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不开----邪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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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叫谁谁谁,他叫麦家淳。』听到盲少对麦家淳的称呼,殷翰不禁开口纠正他,然後才提醒他,『东西吞下去再说话。』
  『喔,』盲少点点头,乖乖的将嘴里香甜的食物咽下去,才再开口问道,『找吗?纽约大、不是?』
  『为什麽我要去找他?』听盲少的语气,好像已经确定他一定会去找他一样。殷翰双手环在胸前,背部向後靠上椅背,反问那个嘴角沾著牛奶的小家伙。
  『叹气。』说完以後,殷祈又再送一匙满满的奶香粟米片进嘴里,虽然眼神因大近视而眯茫茫的,可表情却很坚定。
  『阿?』这个答案出乎他的意料,也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因为,你、叹气。』还没咽下嘴里的东西,殷祈又再重覆一次他的说话。
  『那有什麽关联?』殷翰困惑得皱起剑眉,盲少这样子重覆本来就难以理解的说话,他当然想不通为什麽。
  於是定定的看著对面的人,期待他会给他一个合理的解答。
  『阿……』被提问的殷祈蓦然一愣,然後搁下手上的勺匙,抿著唇歪歪头,在脑海里找寻适当的用字、组织他想表达的意思。
  殷翰静静地等待著,因为他知道盲少的语言表达能力不好,太复杂的事殷祈说不出来,就算说出来也是组织得一塌糊涂,多少还是要用猜才了解。
  『因为……』那双被牛奶沾得湿润的双唇再次微张,顿一顿,然後才吐语,『看不到雷、很想他、见不到,我也叹气。』
  瞠瞪著眼睛,这次轮到殷翰怔住,被殷祈那断断续续、不完整的说话吓到,而且久久不能回神。
  怎麽连盲少也看得出来了……?

  逃不开 -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原点>
  殷善跟殷祈的说话在他的脑海里一直回绕著,挥之不去。
  这不但烦扰得他失去了平日的冷静,更差点搞砸了手上一份工作 —— 拿著重要的目标物准备逃走时,因房内一丝极像檀香的气味而一时失神,误触了警报器,令他身陷被黑帮发现、差点被杀的危险。
  花了好大的功夫左跑右躲,逃跑中打伤了好几十人、破坏了好几处路过的门锁玻璃,他才从几近半百人的追逐战中脱险,拿著差点送命的目标物回家。
  深夜,房内没点亮半盏小灯,只凭著窗外稀淡的月光和电脑萤幕透出的光线,照出殷翰颀长结实的身影。
  他将昨天从某黑帮那边偷取回来的记忆体接驳上电脑,萤幕上闪过了一张又一张大少爷和大少奶、二小姐和她的未婚夫、殷浩雷跟殷祈的照片,还有一些御鸿帮没有对外发布过的资料、某些不见得光的交易内容,以及殷氏庞大家族的名单和详细资料。
  似乎,这个小帮派对他们御鸿帮很感兴趣……
  游走在萤幕上的滑鼠继续往下拉,蓦然,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一张他熟悉又忘不了的脸孔出现在眼前 —— 麦家淳。
  单单只是一张被偷拍回来的照片,而且更是几年前稚气未除的样子,却令他的心不由来地揪痛一下。
  殷翰心里一凛,他知道,他必须要正视面对这个问题,麦家淳对他的影响力已经大到超乎他所预想的程度。
  这次行动差点失手可以强说是意外,但是要是下一次再遇上同样的情况,不见得他还有可能这麽走运逃脱,有命再看到家里的兄弟。
  关上电脑,他静静的坐在床边,手里捏著冰冻的啤酒,冷冽的俊脸上泛著烦燥的焦虑,连紧锁的眉心也有解不开的烦恼。
  半年,距离最後一次见到麦家淳,他很清楚知道日子又过了一百九十八天。
  在这一百九十八天里,他没有尝试过去找麦家淳,也没有打探过他的消息。原本以为,麦家淳会主动联络自己,又或者某一天他会出现在他面前。
  但似乎,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
  那个人消失了,消失得比他想像中彻底,彻底到有时候他也会怀疑到底有没有麦家淳这个人、那段放纵却快乐的时间到底有没有存在过。
  偶尔午夜梦回,他都回想起那段渐渐变得模糊的放荡日子。半年的时间,其实足够让他完完全全忘记不值得、也不该记住的事。可是,麦家淳在他怀里那种满足得幸福的笑靥,却不曾从记忆中褪色,甚至色彩依旧鲜明得令他有种麦家淳正在在他怀里的错觉。
  殷翰拿著啤酒罐昂起头,冰凉的啤酒流进嘴进、滑过喉间、咽下,大口大口的被灌进没进食过晚餐的肚子里。
  好了,他认了。他是在乎那个人,他是爱上那个人了。
  所以呢?认清了,那又如何呢?
