L体,呆呆的坐在地上,直到韩庚料理完一切,带门离开,他才从空白的状态中清醒过来,飞身跑进卫生间,扒到水池边狂吐不止,刚才吃的意大利名菜通通无一幸免,全被他吐了出来。
回到他们做 爱的卧室,基范尽量不靠近覆盖着尸体的床。他用厨房里找到的保鲜摸缠在十个手指上,为了在翻抽屉和柜子的时候不留下痕迹。老家伙死了,但是钱还没付给他,基范不愿就这么算了,翻了约莫半个钟头,竟然真被他找到了现金,一共三千多美金,基范想,今天可真TM刺激,他心满意足的收好钱,哼着歌离开了Sammy的住所。
自从知道了韩庚的职业,基范生活发生了翻天复地的变化。这种改变不是表面的,他依旧干着以前的勾当,每天在“红灯区”对着不同的男人卖弄风情。然而,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Sammy脑浆迸裂的一幕总是不断的闪现在脑海里。他想起在船上生不如死的一年,那个脸上有刀疤的蛇头把他恩在甲板上疯狂的侵犯,壮实的和黑熊一样的大副不止一次用啤酒瓶敲的他头破血流,还有那些肮脏的形容委琐的男子……常年见不到光的舱底,行如枯槁的病人,摇动的床,写着单词的破练习本,一双双欲望的眼睛,本以为遗忘了的记忆,层层叠叠交织混杂在一起,有个声音在心底叫嚣,必须要让他们付出代价,杀了他们,全部杀掉……
就像诨号度日的酒鬼看到了希望,基范原本绝望的生活也突然找着了方向,从此心境都和以前不同。尽管这方向只概括为两个字:仇恨。
第一天,基范独自呆在房间里,安静的等待着。十二点刚过,门外响起哗啦啦的钥匙声。他像只小豹子般从床上一跃而起,光脚奔到门口,拉开虚掩的房门,如愿以尝的见到那个人。
“喂,”基范喊了一声,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
那男孩回头,神情木讷的看着他。
基范以一种庸懒的姿态倚靠在墙壁上:“我发现,我们住的这么近,却从来都没说过话。”
韩庚迟疑了一下,才开口:“现在我们不是在讲话吗?”
第一次,基范听到“午夜王子”的声音,轻柔而有些糯糯的嗓音,和想象中在刀口摸爬滚打的人完全不同。如果不是基范亲眼看见他熟练的杀人,死也不相信他会是个刽子手。
韩庚的回应给了基范更进一步的勇气,他说:“我没想到你是做‘清洁’工作的,说实话,从外表上一点也看不出来。”
这次韩庚没有再理会他的话,甚至没有再看他,只准备进门。
基范抓着他的胳膊,迅速闪到他身前:“如果我现在告诉你,我想雇用你,你怎么说?”
“雇佣我?”韩庚沉默了两秒种,似乎是在思考,然后用他那特有的柔软语调说:“你雇不起我的。”说完推开基范,无情的关上门。
“喂!”基范大喊,“你怎么知道我给不起钱!”他不甘心的猛拍门板,“至少告诉我你的名字!”
“韩庚。”屋子里隐隐传来两个字。
第二天,基范像往常一样蹲在四十二街的街口,他不耐烦的左顾右盼,旁边的BRIAN抱着啤酒瓶子,坐在地上喝的烂醉,一边哭一边重复的念叨:“SAMMY死了,t*,他死了……”
到了十二点,“王子”准时出现,大街上响起一片口哨和尖叫。基范隔着马路对他喊:“韩庚!”
韩庚听到了,他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停步。其实昨天基范主动和他说话,让他非常吃惊。他猜不到基范的意图,为什么要接近自己,也许那天就该杀掉他的。韩庚最终没有停步,基范在男娼们的起哄声中追了上去。
“你每天都买很多吃的。”
韩庚没回话。
“想不到清道夫的工作时间也这么固定。”基范继续搭讪。
韩庚依旧沉默着。
“你那袋子里放的尸体吗?”基范着发扬他锲而不舍的优良品质。
“不是,是我明天的午饭。”韩庚最终还是没忍住搭了话,说完后他红了脸,十分懊恼。
基范一直跟他到公寓,韩庚神情无奈的看他:“别再跟着我了!”
