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凤,假凤----lovender

作者:  录入:01-06

黑衣人看到我被救出,又冲上来了,白絮一回身咋呼样,一干人又退出去三尺远。
然后白絮开始返身往墙上爬。
这时含薇的声音又响起来,她朝我们这边跑来。我猛然惊醒。
“白、白絮!”我惊惶地大喊:“还有一个含薇,她在那儿!”
原先追我的人现在都返身去团团围住了含薇。她的脸上带着血迹,向我们投来了惊恐的求救的目光。
“快,快救她啊!”我转身抓住彦珈的衣襟。没有时间了,再不救她的话……
那一瞬间我看清了他的表情,确切地说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一语不发地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幕。然后他抬手蒙住了我的眼睛。
我不知道我是真的看见了,还是拼凑的感觉,我看到那个绝美的女人,慢慢地在那些人的刀下倒下去了。我只知道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没有眨过一下眼睛。因为感觉是那样不真实。
原来不管多么美丽的人,只是一滩血,一滩肉,一滩泥。这个道理我早该懂了,在我看到金贵的尸体开始,就应该明白。某一天,一个不小心,我也会成为那么一滩血,一滩肉,一滩泥。所有人全无分别。只是这一次,这一幕暴力太过鲜明,巨大的惊骇袭过我的全身。
我被人从墙垛上拉了下来。
风吹过一片寂静的紫藤院,只有藤叶沙沙。这里宁静得看不到一丝杀伐,尽管和刚才那一幕只是一墙之隔。有人轻轻环住了我的身子,好像那样不发一语的安慰能平复我的恐惧。
我的心剧烈地颤抖起来,我抓紧了他的衣服:“你为什么不救她!为什么看着她死!”
彦珈的声音冷静得听不到一丝波动:“你要我怎么办,他们这么多人,这里只有我和白絮。”
“这不是理由……”
她爱你啊……我无法抑制地啜泣。我不是为含薇而哭,我为那种绝望而哭。为那种眼睁睁看着你爱的人送你走上死路的绝望而哭。
我不责怪彦珈,可是我依然觉得残酷。
不知道哭了多久,头顶上彦珈的声音响起:“白絮,去遣散所有人,今天的会议就到此为止,我带沙茉儿回去。”
“带他回府上?”白絮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惊讶。
“是,”彦珈抱着我站起来:“别担心,他不会有问题。”
我不知道彦珈的“不会有问题”是什么问题。当时我被恐惧折腾得疲乏,意识模糊中,只记得我们穿过紫藤院,朝院子另一边走去,出了那里的侧门,就是第四王子府。也就是说王子府和宫仪府只隔着一个紫藤院。
日后我回想起这段路程,非常地不爽。彦珈在紫藤院神出鬼没这段日子都没有真正告诉过我他住在哪里,其实就这么点路,还搞得神秘兮兮。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他未曾真正信任过我。不过当时我灵魂出窍了,没有想这么多,就到了第四王子府上。
有人轻轻把我放在床铺上,我像一只受伤的小兽一样一直呜咽着,直到有人给我盖上被子,把手温柔地覆在我的脸上。
“睡吧……”
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轻柔的声音,好像风拂过草原。我居然看到了草原,魂牵梦萦的草原。那绿色的起伏,连绵不绝的羊群,大片大片阳光的影子,仿佛闪烁的海洋。有牧歌声被风送来,轻灵得如一只云雀,指引归人的迷途,回来吧……回来吧……
我在那之中迷失了方向……迷失了很久很久……
我在黑暗中醒来时,第一感觉就是还在逃亡。一个激灵翻身坐起,发现面对的只是一间斗室,一盏灯在黑暗中扩出一小片亮的领地。
“怎么了?”彦珈居然就坐在我身后的黑暗中,声音听上去有些疲倦。
我回头看他在黑暗中被剪出的沉重的轮廓。在好久好久的沉默之后,我终于忍不住爬过去抱住了他。
“死了……死了好多人。”我痛哭流涕。
彦珈露出惊讶的表情,他的手迟疑了半天,落在我头上。“没事的,现在都没事了。”
