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你什麽事?"澜夙瞪了他一眼,"你来我这里干什麽?"漆雕府的生意接二连三的被江湖人捣乱,弄得现在生意盈利一落千丈,他还在怀疑著眼前的男人,他到自己送上门来了。
"找你合作。"闵凡怎麽会不知道澜夙怀疑著他,就如同自己也一样不相信他一样,当初是谁将自己和追紫逼的跳江,他不是一点线索也没有,迟迟不动手,只是因为那个男人相对之下是更强大的敌人。
"和我合作?我看三哥是谁糊涂了吧?"澜夙冷冷一笑。
漆雕府上上下下谁认不知他们素来不和,合作?!真是天方夜谭。
"我指的......是二哥。"闵凡神色一沈,深邃的眼眸转为幽暗的深潭。
"你什麽意思?"经他这麽一说,澜夙才想起却是从昨天开始他就再也没有见过二哥了。
该死!被那个男人一搅和,他甚至连这麽重要的事情都忘记了。
"二哥那天带著那个孩子去了哪里?"
"难得,你才想起来。"闵凡嘲讽的看著他,道。
"三哥想找我打架吗?"澜夙目光一冷。
从来和这个三哥的见面不是互相讽刺就是大打出手,因此从来没有半分好感可言。
"等到救出了二哥,我到一点也不介意。"闵凡邪佞的一哂,身子优雅的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更衬托出了他桀骜不驯的性格。
"救?二哥怎麽了?"闵凡的话让他一下子慌了神。
"二哥他......"
屋子里,兄弟二人的谈论还在继续,门外,男人凭著出众的内里将他们的谈话一丝不漏的听在了耳里,眉头,不觉深深凝蹙......
§ § § § §
深秋与初冬两季交错的月份,难得看到如此明亮又圆的月亮挂在夜幕之上,如同黑布上闪烁光彩的晶石,放射出无穷的光芒照在夜半的皇宫中。这个季节的夜风已经开始带著一些冬季寒冷的气息,守卫的侍卫们各个都机灵在当勤前纷纷换上了防寒的衣服,自己温暖了也才有了闲心散发好心,警惕巡视四周安危的空挡都忍不住望了望从半刻前就一直等在宫门外的总管公公。
今夜值班的太监总管看著四周投射过来的同情的目光,自我委屈的吸吸鼻子,以前从来没有这样的情况出现,皇上总是早早的就翻了牌子,这也好让他们这些负责後宫侍寝的人早早去被翻了牌子的娘娘那里准备。今日皇後回了宫,他们都以为今晚皇上一定会到凤闲殿去陪伴孕中的皇後娘娘,可没想到,皇上却命他们等在门外,自己不知道在御书房内想些什麽,迟迟没有翻牌子的命令传来。
远处,有一个稳健的脚步声传来,机灵的侍卫们纷纷收起半放松的姿态板正规矩的站好,生怕会被来人斥责一番。
"怎麽了?"来人是一个一身白色软甲武官打扮的人,俊逸刚正的面容在从御书房内透出的明亮光线下呈现褐色的光泽,一看就是长期在阳光下习武所成的健康肤色。
"大人。"一看到来人,上了年纪的太监总管就委屈地撇了撇嘴,抬了抬手中的托盘向他诉著苦。
年轻的禁卫军统领明白地点点头,并未经过通报就径自推门走了进去,从容自如的态度恍若这进入的不是高高在上帝王的书房,而是自己的卧室一般。
走向御案前躬身行了个礼,微微制造出的动静让正望著桌面奏折发呆的牧风回了神。一个简单的眼神就交换了需要的消息,牧风看到他微微的笑容,心中松了一口气。
等待了太久的这一刻,这麽多年的谋划筹措,面对这两个同样势均力敌的对手,他不得不小心谨慎。
"今晚回翠微宫。"放下心来,他更想让那个人待在自己的身边,紧紧地守著他,才是拥有。
"皇上。"年轻统领有著一幅天生的好嗓音,低沈而柔软,平稳的音调却总有著威震人心的魄力,"今晚皇後娘娘回宫,按例您该到凤闲殿去的。"说话的同时他自始至终规规矩矩的微低著头,态度恭敬而受礼。
他知道皇帝和那个人之间怎样也绝对不可能扯断的紧密联系,毕竟是唯一一个从他们相识开始就一直守在这二人身边看这一切的人,虽然能够体会皇帝时时不愿与那人分开的心,但身为臣下,他也不得不提醒皇帝在深禁的後宫中还有著一个不能忽视的存在。
至少......在计划成功之前是不能忽视的!!
