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落宇猛地从床上惊醒,掀开被子跳下床,走出门外。
门外的老仆人提着灯慌忙走过来,一脸担忧道:“老爷,老爷,那个人,那个人回来了,还带了个……”老仆的面目扭曲,怎么都形容不了“那个人”带回来的人。
落宇立马想到是宇文文静回来,急忙问:“他在哪?”
“在客厅!”
落宇回房匆匆抓了一件衣袍套在身上,边走边扣扣子。等他到达客厅,果然看到了宇文文静。
宇文文静一身尘埃,衣角沾着血滴,他的脚下跪着一个浑身浴血的男人,想来刚才的惊叫应该就是出自这个男人口中。
“宇文……那个大哥。”落宇匆匆改口,疾步走到宇文文静身边,左右看了几眼,问:“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满堂红和观叶呢?你们今天去哪了,怎么现在才回,这个人是谁,你受伤了吗?”落宇一脸担忧,一下问了许多问题。
宇文文静慵懒的瞥眼,道:“我怎么可能会受伤。”
“那你去哪了,发生了什么,你怎么还带了个人回来,他……要不要看大夫啊,好像快要死了一样。”落宇问。
宇文文静道:“不用,就让他这么呆着,死了就死了。”
落宇被宇文文静的冰冷口气吓到,直觉现在的宇文文静似乎有些不大对劲。他张着嘴看了宇文文静好一会,才冷静下来,小声问:“这个人是……?”
“英雄令没有引来‘宇文文静’,反倒引来这么一群不长眼的东西。”宇文文静有些气闷,这两天落家庄不安宁,他也没安稳到哪,成天看着一群自命不凡的武林宵小藏头露尾,想着法的靠近他偷走英雄令,宇文文静烦不胜烦,决心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眼前的这个也只是小菜,他今天不知道弄死了多少,全给扔了出去,这个还没来得及扔,就听他鬼哭狼嚎把落宇给吵醒,宇文文静看他一身鲜血,实在不想再脏了自己的手,干脆一脚把人踹了出去,让他自生自灭。
“虽然我们手上有英雄令,但那个‘宇文文静’并不知道真假,怎么会轻易现身。我看这样也不是办法,现在落家变成这样,我们总不能日日坐以待毙,宇文文静,不如我们上京吧!”落宇道。
宇文文静面色古怪道:“我们?”
“对啊,反正这里我也呆不下去了,明天一早我就遣散了仆人,从此就没有落家庄了,我跟你一起走,找到另一个宇文文静,换回你的身体。”落宇笑道。他想反正落家庄是终究要落没了,他再纠结也于事无补,干脆下狠心让他散个一干二净,从此自己也逍遥快活。
宇文文静沉默了一会,问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跟我走?”他嗤笑一声,“我为什么要带你走。”
落宇愣住了,他眨眨眼,喃喃道:“不是你自己说的吗,我……我……”
那个时候,落家庄门口,宇文文静亲口说过:“你以后就是我的人。”
那时他没把这句话放心上,醒来后却发现自己一无所有,唯有这句话为他指明方向。他卖命给了宇文文静,从此当然要跟着他,为他出谋划策,为他做牛做马。可是宇文文静再次出尔反尔,落宇无论如何没法把那句话说出口,不停说道:“我……我答应过你的!”
“答应我的人是落英,落英已经死了。”宇文文静淡淡道,“我还留在落家庄,是因为‘落心’这个身份,我要用落家庄的秘密身份引来那个人,你不要会错意。至于你,你已经自由了。”
落宇脸色突然变得惨白,瞪大眼一脸不可思议道:“你在说什么啊宇文文静,你明知道我就是那个落英啊,是你自己说过让我跟着你,难道……难道在你眼里,我居然还比不过一个小孩?”
