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起缘灭————琉璃竹

作者:琉璃竹  录入:11-25
缘起缘灭[自由自在]
序章

"大哥。"可心默默地念着,心里忽然涌起了一股暖流。
"哗---"台下一阵喧哗。"喂,到底比不比!"有人不满。
可心抬起头来。眼前的男人一脸不屑,根本不将她放在眼里。
是的,她只是跟在大哥身边而已,大哥又受了伤......
可心眼前出现了一层红红的薄雾,那是大哥的血,就在她的面前,如喷泉般涌出。
一股杀意窜入可心双目,是眼前的男人,用卑鄙的手段伤了大哥,只为赢得一场比赛。
她又一次闭上眼,再睁开时,台下一片惊诧。站在台上的已不再是一个小女孩。"他是个男的。"无数的抽气声在四周响起。柔弱的少女变成了一个脸覆轻纱的少年,一身素衣衬着清澈如泓的双眸,虽看不见容貌,却让人感觉到他无以言喻的气势。
对手也楞住了。但他的脸色中更多的是恐惧,仿佛见到恶魔。
可心,不,或者该唤他南宫翎,缓缓抬起了手:"是你伤了大哥,你,不可饶恕,绝对不可饶恕。"
"放过我吧。"男人双腿一软,跪倒在翎面前。台下人屏声静气,看着着戏剧化的转变。
翎无言,暴戾与宽容正剧烈冲突,大哥的伤令他潜伏多时的戾气倏然暴涨,急于找寻出口。
放下的手,又一次抬起,一团青蒙随之而起。
"翎!住手!"台下忽然分开一条路。
"大哥。"翎转头望向来人。"你来了。"冰样的眸中忽地多了丝暖意,也多了份担忧。"大哥,你的伤还未好,先坐下,等我收拾了这败类,再扶你回去吧。"
"翎,"郝无香沉声道:"你忘了答应过我什么吗?"
台上的人大大一震,"可是,他------"
"不管他做了什么,你不能破誓!"
"大哥!"翎发出了近乎哀鸣的请求。
"下来。"无香提高了声音。他清楚翎的戾气正欲冲破枷锁,而他一旦失控,更不知会作出多么疯狂的事。三个月前那血淋淋的一幕,一直是他的噩梦。他希望自己着一辈子只看见一次,就已经太够了。
但是台上的人依然笼罩在一层青雾之中,倔强的眼中隐隐有着待勃发的怒气。无香叹了口气,凌空上了擂台。
无视台下的哗然,无香大踏步走向了翎。他一惊,倒退了几步,"别过来,‘青冥'会伤了你的。"话声未落,他整个人已落入了无香的怀中。无香用自己未受伤的手紧紧搂住挣扎不已的他,"翎,醒一醒。我们回家了。"
人类的体温和气味安抚了躁动的灵魂,如来自地狱般的磷火渐渐退去,无香长嘘了口气,全身的灼痛加上昨日的旧伤,让他再也无法支撑地倒了下去。"大哥!",翎惊呼一声,顿了顿脚,抱起无香的身子,消失了。只为台下的人们留下一个未解之迷。
第一章
"呼,终于有地方可以歇歇脚了。"望着远处的一缕炊烟,郝无香长舒了一口气。长途跋涉耗费了他的不少精力,然而最大的打击,却是他始终找不到"那个人"。"那个人是你这辈子最重要的人哟。"母亲的话是支持他的唯一动力。在茫茫人海中寻找"他",这近乎绝望的旅行,若没有一丝希望的燃烧,恐怕早已夭折了。
"无香,不要惧怕寂寞呵。现在的寂寞是为了将来那一刻的狂喜。"无尽的暗夜中,是母亲的安慰拯救了他。他不懂,为什么自己会处在这片黑暗中,然而他至少懂得抱持那一份希望而活下去,尽管代价是更为痛苦的寂寞。是的,寂寞呵,从他出生的那一刻起,他已深切地感受到了心灵深处的空缺--为某个人而保留的残缺。因此当母亲终于将他带出黑暗后,他义无反顾地坠入红尘,寻找能为他织补心伤的人。
一阵林鸟惊起,打断了无香的回忆。大路上扬起了尘烟,令他看不清远方的情形,然而一种熟悉的感觉却教他颤栗不已。厌恶,否定,他在黑暗中所能感受到的负面情绪无一遗漏。忽地,另一种感觉闯进了他的感官,但他已不及细想,因那团烟尘已越来越近。出于本能的,他隐入路旁的丛林。
