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还是个血人儿，但在月光下分明是……是一丝不挂！
当然，比不穿衣服更重要的是那具一丝不挂的躯体上没有半点伤口。
两天时间，竟然已经愈合的完好如初。
当爱德华用泉水洗净了自己身上的血水时，那个“完好如初”更是得到了真真切切的体验。
爱德华一丝不挂地来到夏林面前，夏林身后退出一大步——退到了墙角里。
爱德华伸手……
夏林脱口而出：“我不要！”
爱德华没有缩回手，握住了他的一条胳膊：“你这条胳膊再拖下去只怕会废。”
爱德华轻轻地摸着他胳膊上的断骨处，弄清楚了伤势。
夏林不由得低头，在月光下分明看到了对方的反应。
第一次清楚地看白人的……
那话儿果然够大。
居然在自己面前大了起来！
夏林登时成了个冷美人，瞪着他说：“你不要乘人之危。”
爱德华抱歉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鞠了个很优雅的躬。姿势是很优雅，如果能穿上燕尾服的话就是优雅得够完美了。
可惜是在赤身裸体且明显有欲望的境况下！
如此境况，瞧着分外诡异。
夏林觉得自己穿衣服的身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爱德华是习惯性的礼貌，只是忘了自己不穿衣服的窘境。
他明白过来，脸上又出现了难得的血色。居然在美少年面前红了脸。
羞红了脸的爱德华转身奔离，从美少年面前逃之夭夭。
夏林瞪着眼睛呆了又呆，看着那个苍白的翘屁股从自己眼前彻底消失，消失到了丛林的黑暗中……
美少年顺着石壁慢慢坐倒。想起刚才尴尬的一幕，突然笑出了声。
难得笑得这么开心。
夏林一只手捂着脸，笑了老半天。
内心深处也觉得——刚才那个漂漂亮亮（不穿衣服还那么漂亮）的吸血鬼，原来很可爱。
没过多久笑完了，又恢复了平时冷冰冰的样子。
冷冰冰的夏林一个人坐着，想起了之前与这个吸血鬼共生死的险情，突然又觉得心烦意乱。
没过两三个小时爱德华又奔回来，这次穿上衣服了。
如果在腰间用柔软枝条围一圈大树叶也能算衣服的话。
这时候的爱德华，又像个有着苍白皮肤且举止优雅的漂亮野人。
夏林不得不承认对方的美貌，穿着那么点野人服都那么漂亮！
“野人”爱德华分明是高兴的，高兴地举起手中大捧奇怪植物，跟夏林说找到了治他胳膊的草药。
夏林大叫出声，痛得脸色都变了。
爱德华握着他那只断折的胳膊一用力，硬生生又折断。
夏林又惊又怒又痛，开口痛斥：“你究竟干什么？”
爱德华头也不回地回答：“给你治伤。”
然后把切烂的草药厚厚地敷在了胳膊上的断骨处，手法极快。
夏林只觉得药气直浸入断骨处，凉凉的，倒是给断骨处的剧痛不少抚慰。知道对方是在真心给自己治伤，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夏林剧痛下慢慢坐倒，爱德华也跟着坐倒在他身边。
爱德华用几根树枝和一些结实的枝条固定住了断折的胳膊。
夏林问还有多久能好？
爱德华叹口气说至少还得半个月吧。
说话时很忧愁，似乎觉得半个月才能痊愈让他觉得很不好意思面对自己的病人伤员。
夏林回头瞪眼：“是不是说真的？”
爱德华低下了头，说他的水平也就这样……
夏林看他神色不似作伪，问出了：“你是哪里学的这些医药？”
