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宋中培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的确是到了他家院门口了。不过司机叫他的原因却并不在此。
“是陈凯。”司机的话里明显有了怒意,“他还敢来!”
宋中培看了眼窗外,陈凯正站在车外朝他车里看。他想了一下,还是降下了车窗。
“有事?”他语气平淡。
陈凯态度甚是恭敬,“我记得今天是培哥你生日。”
宋中培微微笑了一下,“有心了。不过今时不同往日,陈先生不必如此。”
陈凯面露难堪之色,声音也小了下来,“我知道培哥你不能原谅我,我只是想表达一下我的心意。我马上就走。”
宋中培盯着他的脸看了一小会儿,然后淡淡的说了句“进去喝杯茶吧”就升上车窗,吩咐司机往里开。
身后陈凯立即上了车,跟着他进了院门。
宋中培进了里面,在当中的草坪处下了车,陈凯立即也停车下来,却不肯再往前走,只是从车上拿出一个礼品盒,双手递到宋中培面前。
“太晚了,我还是不进去打扰培哥休息了。”
宋中培接过礼物,神色冷漠。
“也好,毕竟现在立场不同,久留对你没多少好处。”
夜色浓重,路灯又离的有点远,陈凯神情模糊,宋中培只是觉得他好像有什么话想说,却欲言又止。
“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陈凯沉默了几秒钟,忽然弯腰给他鞠了个躬。
“谢谢培哥手下留情。”
宋中培怔了一下,继而明白过来,神色仍然冷淡,“人各有志,你想离开,本也没大过错。何况你救我一命,我放你一马,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以后各为其主,如有得罪之处,还请陈先生海涵。”
陈凯低低的叫了一声“培哥”,过了一小会儿,又说那你休息吧,我走了。
宋中培嗯了一声,说了声再见,先往门口方向走去。他走的有点慢,醉酒让他失去平衡感,却又不想露醉态于人前。
等走到门边,宋中培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陈凯还站在那里,好像正盯着他这个方向看。
他轻叹一口气,然后转回头进了客厅。
毕竟曾经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弄成今天这种局面,总是不可避免的会有一点伤感,更何况是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里。
陈凯在宋家院门外不远处停了车。
他知道过了今晚,宋中培绝不会再原谅他。只是人生在世,总有一些事是身不由己。他从来没想过伤害宋中培,却还是不得不将那个人推入这个陷井里。
宋中培上了楼,先进浴室洗了个澡,然后才坐到床边拆陈凯送的那份礼物。
拆掉外面精美的包装,宋中培打开了纸盒,然后忽然间像被电流击中一般,手中的东西一下子掉到了床上。
他坐在那里,好半天才将那个纸盒拿起来,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是个音乐盒。很古老的样式,完全没有一丝这个时代的气息。
他轻轻的打开它,立即有悦耳的音乐声传出来,是他最熟悉的那种声音。上面还有他最熟悉的两个小人偶,正随着音乐翩翩起舞。
和普通的音乐盒不同的是,这上面的那两个小人偶都是男孩子,一大一小,拥抱在一起。
宋中培轻轻的合上音乐盒,然后重重的闭上了眼睛。
他曾经有过一个一模一样的东西,是他十四岁生日那天,那个人送给他的。
他还记得那个人送这份礼物给他时说的每一句话,还记得他们第一次时的每一个细节,可是一恍这么多年过去了,不但那个人早就不属于他,就连这份礼物,也早就在曲元出现的那年,被一时心灰意冷的他亲手砸碎,扔到垃圾桶里了。
他没有想过还有再见到它的一天,虽然这根本不是当时的那一个。
宋中培将音乐盒放回纸盒里,然后打开了酒柜。
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借酒浇愁的人,只是今天,他忽然间不想自己这么清醒。
他真的受够了。
只要他清醒着,他就会忍不住去回忆那些美好的往事,然后却又不停的猜想,现在这个时间,那个人在做什么。
或许正在和曲元上床吧?