"抓住他!打死他!别让他跑了,打死那个妖怪!"嚣叫声由远而近,无香惊讶地看着逐渐靠近的人群。前方是一个身穿白衣的少年,狼狈不堪是唯一可以用来形容他的词:披散着头发,打着赤足奔跑在沙石之上,裸露在外的双手双足尽是被人抓打的血痕。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脸孔上混合着惊恐与愤怒的表情,无香甚至从他的双眸中看到了一丝杀意。
两者之间的距离拉近了,少年掠过无香的藏身处,忽然停了下来。追来的人群吃了一惊,好几个人因收不住步伐而撞成一串。一个看来是领头的人站了出来,向少年喝到:"南宫翎,你跑不掉了,乖乖认罪,跟我们回去吧!"
"我有什么罪?"少年的声音出奇的冷静,刚才的惊惶仿佛从未存在过。"你们凭什么抓我?"
领头的人冷笑:"南宫翎,别再狡辩了,自从你到了我们村子后,我们就灾祸不断,这未免太过巧合了。还有,最重要的是,小敏看见了你的真面目。小敏!"一名少女走了出来。
"爹。"
"告诉村民们,你看到了什么?"
名叫小敏的少女犹豫了一会儿,终于颤抖着开口:"他......他是妖怪。"最难出口的第一句逸出双唇,其后,少女仿佛陷入了一种歇斯底里的状态,恶毒的话语接连自她的舌尖喷出:"他不是人!我看见了,他有一双紫色的眼睛。他还生吃野兽!他是妖,是魔。上天保佑我们,一定要消灭他!"难以置信的神色浮上了少年的脸庞,小敏的指控令他不由自主的颤抖--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恐惧。
"大伙都听见了吧!这是小女亲眼所见,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魔!"村民原本狂热的神情在一瞬间达到了疯狂的极致,连那些开始还有些犹豫的人们,也不自觉地举起了武器。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翎绝望地看着冲上前来的男人们,那些曾经与他共同生活,共同耕作,甚至是受过他恩惠的人,一个个红着眼睛,仿佛与他有什么深仇大恨。"我不是魔!为什么你们要这样对我?"翎边躲闪边大吼。
"那你为什么和我们都不一样!"小敏清脆的声音在喧嚣中击中了翎。
"不一样--吗?"翎痛苦地低吟,昨日还是情同手足,嘻笑游戏的邻家小妹,今日却直指他是个异类。倏地,翎似乎又听见昔日山庄中人们的私语:"别靠近他,他是‘那边'的人,和我们不一样。"
"不--!"翎仿若崩溃地嘶吼,身体周围出现了一曾若有若无的青雾。原本在进行狂热攻击的人们突然间齐声惨叫,扔掉了武器。他们拼命在身上拍打着,有的人甚至开始满地打滚。
这一切都落入了旁观的无香眼中,奇诡的景象令他倒吸口冷气。他看得清清楚楚,在翎惨叫过后,情势突然逆转,浮现的青冥如同有意志般的攻击村民,凡被波及者,全身都冒出青色的火焰,任他们如何拍打,仍无法逃离肉焦骨枯的惨烈下场。只不过一转眼,包括村长在内的数名男子已尸骨无存。
"住手!"无香再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悲剧继续。他冲到翎的面前,一股突如其来的冲动,令他紧紧搂住仍在悲号的少年:"够了,快停止!他们不是敌人,不要作出会令你后悔一辈子的事!"主动靠近青雾的烧灼感使他痛苦万分,然而不知为什么,他却觉得这是该为这少年分担的惩罚。奇迹般地,翎的身体停止了颤抖,身周的青雾也逐渐淡去。翎如梦初醒地抬头,却看见了自己所造成的一片焦土和几名苟延残喘的村民。仍在无香怀中的他,低低呻吟了一句,又陷入了无意识之中。