"你何必为难於我。"牧风皱眉,答应留下子嗣已经是他最大的极限,他可以和盼兮相敬如宾,却绝不能留下感情。
情感之物,他已经没有了,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给了那个梨树下被自己意外的一吻而羞红了脸的少年。
"皇上,这是责任。"年轻统领垂首认真地回道,"无关乎感情,是一种责任,也算是一种补偿。"刚强的男子却有著一颗善良温柔的心,就如同从小带大他的爹爹一样,正因为如此,他才不能看著一个可怜的女人就这样被利用抛弃,他还不能做到一个帝王之家的成员应有的性格,这正是他的弱点。
"我有没有说过,你真的一点也不像皇叔的儿子。"牧风看著下面人殷殷的恳求,不得不叹息,"在更多的时候,你更像溱叔。"
被问话的人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微微螓首。
牧风看著他半晌,最终叹了口气,无奈道:"好吧,我答应你,今晚到皇後那儿。"说完这话,他不意外的看到垂首而立一直闲适淡定的人下意识放松的肩膀。
心中叹笑摇头,这个皇族这一代自己唯一的手足,身为堂堂皇宫禁卫军统领,龙康皇朝重兵权在握的大臣,他康宁毓却仿佛一个异类,从小到大,只有他和流凝最为相似,每每这一代的几个孩子凑在一起,都只见他们站在一旁看著他们兄弟三人明著暗著的较劲,始终淡淡而笑。
"请皇上摆驾吧。"宁毓躬身打开御书房大门,门外的太监侍从早就已经摆好了仪仗。
牧风最後看了宁毓一眼,遂迈步走上御辇在众人的拥簇下向著凤闲殿而去。
宁毓在御书房门口看著帝王的身影消失在夜色深处,才转身看向另一边,眉头深锁又放开,他一纵身趁著夜色向著另一边的御花园深处而去,徒留下一般下属看著上司惊人的轻功望而兴叹,纷纷投射出羡慕崇拜的目光。
§ § § § §
因为有著前代帝王曾经形同虚设的历史,因此宫内供帝王居住的翠微宫一直都还设在御花园最深处的角落,在那个匆忙离开的身影消失在除了皇帝外人不得进入的翠微宫之前,宁毓拦住了他。
暗夜之中只有月亮的光芒洒出白色光影,流云风动,一朵乌云刚好遮住那唯一的一束光芒,让黑暗完全笼罩。
"你不该冒险。"宁毓平稳的语调中泄漏了一丝担忧,黑暗中,只有一双眼眸清澈的发亮。
被追到的人一言不发,只是凭著绝佳的武功而成的目视能力通过夜色看著宁毓。
"他就要出手了。"宁毓叹了口气,最终说出了那句话。
他不能做什麽,身为皇族的成员以及禁军统领的身份,可却有著心背叛责任的时候,因为不忍,所以他才出言警告,希望这短短五个字能够帮到他。
黑暗中的人点了点头,算是一种无言的感谢,随即纵身打算离开。
"等一下。"宁毓拦住了他,"若你还对他保留一丝感情,请不要亲自做什麽,至少,要让他保留最後的那一丝不属於帝王的柔软之心,可以吗?"低低地语调带著诚恳的哀求。
那人无言的看著他,用一双清澈温宁的眼睛询问著为什麽。
"无论你信不信,或者你觉得他的行为过於无情,但他所作的一切真的都是无奈之举,只因为身为一个帝王,所以他不得不这样做,而且,也有为你的成分所在,他自始至终都在为这个国家,为了你,从来没有一丝考虑过自己。"宁毓想到那个男人每每思念时哀伤沈痛的眼神。
夜色暗影中,幽幽传来一声自嘲的苦笑,是那人发自心底的声音。
"或许你觉得为了你不过是借口,想要得到你不就是为了自己。可是,你是他唯一想要得到的,而且你们彼此相爱,守在一起不正是共同的心愿吗?所以他为了和你厮守,不得以做出了牺牲,因为他的责任还在那里,他无法抛弃,因为他是一个有担当的皇帝。"宁毓说完这话再也没有做声,任由那人伫立在夜色中深思久久......