宇文文静面不改色道:“你又错了,在我心中,无论是你还是落英,都不过是一时消遣,我觉得有趣便会带他在身边,而你,一个年近而立的老男人,很没趣,所以我收回之前的话。”
夜凉如水,风过如刀。客厅烛火慢摇,屋外树影三两婆娑,屋内二人静默相对。
落宇无力的退了两步,颤声问:“在你心中,我不过是个消遣?是个玩物?”
宇文文静没有答话,冷漠的表情却说明了一切。
落宇握紧拳头,隐忍道:“我不信,宇文文静,你不是这样的人……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变成这样?”
宇文文静冷声道:“信也好不信也罢,我不想再跟你废话,你走吧。”
说罢目光望向大门外,继而道:“明天落家庄将有一战,若想活命,今晚就离开这里。”
落宇摇摇头,上前去拉宇文文静的衣角:“你是怕我受到牵连才说这样的话对不对,宇文文静,我不怕的!我现在妻离子丧,兄弟冷漠,已经一无所有,一条贱命何怕之有,我……”
不等他说完,宇文文静甩开袖子嫌恶地退开:“你难道还没听懂吗?我根本不需要你!”
第53章:皇帝娘家
落宇被他这一动作甩的踉跄退了两步,待他站稳,面色已经变成恼怒:“你真当我落宇是挥之则来弃之则去的吗?宇文文静,你太过分了!”
宇文文静揉着手腕道:“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是怎样的人,本尊做事向来恣意而为,念在多日相处的情分上我还给你留条生路,你若再不识好歹,休怪我翻脸。”
落宇咬牙愤恨,心中权衡利弊后,便气冲冲地进了后院。
不一会余下的那几名老仆都被他叫了起来,落宇在一群老仆中高声说道:“如今落家蒙难,落家庄亦非久留之地,诸位还请跟我一起趁夜离开。”
那些老仆呜呜痛哭,不停追问到底发生何事。
落宇青着脸并不作答,只道:“诸位还是别问了,我书房还藏有些许银两,将它们取出一并带走。待我们逃出落家庄,定会安顿好诸位。”
老奴们擦着眼角点头,各自回房收拾细软,不一刻便聚到落家大厅。
此时宇文文静已经不在,大厅站着的人变成了满堂红。
满堂红见落宇出来,便迎上去道:“落庄主,请跟我来。”
落宇见满堂红对自己态度生疏,这才想起自己已经不是他熟识的那个落英,他叹口气,问道:“红兄,到底发生何事,为何这么急着要我们离开?我兄长他……”
落宇欲言又止,一脸的纠结。
满堂红为难地挠挠头,左右看了一番,见宇文文静已经走远,这才小声道:“你兄长拿整个落家庄当诱饵,把落家这百来年前的际遇全部公布给了江湖和朝堂,现在人人都知道落家庄与皇室关系密切,落天涯出自落家庄,英雄令就在他手,而且落家密室还藏着大量宝物。如此一来天下人无不对落家庄趋之若鹜,落家很快就要迎来浩劫,他让你走,是担心你啊。”
落宇冷笑道:“他不是担心我,他是嫌我百无一用罢了。”
满堂红皱眉道:“你怎么这么想,他毕竟是你的哥哥。”
落宇摇摇头不欲多言,他心中清楚明白,刚刚宇文文静说那些话的时候便如同他俩初次相遇时候一样冷漠,他分明是把自己当成陌生人处理了。
宇文文静性格如此极端,他若真的把自己当成自己人,一定会留在身边,即便是死也不放过。
况且魔王自负,他怎么可能会因为自己不会武而嫌自己负累?他分明是见落英变成了落宇,心中嫌恶吧!
那个魔王果然是个恋童癖!落宇愤恨的想。
但他却从没想过自己为何如此愤怒,按理说宇文文静已经仁至义尽,自己得了自由,理应高兴还来不及,却不知为何总觉得心中发堵。他见宇文文静对着自己一脸冷漠加嫌弃,只觉得快要气爆了!
