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柳——青誓

作者:青誓  录入:05-05

柳钟情垂下眼帘,掩盖了眸中的情绪,放下桌下的手微微用力,捏紧了拳头。

一顿饭表面上看起来颇为风平浪静,饭后谢橪道:“两位今日上山来想必也累了,先休息可好?有什么明日再说。”

既然将话说到这份上,二人自然也不好反驳,谢橪便吩咐侍卫领着他们去了厢房。

谢橪命人给他们安排的厢房宽敞舒适,周围的奇岩怪石犹如院墙般分隔了其他房屋,故而也十分清幽,无人打扰。

待那侍卫离开后,柳钟意微微松了口气,在椅子上坐下来,若有所思。

温衍原本不想不打扰他,却听他开口道:“对不起。”

“嗯?”温衍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反应过来。

“我……”柳钟意皱了皱眉,觉得说不出口,却仍是僵硬的解释道:“我刚刚亲你。”

那声音压得很低,他说得又快,温衍差点没听清,明白过来之后不由得笑道:“我还以为是因为你掐我掐得太重了。”

“……”柳钟意见他笑了,心中困惑,低声道:“我是担心你会……”

温衍知道他担心的是什么,放轻了声音,道:“不会的。”

柳钟意凝视了他片刻,道:“你最近……有点奇怪。”

温衍原本被他看得有些紧张,听他这么一说,不由得笑出来,但却很快敛了笑意,一本正经的道:“钟意,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过。”

“……什么?”柳钟意见他没有玩笑的意思,便也正色起来。

温衍道:“那天晚上你溺水之后,我为了救你,就……”

“嗯。”柳钟意明白了他的意思,点点头。

“所以说,今晚那个……没什么关系。”

“哦。”

温衍见他一副信以为真的样子,不由得心下微叹,实在太好哄了。

第16章: 珠箔飘灯独自归(下)

两人都沉默了一阵,只听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随即响起了叩门声。

温衍开了门,只见一个绿衣女子站在门外,恭谨行礼道:“两位公子,主人已命我等将屋后的浴池注满热水,请问是否需要奴婢服侍?”

温衍答道:“多谢,不必了。”

绿衣女子温婉一笑,道:“那请二位去沐浴吧,飞翠先为你们整理床榻。”

既她已如此说,温衍不好拒绝,只得点点头,让她进屋。

柳钟意见状,起身道:“姑娘,浴池在何处?”

飞翠抬手指了指屋中一处,道:“那里有道门可以直接过去。”

柳钟意颔首,从包裹中拿出衣物,也顺手翻出温衍的递给他,淡淡道:“走吧。”

温衍呆了一下,就被他借着衣物的遮掩在手背上狠狠一拧,立时反应过来,跟在他身后去了。

推开飞翠所指的那道门,果然到了一间小屋之中,屋内一个池子此时正冒着温暖的热气,那池子以一种似玉非玉的温润石头铺就,看起来足够十多人同时沐浴,屋子另一端还有一道门,应是侍从往浴池注入热水时出入所用。

关上门,隔断与卧房的联系,柳钟意淡然自若的将衣物搭在旁边的架子上,背对着他问:“没关系吧?”

“……嗯。”

温衍眼看他解了衣带,一层层褪去上衣,露出后背来,那已然消去伤疤的皮肤白皙光洁,然而因为常年练武的关系,肌骨匀称,绝不显得瘦弱。

虽然前段时间帮他上药时也见过,但且不论心境如何变化,单是现在这景况,也引人遐思。

更何况,不只是后背而已,随着那人的动作,渐渐露出劲瘦的腰线,笔直修长的双腿……

柳钟意动作之间没有半分不自然,温衍也只好不断提醒自己镇定,明明上次那人昏迷的时候就见过这具身体,为何现在却做不到那样视若无睹。

待进了浴池之后,温热的池水包裹着身体,坐在池边的矮阶上,热水便没到肩上,若是站起来走进水池中心,水也浸到胸口,加上水面氤氲的热气,总算是看不到什么不该看的了。

朦胧的雾气模糊了面容,温衍看不清池子那边那人的眉眼,这样的距离恰到好处,不会显得尴尬。

屋中很安静,只有池里的水声悠悠的回荡。

温衍放松了身体,微微闭上眼,开始回想今天发生的事情——出乎意料的地方很多,他只来得及接受,却来不及仔细思索。

若是将今天的事同五年前串连起来一想,只觉得仍有许多不明之处。

他叹了口气,睁开眼来,却见柳钟意站在池中,隔着那么两步的距离,安静的看着他。

心下一跳,温衍轻咳一声:“怎么了?”