爱德华很老实地回答几百年前就跟着另一个同类似学会了不少药剂学，后来来了中国，也就慢慢地学会了不少中医药……
在欧洲的时候，药剂学是跟着艾伯特学的；
至于中医药，很大程度上是为了许也清。
这些前尘往事当然不会跟面前美少年细说。
爱德华想起了许也清，心里突然一痛。
爱德华眉宇间的异样被夏林看在眼里，虽然不能读心，但也凭直觉很容易猜到他是想着另外一个人……
夏林低头不作声，明显感觉到了自己半肚子的酸意。
忍了又忍，把肚子里的酸意强自忍下去。
夏林努力地尽可能用平常地语气说出了：“你的医术真的比外面大多数名医都强许多。”
但语气中还是带出了少许酸意。
爱德华抬头，看着夏林那双黑色的眸子。
夏林立刻扭头，好像对方的目光是利箭。（事实上感觉亦如此。）
他扭头也是下意识的，很快觉得不妥。抬起头来，仍然遇到的是吸血鬼那异样的目光。
夏林咬紧嘴唇，只觉得脸明显发热。
（该死，他一定在这个该死的吸血鬼面前红了脸！）
夏林大概出生起从来没有这么窘迫过。扭头向洞内，爬起来想自己走向里壁——那个睡觉的地方。
走了没两步又摔倒，没有真跌地上。跌进了爱德华的臂弯里。
爱德华及时扶稳了美少年，一把将之抱起，向美少年的床铺（一堆干草）走去。
夏林又惊又怒又羞又窘，挣扎着：“你想干什么……”
吸血鬼冰冷的怀抱，心跳却是热烈的。
爱德华没有立即回答，只是走到“床铺”前，半跪在地上，把美少年轻轻放上。
美少年缩到最里面，面对吸血鬼奇异的目光，惊恐地：“你……你别来碰我！”
爱德华果然没有碰他，只是微微弯腰，说出一句：“晚安！”
转身离去。
第三十一章：夏林吃醋
之后多日，断了一条胳膊的夏林每天在“病床”上，心安理得地被吸血鬼细心服侍。
夏林不得不承认，这个吸血鬼的厨艺当真和他的医术一样的棒。
爱德华用那几个老锅，细心烹调着各种美食。不过是就近采摘打猎来的山野之味，倒也花样翻新，每天都没有重复。
吸血鬼看起来很绅士，压根没有碰过他。于是夏林也就渐渐地少了防范之心，偶尔也会开玩笑，笑说“你这手艺出去开餐馆，可是真正能赚得了大钱的。”
夏林一脸灿烂微笑着说那话时，爱德华呆了一下，抬头看着美少年，眼神中颇多奇特。
夏林被看得很不自在，奇道：“你这又是怎么了？”
爱德华说句没什么。低下头，却是不自禁脸露微笑。
美少年一直冷冰冰的，刚才说话却一是一脸灿烂阳光的微笑，不再像以前那样讨厌他……
夏林是第一个让爱德华感受到被嫌弃的奇怪少年。那种被人厌弃的感觉，很新奇、很不爽。
他也因此故意恐吓过少年。
可现在，美少年第一次用轻松的语气跟他开着玩笑时，爱德华竟是控制不住地发笑。
他背对着少年，以为对方看不到自己的表情，浑不知漂亮男孩在背后已然看到他嘴角弯起的弧度。
（夏林很是疑惑，不知道这个吸血鬼为什么看起来这么不正常。一个人走来走去在那里发笑。）
爱德华来回走了几圈，干脆走出了山洞，一个人坐在山石背后，肩膀颤动着，笑了老半天。
他终于收回笑容，走到泉水边，看到月光下水面上自己的脸。
这张脸，多少年来，都没有再变。
呆呆地看着水面，在自己的影子旁，浮起了另一张脸。
是许也清的那已经不再年少的脸……
当时许也清从自己身边奔走开。几天后，却惨死在了山林外村民的棍棒下。
如果艾伯特的那个诅咒是真的有那么大的力量……
不，不会的。当年只是场意外，只是因为许也清乘月圆之夜从他身边逃开，又遭遇意外……
