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到繁洛奇怪的眼光,亦君卿慧心一笑。“哎呀呀,洛洛,人家只是担心你和主上,才玩玩抑郁嘛。”亦君卿提到亦清池眼里多了些担忧,这点却让繁洛看了个真切。
“亦宫主如何了?”依旧是冷清的语气,但繁洛还是觉得自己似乎太多事了些,为何要去担心那人。
“很不好,主上去后山的洞穴了。”亦君卿提到那里不觉暗淡下神色。
“什么洞穴?”繁洛好奇的问,他从不知道这里还有后山。
看着繁洛符合年龄段的表情,也如好奇宝宝般的眼神,让亦君卿很是满足的坐直了些,像夫子般的打算教导一番,却见亦君寒推门进来。
亦君寒直奔繁洛而来。似乎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问了句。“繁神医,身体如何。”
繁洛看着亦君寒的表情大概猜到些什么。开口道。“是不是亦宫主出了什么事?”
亦君寒听繁洛先问起,也不知是说好还是不说好,亦清池进洞前,千叮万嘱不可告诉繁洛,也不能让任何人进洞,但亦清池已经在里面呆了整整三天了,这不吃不喝的正常人都受不了。那日为繁洛挡下那掌,虽然本意是为了亦君卿,但也是为了亦清池,他知道繁洛对亦清池的重要性,也知道亦清池的性子,他担心亦清池清醒过后会后悔到自虐,才硬生生替了繁洛。可谁知亦清池为了繁洛不但动了怒发了狂,还受了伤,能帮亦清池的也只有繁洛,但繁洛居然也昏迷了三日,急的他无计可施,知道繁洛醒了便第一时间跑来。
“你们亦飞宫的人怎么都一个毛病?说啊。”繁洛还是第一次气急败坏的说话,明明一副要说的担忧样,却又不肯说,繁洛气结的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
“繁神医,主上的情况似乎不太好。你。可否……”亦君寒还是暂时隐瞒下亦清池的事情,毕竟这是亦飞宫甚至是亦清池性命忧关的秘密。
“带路。”繁洛也懒的和亦君寒废话起身拿起衣服便走。只是内力的消耗和三日来未尽半点米水,头脑不觉有些发昏。
“洛洛,要不吃些东西再去吧。”虽然担心亦清池,但好赖繁洛也救了自己一命,总不好让他这样去。
“无妨,亦清池不也没进食吗,一道拿去吧。”
亦清池?亦君卿挑挑眉,也就繁洛敢这么连名带姓的叫他们主上。看来这平时叫声亦宫主已是很给面子了。
繁洛站在所谓的后山洞穴前,一股阴凉的风从里面吹出来,繁洛拢了拢衣服便举步进入。
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下,繁洛只得任亦君卿拉着走,好在走了没几步便来到一座石门前。亦君寒拿出火褶子,微弱的火光照在石门上,待照出突起处轻轻转了下突起的圆形石头。
繁洛看了看亦君寒的表情,此人恐怕不相信自己啊,也许敬意有之,但却始终无法信任,不然也不会任三人在漆黑的洞穴内凭感觉走,又只拿微弱的火褶子照亮机关。是在防备他?