“你会一直陪着我吗?”我带着哭腔。我顾不了那么多了,我要知道那个答案,不然我撑不下去了。就算是假的也好,承诺你一定会来救我,至少我还不会那么无望,否则我无力面对还未到来的日子。
他抱紧了我,用嘴唇抵着我的头顶:“会,我会陪你,你会活到最后……”我想是我的错觉,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苦楚,仿佛已经穿透黑暗看到前面的路。
但是我从中获得了安慰。我满足了。我不过需要一个咒,来对抗我心里无休无止的恐惧。现在我得到了,只是一个咒,一句话而已,就足以让我有力量活下去了。
后来我很多次想起这个晚上,都嘲笑着自己而不敢作仔细的回想。那究竟是哪一个晚上,几点钟发生的事情,黑暗把一切都笼罩成莫名。两个人被寂寞和恐惧所放大了感想,才会作出如此傻乎乎的要求和承诺。那回忆变成了心底的一个瘤,一种会隐隐刺痛而不敢去碰触的东西,任凭它自己傻傻地把自己包裹。
不断地否定之后,后来连其中的很多事情是否发生过我都记不清了。似乎在我昏沉沉的半睡半醒中,白絮曾经进来过,他站在黑暗中用低沉的声音向彦珈汇报:“含薇死了,黑衣人下落不明,但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是威而刚他们。”彦珈接茬,“他们干这些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福尔又是他的宿敌。老头子什么反应?”
“官家的消息是被流寇袭击,现在还没什么反应。”
“他又不管。真不知道他是太精明还是太愚老了。”
“现在只剩两只凤而已。振翎等于已经落败,灸师必会将矛头指向你。”白絮似乎朝躺在床上的我瞟了一眼,“是不是该我们出手了?”
“不用,”彦珈顺着白絮的眼神望向我,“给沙茉儿一点信心吧,我们不一定会输。”
“他跟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彦珈的声音低沉下去,“赌一把而已。”
白絮不再搭话。良久,他打开门:“那么别的计划不变。”
彦珈点点头。白絮走出了门外。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坐在床沿上对着明媚的阳光发愣。这太阳如此兴高采烈好像我昨天那股子悲伤劲儿都是玩笑。我在发了半天呆之后,茫然地下床去找彦珈了。
出乎我的意料,第四王子府出奇地小,几下就能兜转,大概还没有紫藤院的四分之一,更不能和第二王子府的华美和第三王子府的森严相比。屋里的陈设非常简洁冷峻,没有一丝多余的东西,黑曜石铺就的地板,光亮得足可以造出人的影子。我走在那样的地板上,只觉得脚底一阵冰凉。
“知道为什么要用这种石头铺在地面上吗?”
我转过身,彦珈站在不远处:“因为可以照出刺客的影子。”
我失笑。彦珈大笑:“骗你的。”
他走过来,把我从地上提起来,放在椅子上,然后坐在我旁边。这当儿,侍女开始陆陆续续地出现,送上早点。他看着我,我也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然后他说:“沙茉儿,知道三周之后就是选凤的大典吗?”
我低下头去,看着桌子底下我光溜溜的脚趾:“我知道。”
“吃吧,吃完饭,带你去见一个人。”
他说话前后不搭,我也不明白他想说什么,但是我也懒得追问,拿起筷子低头去吃饭。(沙茉儿,你还没洗脸吧-__-彦珈你的家教不严噢)
我吃了一半停筷,“你怎么不吃?”
“我吃过了。”他回答。
“吃过了?”我惊愕,“你睡了多久?”昨晚那么晚他还在陪我。
彦珈似乎对回答我这种问题没什么兴趣,不过他还是淡淡答道:“四个小时。”
“你每天都只睡四个小时?”彦珈你是铁打的啊。每天睡十个小时的我立马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彦珈不耐烦地用筷子敲我的头:“快吃,好多废话。”
吃完饭,我被带去换衣服。我看着满柜子琳琅的珠宝服饰喊:“我不穿这个!我要穿男人衣服!”