基范吐吐舌头,“你这人太孤僻,不想交个朋友吗?请我进屋喝杯咖啡怎么样?”
韩庚问:“你不怕死吗?”
基范冲他一笑,“杀我这种小人物,可没人付你钱。”
韩庚呆住了,就在他愣神的片刻,基范歹着机会,溜进韩庚的屋子。
“我想过了,你说的对,我确实付不起钱!”进屋以后,基范大摇大摆的往沙发上一躺,俨然屋主的架势。
而真正的主人郁闷的站在门口,等他的下文。
“不过我还有别的东西,你帮我的忙,要我怎么样都可以。”
韩庚说:“我要你别来烦我。”
“真的?你那么讨厌我?”仿佛是看穿了什么,基范自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他扯开上衣扣子,迅速脱掉扔在地上。少年瘦的皮包骨头的身体笼照在惨白的灯光下,隐约有轻微的疤痕,狰狞中透出病态的美感。他一步步的逼进韩庚,“难道你不喜欢我?你不想要吗?”
他走到韩庚面前,凑近他,在他耳边低声说:“告诉你个秘密……我没穿NEI裤!”
他说完,放荡的笑起来,干脆的脱掉裤子,果然,里面什么都没穿,春光一泄千里。
阴暗的灯光下看不清韩庚的表情,基范只听到他冷淡的声音,“给我出去。”然后就被粗暴的推出房间。“碰”的一声,门被用力光上。
“HUN蛋,WANG八蛋,FUCK!”被隔绝在屋子外的基范光着身子对着韩庚的房门又踢又揣。
过了一分钟门又开了,韩庚出现在他面前,他还没来得及高兴,马上被塞了一堆衣服,是他刚才扔在人家屋里的。然后门再次被无情的关闭。
“t*,垃圾,HUN蛋……”基范继续破口大骂……
第三天,基范通过专做走私内衣生意的Hunter搞到了一把手枪。这是他第一次拿枪,他摸着设计精巧光滑的外壳就像抚摩情人的皮肤一样温柔又充满激动之情。基范一个人躲在巷子里,慢慢的把金亮亮的子弹一颗颗卡进弹夹里,上了膛。
凌晨两点,他从一个卡车司机的驾驶室里爬出来,手里纂着一搭子钞票。
他和那个司机先是在酒吧一起抽了不少大麻,两个人互相搭着肩膀钻进车子,就开始GAN。那男人有着浓密的胸毛,精力旺盛的可怕,反反复复,把基范折磨的筋疲力尽,可气的是到了最后居然还想赖帐。
新拿到手枪派上了用场,基范骑在他背上,把枪头塞进他的P眼里。看着那个人泪留满面的求饶,最后吓的小便失禁,让基范心里说不出的畅快。抢了卡车司机身上所有的钱,他意识到,原来自己做劫匪更有天赋。
他回到公寓楼试图叫韩庚出来,在门口喊了几声,没有任何反映。
他大麻抽多了,这个时候脑子处于亢奋的巅峰,几乎没有理智。他认定韩庚是故意躲在屋子里不见他,想到昨天的怨气,发了疯似的敲门,“开门,你开不开,我知道你在里面,别给我装死……”连拍带揣的折腾了半天,把隔壁的老太太都吵的好奇的探头,屋里还是没有动静。
基范下了最后通牒,他拔出枪,对准木门:“韩庚,再不开门,你会后悔的,想活命就把门打开。”
回答他的依旧是沉默。
为什么,为什么一直拒绝我……基范扣动了扳机,他瞄准的是门锁,毫无经验的第一次,打偏了。门上留下一个不大不小洞,有些木屑掉落到地上。开枪的感觉让他本就神智不清的大脑越加兴奋起来,子弹穿透门板的短促有力的声音和开枪时的后挫力成了绝对新鲜的体验。基范开了第一枪,就一发不可收拾。第二枪,第三枪,接二连三,一声又一声,他想像着自己是个英雄,正面对着无数可恶的敌人。这些人都是他的仇人,船上的蛇头,委琐的嫖客,所有侮辱他践踏他身体和尊严的杂种,他要杀死他们,要把他们打成蜂窝。寂静的夜里,整个走廊都回荡着骇人的枪声和刺鼻的硫磺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