待石门开启,繁洛首先便看到亦清池赤膊着上身以打坐的姿势坐在一块冒着白气的冰床上。繁洛快步上前看了看亦清池的脸色,而后小心翼翼的搭在放在腿上的手腕。
亦清池的身体似乎比之从前更加冰冷,犹如死人般的寒凉,脉象不仅微弱而且紊乱不堪,繁洛放开了亦清池的脉门,看了看冰床,这块似乎是古书里记载的千年冰玉,居然有这么大块?古书里记载,千年冰玉,其寒冷无比,无论多么炎热,通身依旧冷气四溢。除了商贾闲人在夏季把玩解暑外,更是习武之人的最爱,听说在千年冰玉之上运功,不但可保心神安宁,练到高深处不但不会走火入魔还能增强功力。难怪亦清池的内力如此高深。
繁洛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亦清池脖子上的挂坠,金色的链条上坠着一个如月牙般的石头,周身如带着月亮的光晕,微微的似乎发着光,难道这就是影月?亦清池居然会带在身上?繁洛把视线调开,刚刚把过脉,亦清池的情况很不好,似乎他身体里有两种内力在打斗,一冷一热。繁洛从怀里拿出从不离身银针,在亦清池几个大穴上刺下,但却在下一秒被亦清池的内力震飞了出去,繁洛略感觉有些眩晕,亦清池的这种情况非常不乐观,而自己这副破身体怕是没多少力气了。
正当繁洛苦苦思寻对策时,亦清池却忽然张开了眼,“无妨。”
繁洛吃惊的看着亦清池,他居然还有心力开口说话?没回答他的话,习惯的把手探向亦清池的脉门,似乎比刚刚平静了很多,但是对大夫而言,亦清池的这种方法治标不治本,就像吃止痛药一样,暂时性的压制了不代表病就不存在了。
“你为何会这样?”繁洛突然开口问道。
亦清池看着繁洛略有些担忧的眼神,心里柔和了不少。“慢慢告诉你。”亦清池叹了口气,终究还是陷下去了。原本这些内伤在繁洛醒来前可以恢复,但是这几日在疗伤期间莫名其妙的脑子里全都是繁洛的影子,而且是各种死亡的影子,以往自己杀过的人,做过的事。被害者全部都换成了繁洛,看着他一次次被自己的剑刺穿,看着他一次次的倒在血泊里,看着他一次次的死亡,想阻止却根本做不到,自己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厌恶,甚至是产生了要自杀的念头,一次次的面对,一次次的心痛,仿佛要弥补从不会痛的遗憾似的,痛的彻底,痛的绝对。再也压制不住体内的暴虐之气,一度差点任那股暴虐暴走,但却每每被少年冷清的表情所拉回,一次次的妥协,一次次的硬生生拉回,一次次的心痛。直到手腕处传来熟悉的温度,心里那股暴虐之气被温暖所代替,才使他能一心对抗那股火热的焚烧之感。这次他不信也由不得他,无论是暴走还是平息,都与少年有关,这次醒来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放开少年。
看着洞口的两个人自动消失,亦清池单臂揽过繁洛纤瘦的身子。感觉到对方略有僵硬后开始挣扎的身体,便开口道。“安静。”
考虑到亦清池的状况繁洛还是停止挣扎,“你中过毒?”不是很确定的繁洛问道。
“我的父母本是青梅竹马。”亦清池凉凉的开口,仿佛叙述他人的故事般。
繁洛嘴上没说但心里腹诽道,这是哪门子的回答?但还是静静的听着。
就这样一个盘膝而坐,一个侧身站立,一个半抱少年,将少年的头压低放在自己的心口处,而另一个僵硬的身体渐渐放松,伴随着对方胸口的节奏,听着看似平静的故事。
第八章:过往
原本亦清池的父亲亦清风也算的上有名望的家族族长,但却偏偏爱上了自己的亲弟弟亦清泉,二人虽算的上是两情相悦但却不容于世,在一次意外下,亦清风与自己的青梅竹马岚凤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一夜,在那之后亦清风为了责任与岚凤喜结连理,亦清泉眼见爱人的背叛愤然离家,亦清风虽心念亦清泉但却从未派人去寻,毕竟责任大于一切,他可以忽略他人的眼光,但却无法让自己的孩子被他人指责唾骂,但看似平静的家在亦清池七岁那年毁于一旦。
那日岚凤偷偷摸与人相约,发现原来是被人威胁银两罢了,原打算打发了事,却让他知晓原来当年是岚凤自己下药,才会发生那一夜情缠,之后更是在亦清泉离家后派人追杀,亦清泉自小体制不好无法习武自是逃脱不了,得知自己一心挂念的情人居然被自己的妻子所杀,而那一切所谓的责任不过是那女人一手编排的陷阱,亦清风愤恨之际质问岚凤,而岚凤见事迹败露也吐露了全部的事情。
