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每一个零件都换成新的,那还是原来的那个怀表吗。
林晚晴气的嘴唇哆嗦了一下,“你和你的怀表过一辈子!”
她一言不发地坐在浴缸旁边,待到宴秋身上的寒气被驱除,又给人灌了一碗热姜汤,才勉强安下心。
宴秋看林晚晴始终板着脸,她的身体被困在轮椅上,操控轮椅往她身旁蹭一蹭。
小兔子真的生气了。
“甜甜。”
林晚晴一言不发地把鳜鱼肉夹到她碗里,不发一言,默默地吃完晚饭。
宴秋软着嗓子,“甜甜我腿疼。”
“是吗,我还以为在下池子之前,宴总就有预料到腿会疼。”
叫宴总不叫秋秋了。
也不叫姐姐。
宴秋无奈苦笑:“……是我错了。”
“宴总怎么会错,错的人是我,不该去集市上买菜,早知道就该让能晚上饿肚子。”
“……”
真的生气了。
晚上两人同床共寝,不过床中间多了一条楚河汉界。
毯子裹成圆柱体,直愣愣竖在宽阔的大床中。
宴秋一条被子,林晚晴一条被子。
宴秋:“……甜甜。”
林晚晴翻过身背对着,“不早了,宴总该休息了。”
“从明日起,让俞菲给你做饭吧。”
“……我罪不至此。”
宴秋叹气,她惦记着放在阳光房里的怀表配件,也不知现在晾干了没有。
怀表自然没有林晚晴重要,面对生气的妻子,她的手指越过中间的毯子,轻轻扯了扯林晚晴的衣摆。
“甜甜。”
林晚晴没动静。
性格温和的年长者,额头抵在林晚晴的肩胛骨上,笨拙地去撒娇。
“甜甜,我知道你没睡,明天天气很好,我们去山上看看。”
林晚晴呼吸幅度乱了一下,不发一言。
“宴总想爬山,阎王都夸你身体好。”
宴秋被噎了一下,“轮椅可以上去。”
林晚晴没说行也没说不行,把她放在这个腰上的手给挪一边去,
“睡觉了。”
宴秋只好裹着毯子回到楚河汉界的另外一边。
今日身体的疲惫和林晚晴熟悉的气息,让她很快进入沉眠中。
另外一边的林晚晴眨着眼睛望着天花板。
她睡不着。
她希望宴秋多来哄哄她,黑色大猫猫玉尊降鬼低下头颅,靠在她的肩胛骨上的感觉很好。
“你多哄哄我,哄一哄我就消气了。”
林晚晴侧着身把宴秋身上的被子掖好,“想去爬山,我陪你去就是了。”
她一向难以拒绝宴秋的要求。
……
在老城区后面有一座山,山脚下种着竹林,和一个养鱼用的小水库。
说是叫山,其实就是一个小丘陵。
宴秋的轮椅滑到山脚下,两人穿着适合运动的衣裳。
她窘迫地看着林晚晴,“轮椅好像上不去……”
宴秋操控轮椅往前轮子抵在一块石台阶上。
这个小山丘,只有台阶,没有汽车走的步道。
轮椅没法上去。
“我们回去吧,”宴秋恋恋不舍地看着山顶,她漂亮的眼眸中闪过一抹落寞。
十四年前来的时候,她的腿还没事。
一个小时不到就能爬到山顶。
那时候林晚晴喜欢在这里捉蝴蝶,小瞎子没法自己住,只能缠着她来玩。
轮椅撞击在石台阶发出一阵阵闷响,性能再好的轮椅也没法用来长时间爬山。
“抱歉,让甜甜白跑一趟。”
宴秋的手抓住林晚晴的手腕,两人无名指上的戒指交相辉映。
黑色大猫猫心头没由来的一阵失落,她亲吻在林晚晴的手腕内侧。
“我们回去。”
她有些东西想让林晚晴看,既然轮椅上不去,那就以后再说。
也不知经历了十四载风雨,上面遗留的东西还在不在。
腿脚的疼痛,如同一根根钢钉,强行穿刺入骨髓,
昨日的寒凉让本就不好的腿,连简单地站立起来都做不到。
疼痛让她心烦意乱,疼痛让高傲的人不得不承认无能。
“秋秋很想去,怎么突然要回去了?”