就像曾经对待他那样的对待曲元。唯一不同的是,对他是假的,对曲元,才是真的。
他并不是无坚不摧,这些猜想让他感到痛苦,难以成眠。
所以不如一醉解千愁。
酒精的确是个好东西,宋中培很快就睡了过去。也不知睡了多久,醉意朦胧中,他感觉有人在吻他。
醉酒让宋中培精神恍惚,他第一反应是自己又做梦了。
除了经常做的恶梦之外,他偶尔也会做一些美好的梦,比如和郑东盛在一起。
然后就好像现在这样,被这个梦里人这么温柔的亲吻着。
是的,除了做梦,他实在不敢相信郑东盛还会这样温柔的对待他。
对方的舌头在他的嘴唇上舔了一遍,开始试探着进入,宋中培立即配合的张开了嘴。他不敢睁开眼睛,害怕只要一睁眼,就会发现其实什么都没有。
只是,让他觉得有点奇怪的是,为什么他在梦中还会有嗅觉和听觉。他很清晰的嗅到郑东盛常用的那种香水的香味,耳中也不断的传来那首熟悉的音乐声。
这让他觉得疑惑,忍不住在对方终于松开他的嘴唇时,轻轻的叫了一声“盛哥?”
忽然间整个房间好像一下子安静下来,叮叮咚咚的音乐声反倒更加清晰。
宋中培忍不住的苦笑起来,果然是一个梦,比以前每一次都要逼真的梦。
可是下一秒,他就得到了一个更加温柔的吻,脸上也感到一阵温热的气息。
宋中培忽然间觉得心狂跳不已,想伸出手去试探,却又不敢冒冒然出手,可是两只手却又像长了翅膀一般,忍不住想要飞出去。
他颤巍巍的伸出双手,慢慢的合拢,在指间感受到一点温热的一瞬间,他有种想流泪的冲动。
“盛哥!”
这一次他很快就得到一个温柔的,回答一般的吻。
宋中培终于鼓足勇气,紧紧的抱住这个吻他的人。
然后他得到更多,更热烈的吻。这让他本来就浑沌的意识更加模糊。
鼻端是熟悉的气味,耳中是熟悉的音乐声,还有这种温柔而绵长的吻,以及那只一点点在他身体上滑过的手,都给他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
就好像,他十四岁那年。
他一时之间,竟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时间其实从来没有流逝过十六年。他从没有杀过郑东荣或是任何人,也没有什么曲元。
那一切,不过只是他做过的一个冗长的恶梦。
而现在,梦醒了,他还在郑东盛的怀中。
身体里有异物进入,并不痛,就像那一年一样。他很清楚接下来所要发生的每一幕,并开始为此而期待。
他一点都不觉得害怕,因为他是那么全心全意的相信着正在进入他身体的那个人。
这么多年,或者说,在那个漫长的恶梦之后,他第一次找回这种安心的,可以全身心放松的感觉。
等到真正进入以后,身上的人终于再难以继续维持绅士风度,抽送的动作变得激烈起来。
快速而猛烈的撞击让宋中培感到头晕,郑东盛的体力好的让他感到惊讶。但这一切却又好像更加证实了他的猜想。
那些不好的记忆,或许真的只是一场恶梦。
他还只有十四岁,而比他大十岁的郑东盛,自然正是有着最好体力的年纪。
“盛哥……盛哥……”他艰难的抬起头,想要去吻那个正在占有他的人。
对方立即俯下身,给了他一个灼热的吻,然后是更激烈的抽插和撞击。
在记不清是第几次释放过后,宋中培终于带着微笑心满意足的沉睡过去。
房如陵在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抵在自己脑门时,立即惊醒过来。
他的身边,宋中培站在床边,紧抿嘴唇,一脸阴郁的看着他。而他手中的那把枪的枪口,正紧紧的抵在自己的额头上。
“小心枪走火。”他慢慢的动了一下,试图坐起来。
宋中培并没有阻止他。
房如陵靠坐在床头,完全无视还抵在自己额头的枪口,微笑起来。
“一日夫妻百日恩,你该不会这么快就想谋杀亲夫吧?”