  去找他吗?要是找到了,然後呢?该做些什麽?带著麦家淳跑到麦家,扯开嗓子公告他跟他发生了关系?然後让麦家淳以後的人生,都得要承受难以想像的压力和世人的目光?令整个麦家蒙羞、让殷家因为卑小的他而丢脸?
  不用想也不用说,他明白,这样子的情况,对谁来说都不是好结果。
  况且,先不管他的决定是如何。这问题的另一位主角,麦家淳,他也已经对他们的关系作出了选择。不论他是不是不自愿地离开,光是这一百九十八天的日子的了无音讯,就已经足够表明他的意思了。
  再怎样愚蠢迟钝的人,在这个情况之下,也应该了解的。世上很多事情,没有必要说得太过清楚,要是硬要撕破脸问到底,即使求得了答案,也不见得那个答案是自己想要的,而且情况也不会因为得知了答案而变得好到哪里去。
  殷翰暗自叹一口气,为他的自大和无可奈何而叹气。
  趁著这份情感,还没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前,就让它埋在心底吧。每个人的一生,总不会只爱上过一个人,也不可能跟每一个爱上的人永远在一起。
  有遗憾,才叫做人生。
  凡事都是经一事、长一智,没伤过没跌倒过的人不会成长。这一次,虽说不上是重伤,但可以当作日後的警戒。以後就算有幸再遇上有能憾动他的心的人,他都可以以此作为警告,避免自己再产生任何不必要感情。
  不过前提是,有人可以比麦家淳更能让他心动。
  他承认他的人生里曾经爱上过麦家淳,他也承认他会在心里占有一个重要的位置,但他同时也认清了,他们的不可能。
  昂头灌下几口苦涩冰冷的啤酒,他轻笑。一向对他来说淡如水的液体,今晚竟然被嚐出了苦味,真难得。
  也许他心里面还会有不甘,却不会有期待。以後他跟他的人生将会回复两条相近的平行线,足够感受到彼此的存在,却不足以有所交接。
  这才是他们各自最好的位置,回到最初的原点 —— 他知道他的存在,他也知道他的地位,却不需要有任何接触交集。
  纵然以後再次遇上,一个点头微笑就已经很足够。

  逃不开 -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时间的流动>
  日子的流逝对殷翰来说并没多大意义,最多只是身体上起了些微的变化、平添了几道疤痕、多招惹了几个对手,仅此而已。
  他的世界,他的生活,不曾因为时间的流动而有所改变 —— 他依旧住在有殷善殷祈的小屋里、他依旧拿著小刀手枪在夜里潜匿在危险的地方、他依旧以他故有的姿态游走在众男女伴之间,一切依旧。
  五年的光阴也不过是寒暑交替了五次,快得连他也不察觉。
  甚至,有时候,他会觉得,五年前的所有事不过是昨天才刚发生过一样,中间连不合乎常理的空隙也没有。
  唯一有变化的、内在的、隐密的、只有他,或许还有殷善和殷祈,才知道的,就是他的心。冷起来了,闭起来了,没感觉了。
  曾经,他不敢相信自己抱著女人时,竟然会忆起那张曾经在身下满足的笑靥、彷佛听到他在低呼著他的名字。最後,他甚至还沉醉在那种可悲的虚幻境象里攀上顶峰,想像自己释放在那散发檀香气的体内。
  他的脑子还在想他,他的心仍然爱他,他整个人依旧没办法从那段有他的、短得不该被憾动的回忆里走出来!!
