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怎么这么缺少课代表的精神啊!”宁晓晓很是固执,“你不告诉我我还就不下去了。”
柏骁清楚宁晓晓的作风,不过倒是无一丝惧色,依旧说,“那您请便……”
还没说完,就听见摔笔的声音,然后是一个人影匆匆从他们面前走过。
他慌了,连忙追上去,“阿树!你干什么去?”
阿树神色异常的平静,“别拦我。”
“你脑子发热了是不是?现在是上课时间!”
宁晓晓有点慌了,张口结舌,“盛云树,你……”
“”
“老师想怎么处置我,随便。”
丢下这句话,然后,飞快的奔出门外。
现在,他应该在上课。
云暮等候飞机的空当,手机在掌中翻来覆去,短信的页面,打出几个字,然后又被删掉。
“这次去那边应该要待将近一个月的吧?”身边与他一起的参加比赛的希雅学生有些小兴奋,离家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
云暮顾不得这些,没有比赛前夕的紧张和焦虑,挂在脸上的只剩下茫然。从小到大,还没和阿树分开过这么久,虽然,一个月的时间其实很短。
候机大厅不甚安静,阿树从跨入的那一刻,就像找不到方向的孩子,在空旷的大厅不停的寻找,烦杂声似乎远在别处,头脑里只剩下一个问句,他是不是已经上飞机了?
在来之前,他曾警戒过自己很多次,不要去,有这么一段时间的分隔,对自己只有好处,他不在自己的眼前出现,那么自己就不会慌乱,尴尬,很快,日子会过回到从前,然后……
可是,他却出乎了自己的意料,如果理智足够强大,那么刚才就不会固执的摔了笔,头也不回的冲出教室。
他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只见一面就好,一个月的时间,太难熬。
往后会怎样,今天又怎么会料到。
云暮看了看手表,应该还有几分钟就登机了,手机还是关了吧。按下关机键,他抬头,理了理头绪,只是不禁意间,瞥到,那个身影就在不远处。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这怎么可能?现在不是应该在上课?
惊讶之余,填在心里的只剩下惊喜了,难以言喻,阿树,真的是阿树。
“云暮,你去哪?”身后的一个学生叫他,“一会儿就去登机口了……”
阿树定然站在原地,只是看着云暮满脸惊讶的向他一步步走来,却一点都察觉不到自己的脸上是什么表情。
“你……”云暮欲开口,却突然发现自己根本什么都说不出来。
来的时候几乎是一路奔过来的,可是费了一番力气见到云暮,阿树停留在脸上的竟不是兴奋,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等你回来之后,一切都会恢复原样。”
阿树草草说完这句话,心里莫名的紧了一下,说谎,自己是什么时候学会的?
云暮讶然,面色上维持着淡然,“真的?”
“恩,”阿树别过脸去,“所以,你安心比赛,这件事,很快就会结束,你不必有什么负担。”
留下云暮呆立在原地,阿树转身离开,背对着他,突然笑了出来,笑自己这几个月来的转变,笑自己的一厢情愿和天真。
一个月的期限,如果,我能忘了那种感觉,渐渐变的麻木直到永远,那么,你以后在我面前的每一次出现,都不会再让我有困扰,这是最好的结果。
希望,我能做到。
chapter 40
云暮漫不经心吃着三明治,不远处,各国的参赛选手都在用英语交流,似乎是在讨论这届比赛评委的眼光是否挑剔,尤其是某某比较难缠等等。希雅的几个学生都是比较安静的一类,在餐厅吃完午餐,去琴房练练琴,然后回房间休息。
几乎所有的参赛选手都下榻在距离音乐大厅最近的Slien酒店,这座五星级酒店每两年都要迎来这批客人,所以参加比赛的各国队伍到达伦敦,首个目的地便是这里,因此,在这里,多间大小不等的琴房还有小型音乐厅都是必不可少的。
天气阴着,在房间里,隔着窗户,眺望整座城市,雾蒙蒙的一片。云暮突然感觉心里有些空洞,总像是少了什么,这种巨大的落差让他蓦地有些恐惧感。这种感觉就像是幼年的时候,毫无预计的被告知父母双亡,那种感觉仿佛天骤然变黑,惊惧怎么也摸不着边,身边还有比他还要害怕的阿树,大声哭泣的声音似乎依然涌在耳边。
他不禁打了个寒战,房间里太过安静,虽然自己早已习惯安静,可是在这异国他乡,太过静谧竟快成了困扰他的魔鬼。不好的往事总会浮上心里,然后,是一个噩梦一个噩梦的轮回。
钢琴,云暮想起了自己唯一可以做伴的东西。
乘了电梯,慢步走到一间小琴房,坐了下里,打开琴盖,手指抚上洁白的琴键,做完这一连串的动作,他才感觉自己稍微心定。
想起来自己写的那首乐曲,那首至今无名的音乐,云暮嘴角浮起微笑,按下琴键,轻轻弹奏,心里在想,是该给你起个难忘的名字。正想着,也许是想的深了,手渐渐停了下来,然而,钢琴声却未停。
他注意到,是隔壁的琴房传来的声音,音色柔软,异种风格的曲调,听在耳里,很不寻常。云暮出了房间,对面的房门未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正在忘我谈琴的男孩,黑色的头发,瘦削的身材,弹奏的曲调是难度很低的小调,极是熟练优雅的动作……
不知名的音乐,却是难以把握的节奏,却感觉莫名的似曾相识,像是同一种乐曲,想要走进人的心里。
“……阿树,”云暮凝望背影,情不自禁,叫出这个名字,郁结了许多天,始终萦绕在心里的一直都是这个名字。
那个男孩是阿树,黑色发丝,瘦削的身材,没错,一定是他!云暮的眼中露出惊喜,仿佛下一秒阿树就会转过头来……
音乐声停止,一双略带笑意的眼睛看向他,语气意外却又不失淡然,“你,叫我?”