她看宴秋调转轮椅的方向,往反方向行驶。
林晚晴立刻勾住她的轮椅后,“去吧。”
“我的轮椅上不去。”
林晚晴笑了:“以前我眼睛瞎我也上不去,当时你牵着我的手告诉我前面有几节台阶,有几块石头,告诉我花草是什么颜色的,有什么品种的蝴蝶。”
少女的嗓音缓缓叙述,笑容漂亮的让人恍惚。
“上去吧,把轮椅放在这里,没有人会偷走。”
宴秋为难地撑着手杖站起来,她克制双腿肌肉不要痉挛。
她的兔子小姐还不知道她伤得有多严重。
这几日的过度用腿,给本就不好的身体雪上加霜。
还没等宴秋阐明身体你的真实情况,谁曾想脚下一空,她整个人趴在林晚晴的后背。
被背起来了——!
“林晚晴,放我下来!”
宴秋不敢用力挣扎,“林晚晴,你放开我,我的腿休息两天就好了,不是今天非要来。”
“但是秋秋很想上去,不是吗。”
和她撒娇也要上来。
宴秋看起来高,体重很轻,林晚晴背起她并不吃力。
小皮靴踩在石台阶上,周围是郁郁葱葱茂密的树林。
竹笋破土而出,是最鲜嫩的时候。
林晚晴纵容她,“既然想去,我们就想办法爬到山顶上看看。”
春光正好,万里无云。
得益于荟雁集团联合当地政府的拨款和资助,原先这座山的路程很曲折,现在重新修建了台阶要平缓很多,上山时间也缩减了。
隔三差五有休息用的长椅。
周围来这边自驾和野炊的游客逐渐变多,给当地带来了不少收益。
宴秋下巴抵在林晚晴的肩膀上,听着林晚晴急促的呼吸声。
少女单薄脊背,能稳稳承受她的体重。
总是习惯以年长者出现的宴秋,脸上出现羞涩和怯意。
兔子小姐会不会嫌她没用。
连出门都需要背的人,算什么适合结婚的对象。
宴秋把头埋在林晚晴的颈间,心脏猛烈跳动。
作为年长一方的心动,克制又热烈,“我们休息一会儿。”
林晚晴脚步慢了一些,“上完前面的台阶再休息。”
距离山顶只有不到二十几分钟的路。
少女的腰肢柔韧,晶莹的汗水从额头上渗出来。
“我以为甜甜的身体很弱。”宴秋心疼地给她擦汗,“毕竟咱们在床上时,你总是拗不过我,把手压过头顶,不论怎么欺负都挣脱不开。”
林晚晴恼羞成怒,用手帕垫在长椅上,把人放上。
“宴秋!”
怎么在外头还在说荤话!