"杀了我。"低吟轻易地传入无香耳中。无香的心一阵拘挛。他打横抱起少年的身躯,半是厌恶半是同情地对村民们看了一眼,转身就走。
"等,等一下。"小敏因距离较远,躲开一劫。她含恨的语调,令无香停住了脚步。
"你不能就这样带走他。他几乎杀了全村的人!"尖锐的沉默弥漫在四周。无香深吸了一口气:"要报仇,就找我--郝无香。"说完,他再无迟疑地大踏步离开。
"郝无香!南宫翎!"小敏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名字。眼中一片迷惘,然而当她转身面对那一片修罗场时,她的脸便浮现出了狰狞的恨意。"我们走!"她示意剩下的村民跟着她,一步步向暮蔼中的村落走去。

第二章
无尽的黑暗,笼罩着翎的意识。这样的黑暗,甚至将翎思考的能力一并剥夺殆尽。他徒然地想感知自己的所在,但是他周围只是一片空旷。"是呵,"翎狂笑了起来,"我是‘那边'的人呵!这样的颜色才符合我的身份!"可是庄里的人,却一边诅咒流在他体内的黑血,一边用最纯洁无暇的装扮禁锢他。每当他顺从众人,换上那套象征"净"的衣物时,他总能听见人们的声音:"他不配!"仿佛一只黑色的山羊混杂在纯白的绵羊群中,他的一举一动都成了理所当然的异端。直到被放逐,他以为自己终能解脱。可他却注定会成为一个"孤独者"。
"我不怕--,不怕一个人。"喃喃低语自昏睡的翎口中吐出。无香下意识地握住了翎的手。他的手纤细,却骨节分明。仿佛有自己的意志般的,翎的手紧紧反握着无香,力道之大,使得手的骨节都泛白了。盯着拉住自己的翎,无香轻叹了口气:"你也寂寞吗?那就从黑暗中醒来吧。毕竟那里是盛产孤独的土壤啊!"
经过一番努力后,无香放弃了挣脱的念头,用另一只自由的手抓起毛巾,敷在翎的额头上。自那一天后,翎一直发高烧,做恶梦,从他的口中常发出一些模糊的字节。唯一的反应,就是当无香的手自他的手中撤离时,翎便会胡乱挥舞双手,直至再度寻获令他安心的温暖为止。所以整整三天,无香只能寸步不离地守着他。守护他的决心大到令无香自己都惊讶不已。"为什么要帮他?"无香低声地问着,却让自己更莫名其妙。
翎低低地呻吟了声,觉得全身好像被车碾过一样。恍然间,他感到一只大手覆上了自己的前额,然后是放心的长叹声:"你的烧退了。" "谁救了我"这个念头闪电般晃过脑海,然而出口的却是充满自厌的呜咽:"为什么要救我?"
"你想死吗?"男子温和的声音没有一丝波动。"我也曾有过这种冲动,可后来我放弃了这种愚蠢的思想。"
翎吃力地睁开眼睛,然而却只能看见模糊的影子。他努力地聚焦,寻找声音的主人。终于,男子的轮廓清晰了起来,黑发黑眼,却有着与自己的秀丽完全不同风格的俊逸。他的眼睛看起来很严肃,然而挂在嘴边的微笑让他多了一份特别的魅力。眼前的男子正带着令人安心的笑容对自己说:"快好起来,我会给你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活下去的--理由吗?"怀着疑惑,怀着莫明的心安。翎再度沉入了睡梦中。
再睁开眼时,已是第四天的下午。映入眼帘的,是热气腾腾的菜羹和笑容满面的脸庞:"睡了四天,你一定饿极了吧。"无香说着,把碗端到翎的面前。翎转过头去,但漉漉的饥鸣声让他的拒绝显得有些狼狈。"你的身体最能体现你意志。它告诉我,你想活下去呢。"无香的话让翎冷笑:"我想活吗?"
