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愿意?”卢君见施压。
牛大笨拙,却非傻子。不知感情,也能分辨个对错黑白。
知道喜欢男人不对,所以正常娶妻生子过;知道对孩童有不耻的念头是世俗不容,所以把卢家小子关在房里藏在家里,等大了些便令他着罗裙娶做童养媳;即使如今,知道卢君见怕别人的目光,图惹是非,所以安心以家仆的身份混进卢家,胁迫其恢复旧日关系,亲亲抱抱。
这桩桩件件,做得隐秘之极。
偶尔出点岔子,也是因为卢君见的乖巧顺从喂饱了他的饕餮贪欲,把他懦弱的胆子喂大了。
死都死过一次了,如今的牛大不仅体壮,更身兼武艺,在他看来,卢君见就是他的胳膊他的腿,跑不出他的身体。
儿子的话,当然要听。
所以当卢君见以为他不肯爽快答应,低了声音诱惑道:“你不必觉得对不起我,这是我叫你做的。你如果去做了,我当然很开心。你难道不愿意我开心吗?”
卢君见微微垂下睫毛,眼风斜飞过来,虽然是探询的神色,牛大的心却鼓荡起来。
此刻叫他去杀人放火,他都是肯的。
卢君见等了许久,不见回答,不悦:“你……”
不待他说,牛大开口了:“你以後事事唤回我做爹,你说什麽,我都应你。”
卢君见愣住。他没想到听到这句话。
牛大不是第一次提。
重逢後,卢君见对这个字很排斥,知道牛大不是他的爹,待他的情分更是连养父都算不上,禽兽所为而已,捡他这个儿子不过是为逞一己之欲。
若说十几年有养育之恩,那麽,牛大从他身上索取的已经够多了。
牛大的变相教育甚至扭转了卢君见做为正常孩子长大的可能性,卢君见有时候怀疑自己对同龄人产生不了任何依赖感情,反而仰慕与父辈,都是牛大之於他的恶劣影响。
他被他毁成这个样子,连人称之为人的礼义廉耻都剥落光了。
只剩个光鲜的外表。
他仍纠缠不去。
如影随形。
这样的人,叫他怎麽称呼得出一声“爹”?
六十五,卢公子设局
卢君见绷紧了脸,他开不了口。
虽然两厢情欢时候,他被牛大顶在刀尖云端,不是没有哑着声音叫过这个字眼。
那都是被逼的!不叫,就不得释放……
或者,情迷处,根本思考不能。
至少,在清醒时间,卢君见都极力避开这个字了。
爹。
呵呵……
现在,被牛大炯炯有神的虎目瞪着,卢君见浑身僵硬。平白答应下,比随时随地叫他脱衣服,还教他难受。
岂有此理!
他只有一个爹……
虽然和亲爹的关系,也未见得一干二净,这样的难为,可不都是拜牛大所赐?!
若不是牛大,他一个小小孩童,怎麽会熟知男男之事,怎麽会向往长者的温暖怀抱,怎麽会变态到大了看见母的没兴趣,看到公的会发情?
是啊,即使是对着牛大,心里不爽,身体却会不由自主发热……
比如,现在,只是被看着,他已经脸都烘热,一个劲板着脸装冷静,动了动嘴巴差点牙齿咬了舌头。
不行,就是不行。
两个人对峙。
腰侧忽然被握住,卢君见惊了一惊。
彼此独处时,牛大的胆子总是很大,行动早於念头。他见卢君见不应肯,浓眉一皱,把人压入胸前,对着嘴巴就吮。
卢君见心头火轰然炸响,他错步避开。
牛大逼上。
臀瓣被一掌覆住,牛大头一侧,舌头吱溜在卢君见颈边滑过,留下湿痕。
卢君见几乎跳起来。发不出声音了。
气场立刻互换。
牛大凑近:“你身上都是我的味道,里面也是,还想再验证吗?叫不叫我爹,你都是我的人。”
卢君见心头一凉,狠狠划过一刀,血红喷涌,眼前阵黑。他忍耐道:“是不是我答应了,你以後不管什麽都会按照我说的去做?不会再跟我谈条件?”