头上又挨了一下栗子壳,彦珈说:“你以后要穿什么样都没关系,今天除外。”唉,离出头之日不远了,我忍……
彦珈带我去了星算塔。当然,那是我后来才知道的。那是一座奇特的建筑。在一片青草芜芜的林地,一座巨大的白塔拔地而起,墙身上画着奇异的图形,毫无规则地开着小窗。我跟着彦珈走上塔基,推开了白色的大门。
白塔的内部是一个巨大的空间,一架螺旋形的铁梯引向上面的各层。在我和彦珈往上爬的时候,不断有穿着红袍或黑袍的人经过,向我们投以探询的眼神。红袍的是天官,黑袍的是星算,彦珈给我解释。
“还要多久……”我正在上起不接下气的时候,彦珈停下了脚步,“到了。”
我们停在一扇巨大的门前面,黑绒布包饰的门看上去非常沉重。门口一个小童,看到我们上来,就从半敞的门缝里探头进去:“爷爷——有人找。”
从里面传来迟缓的移动声音,还未到门口,就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灸师殿下,您来多少次都一样,老夫已经说过老夫帮不上——”
老星算走到门口,看到我们两个愣住了,“彦珈殿下?”
彦珈笑:“看样子王兄让您觉得不胜其扰了。”我一指那个老爷爷:“啊——那个白胡子老头!”不就是灸师绑架我那天看到的嘛。看他穿着大黑袍,大概是这个塔里的首席星算了。
“什么老头?!忒没礼貌。”白胡子老爷爷吹着胡子。
“你们认识?”彦珈问。
“算是有一面之缘吧,”老星对彦珈倒可称得上客气,“请进星斗室来谈。”
叫做星斗室的房间仿佛是飘浮在繁星之间的一片虚无,从天穹到四周都是幽暗的、闪烁着的群星,银河逶迤穿过,炫目夺人。我看得惊呆了。这些是镶上去的宝石不成?大概是我流着口水伸手的样子太过明显,被老爷爷一掌拍掉爪子。
“旋天幕可动不得,要把星星的位置动坏了,你小子可要吃不了兜着走。”老星算一边说着一边颤颤巍巍地走过去按动机关,星幕缓缓升起,露出整个宽大明亮的房间。
“小气老头……”我咕哝,“那么地上呢?”我踩踩地板,之前是一片黑暗,等到光亮透进来才可以看到上面明暗相交的线织成的繁复图案。
“那是八十一迷宫格。在古老的传说中八十一个天徵织下的罗网,心术不正的人会在其中迷失心魄。”彦珈第一个回答我,他之前一直在旁边看着旋天幕,这时回过身:“星算,你说你帮不了我王兄,那你可帮得了我?”
“如果是问选凤大典的事,老夫无可奉告。所有答案那天自会揭晓。”老星算语气倔强,然后他看向我,“你叫什么名字?”
“沙莫尔”。老星算点点头,说:“你是我算出来的,所以我可以让你问我一个问题。”
我汗,这老头以为他有多大方多显摆。要不是你,我也不至于家破人忙在这里任人鱼肉。我想也不想:“你怎么把我算出来的?”
“十四年前有颗流星划过天狼落入西北,我算出了那颗流星落地的方位,就在那里找到了你。”
我汗,这什么道理。划过天狼座的流星一年都不止一颗吧……
“那颗流星其状如斗,还是金红色的。这是天生异象。”老星算用拐杖笃笃敲着地以示强调。“这个问题不算,你再问一个。”
我再汗,这老头任性哪。“唔……”我沉思一会儿,看看彦珈,后者也在看着我。我咽了口唾沫,问:
“真的有凤吗?”