“庄主,”柳钟意似乎看出他的惊讶,低声道:“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只是担心隔墙有耳,不能大声说话。”

温衍听了这话不由得笑起来,依照柳钟意在花林里亲他那一下来看,那人根本就不谙情事,倒是想要他对自己怎么样比较困难。

柳钟意不知他笑什么,微微皱眉,道:“谢橪并不相信我们。”

果然这个人说的除了正事,还是正事。

温衍颔首,放松的坐在池边的矮阶上,听他继续说。

“哥哥现在……”柳钟意一顿,半晌,才道:“我抱着他的时候,感觉不到他的内力。”

“什么?”温衍一惊,有点不可置信,“你是说——”

“我不知道他的武功是被人封住还是被废掉,”柳钟意垂下眼帘,看着池水,低低道:“但是,我觉得一定跟谢橪有关。”

“为什么?”

“直觉。”

温衍思索一阵,道:“那你觉得,钟情对谢橪如何?”

柳钟意皱眉,许久,轻声道:“恨。”

“……”

“哥哥虽然一直看起来很冷漠,但若是他真心对谁好,纵然是沉默,也不会说伤人的话。”柳钟意缓缓道:“他对谢橪却表现的很奇怪,没有反抗,但是一直用言语讥讽。”

“你觉得……是谢橪强迫他?”

“也许是,”柳钟意抬眼看他,“其实哥哥有的地方跟你很像,比如说,完全不接受别人强加的意愿,尤其是感情。”

“钟意——”那句话蓦地刺到他心里,回忆起五年间种种,复杂而酸疼的感觉满溢在心口。

柳钟意被他打断,有点疑惑看着他,片刻,似有所悟,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嗯?”

“我并不是埋怨庄主,只是觉得这么说起来,你更能理解我说的那些。”

“真的……一点都不怨我么?”温衍站起身,走到他跟前。

“嗯。”柳钟意点点头。

温衍抬手握着他的肩:“看着我。”

温热的皮肤相触时,柳钟意微微一颤,抬起眼帘,望了他片刻,不知怎么的原本镇定的心突然间掠过一点慌乱,他咬着下唇,很快看向别处,“你、你听我说。”

“……我听着。”

“如果是谢橪强迫哥哥,那哥哥暗地里肯定会有所动作,绝对不会束手待毙,至少肯定要想办法逃走。”柳钟意飞快的说道:“对我们来说,至少谢橪决不可以信任,哥哥没有在谢橪面前提我易容的事情,其实已经是在变相的提醒我们。”

“……”

“不过,哥哥对谢橪,也许不止是恨,因为,那种态度真的很奇怪……”

柳钟意思及此处,渐渐恢复了镇静,凝眉沉思起来。

温衍只得低叹一声,把原本想说的话放回了心底。

“上去吧,一会水凉了。”

“……嗯。”

柳钟意应了一声,往池边走去。

飘在水中的柔软发丝拂过手臂,温衍微微闭目,没有回头。

这种时候,还是非礼勿视吧。

柳钟意擦干水滴,见那人还泡在池子里,不由疑惑道:“庄主?”

温衍道:“钟意,我突然想起来,你不是说过,夜离告诉你,那枚玉佩是钟情喜欢的人给他的么?”

“嗯……”

柳钟意应着,皱了皱眉,又陷入沉思。

温衍见成功转移了他的注意,稍稍松了口气,也出了浴池,穿上衣物。

两人回到卧房时那绿衣女子已经离开了,床榻也已整理好,而房间里弥漫着一种淡淡的幽香,那味道并不刺鼻,闻起来十分舒缓。

温衍眉头一蹙,循着那香气走到屏风外,只见一只镂空雕花的香炉摆在桌上,从炉中溢出的香气看起来是淡淡的紫色,散开在空气中,便渐渐化作无形。

那香似乎已经燃了许久,整个房间都浸没在这种香气之中。

“这是……”

温衍刚想说什么,柳钟意却轻轻扯了下他的衣袖,示意他窗外有人。他方才将注意都移到这香气上,故而没有察觉,如今凝神细听,果然觉察了窗外有其他人的气息。

温衍微微一笑,不在意的道:“钟意,知道这香有什么用处么?”

柳钟意一怔,“什么?”

温衍唇边的笑意更深了些,低声道:“催齤情。”

“……唔。”

突然被吻住的时候,柳钟意茫然的睁大了眼,努力消化他说的话。

其实只是演戏而已。

他这么想着,顺从的闭上眼,在那人搂住自己的时候,也抬手扶上他的后背。

身体的触碰带起潜伏着的不知名的火焰,在血脉里成片的燃烧起来,但似乎也只有肌肤相贴,才能让热度稍减。

好难受。

可是他偏偏不敢用力,只能拼命抵抗着那想要亲近的本能。

当那人温润的指尖扳着他下颌时,他茫然且顺从的张开唇,舌尖微微一凉,却是一颗药丸,随即一股淡淡的苦味蔓延开来。

柳钟意微微睁开眼,只见温衍熄灭了烛火,柔声道:“我们去床上。”

“……”

屋子里一片漆黑,两人回到榻上,温衍放下床帐,将有可能的视线都阻断,这才回头看向柳钟意,用极轻的只有两人能听到是声音道:“感觉好点了么?”