他爱德华本来可以保护心爱的人，却终究没能保护得了。
意外，诅咒；诅咒，意外……
爱德华双手死死抓进了头发里，痛苦万分。
不管是诅咒还是意外，他已经经历了三次生离死别，不希望自己再经历第四次了……
他情愿自己从来也曾爱上过任何人！
等爱德华再返回山洞时，夏林发现这个明显“不正常”的吸血鬼态度明显冷淡了许多。
爱德华只说一句：“过几天等我好了以后，我会背你出去，送你回城。”
爱德华话是冷冷的，态度也是冷冷的。倒好像对美少年有着什么意见。
夏林哼一声，只说一句：“不劳你多费心，我可以自己走回去。”
爱德华没答言，坐在篝火边，望着燃烧得正旺的火发呆。
此后几天，爱德华几乎没有跟美少年说话。白天的时候在山洞里睡觉，到了天黑，总是一个人深入丛林。
似乎压根就不愿意多看人家少年一眼。
夏林莫名其妙。想着前几日两人还一起出生入死，结果到了现在形同路人。
当然了，对方态度明显冷淡，夏林也不会揪着问奇怪的吸血鬼到底怎么回事。也就成天闭了眼，一言不发。
不过夏林的一日三餐，还和以前一样，被爱德华细心烹制。
夏林早注意到那把放角落里的小提琴。这几日实在是闲极无聊，等胳膊好一些了，就抱过了提琴，在火边抚摸着琴身。
抚摸着材质，再试一试音质，夏林很快弄明白小提琴竟然是个价值上百万的古董。
学音乐的都会对价值不凡的乐器有着特殊的迷恋，夏林也不意外。
他抱着提琴，简直爱不释手。
燃烧的火焰噼哩啪啦响，洞穴外满天星。
夏林坐在床上，试着把提琴架到了肩膀上，轻轻地拉动了琴弦。
爱德华采集新鲜食物和草药归来，老远就听到了从洞穴飘出的琴声。
恍若多年前在那个洞穴上的许也清……
他站在当地，呆了一呆。扔下了手中食物药材，以惊人的速度奔入了洞穴。
篝火，黑猫，坐在床边的少年，优美而动听的琴声。就连曲子都和当年一样，是许也清最爱拉的舒伯特〈小夜曲〉。
夏林是闭着眼睛拉琴，整个身心全都沉浸在了琴声中。竟是没有发现爱德华的归来。
等他再睁开眼睛时，竟然是小提琴被夺走，自己整个人也被拎起，重重地摔在了一边。
夏林倒在地上，第一次见到爱德华满脸怒色的样子。
爱德华满脸怒色说出了：“不准你碰这把琴！”
夏林坐在地上，瞪着他。
爱德华仿佛感觉到了自己的过分，什么也没说，转身把小提琴轻轻地放回了角落里。
吸血鬼猛地回头，看着那个美少年竟是一言不发爬起来，向洞外奔去。
爱德华没有多想，追了出去，一把扯住了少年的衣袖。
夏林怒道：“放开我，你这个肮脏变态的吸血鬼。”
爱德华没有放开他，只说一句：“这么晚丛林很危险，你不能一个人到处乱走！”
夏林什么也没说，张口向吸血鬼胳膊上咬去。
爱德华及时松手，夏林呸一声拔腿就跑。
爱德华呆呆地站在当地，抬头，伸手扶额：“我这到底是怎么了？”
只因他不允许任何人碰当年许也清拉的小提琴……
那把琴是他放在角落里，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跟美少年交待一句。
爱德华抬头看着前方，那黑黝黝的丛林深处。
他当然知道夜晚的丛林对于一个普通人类说有多么可怕。
爱德华抬脚追了过去。
夏林是一气之下跑出了洞穴，没有方向地在丛林深处乱跑。
他终于停下了脚步，扶着一棵老树不住地喘气。
夏林抬起头，伸起那只完好的手，冲树身打去。一下又一下，拳头很快皮开肉绽，变得鲜血涔涔。
夏林终于住手，抱着树身，低头自语：“我这是怎么了？”