咬牙切齿的声音。在牛大听来,近乎颤抖的呻吟。
气息喷吐在耳後,卢君见整只耳朵都被牛大含进了嘴巴里细细品尝。
卢君见闭一闭眼。推拒:“先放开我。”
“你叫我什麽?”
“……”
轻袍单薄,粗糙的手掌很快溜了进去。
卢君见颤颤一跌,闷在牛大胸口,他眼中酸涩,心里委屈,声音不自在:“放开我,放开我,爹……爹……”
“嗯?”牛大的手果然停了下来,抬起卢君见的下巴。
卢君见眸中满是羞耻和不甘。
牛大舔去他眼角的水意:“没听见。”
卢君见恨恨地加大了声音:“爹爹,你答应过我白天不碰我。”
“是吗?”牛大替儿子拉好衣襟,说,“不过,两个人的时候例外。”
卢君见红了眼睛:“你以前不会对我这麽坏。”
“以前?我儿子以前不会推开我。”牛大摸了摸卢君见的脸,“等做完了你叫爹做的那些事,爹再来好好享用你。”
牛大走出房间,去了隔壁。
卢君见愣愣站着。
“希望没有以後了。”卢君见喃喃,他唇边挂着一丝残忍的笑。连他自己都看不见,所以他不知道他的笑一点都不开心,一点都不生动,一点都没有笑意。
像木头娃娃的笑。
卢君见转身找了外出的重重衣服,把自己层层装裹。他忽然觉得冷。
床角被褥下藏着的药瓶子被卢君见拿了出来,握在手心。
如果生活也能轻易握在手中就好了。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如果能说放就放,转个身一干二净就好了。
卢君见苦笑。
牛大一身短打,出现在赌坊的边角门前,有个猥琐的驼背男人为他开了门。
男人看了牛大一眼,一声不响地走了。
牛大手里有卢君见交给他的地图,一路按照标示的路线走,果然没有碰到人查问。偶尔看到人影,牛大闪进暗角。他的本事,游走一处小门户,拿一份暗阁里的书册,完全不是问题。
另一边,卢家二少再次接到了望月的邀请,对这个没有自知之明,不过是父亲蓄养的小倌,却端出姨太太的架势。卢君恩殊无好感。
传话的人说,如果二少肯走这一趟,必能成为未来的卢家家主。
老爹活得很好,讨厌的大哥气色水灵,二少虽然有野心,但更明白前路曲折,得循序渐进,这个小倌儿竟然口出狂言,对他家家事指手画脚,这马屁拍到了马脚上。
望月以为自己对卢君恩的心思猜得很透了。
望月不知道,卢君恩毕竟是卢家从小养大的儿子。卢弼时再怎麽偏心,是他卢君恩的亲爹,卢君见再讨厌再碍眼,不管他承不承认,都是他卢君恩的大哥……
这里外亲不亲,卢君恩分得清。
家里吃饭时,卢君恩不由多望了卢君见几眼。
卢君见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他不知道卢君恩知道了几分,但是他想,依着卢君恩的脾气,若真捉住了他的软肋,不会这般沈默。
以静制动,静观其变。
不知道牛大此刻进行得如何了。
晚饭时,卢弼时提到了卢君恩的婚事。原来之前瞧中卢君见的那位林小姐断了对卢君见的心後,改变了目标。
大哥长得不错,弟弟错不到哪里。
卢家的家世足以弥补很多。
门当户对,林家两老觉得满意,再次把亲事提上日程。
男主角换人後,卢君恩没怎麽表态,他对娶一个大哥拒绝的女人兴趣缺缺,即使对方再怎麽美貌。但是他的亲娘喜欢。
若娶了林家姑娘,强强联手,对卢君恩的前程不可谓不好。且不说在卢家的分位加重了,林家只一个女儿,林家偌大的家业迟早到他这个准女婿头上。
女人们瞧定後,把主意告诉了卢弼时。
大儿子不愿意成亲,现在换个二儿子,卢弼时没什麽意见。老二年纪也不小了,是该给卢家传宗接代。