宋中培冷着脸盯着他,忽然莞尔一笑,“陵少想上床,我也不是不可以奉陪,只是这种手段,未免下作了一点。”
“你笑起来真好看。”房如陵笑道,然后耸了耸肩,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吗,谁让你一直拒我于千里之外。”
宋中培冷冷的笑了一下,然后脸色一沈,“你放心,你罪不至死,我并不想取你性命。你自己挑个地方吧。”
房如陵仍然微笑着,“亲爱的,你真狠心。”说着用手指了指心脏的位置,“打这里。”
宋中培脸色冷淡,“我说过不取你性命。”
房如陵嗤的一声笑,然后用手捂了下心口,作受伤状,“刚刚春风一度,你就拿枪指着我,我的心都碎了,打这里,正合适。”
宋中培紧紧的抿着嘴,胸口起伏着,忽然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冷笑一声,“那好,我成全你。”说着手中的枪飞快的从房如陵的额头挪到心口上,然后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
第七章
并没有预料中枪响的声音,在短暂的寂静过后,房如陵忽然出手,死死的扣住宋中培握枪的那只手的手腕。
“你真的开枪!”他脸上的神情非常的复杂,震惊,不敢置信,受伤,以及愤怒,这么多的表情让他的脸看起来有点狰狞,完全没有了平时的油滑。
宋中培也明显的怔住了。他发愣倒并不是因为枪里面竟然没有子弹,而是因为他竟然没有发现枪里面没有子弹。
对于他这种身份的人来说,这是种致命的过失,加上昨晚被房如陵钻了空子,如果对方的目的不是为了上他的话,他应该已经死好几回了。
他的警觉性竟然差到如此的地步,这让他感到震惊,还难以接受。
不过很快宋中培的思绪就被手腕上的疼痛感拉了回来,他神色淡漠的看了房如陵一眼,“子弹被你取走了。”
房如陵脸色从未有过的阴沉,“如果不是,我已经死在你的手上了。”他顿了一下,似压抑着愤怒一般,“你竟然真开枪。”
宋中培勾起嘴角,露了一个嘲讽的笑容,“不然你以为呢?”
房如陵呼吸粗重,手上青筋暴出,力道大的连宋中培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他的手腕简直像要断了一般的痛。
两人冷着脸对峙了一会儿,房如陵忽然松开他的手,脸上的神情也似被春风吹过一般,冰雪消融。
“也是,宋先生心中只有一个郑东盛。不过可惜,郑东盛却独爱一个曲元。”他伸手勾了下宋中培的下巴,笑的轻佻,“怎么样,以为是自己的心上人,结果却是被别人干的滋味如何?”
宋中培冷着脸沉默,好半天才挤了一句“以后陵少自然有机会知道”。
虽然他掩饰的很好,可是房如陵还是从他眼中捕捉到一丝一闪而过的痛苦。
他果然在意。
这让他心中升起一种凌虐的快感。这个在他眼中简直完美到无懈可击的男人,原来也有他自己的弱点。
房如陵终于在刚刚的挫败里找到了一种安慰,并因此迅速的恢复了自信心。
“如果是亲爱的你亲自上阵,那我可是求之不得。”
宋中培只是直直的站在那里,不再接他这个话头。
房如陵好像觉得他这个样子很有意思,“嗤”的一声笑了起来,施施然的下了床,从床下的地板上找回自己已经有点发皱的衣服,一件件的套了上去,然后伸手摸了把一直僵硬的站在那里的宋中培的脸。
“睡都睡了,你现在杀了我又有什么用?”