直到......一声轻叹传来,那人再也不顾阻拦,纵身消失在了黑色中。
风吹云动,月亮挣脱了阴云的阻挡再次放出白色的月芒,宁毓转过身,只看到那一抹永久的青色身影一个起落进入了深锁的翠微宫内......
§ § § § §
漆雕府内,呈现出了多年甚至是十多年都少有过的阴沈气氛,相邻的两个别苑内,代表了龙康皇朝武林和经济两大支柱的两个男人,同样一脸冷怒的坐在高位,听著手下再次传来的坏消息。短短的一个月,凤鸣楼和漆雕府的众多产业都纷纷遭到打击,对手的迅速让他们措手不及,这个隐藏在黑暗中的强大对手,比他们想象中的,要强太多了。
斥退属下,两人通过院子後面的门来到连同四个别苑後方的枫林中,此时,原本一树的火红都因为季节逐渐的转冷而凋零,只留下几片豔丽的火色依然挂在枝头,迈步而来,一路是‘擦擦'的挤压树叶的声音,在枫林馆外停下,在这个位於漆雕府的最深处,应该算得上是安全的地方了。
"你怎麽看?"云色衣裳的男子身体有些淡淡的倦意,身体发生的微微变化让他现在甚至连走几步都感到浓浓的疲惫,却偏偏这麽多的麻烦都在此刻而来。
"能够这麽迅速的打击凤鸣楼和漆雕府,对方的实力不容小视,更重要的是,他似乎对我们两方都非常地了解,每一次出手都是正中重要的关键之地,让我们在一个月内损失惨重。"紫衣的男人冷静地分析了目前的情况,但紧蹙的眉头和阴沈的脸色却也泄漏了他的担忧和急怒。
"我讨厌这样被动的感觉。"一抹阴戾的杀气从云衣男子的眼神中射出,看著不远处若隐若现剑枫林的入口,神情更加得难看。
"我也一样。"紫衣人牵唇一呻,邪魅的俊容掩不住怒火的狂燃,被人一连串的打击至此,对於高傲如这个男人,是绝对无法忍受的。
"呵呵......"两人相同一笑,一抹难解的莫测笑容在两人略微相似的神情中同时浮现......