  他对於这个骗不了自己的情况,他首先是感到过惊讶,然後心痛,再来是悲哀,最後心麻木了起来。
  可是清晰的理智不断不断的告诉他,他撇下他走了,他跟他已经没有关系了,他的心也变得空盪盪的了,锁起来了……
  五年,一千八百多个画夜。对於一个心被封闭起来的人来说,其实真的很短,比眨一眼还要快就过去了那麽短。
  幽暗的房间里弥漫著激情过後的馀韵,大床上的一男一女以被单随便盖著赤裸的身体,各自占据大床的一端,手拿著烟,默不作声。
  女方吐一口白雾,然後将手上的半支烟捏进烟灰缸里,白烟随著顶端的火光熄灭而消散,驱走了房内最後的馀韵。
  烟火熄灭,她揭开身上的被单走下床,在男人面前毫不扭捏地赤著身子,走进浴室冲洗满身激动过後的汗水。
  殷翰同样噙著烟,冷酷的俊庞没太大表情,漫不经心地有一口没一口地抽著,而大部份都是让烟在指间烧著。
  他懂得抽烟,却不喜欢抽。一方面是因为家里房间有火药枪弹,绝对是禁烟地方;另一方面他的确对抽烟没太喜好,只是因为交际应酬才会配合抽烟。
  沙沙水声从浴室倘开的大门传来,凹凸有致的女体在迷蒙蒙的玻璃上若隐若现。花洒声没有别人所谓的诱惑,反倒有些烦人。
  他随手将指间的香烟丢进烟灰缸里,没有把它捏熄,任由它继续燃烧、继续冒出一丝白烟左右飘动,加深房内的烟草味。
  揭开被子下床迅速穿好衣服,整理一下被弄乱的短发,他连招呼也没打就带著自己的东西离开华丽有气氛的房间,毫不留恋。
  才刚走出酒店宽广明亮的大堂来到停车场,口袋里的手机就传来震动和响声。他瞟了来电显示一眼,便开口冷淡地说。
  『那案子我不接,你不用再说了。』语气平板没起伏,连感情也没有。
  『哎呀,翰帅哥,是因为刚刚我不够卖力吗?』娇媚酥骨的女声从电话的另一处发出,却没打动殷翰丝毫情绪。
  『丽莎,我说不接就不接。』他再一次用冷淡的语气发音,却多了份不耐烦的感觉。
  『好好好,不接就不接嘛,我就帮你推了它,别生气。』丽莎仍旧以迷惑男人的声线说话,没有在意殷翰的冷淡。
  『没别的事就挂线,我要开车了。』打开车门坐进去,他插匙发动车子,声音足够让通话另一端的人听见他的举动。
  『大事呢……就没有,不过小事呢,倒有一件。』她的声音听起来不刻意,却娇得让人半醉,『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听?』
  『上床前怎麽不说?』他不但语气冷冷淡淡没礼貌的,连用字上也很不客气,对於她的声音更是无动於衷。
  『谁叫你丢下人家先走?本来我想洗完澡再告诉你的。』她也自动略过太不堪入耳的字眼,似乎是习惯了他的说话方式。
  『关於什麽的?』太麻烦又与他无关的是非事,没必要他都不想听,免得虐待他的耳朵他的脑袋神经线。
  『是有关於……』丽莎故意用刹有其事的语气说,意图勾起他的兴趣,『……麦家的。』
  闻言,殷翰猛然一凛,呼吸一窒。想不到相隔五年,光是再听到那个家庭的姓氏,就已经足够令他心慌意乱起来。
  『哪个麦家?』他强压下心里的骚动,装出冷淡的口吻确认。
  『还有哪个麦家啦?不就是你家那边那个。』电话的另一边,殷翰没看到丽莎此时一副玩味等看好戏的表情。
  他心里深思著,要是他说不想知道,不但会令那个第六感精准得恐怖的女人觉得有问题,也违背了他的想法;要是他说想知道……他却不敢接收任何有关那家人的讯息,就如这些年一样,特别是那个人。
  『说来听听。』最後,他选择了这个答案。
  『就是呀,你麦家的小少爷要回国了呢!』丽莎唇边的笑意加深,更有浓浓的恶作剧意味,『事隔五年,终於学成归来了!』
  『喔。』他迸住过於急促的气息,只用一个单音作为回答。没有透露出他现在激动无比的心情,也让对方猜不出他紊乱不已的思绪。
  他……要回来了?