林晚晴脸撇到一边去,一言不发。
过于红的耳垂和脖子出卖了她的情绪。
“我以为我的妻子弱不禁风体弱不能自理,没想到甜甜的身体这般好。”
过去的难以抵抗,究竟是真的被欺负到毫无还手之力,还是任由她随意折腾,这恐怕只有林晚晴自己才清楚。
半推半就,林晚晴不讨厌和宴秋亲热。
林晚晴用力瞪了她一眼,突然一个亲吻,覆上她的唇齿。
温柔缠绵的吻,带着竹林的香味。
“怎么办呢甜甜,我更心动了。”
“我腿脚不好让甜甜辛苦了,用身子偿还好不好。”
在山林间的一个吻,没有任何人看到。
这里没有摄像头,没有游客。
一只肆无忌惮的手抚摸在林晚晴的腰肢上。
“上面一段路我们慢慢走,不着急。”宴秋蛊惑道:“我虽刚三十岁,身子骨可很注重保养,你最清楚了。”
穿着正经的女子低声说出浪.荡的言语。
“别,别在这……”
好哭的林晚晴眼角出现一抹红,泪盈盈的眸子恼怒地看着她。
“好,不在这里,我们去山顶。”
宴秋纵容。
兔子小姐被欺负的双唇过于红润,在下唇角上残留着一个过分的咬痕。
“早知道就该把你丢到山里去喂狼。”林晚晴嘀咕了一句,我要把宴秋背起来。
“把我喂狼也好,我们家甜甜可以继承一大笔遗产,变成上流社会社交圈里最炙手可热的小寡妇。”
宴秋迢迢的话语在耳边慢慢悠悠冒出来,林晚晴险些膝盖一软摔倒在台阶。
如果有一天宴秋死了,那肯定是被自己给骚死的。
眼看着快到山顶,远远见到一个很旧的游客小亭子。
林晚晴若有所思,“秋秋的那个怀表修好了吗。”
“好了”
林晚晴:“我看也快报废了,扔了算了,收废品的人都不少。”
“……”
宴秋无奈叹气,拍拍她的肩膀,表示自己可以站立。
“如果我哪日死了,就把怀表埋在小盒子旁边。”宴秋持着手杖,走到那处卖矿泉水和雪糕的纪念品小亭子面前,“喝饮料吗?我请你。”
关于那块怀表,林晚晴实在记不清了,思来想去应当不是重要的东西。
她想着拥有世界上最美好东西的黑色大猫猫,应当由更昂贵的猫玩具。
“一瓶矿泉水,一瓶草莓汁。”
林晚晴站到她身旁,手臂搂着宴秋的腰,让她把身体的重量分散一点在自己身上。
“老板,你这也卖怀表?”
林晚晴依稀觉得这场景有些眼熟,准确来说不是眼熟,而是似曾相识的某种魔力。
金色的怀表放在有些尘土的玻璃展示柜里,包裹着一层半旧的塑料袋包装。
冰凉的果汁握在手掌心,“老板,怀表多少钱一个?”
宴秋的喉咙有点紧,眼神略带期盼,又有些慌乱地看着身边人。
兔子小姐想起来了。
“八十块钱一个,十几年没涨过价了。”
在十四年前,八十块钱算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现在八十元对于一个旅游纪念品来说,仍然价格不算低。
头发花白的老板从柜子里拿出一块怀表,放林晚晴手上,
“买的人多吗。”
在怀表的盖子上印着当地的著名山丘和湖泊,在全国各地的景区都能买到类似的款。
尺寸工艺,连盖子上的喷漆都和宴秋随身携带的,如出一辙。
“甜甜在看什么。”
宴秋明知故问,和她凑凑在一起。
“看你的新陪葬品。”
宴秋喉头一哽,“。”
林晚晴把手里沉甸甸的怀表交给老板,“谢谢。”
“唉,等等我好像认识你。”
头发斑白的老板拿出老花镜,眯着眼睛,用力观察林晚晴的长相。
林晚晴小时候和现在的相貌差别不算,圆圆得像个兔子似的眼睛,爱穿白色裙子,笑起来甜滋滋的。
“你不是林家那个小妹妹?”
“是我。”
林晚晴没由来的心跳加快,看面前老板的眼神复杂又热烈,希望可以帮她记起来以前发生的事情。
“我记得你”那个卖纪念品的老爷爷手指在半空中颤抖了好几下,动静大得吓人,“你以前是不是瞎过一段时间!”
林晚晴能被老城区那么多人记着,其中有个很大的原因就是她曾经瞎过。
林晚晴蔫了吧唧:“……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