宋中培偏了下头,避开他的手。
房如陵也不在意,双手插在衣兜里,笑的非常灿烂。
“你平时这么冷冰冰的,真难以想像你到了床上可以那么浪。啧,郑东盛怎么舍得不要你呢?”刚说完他又来个自问自答,“也有可能是睡腻了,你说对吧?”
宋中培神色一直未变,可是房如陵还是可以看得出来,他只是在极力忍耐。这让他的身体在轻微的打着颤。
郑东盛果然是这个人的死穴。
房如陵坐到床边,开始弯下腰穿鞋子。只是不经意间,他的视线却被宋中培的脚吸引住了。
宋中培的脚在男人当中,应该算是非常好看的那一种,衬着深色的地板,让他的脚显得格外的白嫩动人。这是在昨晚的黑暗中,他未能发现的。
有那么一刻,他很想伸手摸一摸他的脚,甚至想去亲吻它。
当然,实际上,他什么都没有做,他只是慢慢的穿好鞋,然后和宋中培面对面的站在一起。
他比宋中培高上大半个头,对方只穿着一件睡袍,又因为刚才开枪的动作,领口稍稍被扯开一点。这让他很容易就看到对方身上,自己昨晚留下的痕迹。
身体上银糜的痕迹,和宋中培脸上那种不可侵犯的的禁欲一般的气质组合在一起,让房如陵觉得身体某个部位迅速的起了反应。
他最终还是没忍住,伸出手将宋中培圈到怀里,亲了下他的额头。
刚亲完,自己倒先愣住了。这实在不应该是他该有的反应。
一直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宋中培在这时忽然伸手推开他,咬着牙说了个“滚”字。
房如陵脸上阴睛不定,慢慢的还是绽放出一个笑容。
“何必这么绝情呢,昨晚你不也爽得很吗?我说,郑东盛几年没碰过你,你应该也憋坏了吧,要不干脆就跟了我得了。”
宋中培这下连“滚”字都像懒得和他说,只是冷冷的看着他。
房如陵“嗤”的一声笑,“好了,好了,我不逗你了。不过我们先说好啊,这床都上了,以后我手下的兄弟要是叫你一声大嫂,你可不能不答应。”
宋中培的手握的格格响,明显就要忍耐不住的模样,也失去了一贯的风度。
“说够了没有,够了就滚。”
房如陵哈哈的笑了几声,丢下句“我会记往昨晚的”就大步走了出去。
房如陵刚走出去,宋中培就一个不稳,跌坐到床上。
就在刚刚不久,他从梦中醒来,看到身边躺着的房如陵时,他忽然间宁愿昨晚是被人强暴了,甚至是轮奸都要好一点。
这种从天堂到地狱的感觉实在太痛苦了。
人人都知道郑东盛爱曲元,而他,错把另一个人当作他,在那个人身下丑态百出,他现在想想,就觉得自己可悲又可笑。
他的尊严,在昨晚,被自己亲手打碎了。
房如陵出了宋家,刚上车,就给陈凯打了个电话,要他到自己家等他。
等他到了家门口,陈凯已经在那里等。
他示意陈凯跟着进去,然后带着对方进了客厅,一起在沙发上坐下来。
“陵少,宋先生他……”
房如陵靠在沙发上,似笑非笑的偏过头看着他,“怎么,心疼了?”
陈凯脸色微变,似解释一般,“没有,毕竟跟了他两年,又……”
“又是你出卖的他,你觉得心里有愧,是吧?”房如陵冷笑道。
陈凯立即不敢再开口。
“不过你的方法还挺管用。昨晚……”房如陵仰着头看着天花板,露出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容。
这个结局在陈凯意料之中,只是他仍然觉得难受。
他也算跟了宋中培一段时间,还曾经是宋中培最得力的心腹。对于那个人,也算是非常的了解。道上只传那个人手段歹毒,杀人如麻,却没有人知道,宋中培其实只是一个得不到所爱的可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