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宾客吗?
宾客怎么会来后台。
林晚晴突然站起来,心头的那一抹预感更强了。
不会吧,不会吧……
郑云柏整理好领带,温文尔雅,“重新介绍一下,免贵姓郑,云柏,是晚晴的……父亲。”
在说出“父亲”这个词的时候,他明显顿了一下,好像这是个很难以说出口的词语。
林晚晴也震惊了。
她茫然四顾,看到宴秋站在不远处对她笑着点头。
可
可
可她的父亲不是在监狱里吗,怎么会……
是啊,宴秋这段时间一直在和她铺垫,郑云柏这位客座教授的出现也很奇怪……
林晚晴嘴唇动动,眼泪瞬间淌下来,她摸到脸上的湿意才发觉泪水的汹涌。
少女后退了半步,“让我一个人待一会。”
郑云柏抬手给她递上一方手帕,“好。”
林晚晴拿起手帕,用力握在手掌心上。
郑云柏出门时一步三回头,这位艺术领域的大佬从未有过如此心慌忐忑。
宴秋拍拍他的肩膀,“没事,甜甜是个很坚强温柔的女孩子。”
老丈人疑惑,“甜甜?”
宴秋莞尔,“她给她取的小名。”
房间里,镜子里的少女身穿华丽的婚纱,裙摆上的每一块宝石都足够珍贵。
她握着灰色格子的手帕大口喘息,上面有她下意识觉得很安心的味道。
林晚晴的记忆足够好,从前发生的苦难一刻也没有忘记,在印象里的父亲是个很严肃刻薄的人,板着脸,肚子很大,身上一股难闻的酒味。
林晚晴从前想过怀疑过,郑云柏来接近自己,加上宴秋的暗示,他会不会是自己的父亲。
林晚晴不能昧着良心说郑云柏不好,她上过郑云柏的课,看过他的作品。
是个林晚晴很喜欢的老师。
她泪水无知无觉地淌下来,心里不免产生了一些难以描述的情绪。
如果她从小成长在除了现在父母之外的人的照顾下,如果有个平凡普通的父母,如果有个会和她一起画画的父亲……
是不是就不用说那么多苦了。
现在她得到了想要的一切,老天爷像是在捉弄人似的,非要把她已经结痂的伤疤硬生生扯开再去上药。
如果郑云柏早一点出现。
一切会不会不一样了。
她不用以协议结婚的方式,和宴秋极为不平等地在一起。
若宴秋不现在这般温热长情的人,是传闻中那般阴鸷的,林晚晴现在的日子还能如这般好吗。
她如此单薄,受不起任何一个命运的风波。
爱情的不顺,和家庭的厌恶,都会把她推入精神的深渊中。
林晚晴擦去眼角悬挂的泪水,叹气地把郑云柏的手帕放在贴身口袋里。
算了,算了。
林晚晴擦去泪水,心想算了。
至少她得到了一直想要的家庭。
以前受过的委屈就算了吧,她擦干净了泪水,把已经花了的眼妆重新补好。
……
门外,郑云柏沉默地站在角落里。
宴秋站在他身后,“放心。”
郑云柏双唇干涩,“晚晴会怪我。”
宴秋道:“人总是要为自己犯下的错误买单。”
郑云柏苦笑。
半个小时候,宴秋敲响门进去。
“甜甜,婚礼快开始了。”
林晚晴坐在落地镜前,精致如初,“秋秋。”
她张开双臂,要了一个稳稳当当的拥抱。
少女身上是栀子花香味,里面混合了一点蓝铃花,固定头纱的装饰是一只展翅欲飞的蓝闪蝶。
林晚晴用力把她抱住,“秋秋,别担心我,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
林家人死死地死伤的伤,带给林晚晴是伤痕则没那么容易消退。
会伴随着她行走过大半生,不过伤痕不会变得疼痛,只会在触及时变得麻痒。
宴秋亲吻她的新娘子,“嗯,我们家甜甜最厉害了。”
林晚晴脸一红,“教授……啊不,我的爸爸呢。”
宴秋:“他在外面,我相信他会是一个好父亲。”
林晚晴看了一眼紧闭的门,用力亲吻宴秋的双唇——
整个婚礼过程,都有媒体记录下一切,宾客都两个人认识的人,来的不多。
两个人当天晚上需要去樟城再次准备一场。
按照老街区传统的方式去结婚,摆流水席。
在像父母敬茶的环节,郑云柏和老爷子坐在太师椅上,两个男人互相对视一眼,在对方身上都看到紧张。
老爷子小声说,“你手别抖。”
郑云柏苦笑,“你腿也别抖。”
两人:“……”
医生在不远处看着,心想这抖动幅度很吓人啊。
老爷子和郑云柏双手递给她们沉甸甸的红包。
“爸爸,爷爷。”
两个人不再年轻的男人顿时哭了。
林晚晴的嫁妆很多,比两人想象中的要多很多,她头一回发现父亲从前说在F国过得不错,是谦虚了。
一拜天地,二拜父母,三对拜。
两个姑娘互相俯首跪拜,林晚晴眼圈不自觉又红了。
忙碌一天后,两人在布置好的新房里颇有点手足无措。
林晚晴看着满床的花生桂圆,和床头红红的喜字,心里异样地欢喜。
“我们下一步要做的是……”宴秋看财务简报似的看流程表。
林晚晴把头上的盖头掀开——
宴秋:“!”