"是的,你想活下去。因为你还没有找到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和证明。难道你甘心无声无息的消失在这世界上,而不留下任何记号吗?"
"不甘心--吗?"翎茫然自问,却在不知不觉中,咽下了一口口香气四溢的菜羹,并且意外地发现眼前男人竟然有一身不俗的厨艺。
无香瞄着空碗,脸上是得意又狡黠的笑容。
"你哄我!"因为分散了注意力而被喂了一碗羹汤的翎忽然地盯着眼前的男人。
"每个人都有自己活下去的理由。我只是随口举例罢了。"无香慢条斯理地收起碗:"这样吧,在你养病期间,我每天说一条活下去的理由给你听,如果病养好后,你还没有找到适合的理由活下去,我就不管你了,怎么样?那我们就定下这个君子协定罗。"
"啊?"翎听得瞠目结舌,这算是哪门子君子协定啊?
所谓山中无日月,不知不觉中,无香与翎栖身山林已有月余。开始的几天,无香还担心翎自寻短见,可慢慢的,翎平静了下来,也肯乖乖地吃饭,喝药了,才让他松了口气。山里很安静,偶尔有些飞禽走兽打扰,也不幸成为了他们的晚餐,或是由无香带到稍远一点的城镇去,换些食物或日用品回来。但不论去多远,无香总是能在天黑前赶回来。翎虽然惊讶与他的脚程,却从来也没有开口讯问过。他太清楚被当成异类的滋味,更何况翎本身也没有立场质疑他人的异常。
这一天,无香照旧烹煮着山珍野味,翎坐在简陋的灶台前,愣愣地看着火花在其中跳跃。许久,他才将目光转向一边的无香:"为什么要救我?"无香的动作停顿了一秒,然后又继续,"别问我,我也不知道。只是在当时,觉得非救你不可。"
"啊,是么。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活下去的意义是什么?"
无香将饭菜放在权当桌子的石块上,"我的人生意义吗?就是把你再养胖一些,呵呵......"看到翎严肃的神情,无香的笑声自动消失。"我活下来的理由啊......"他轻叹了口气,第一次露出了正经的表情:"我在寻找一个人,不,我不知道我在找的是不是一个人,又或者只是一个物品,反正我四处漂泊,就是为了寻找某个目标,在没找到之前,我都要活下去,"无香眨了眨眼,"很简单明了的理由吧。"
"‘他'对你很重要吧。"
"是,很重要。翎,你见过命运轮吗?每个人的命运轮自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是有缺陷的。所以人才会感到孤独,总想找些什么来填满自己。能填补那空白的,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一个特别的存在。我就是为了那个‘存在'而存在的,我一直深信这一点。"
"你找了很久?"
"很久,都有好几百年了,久到我几乎以为我所追寻的只是梦而已。"
"好几百年?" 翎愣了一下。
"啊,没有。"无香似乎有些着慌,赶紧说明:"拜托,那是夸张,你别都当真嘛。"
"喔。" 翎松了口气,"那你找到‘他'了吗?"
"......"无香沉默了,翎知道自己问错了话,慌忙停止话题,转而去和鸡腿奋斗了。
"我找到了吗?"无香摇摇头,注视着低头猛吃的翎。"我也不知道呵。"
"吃饱了啊?"无香含笑看着翎,"你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也该再度出发了,你要不要跟我来?"

第三章
两天后,无香和翎出现在了被毁的村庄废墟前。原本祥和宁静的家园,现在却变得如此死气沉沉。翎的眼前闪过了一幕幕当年生活的情景,一阵揪心的痛瞬间劐住了他。"是我毁了这里!我真的是个怪物!"他闭上双眼,不忍再看。
"翎,我带你来这里, 不是为了责怪你什么,而是要你记住,你有着非比寻常的力量,你必须要学会控制它,才能避免这样的事再次发生,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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