§ § § § §
深宫内,宁毓进入御书房的时候,帝王正和另外一个男人谈著什麽。
"皇上。"宁毓上前微微施礼,道:"有两队人马分别从漆雕府出来向著南方和西方而去,但他们在城外拐了几拐,手下的人跟丢了,请皇上示下。"
"南方和西方?"帝王略微沈吟,随即了然地冷冷一笑,道:"安排人马,立刻前往南方慕容世家和边城的方向追,未必将人挡回来。"
"臣遵旨。"宁毓领了旨,转身退了下去,淡然的神情自始至终都没有丝毫的改变。
御书房的门再次关闭,另一个男人才开了口。
"有必要这麽赶尽杀绝吗?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是吗?就算此刻他们翻身,这段时间以来的打击也会让他们难以再重新建立以前的势力了。"男人想起那个倔强的男子,明亮清澈的眼中闪过一抹怜惜和心疼。
"你可真奇怪,明明是自己提出要和我合作,现在却要反悔吗?"帝王冷笑男人的心软。
"当初只是因为他过分垄断经济,只是逐江国也遭受了影响。"男人拿起身旁茶几上的杯子轻啜了一口,还有些滚烫的温度,含在口中痛得厉害,却依然赶不上心上的疼痛。
"所以,摄政王,你只要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就好了。"帝王瞪了他一眼,眼神中有著警告。
男人苦苦一笑,"我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就算是为了姑姑。"如此说这,男人心里却更清楚,看似为了的人,说不定到最後反而是最受伤害的。
帝王没有再说什麽,犀利威严的一双眼眸直直盯著下方垂首似乎在考虑什麽的男子,心中另有了盘算。
§ § § § §
漆雕府枫林馆,闵凡和澜夙看著带著重伤回来的手下,脸色难看极了,复杂的不敢置信和仇恨在眼神中交替。
"这次辛苦你们了,下去好好养伤吧。"闵凡挥挥手对跪了一地的人示意道。
"是。"分别身穿灰色和褐色两种服饰的暗影侍卫领命退出枫林馆。
大门关闭,闵凡转身正看到澜夙的脸色苍白,愤怒中紧握的拳头泄漏了全部的情绪。
"真没想到会真的是他。"他们却是曾经怀疑过,毕竟要找一个对漆雕府和凤鸣楼了如指掌并且实力强大的人并不算难,但是......
"你太天真了。"闵凡冷冷看了他一眼,平日里趾高气昂任性,看似阴狠却实则单纯得很,"我早就警告过你了,那种沈稳冷静只不过是外表,这个男人,比我们都更狠。"
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他可以不顾一切,这些,他当初不就说得很明白了。漆雕府这个代三个人的通病,该狠心的时候绝对无情。只可惜,他和澜夙都还没达到那种程度的无情。
"现在怎麽办?"澜夙问道。
"这还不简单吗?"闵凡冷冷一笑。
从来都不是任人敲打的主儿,这一次,他们也该让大哥知道知道这麽多年来凤鸣楼漆雕府可以和皇朝分庭抗礼的原因了。
"也为了二哥。"澜夙想到那个为了他们被囚禁的人。
"那当然。"闵凡目光一沈。
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他都会将二哥从那个金色的笼子里带出来的,这是他亏欠的,更重要的是,二哥这一生因为他们三哥已经吃了太多的苦头,他们再也没什麽权力让二哥继续痛苦下去了。
§ § § § §
吃过早饭就带著儿子安静的坐在翠微宫剪桐馆读书,对於这样只祈求能在宫中默默度日的流凝来说,皇後的到来著实让他吃了一惊。
"这应该是第二次见面吧。"高雅美丽的流云盼兮顶著臃肿的腰腹翩翩走来,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母性更加增添了她的魅力。
"草民参见皇後娘娘。"流凝带著孩子单膝跪地行礼,巧妙的避开皇後看到暮儿地视线角度。
"不要这麽见外了,我们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多礼。"流云盼兮伸手示意他们起身,一脸亲和的笑容透入人心。
她是一个温柔善良的女人,高贵而美丽,只怕这个世上,也在难找出比她更合适的皇後人选了,那个男人身边的位置,这个女人......才更合适吧!
流凝心里苦涩而笑,表面不动声色的看著皇後坐上高位,并挥退左右。
"娘娘请喝茶!"流凝接过宫女手里的茶盘亲自送上,身形移动到流云盼兮侧面,刚好挡住他不断投注在暮儿身上的视线。
"我瞧著孩子,真是可爱的紧。"流云接过茶浅啜了一口,笑靥的眉宇全神的看著那个乖巧的孩子偷偷藏在流凝身後不断的探头好奇的打量自己。
"谢娘娘夸奖,这孩子从小生活在乡野,不懂得规矩。"流凝将暮儿的小身子往身後推了推。
"怎麽会。"流云不认同的摇摇头,"教养他的人将他教育的很好,将来若是好好培养,一定会是个出色的人物的。"她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已经高鼓的肚子,"只怕,会非常的出类拔萃,一般人难以匹敌吧。"最後的一句话皇後近乎低喃地说出,不高的声调却依然清晰地传到了流凝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