亦清泉被那帮贼人追杀至玄悟崖,那帮山野盗贼见亦清泉样貌出尘便起了歹意,为保清白亦清泉羞愤跳崖,亦清风只是略想当时场景便忍不住呕出一口血,自己还在一家团聚之时,心系之人却残糟迫害,如今尸骨全无叫他情何以堪,原本打算杀妻报仇却念在亦清池只有七岁的年纪而收了手,但却也从此离家长住玄悟崖,只为陪得心爱之人一世孤独。
而岚凤也因终是得不到爱人的心而疯狂,而第一个做了爱情牺牲品的就是亦清池,而到那时亦清池才知道原来自己的母亲居然是魔教之人,岚凤将当时被正派逼入绝境的魔教带回亦家,那段的日子里亦清池忍受着非人的折磨,除了供全教上下打骂娱乐,还要被母亲灌已十余种毒药,每天被折磨的生不如死,如果不是当时假意投靠了母亲的管家亦楚,年幼的亦清池早已死了,在亦楚的安排下终于得到消息的亦清风赶回亦家,看着自己的儿子如猪狗一样被人欺凌愤怒之下杀了占据亦家的数百人,在灵位早已不知扔到哪个角落的祠堂前,亦清风杀了岚凤报仇,但因亦清池中毒太深,最终也只得想出同归于尽的方法结束可笑的一生,但却在下手时被应该已亡的亦清泉所救。
亦清泉当年并未死反而被年轻时的毒医圣手白释然所救,亦清泉并未继承全部衣钵只得暂时把毒全逼到一处,待白释然赶到时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在那之后亦清池仿佛变了一个人,也许是惊缝巨变刺激太大,他不语不言不喜与人接触,而且每月都会发狂一次,发狂时双目赤红六亲不认,混身叫嚣着无血不欢的兴奋,之后白释然找来千年冰玉为其镇压,但却只有一点成效,亦清池对什么都无兴趣,但却对武功异常敏感,根骨又特别好,最后还是决定冒险让亦清池习武加上千年冰玉让他自行压制暴虐,几年后亦清池已经可以将发狂的次数减为每年一次,所以每年临近发狂的日子他都会将自己关在石室内,等待狂症过去,几年下来一直如此。而让大家都奇怪的是,毒医圣手白释然的千金居然就喜欢不善言语的亦清池,无奈下老人家只好答应,而亦清池也无所谓的点头。
再之后便是创建人人谈而色变的亦飞宫,鉴于年轻人的事业不愿插手的亦清风早已携爱人亦清泉隐于山林,而亦清池那年仅14岁。而此后六年魔教再次兴起,被亦清池全部绞杀。当时亦清池的武功随着亦飞宫的名字被大家所熟悉和惧怕。
亦清池平静的叙述着自己的过往,虽然语气没有一点情绪,但繁洛贴在亦清池的胸口处,还是听的到略略起伏的心跳,他非常难过吧。繁洛如是的想。 “原来如此。”难怪以母亲那样的性格怎么会和亦清池凑成夫妻,原来他们早就认识。“你告诉我这些,就不怕我说出去?让有心之人趁机偷袭亦飞宫?或者造谣声势的毁谤你?”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而且说与不说对我没任何分别,在江湖上那些正派人的眼中亦飞宫和邪教无疑,我会在乎这些?要偷袭的话,进的来我亦飞宫的大门再说。”亦清池看似风清云淡的说着。
繁洛撇撇嘴,的确亦清池不像是在乎这类事的人,但似乎很多时候亦清池都不似传言中那般。小母亲从没和他说起过亦清池的过去,而外公见爱女为情所伤更是不愿提那人的名字,原来亦清池的性格并非天生冷酷,而是仇恨使然。不在继续这个话题繁洛开口道,“你留我在亦飞宫可是为了治好你的狂症?”
“是也不全是。”看着繁洛疑惑的表情,亦清池继续道。“起初见你手法独特的确萌生过此意,但,后期我却不愿说。”
“不愿?”繁洛抬起头看着亦清池眼里带着些须不满。“你可是信不过我医术?”
亦清池轻摇头“不。”亦清池不觉有些欲哭无泪该如何措辞呢?看对方似乎带着茫然的看着自己,亦清池将繁洛头再次压低靠在自己的胸口处,还是决定说个明白。“因为我已对你动了情。”因为在乎所以担心,担心你会怕我,担心你会以为我是疯子而疏远,本想冒险多陪你些日子再行闭关,但却因你的话而生怒发作。后面的话亦清池没说出口,不想也不愿,一切均是多余,让少年知道的只有一件,那便是他已情动。
繁洛看不见亦清池的表情,但却听出他绝对的认真,不觉更加茫然,他做了什么让这冷情绝爱的亦大宫主不惜暴走的爱恋?他们对话时自己说的话也不过那么几个冷清的字,难道长时间的压抑让他心灵扭曲到这个地步?居然喜欢冷言冷语?