他不过是被推倒，他不过是被那个该死的吸血鬼冷言相向……
不就一个死不死活不活的吸血鬼？
他内心深处竟是说不出的难受。
夏林顺着老树慢慢地跪下，半天，终于抬起头，望着树杈缝隙间的三两颗星。
他现在就可以辩明方向，现在就可以离开丛林回到城市。
夏林站起，扶一下树身。他没有移动脚步，站在那里，泥塑一般一动不动。
一条儿臂粗的蛇，从前方枝杈下慢慢垂下，冲着他吐出了鲜红的信子。
夏林看着分明，蛇头成三角，分明是条毒蛇！
夏林的惨叫声响起。
爱德华一个踉跄险些摔倒，扶一棵树站稳了，又拔腿奔去。
美少年倒在地上，手臂上还缠绕着一圈蛇。
爱德华扑过去把那条蛇扯开，扯成两截。
腥臭的蛇血溅了爱德华一脸。
吸血鬼顾不上抹干净脸，跪在美少年身边，抱起他一条手臂，看着那个乌黑的伤口，张口吸去。
一口又一口。
地面上一滩滩吸血鬼吐出了毒血。
好不容易看着伤口处的血色由黑转红，爱德华终于抬起头来，把美少年抱在了怀中。
怀中美少年，已然昏迷了过去。
纵然大部分毒素都被爱德华吸出，却仍有少数一点残存的留在了体内。
爱德华找来对付蛇毒的草药，挤出汁来，给少年喂下。
爱德华知道如果照顾不好，那点蛇毒不定给人类少年留下什么后遗症。
他不断地烧出一锅锅热水给少年喂下，或者擦洗着少年的身。
加上每日不停的草药……
爱德华日夜守在少年身边，不断地察看他的伤势，漂亮的眉毛竟是从早拧到了晚。
一连数日，美少年都没有醒来。
这一日，少年仍然是双目紧闭。却又在昏迷中歇斯底里的大叫。
在洞口收拾一条鲜鱼的吸血鬼扔下手中鱼，三步两步走过来，刚走到床边，就听得少年痛苦的声音：“畜牲，不要来碰我！”
爱德华一呆，看着少年紧闭双目辗转反侧，已然脸朝下趴在了床上，弓起身子。那样子，倒像是……被人强暴！
爱德华知道自己冰冷的身子贴近对方，只怕会对少年病体有碍。只有守在床前，时不时地用冷水来擦试着少年的额头。
少年痛苦挣扎了有小半夜，一直在说着胡话。
在爱德华的精心护理下，美少年慢慢好转。
终于醒来，眼睛有些失神。看着端着鱼汤走来的吸血鬼，竟是扭头向里壁，正眼也不看对方一眼。
爱德华脸上的笑容消失。看着这个冷冰冰的美少年，弯下腰，轻轻地说出：“对不起。”
夏林哼一声，冷冷地说出了：“该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不知道那把琴对你是那样的宝贝。”
爱德华端着鱼汤站在床前，低下头，半天不言语。
一片死寂。
夏林终于抬头，看着吸血鬼低头看那碗鱼汤，脸色分外苍白（比平时的还要苍白些）。
夏林终于开口说出了：“那把琴，是你以前的爱人的？”
爱德华抬头看他一眼，点下了头。
夏林低头，说出了：“对不起。”
夏林在吸血鬼手里慢慢地喝完了那碗鱼汤，也听完了吸血鬼讲述的发生在三十多年前的故事。
（爱德华只谈了自己在中国的经历，却没有说更多。）
夏林沉默了半天，方笑着说出一句：“你可真痴情。”
夏林的笑容很古怪，说完又躺下朝着里壁不作声。
夏林明显在生着闷气。
爱德华没有多想，站起，自己坐在洞口望着满天星。
三十多年了，竟一直也忘不掉他。
也不光是许也清……
坐在洞口发呆，想起了三百多年前的巴特莱、以及二百多年前的约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