对於大儿子以後会不会传宗接代的想法,卢弼时一直没仔细考虑。这个儿子,他会好好养,养好了,养到老,谁都不给也没关系。
所以,此时卢弼时提出卢君恩的婚事,卢君恩没有表示异议,基本就等同确认了。
卢君见说了句恭喜二弟。
卢君恩面无表情。
三个男人吃饭,闷得很,怪不得卢君行在的时候,最讨厌这种场合。
卢君见却吃得自得其乐,一丝不苟。现在,一天能见着卢弼时,几乎就在晚饭时间。卢弼时上次受伤後,一直没好全,深居简出。
有父亲在侧,卢君见很安心。
再有心结,卢君见也知,卢弼时对他这个儿子是爱护有加,第一放在心上。
卢君恩心里想着望月说的事会不会跟卢君见有什麽关系,难道,他这哥哥不喜欢女人?怪不得一把年龄了,没见他收过屋里人……
小时候长得比卢临美,现在大了多了份男子英气,却看上去干干净净,连胡渣子都鲜少生,唇红齿白,皮肤细嫩,竟比自己抱过的那些女人养得还好。
估计他以前的养父也没亏待过他。卢君恩胡乱想。
六十六,浅计缓缓行
想对付一个人,有时候,并不需要亲自动手。
卢君见深谙其道。
这个晚上,坊间账册失窃的消息还未传到卢君恩耳朵里,老爷娇养的小花出事儿了。
望月刚怀孕那会儿,天天吵嚷着不舒服,恨不得家里每个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恨不得老爷时时刻刻都陪着他,矜贵得不行。
卢弼时烦归烦,已经尽量顺着他。
可这一阵,卢弼时养伤,去了,望月安静,这数天没去了,望月那更安静得没一丝声音。不正常,十分不正常。
用饭後,有丫头特来请安,带了糕点敬奉,说是望月亲手做的。
卢弼时想着问上一句,人这几天可好?
谁料,丫环迟疑下,飞快地答,望月公子很好,体重嗜睡,这会儿已经闭门休息了。
卢弼时听到这话,眉头微微一动。他以为这是他养的兔子在表示不满了,刚吃完饭的时候,依照望月以前的小孩子心性,活泼好动,哪里歇得下?
嗜睡什麽的,跟望月真正无缘。
没去看他,还答“很好”,必是满肚子赌气了。卢弼时这麽想,轻啜了口杯中清茶,便道:“既然睡下了,你们好好服侍着,我迟些过去看他。”
丫环答了声“诺”,下去了。
卢君见闷着头喝茶。
卢君恩握着茶杯,心思不知道飘哪里去了。
卢弼时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对两个儿子道:“你们忙外面的事,正经功课仍不能落下。”
“是。”儿子们应和。
卢弼时不知怎麽,忽然希望满有希望会斗得鸡飞狗跳的儿子能上演兄友弟恭的戏码。
“听你们的师傅讲,恩儿你的棋艺水平见长,有空就与你大哥多练练。”卢弼时一语既出,两个儿子瞪着对方,掩不住的惊异。
卢弼时心情好极了。
“你们俩不比行儿,懂事得多。是爹的左右臂膀,兄弟间和睦最是重要,以後要多花些时间相处……”
“爹,儿子不喜欢下棋。”卢君恩第一个忍不住。
卢君见跟上:“君见棋艺生疏,久未与人对局,不是二弟对手。”
卢弼时扫了两儿子一眼,见他们低着头不说话,他不悦地哼了声:“不喜欢就多下下,手生了的多练练。从今往後,约个饭後局,谁赢谁负,你们两个都报到我这儿来。”
怎麽可以这样?!
两个儿子抱怨不及,父亲大人已经甩袖子走了。
沈闷。
片刻後,自有小厮捧来棋盘,并执笔记录。
卢弼时的任性主意,两个儿子很是头疼。
卢君恩只是讨厌跟他的大哥近距离接触,真下起棋来,一心想拼个胜负。
卢君见今儿个真没心思,他不知道刚才的小丫头回去会怎麽回,老爹是不是待会儿会回去看望月,牛大能否及时赶回来,院子里服侍的人……是否都顺利回避了?