  『听说你的麦小少爷早就拿到博士学位,本来前年就该回来了,可是不知道为什麽他就是不要,死命赖在美国怎麽叫怎麽求怎麽拜也不肯回来。这次要不是麦夫人亲自飞过去纽约抓人,他大概这辈子都不再回来了吧?』丽莎似有意无意地不断用他的麦小少爷来称呼麦家淳,差点迫得他想直接挂电话。
  『不过他不想回来也很正常阿,这里又不是有什麽特别重要的东西让他留恋,也没有什麽特别的事情吸引他回来。好好的一个美少年在美国生活多姿多彩、无忧无虑的,回来就得要帮忙麦家事业,要是我也不想回来。』女人见话都说开了,也就继续好像开笼鸟一样,吱吱喳喳的一口气说过不停。
  没有特别的东西……没有特别的事情……
  这说法让殷翰的心紧紧一痛,却又无从反驳。
  『也对。』他只表示认同,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并不激动。
  『而且阿,去美国之前那场敏感症因为延误就医,不单害他躺了半个月医院,还让他逛了鬼门关一圈,差点就要了他的小命呢。大概是有阴影,吓到不敢回来了吧?哈哈哈!想不到小小的敏感也会这麽恐怖,以後什麽海产阿、鱼阿、虾阿、蟹阿,吃的时间还得要小心点,不然为了这些无谓的东西丢了小命就不划算了。』她的命可是很珍贵的呢!
  听著电话筒彼方抑压不住的呼喘声,丽莎牵著奸计得逞的笑容。她可以想像得出冷酷帅哥现在的表情,不是被吓得一脸惨白,就是听得一脸涨红。
  女人天赐的第六感是很灵的,有时候不得不相信。殷翰这几年的轻微变化以及床上反应,她都感觉得到他有问题。而当她细心一点回想他什麽时候开始改变时,最大的转捩点就是五年前!而五年前殷翰发生过的事或接触过的人……太多,不过女人的直觉告诉她 —— 麦家淳。
  有目标就有调查方向。对於一个以贩卖情报养活自己的女人,要摸清一个人的底细不难,不过对象是麦家小少爷的话,的确要花上一段时间。然而,五年的时间对她来说,就多得可以让她连麦家淳上辈子的事都查出来了。
  当年调查知道麦家淳暗恋殷翰,还发生了一些秘密的事件,她还一度以为自己找错对象、误会了什麽。结果,事实似乎不容她不信。
  至於为什麽她一直暪著她所知道的事到今天,一方面是因为她还没决定要将这份消息当威胁情报来使唤殷翰帮她做白工,还是将它卖给八卦杂志狠狠刮一笔,另一方面她对於这个可以改变殷翰的小男生很有兴趣,舍不得一下子就拆穿这件看来很好玩的事。
  殷翰没有说话,只默默的抚压著几乎失控的心跳和呼吸。
  他记得,他该死的记得,他们吃的最後一顿饭就是丽莎所讲的海产!!差点要了麦家淳的命的东西!!
  所以说,当时麦家淳不是抛下了他消失不见,而是根本没办法动身找他……所以说,当年麦家淳被不自愿地送到美国是因为他没办法反抗……所以说,那时候差点令麦家淳失去生命的人……是他?
  这个骇人的认知来得太突然,令他的胸口瞬间好像被锐利的刀锋狠狠地撕割著,心脏被揪得好痛好痛,痛得根本再也听不到丽莎的说话……
  『我说阿,翰帅哥。要是你家帮你的麦小少爷办派对洗尘,记得算我一份喔。』最後,她牵出一个貌似这段对话的目的,『就这样,你开车小心吧。要想我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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