以前的宇文文静可不是这样的!虽没有嘘寒问暖,但也是处处相让,怎么自己一变成落宇,所有的宽容待遇一并消失了呢?落宇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
满堂红劝了两句,见落宇不但没有消停,反而像个暴怒的公鸡一样一身火气,满堂红觉得这兄弟二人真是古怪,于是也不再劝,兀自前方带路。
落家庄外密道诸多,不止一条路通往外围,但无论是哪条路,最后都是先到莫愁湖,再从莫愁湖出去外面。满堂红与在落家庄附近潜藏那么久,自然是知道各种密道,不一会就把人带到了莫愁湖畔。
幸而那些江湖和朝廷的人此刻都守在落家门口,并没人注意到他们这一行人偷渡出来。落宇带着老仆人们到达湖畔,见湖边已有二三马车,差不多也能装下他们这群人。
满堂红督促着他们上了马车,落宇越想越不岔,任满堂红催了半天他都不肯上车,眼睛直直的盯着落家庄方向。
满堂红以为他不舍得离开落家,便道:“木已成舟,你再不愿也是枉然,趁天未亮赶紧走吧,就当是了了你兄长一番心意。”
落宇叹口气,语气幽怨道:“是啊,我可不能辜负他的心意。”
心中却道:他都已经巴不得我走,我再留下来也是惹他不快,罢了罢了,眼不见为净,我这就走,以后再不相见!
落宇咬牙做下决定,却觉得这决定比他一生中任何一次都要来的重,他上了马车,满心的阴霾与失落,好像胸口某个东西被剜除了一样,空荡荡的找不到归属。
这样的感觉真是陌生,落宇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又似乎隐约明白了,他揉着脑袋有些头痛,不愿再多想,索性出了车门坐在马车前拼命赶路,恨不得马上就离那魔头远远的。
马车一路颠簸驶向京城,天亮的时候他们一行人才到达京城门口,恰逢城门刚开,早市也刚开始热闹。一行人在早市吃了热腾腾的混沌,心中这才踏实不少。
老管家问落宇:“老爷今后有何打算?”
落宇心中空落,根本听不进话。他看了马车一眼,道:“车上的财物你们拿去分了吧,以后就没有落家庄了,也不要再叫我老爷。”
老管家当即大哭不止,不停感念落宇仁厚。落宇强打起精神安慰了一众老仆,分了他们足够的银子,又安顿好他们的归处,这才心无牵挂的离开了。
这一番安排下来,最后落宇也只剩纹银百两和瘦马一匹。连夜的舟车劳顿使他身体也有些吃不消,随后他便带着瘦马和纹银入住了一家客栈。
客栈人声鼎沸,三教九流聚成一堂,纷纷议论着最近江湖和朝堂的热闹话题。
落宇路过大堂的时候便听他们在说落家庄的事,他竖起耳朵听了一会,觉得那些人完全是在胡扯,说什么落家遍地金砖琉璃,又说它藏了许多绝世武功云云。落宇有心反驳,又怕遭人注意,便催促小二带他去了客房。
一入客房,很快他就睡得昏天暗地不省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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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消息最灵的莫过于百晓生,落家庄的消息一经传出,很快入了百晓生的耳。百晓生惊讶之余把消息又传给了巩万鸿和沈浪,前者惊讶,后者惊心。
巩万鸿原本以为落家庄有英雄令的事只有自己一人知道,却没想到这么快传遍江湖,还有人把落家的老底都揭了出来。他将落心与自己说过的话和百晓生传来的消息一经核实,总算明白了落家那一块英雄令的由来,立马派人赶往落家庄。
那日落心给他的那封信已被证实都是魔教吞并的江湖据点,巩万鸿现在忙着将那些据点捣毁,一时也无法亲自赶去,于是他立马又想到了沈浪和南疆八墨剑。
沈浪收到消息后,除了担心还是担心。他知道落家与皇室的渊源,却还不知道落天涯也是落家人。如今江湖疯传英雄令就在落家庄,那落宇岂不危险?一想到这他便坐立难安,没等巩万鸿的信到达,他就已经踏上了前往落家庄的旅途。
至于八墨剑,自然也不会坐看落家遭难,收到消息后也匆匆赶了过去。
除了武林盟和八墨剑,其他一些小帮小派听说了落家的传闻,也开始不安分了,纷纷凑热闹似的扎堆往落家挤。
伏厉万魔教起初以为这不过是武林盟玩的把戏,并没把这一消息放到心上。等他们察觉事情并不是简单后,已经晚了江湖大小数十个门派许多步,即便他们也想往落家挤,落家庄也容不下这么多人了。更何况魔教人身份显眼,为了避免与武林盟正面交锋,他们干脆也不挤了,坐等在落家庄外几十里的地方看结果。
另一方面,消息传到朝廷,小皇帝穆邵晨晕乎乎的翻了许多皇室秘史,这才明白事情大条。
感情他还不知道皇室居然有这么个眼中钉的存在,他父皇母后死的时候又没跟他说过,皇祖母年事已高也不想跟他提些烦心的旧事,他就一直不知道落家庄的存在。如今知道了,他慎重考虑一番,一拍定案,道:“宣丞相水昭觐见!”