三局下来,卢君恩局局胜。
输了,二公子的心情不会好。胜了,二公子的心情也不好,吊起眉头看发呆的大哥:“不愿与我下棋,也不必如此敷衍。”
卢君见冤枉,傻笑:“哪里,是二弟棋艺见长。”
卢君恩最讨厌口是心非的场面话,眉头一拧,马上要发脾气了。这时候,门外有了动静。
说是内院走水。
卢君见心里一动,握住卢君恩想甩棋盘的手,道:“二弟,剩下两盘棋且欠下,我们先出去看看。”
不知道哪里起火,情况如何。卢君恩也坐不住。
只是跟在卢君见身後,被卢君见大哥模样拉着手,卢君恩心内怔然,注视着卢君见的背影,一时竟然没有挣开。
哥哥,和弟弟。
外面小厮乱成一堆。卢君见逮住一个,问怎麽回事。
哦,堆烟烛的耳房着火了?近望月公子的住处?有没有跟老爷讲?好,我们一同过去。
火不大,刚起了苗头,就被压下了。
没有人伤到。一两间屋子被烧毁。
老爷去看望月公子,卢君见拉着卢君恩追上去。路上,两个人没说什麽,卢君见拉着弟弟的手,自然而然放开了。
卢君恩想说他一点都不关心那个娈童被烧死了没有,更何况起火的地方毕竟隔着一段距离,不可能倒霉有事。但是他没有说出口,只跟在卢君见身边走。
嗯,望月住的地方离卢君见住的地方一墙之隔,更是老爷以前日常的居所。去看看无妨。卢君恩忽然想到,望月几次差人带话给他,希望他去一见,不知道是什麽事。
卢君恩想着,看了卢君见一眼。
夜色,月光,和灯笼的映照下,卢君见稍显圆润的脸不若白日里的无害,多了丝阴暗的沈静。
本来就是只狡诈的狐狸吧。卢君恩愤愤地想,跟怀孕的那只是一窝!
被卢君恩鉴定为一窝的另一只小狐狸可没这麽好运了,他正瑟瑟发抖地像只被大灰狼欺负的兔子。
这几天,水岚的一个姐妹每晚都开赌局,把各房的大小丫环勾去了大半。
牛大得了账册,想在屋内等卢君见回来确认实物。
谁知道,左等右等,人不见回来。反而听见有人奔走,说是走水了。
牛大爬上隔壁墙头,见一个人影都没,便溜进了望月的房里。
卢君见是心急,一个晚上都不愿意再等。
夜长梦多。
之前跟牛大约的就是晚上。
只不过一时被棋局困住,来不及回去再与牛大碰次面。卢君见想,无论牛大此刻在哪里,主动权在他手里,他都可以再行安排。
若牛大知情识意,一次成事,自是省了他许多麻烦。最好了。
一行人先去了着火的耳房,管家带着人还在一桶桶搬水浇焦黑的废墟,卢弼时叫人细细检查过,别放过火星沫子,再出什麽事。
这两三间屋子盖在几处桃花後,与别的分开了,火势才没有蔓延。三间屋子,除了其中一间堆着易燃的杂物,另外两间基本空置,这一烧,烧塌了一半,算都毁了。
卢家倒不在乎这点钱,没殃及人就好。
这一群人来回耽搁,倒给了牛大足够的时间。
牛大是有药,但是他没有给望月下药。这小公子身体不便,说话不便,身边一时连个人都叫不到,看到牛大出现,吓得几乎瘫软。
牛大的手段,望月自是见过。
可这一遭,牛大在他面前站了片刻,竟然伸手剥他衣服,他吓得眼睛都瞪圆了,不敢挣扎,带着泪水的眼睛乞求地仰望着高大的男人。
哪里有一丝平日里刁蛮或恶毒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