见繁洛不出声,亦清池也不逼他,自己比繁洛大出太多,即使叫叔叔都不为过。又同为男子。自是要给对方消化的时间,虽然时间可以等但不管少年如何选择,结果只有一个,那便是陪在他身边。
半晌繁洛从亦清池怀里抬起头,“也许,我可以试试看,治好你的狂症。”他不做声的任亦清池抱着。
“这些天又是临近药效发作的日子,我内力受损,虽有冰玉压制但我随时可能发狂杀人。你怕么?”
繁洛摇摇头,死都死过一次了,还怕什么。
得到满意的答案亦清池嘴角漾起一朵真心的笑。不觉紧了紧手臂。“那便治吧。”他不想再伤他一次,梦境里的事,他不想变为现实。
“恩。”
亦清池的治疗过程是从第二日开始的,繁洛的身体恢复大半,而亦清池说破了自己的感情,因此毫不遮掩对繁洛的爱恋,露骨的眼神定在繁洛身上,而繁洛冷漠惯了,只当没看到。尽力不去招惹亦清池,在繁洛的计划中,也许影月可以不伤和气的情况下借到,亦清池辛苦寻来影月是白释然曾考虑他也许是毒逼脑部引起的,影月可清百毒,亦清池当时年纪尚小根本不知道岚凤给自己吃了多少毒药,那些毒药又不可能一一慢慢等着解,所以唯一的解毒良药便是影月,但得到后却无法参透其中奥妙因而只随身带着,如今只要亦清池身上的狂症治好,影月对他来说根本无用,以亦清池的人生观,根本不在乎那是什么宝贝,自己自然可以名正言顺的拿走。
亦清池将茶轻放在少年跟前,自从医治开始少年便带着一大堆医书搬到了千年冰玉所在的洞穴中,繁洛说到做到实验了很多方法,连日来自己配合的吃了无数的苦药,也扎了无数次的银针,甚至尝试那种因为极力压制发作而被反噬的焚烧滋味,虽然疲惫不堪但有繁洛陪着,倒也甘之如饴。看着少年为自己神伤,自己是又甜蜜又担忧,而繁洛则是烦闷再这么拖下去小母亲又要忍受一阵子。几次想开口拿得影月先救人再回来,但又怕自己隐瞒身份在先,欺瞒目的在后,亦清池气愤下引得情绪失控,几度开口又几度咽回。只得再次埋首于医书。影月的方向并没错,他之所以会发狂的确是余毒未清,多种毒素占于脑部所引起,而影月的确是在不知身中何毒的情况下最好的选择,也省了他不少力气去研究解毒方向,他只是在研究更快速的解毒法,如今只差一点。
“洛儿,休息一下吧。”亦清池把茶往少年的手边推了推。
“恩。”繁洛虽然不满意那个过于亲密的称呼,但也由的亦清池叫,敷衍的扔了一个字。他已经传信于白云依,估摸着隔日便能到了。
“洛儿,无须操之过急。”亦清池欣慰的看着终于肯抬头看他的少年。
“知道了。”
第九章:驱毒
繁洛略有所觉的看着美食当前而气氛十分冷潇的饭桌。自从白云依来后,这个无名洞穴可谓是更加热闹,除了繁洛和亦清池以外,还有负责看守工作的亦君寒跟亦君卿,本还算和谐的四人因为白云依的到来而变的有些怪异。亦清池可以说是横眉冷对的不发一语,担心他会因为怒气而影响治疗,繁洛看了看那个内伤早已恢复的亦清池,对方还算配合,虽然气氛冷了点,但起码不至于刀剑相向。
“咳。”尴尬的轻咳一声,亦君卿实在受不了这样场面。这菜都要冻成冰了。
“饿了。”繁洛轻轻的两个字便打散冷气团,感觉周围温度骤然上升,繁洛依旧毫无表情的拿起筷子,若无所觉的吃着饭。坦然自若的样子让亦君卿佩服至极。
白云依则依旧面上无惊无喜只是看向繁洛时会带以微笑,布菜填饭,伺候惯了繁洛,吃多少,喜欢吃什么自是清楚的很,只是她不太明白为什么每次布菜亦清池老是狠狠的看着她,只是繁洛向来不喜多嘴多虑之人,自己也深知繁洛的喜好,自然不会多说一句话,只专心伺候繁洛。对外人一样是一副冷漠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