生硬的英语单词,陌生的眼睛,深蓝色的瞳孔,只是嘴角的戏谑笑容与他有几分相似。
“对不起,我认错人了。”云暮颔首,回到现实,在心里笑自己,你想什么,阿树的琴技只够在键盘上敲出几个音符,怎么会弹出那样的曲子,那个男孩,怎么会是阿树。
男孩离开座位,慢步向他走来,眼中极富好奇,“以前好像从没有见过你,是第一次参加?”
云暮没有听清,漫不经心的看他一眼,问了句,“你说什么?”
“我是说,”男孩笑了,“我以前参加这个比赛的时候没有见过你。”
四下里一片安静,云暮总觉得有些失落,也懒得答话,含糊的点点头,直接向外走,“阿树,是你朋友?”男孩突然冒出这样的问题,“刚才我听见你这样叫他。”
“是我弟弟。”云暮转过身来,“你的背影和他有些像。”
“你很想念你弟弟吗?你们不经常见面吗?”
“没有,”云暮略微想了想,苦笑,“在参加比赛之前,我们每天都见面。”
男孩笑了,“你真奇怪。”
“为什么?”
“一般在这种情况下,最想念的人都是父母,你却最想念弟弟。”
云暮撇过眼,父母,他注定是要想念一辈子的,即便再想念,也永远不会出现在眼前。
“听你的语气,感觉你好像比我大很多似的,说话这么老练。”
男孩笑了,“我没有很大,只是比你多参加了一年比赛而已。”
然后,两人又是一阵沉静,男孩开口道,“刚才我弹得曲子你觉得怎么样?”
“很好。”云暮脱口而出,一时间想不出用什么其他的方法来回答。
“我打算就拿这个去比赛啦,”男孩神采飞扬,“这是我的梦想。”
云暮惊,“用这个比赛?你不会觉得……”
“太简单了是吗?”
“的确,旋律有些单调……”
“可是她喜欢!”
云暮惊,“她?”
男孩眨眨眼,“名次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这次参加比赛的目的就是为了在全世界面前将这个曲子弹给她听,这是专门为她写的。”
云暮点点头,表示钦佩,“你很有勇气。”
“你一定比我更有勇气。”男孩笑了,恰巧走廊处有人在叫韦斯特,他连忙应了声,笑着走开了。
云暮讶然,呆呆的望着空当的走廊,他居然就是鼎鼎大名的韦斯特,举世闻名的钢琴少年。
你一定比我更有勇气。
云暮仔细回想着这句话,品不出什么滋味。
chapter 41
“不知道英国是什么样子……”
“是什么样子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只是表达一下我的向往而已,你有必要臭着一张脸么!”云思捅捅阿树胳膊,“你说,云暮哥比赛现在进行到什么程度了?”
“不知道!”
阿树合上书,厌烦的走出了房门。
“阿树……”
他转身,“盛云思,劳烦你以后别有事没事就在我面前提他行不行!”
云思奇怪,“你们又怎么了?”
当然,她没有得到任何回答,抛给她的只是个冷冷清清的背影。
七月初,距离云暮回来还有半个星期的时间,一张J大的录取通知书寄到了盛家,代云暮签收的是阿树。回想起最初的时候,云暮用半开玩笑的口吻说,我想考的是J大。阿树当时的确是愣了好一会儿,然后,心里剩下的只有喜悦,他去J大,那就意味着,他不会去其他任何遥远的地方。可如今看着手上的通知书,阿树心里却无任何喜悦的感觉,总感觉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的一切都不再有任何的意义。
“真没想到,韦斯特居然弹了这么简单的调,他不想赢了吗?”旁边的同学小声惊叹,满脸的不可置信,“云暮,这下你拿第一的几率很大了。”
云暮只是呆呆的看着华丽的舞台,还有那架周身焕发美丽光泽的钢琴,耳边回响的,一直是那首自己写的曲子,那首无名之曲。阿树以往的嬉笑言语也随那首曲子一样在他耳边回放,一遍又一遍。
他想他的状态坏到了极点。
该他上台的时候,与下台的韦斯特擦身而过,那个男孩的微笑依然是那天下午在琴房看到的那个样子,自信而又张扬。
你一定比我更勇敢。
这句话再次浮现在他脑海,大脑里一直有一种声音在回旋,如果,那个人是你一直都摆脱不掉的,就算是你离开他十万八千里,他的影子还是总游离在你的脑海,甚至会让你产生虚幻的感觉,那么,你根本就是无法离开那个影子,你对他的依赖已经完全超过你的想象。
不可能,我一直想要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那么,你阻止的了吗?到目前为止,你成功了吗?