宴秋把她的盖头按回去,“你坐好,我该掀盖头了。”
林晚晴由着她,“我们都老夫老妻了。”
“不行,仪式感要有的。”
林晚晴掰开花生扔在嘴里。
宴秋面对披着红盖头的林晚晴手掌心里出汗,“甜甜我紧张。”
一向杀伐果断叫人害怕的宴秋,语气很无助,“我手在抖。”
林晚晴:“你腿没有抖就行。”
宴秋:“腿也在抖。”
林晚晴:“……那我把盖头放在你头上,我手不抖。”
宴秋自然是不许的,她拿起金秤勾起红盖头的一角。
兔子小姐羞赧的面容在昏暗的灯光下愈加纯情可人。
宴秋莞尔,她内心充斥着巨大的满足。
“好漂亮的良家子,从今天开始是我的了。”
小新娘子被扑倒在喜床上,身上带着酒味的宴秋调笑道:
“小丫头羞得都不会说话了。”
林晚晴心想你的戏很足啊。
她羞羞答答道:“因为妾身在婚礼前,早就和别人好过,并非羞得不说话,是不想理你。”
宴秋的笑容一顿,拿起床上的白绸布,“和别人好过?我不信,我家夫人必有落红。”
林晚晴身体力行表示真的没有落红。
两人喘息连连,宴秋忍住不笑,“你……你竟然不是处子!”
林晚晴被她弄得难受,把身上累赘的衣裳解开,“我早就说了,心早就给了别人,身子自然也给了她。”
宴秋把恶人的笑容表现得淋漓尽致,把她双手固定在头顶,
“夫人且来试试,是我厉害,还是你的心上人厉害。”
林晚晴:“……”
最后可怜的良家子不得不承认是宴秋比秋秋厉害,被逼迫接受不是处子的惩罚。
次日。
宴秋从后面抱住新婚妻子,“甜甜。”
两人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没有沾上落红的白绸布挂在床头,昭示着昨晚的荒唐。
林晚晴迷糊睁开眼,“秋秋早,啊不对,你不是秋秋。”
宴秋:“我给你盛碗粥来。”
林晚晴冷哼,背过身去不理她。
她从房子里走出去,看到院子里的山茶花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盛大开放的月季花。
无论何时,院子里总是有盛开的花儿,连绵不绝地吸引来蝴蝶。
林晚晴在院子门口蹲下,把昨夜被风吹倒的花枝扶起来。
手指触碰到尖锐的刺,上面起了一猩红色的血滴。
哇哇哇——
一个跌跌撞撞的小雪团子突然出现在花丛里——
一岁的雪娃娃脸上被泥土蹭脏,白色口水巾上被花瓣染成了红色。
“哇哇哇……”
林晚晴含住手指,被吓了一跳,“宝宝你是谁家的呀。”
林晚晴手忙脚乱地抱住孩子。
小丫头一到林晚晴怀里就很乖了,葡萄似的眼睛巴巴地看着林晚晴。
“哇,哇,哇”
她不会发出“妈妈”的声音,只能发出用动作表示喜欢。
宴秋端着粥水站在温室门口,“甜甜?”
林晚晴抱着孩子转过头。
宴秋:“!”
林晚晴:“你背着我有孩子了?!”
宴秋一窒:“林晚晴你不许瞎说。”
话虽如此,宴秋看到乖乖的小朋友被林晚晴慈爱地抱在怀里,婴儿的小脸和林晚晴的脸贴在一起……
这幅画面,是宴秋心底不可言说的妄想。
她举起相机,把这幅画面记录下来。
宴秋把粥水放在一边,“如果我们有孩子,一定比她皮肤更白。”
她用丝带在小娃娃手腕上系了一个蝴蝶结。
林晚晴道:“你的眼睛好看,孩子的眼睛应该会酷似你。”
宴秋在感情中太胆怯了,她不敢想象如果两个人有血缘相连的孩子。
“哎,囡囡!”
外面一个老阿姨叫唤孩子的名字,林晚晴怀里娃娃一下子哭出来,挥手表示要出去。
“哇,哇,哇!”
两人之间有个很高的围墙。
老阿姨听到孩子的叫声,在外面更着急了。
林晚晴奇怪,“她怎么进来的。”
宴秋蹙眉,撩开花丛,下面有个狗洞。
林晚晴:“……你找的施工队吃回扣了吧。”
宴秋:“……应当是你的猫猫钻的,当初没封上。”
现在大橘猫在公司里养得膘肥体壮。
林晚晴把孩子交给老阿姨,阿姨是街坊熟人,抱着孩子说,
“你啥时候要孩子呀,年纪大了也不好怀孕了。”
“年纪大了”讲的就是宴秋。
林晚晴没有推脱,望着冰雪可爱的小娃娃,心里起了莫名的冲动。
“好,很快了。”
林晚晴从前并不觉得自己会是个好的母亲,甚至认为她不会当一个母亲。
现在宴秋给了她所有的安全感,生孩子这件事可以放在计划表里。
宴秋:“甜甜。”
她闻到了林晚晴身上有小朋友的奶味,很奶香,就像是她的甜甜自己产的……
林晚晴脸红撇过头:“孩子……”
宴秋:“等你大四毕业。”
宴秋从后面柔柔地抱住她,“不能让生孩子耽误你的学业。”
林晚晴愣神:“秋秋应该比我更着急要孩子。”
宴秋把外套披在她身上,让兔子小姐先把粥水喝了垫垫肚子。
“我已经等了那么长时间,不急着这一年。”
她把抽屉里已经落了一层灰的双雌生育的文件展开,“这项研究已经很成熟了,但仍然会给母体带来一定损伤。”
宴秋的语气很平,冷静的不像是翻看了无数次。
“甜甜,我真的不希望你受伤。”
孩子固然重要,但她的妻子更重要。
宴秋话音刚落,突然被林晚晴张开手臂拥抱了一下。
“秋秋,你真是……”太周到了。
宴秋被抱得喘不上来气,“我的身体难以怀孕,只能辛苦甜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