星斗室划过一片沉默。老星算往后仰了仰身体,彦珈则是皱了下眉。
“我、我的意思是说,既然没有人相信有凤的话,这个……谁都可以做凤凰的话……这个……”
老星算却突然回答了我:“有。”
唔?我猝不及防,还以为答案一定是否定的。
“你以为我们在闹着玩吗?!”他又咚咚咚用拐杖敲着地板,“当然是有才要选。”
我怀疑他是老糊涂了,或者太过于迷信占星之类的那套东西。我自己曾经假装活佛骗过别人,所以我不相信真的有佛。如果真的有佛的话,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情形怪状的事情呢。
我说我不信,你凭什么认定她是凤凰。
老星算沉默了半晌,开口道:因为我亲眼看见过凤凰蜕变。
蜕变?我不可置信地重复。
对,蜕变成及其美丽及其美丽的女人。老星算喃喃,仿佛沉浸在他古老的回忆里。“那还是我刚进宫仪府的时候,已经是86年前的事情啦,她的名字叫做凌歌,我亲眼看到她在我面前长出长长的头发,眼眸如星光一样闪烁,我永远忘不了……”
他的脸靠在拄着拐杖的手上,整个儿微微地颤抖着。
“从那之后,每一代王位的轮换,都会选一次凤凰。但是86年了,没有见过凤凰的蜕变。我也不知道是我们没有选对凤凰,还是凤凰蜕变的时机一直没有出现。这个国家……是日益颓落了。”
“也许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凤凰。”我猜测。
“也许吧……活到这个岁数的只有我一个了,所有的人都不相信真的有凤凰存在过。”
“那个凌歌,她后来怎么样?”我很好奇。
星算沉默良久,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用几乎为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她成为凤凰三年之后就死了。”
星算悲痛地扶靠在拐杖上,几乎无法继续下面的问题。沉重的气氛笼罩了满天的星斗。
“那凤凰蜕变的时机……是什么?”
星算没有回答。在我不知道该不该继续问下去的时候,突然被彦珈拉了起来:“走吧,童话故事听够了,再听就当真了。”
星斗室的大门在我们身后当啷一声关上,我拦住了彦珈:“你不相信老星算的话?!”
他转过头来,像是看着小孩一样看着我:“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沙茉儿,就算现在棘钗告诉你她是从凤凰蛋里爬出来的,你也不能就此服输。”
“不会是棘钗,她的痣是自己画上去的,”我说,“我猜是含薇……但是她死了。”
彦珈摇着我的肩膀:“没有凤凰,沙茉儿。老星算都一百零九岁了,他糊涂了。所谓凤凰,不过是皇室贵胄们争权夺利的工具!”
“所以我是你的工具?”我冷然看着他的眼睛。觉得好像突然听到了一直不敢去揭破的一层真实。
彦珈的表情在瞬间凝结。“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松开我的肩膀,匆匆下楼去了。
老实说,我在第四王子府上受到了无微不至的照顾,只要我愿意,彦珈都是随叫随到,任我使唤,简直让我受宠若惊。只是我们都心有灵犀地绝口不再提那次不快。
其实有什么好说的呢,“结盟”这个词本来就是那么个含义,只是我一直不敢去面对罢了。
彦珈让白絮教我剑术,这算是要彻底训练我了。不过练不到三回合我就把刀往地上一扔,“太重拉!”白絮满脸青筋感觉就要拿他的大木刀砸我。
这个时候“吱啦”一声那边一扇门开了。我透过层层叠叠的树的枝丫,看到彦珈和紫陌走出来。
咦,我没告诉过你们紫陌是谁吗?好吧。
紫陌是一个女子,事实上,还不是一个普通女子,因为,她长得比含薇还要漂亮,所以你们就明白她有多特殊了吧。
我只跟她说过一句话。那是在一个清晨,我在王子府的回廊上闷头狂奔,差点撞上她。当时她从廊下旖旎而出,宛如一个不着一点人间烟火的仙子,害我一下结巴了:“对、对不起,你……我、我在找彦珈”。我想男人遇到美女都是这样的手足无措。
她一句话不说,微微转身抬起手指往远处一指,然后就转身飘逸地走了。对,就是这样的标准冰山美人型的。但是她的疏离并不带一点恶意,反而透着一股神秘,不知不觉地把人吸引。
后来我知道她叫紫陌,再后来我发现每次看到她,她都跟彦珈在一起,而且她只跟彦珈在一起,堂前殿后,形影不离。比如说我冲进大堂喊“彦——”在“珈”字出口前就会发现紫陌坐在不远处幽幽看着我,这使得我一下手足无措,本来我可以一下给彦珈当胸来一拳的,这下我收了手别扭地站在冰地板上,像个小兵一样汇报:“彦、彦珈,我、我、我不练了。”一边说一边还拿眼瞟紫陌,感觉要是一拳砸到彦珈脸上就是砸了她的财产。
“没商量,继续练。”彦珈冷冰冰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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