小皇帝的命令经过层层太监传播,传到水昭耳中。水昭坐在书桌前已呆愣许久,收到皇命,便起身去换了官服,然后面色木然的跟着太监进了皇宫。
然后到了皇宫御书房,二话不说,先跪下磕了几个响头,最后大叫道:“皇上!罪臣该死,罪臣该死啊!!!”
穆邵晨真被他吓到了,呆呆道:“水昭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又偷喝朕的桂花酿了?”
水昭哭的撕心裂肺,干嚎道:“皇上,桂花酿还在,但是我得提醒你一句那是我家的。”
“朕是一国之君,天下都是朕的,别说一坛桂花酿了,你敢跟朕抢东西?”穆邵晨双手叉腰一脸不可一世。
水昭立马狗腿道:“不敢不敢,别说是桂花酿了,臣整个人都是皇上的。”
穆邵晨满意的直哼哼。
君臣二人围着吃喝废话一堆,话题从渠阳小笼包到漓园大闸蟹绕了一圈,最后终于回到正题。
“皇上,其实那个落家庄吧……是我娘家!”水昭一狠心,扔了个重级炸弹。
皇帝穆邵晨被这消息炸昏了头,他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了水昭许久,最后蹦出来一句:“啊!那不也是我娘家了!”
第54章:一团乱麻
丞相水昭顿时声泪俱下道:“可不就是嘛!”
穆邵晨低头看了看手上还握着的皇室秘辛,立马把书藏到背后,凑过头小声问水昭:“等等啊,你刚刚说的落家庄不会就是朕刚听说的那个吧?”
“皇上明察啊!那些江湖传言都是空穴来风一派胡言,我娘家兄弟人可老实可淳朴了,怎么会跟皇室扯上关系呢,皇上你一定不要轻信江湖传言啊!”水昭跪在地上直呼冤枉,“一定是有人嫉妒微臣得到圣上宠爱才出言中伤,皇上你千万明察,千万要辨明是非啊!”
穆邵晨心道自己连落家祖宗九族都翻出来了还怎么明察,他脑袋颇痛地问:“水昭,你姓水,怎么跟姓落的有关系了?”
水昭擦着眼泪悲戚戚地把当年与落宇相识的经过说了出来,其中不乏添油加醋,极力渲染落宇是多么多么单纯善良,江湖是多么多么人心险恶云云。
穆邵晨听完后更加确定落家庄就是皇室那个眼中钉了,不然落宇年纪轻轻怎么就归隐山林过起了风轻云淡的日子了呢。
但心中知道是一回事,承不承认又是另一回事。
小皇帝性格单纯,做事向来随心所欲。他想着既然自己的爱卿水昭如此明确的表示要保落家庄,他也不能抚了水昭的颜面。更何况那落家百来年都没什么动作,谅他们也是不敢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来。又况且,他的皇帝老爹死的时候也没交待过这茬事,那自己也就当做不知道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