柳钟意含着那药丸,只觉满嘴的苦味,“可以吞下去吗?”

温衍忍着笑:“你还没咽下去?”

“……”

柳钟意这才把药吞下去,随即运功调息,化开药力,便觉一股清凉之气渐渐沁入五脏六腑,将那股火焰压了下去。

神思恢复了清明,他凝神倾听窗外的动静,微微皱眉,“那人还没走。”

温衍凑到他耳边,低声道:“钟意,你稍微出点声。”

“……嗯?”

柳钟意有点不解的发出一个疑惑的单音,随即明白过来,咬着唇,半晌,用正常的音量道:“轻点……”

有点欲拒还迎的意味,但实际上是不情不愿,更重要的是,完全听不出什么情齤欲。

温衍忍着笑,忽然生出些别样的心思,低声道:“要不要我帮你?”

“……怎么?”

“你别压着声音就行了。”

“嗯。”

黑暗中,柳钟意感觉着他温润的指尖划过皮肤,落在某个穴位上,一股力道猛地按压下来,又疼又麻。

“呃——”

柳钟意皱着眉,感觉那人放松了力道,那一片皮肤变得分外敏齤感,只要被他用手指磨蹭着,便觉得十分难耐,而那人还不断施与刺激。

“嗯……别……”

温衍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在玩火,若是一个不小心,控制不住的一定是自己。柳钟意的声音明明并不如何诱惑,为何听在耳中却比刚刚那炉子里的香还更像催齤情的药。

这么想着,手中的力道没控制好,柳钟意似是被他弄疼了,低低的叫出声。

“啊……轻、轻点……”

这跟最开头的那句已经完全不同了,温衍听着他放软的声音,觉得理智的弦似乎快要绷断。

“钟意……”

柳钟意闻言微微一怔,思索片刻,道:“温大哥。”

五年来,这是他第一次重新用这个称呼,因而喊的有些生涩,然刚刚一说完便被吻住了,那人的手指划过衣襟,触碰了胸口最敏齤感的部位,微微用力。

“嗯……”

他一颤,觉得这样似乎不对,想要开口阻止,却让那人顺势将唇舌都一一占据,只能发出绵软的鼻音。

温衍稍微回过神放开他的时候,两人都有点控制不住急促的呼吸,但柳钟意还算镇定,拉开两人的距离,道:“窗外的人走了。”

温衍深吸了一口气——

不会到现在这人还以为刚刚只是做戏吧?

如果窗外的人没走,那继续“做”下去也没意见吗?

不对,自己在想什么。

见他发怔,柳钟意道:“怎么了?”

“……钟意,我——”

“我知道,”柳钟意点点头,“你是不是要再吃一颗药?”

“……”温衍微叹一声,道:“大概是吧。”

言罢,他便下了床榻,当真去取了颗方才的药吃了,回来之后见那人仍坐在床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便道:“很晚了,睡吧。”

“嗯。”

床榻很大,两个人也绰绰有余,但共着一张被子,总不能离得太远,虽没有肌肤相贴,却也亲密得能感觉到彼此的气息。

柳钟意面朝着墙壁,睁着眼许久,毫无睡意。

身旁的人呼吸均匀,气息悠长,似乎是已经睡着了,但他仍是无法放松紧绷的身体,几乎想就这么一直待到天明。

不知过了多久,柳钟意只听身边那人似是叹了口气,随即,他闻到一点熟悉的药味,在哪里曾经闻到过。

似乎是,那天晚上在问剑门……

思绪就此截住,他终于沉入了睡梦之中。

第17章:远路应悲春晼晚

第二日柳钟意醒来时,一睁眼就见温衍坐在榻上看着他,那眉眼间隐约竟似带着几分忧色。

“……怎么?”

温衍见他醒了,应道:“无事,你……睡得好么?”

“嗯。”柳钟意回想起昨夜之事,知道是他用了些助眠的药物自己才睡着的,虽然后来做了梦,混乱零碎的梦境,多是些前尘往事,但他也不想多提。

温衍低声道:“是因为我在旁边所以睡不着?”

柳钟意看不懂他的神色,微微蹙眉:“只是不习惯身边有人而已。”

温衍叹了口气,随即弯了唇角,淡淡笑道:“起来洗漱吧,钟情跟谢橪在前厅等我们。”

“怎么不叫我?”

“起得晚些反倒更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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