……没有,你所谓的阻止,除了让彼此受累,别无其他。
可是,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我始终都不想去接受,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你该面对你自己的心。
我曾经想过,在H市的那个晚上,当阿树告诉我一切,我有一瞬间是想抛开一切的,可是,这根本不可能,阿树可以任性,我不能,爷爷如果知道这一切,我和阿树都完了……
那你现在过的痛快吗,阿树呢,他痛不痛快?你不该为别人的想法活着。
……
弹完一曲,台下的掌声并没有让云暮清醒过来,他慢步下台,回到酒店,回到房间,甚至于比赛结果都没有听。迫不及待的拿起手机,拨通那个熟悉的号码,也不管他现在是不是在上课,是不是方便接电话,头一次,云暮是这样的没有顾虑一切。
“喂,”
是阿树的声音,是他的声音,云暮像是突然间清晰了,像是蓦地发现了一切,自己需要的,仅此而已。
云暮回国的那天,子恒和丁叔很早就在机场等候。
子恒难掩兴奋,一双眼睛在人群中不停的张望,直到看见希雅的师生向他们的方向走来,然后,看到同样脸上有期待的云暮,“云暮!”她使劲的挥手,生怕云暮看不见她。
云暮拖着行李箱向他们走去,脸上不复刚才的期待之色,只是淡笑了而已。
“你不要不高兴,”子恒以为云暮还因为比赛的事情心情不好,劝道,“你的成绩已经很不错了,仅次于韦斯特,比起那些……”
“子恒,J大什么时候开学?”
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回答,“八月底。”
“知道了。”
“这个怎么挂你手机上了,你不是说要送给西辰姐的吗?”云思拿起起阿树的手机,仔细看了看,确定是那条手机链没错。
阿树突然反应过来,“你不说我差点忘了,”然后快速的拿掉那条链子,放到抽屉里。
听到楼下院子里汽车的声音,云思在阳台上张望,回头说道,“云暮哥回来了!”
阿树深吸口气,说,“我们下去吧。”
下楼时,云暮正和盛老说着话,见到阿树下来时,内心里突然涌起一阵冲动,他想狠狠的拥抱他,因为这些天心里实在太想念,但很快,他为自己有这种想法所不耻。
阿树只是飞快的扫了他一眼,然后撇过眼去,说爷爷,我约了朋友,晚上不回来吃晚饭了。
盛老表示不满,“今天你哥回来,你怎么倒忙着出去?”
“约好了的。”阿树并没有多做解释,径直走了出去。
回头时,恰好对上云暮的眼睛,他很自然的向他作出一个OK的手势,然后,是轻轻的微笑。
云暮在那瞬间,心像是被猛烈的一击,原来,当结局真的是自己期望的结果时,自己竟会这么疼痛。
阿树转身时,脸上的微笑尽失,只剩苦涩,盛云暮,我遵循我的承诺,当你回来时,一切都会回到从前,什么,都没有发生。
阿树一直没怎么见孟西辰,他觉得自己是一个不正常的人,一个不正常的人怎么可以取影响一个成绩人品皆优秀的女生呢?
“我们学校开学早,下月初我就走了。”孟西辰很想看看阿树的眼睛里会不会有不舍,可是,注视了很长时间,她什么也没有发现。
阿树略微笑,“对了,我还没祝贺你考上B大呢,恭喜你啊。”
“盛云树,我想听的不是这些,你知道的。”
夜色清凉,华灯初上,阿树对着那些华丽的霓虹灯,说,“我想我是考不到B大的。”
“然后呢?”孟西辰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难受,“你想和我说什么呢?”
“西辰,我……没办法,喜欢你,”阿树声音很低,“分了吧。”
她哑然失笑,“没办法?我还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分手理由!”
“对不起。”
“其实,我心里早有一种感觉,我觉得,我们根本走不下去,可是总也希望自己的判断是错误的,没想到,你最终还是要分开,”她露出一抹干涩的笑,“放心吧,我不是那种会死缠烂打的人,不会纠缠你,今天的见面,就当是告别了,从此,告别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