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九子 第二卷:黑暗之城————饮风沈醉

作者:饮风沈醉  录入:11-30

      气疯了的何亮失去了理智,骑到他身上,铆足了力气狠命地往他头脸砸去。他想着只要没有孟圆,妈妈就不会不要他,老师就不会责备他。潜意识里,孟圆已经成了他平静生活的最大障碍,如果没有孟圆,他以为又可以回到以前的无忧无虑。

      何亮眼睛通红,表情狰狞,手机械地一下又一下重复着往下砸的动作。他似乎没有注意到溅在自己身上的鲜血,以及身下血肉模糊的脸。
      狂风骤起。
      老树疯狂地摇摆起肢体,发出躁烈的喧哗。
      云层划过一道闪电,整个天际轰然作响,直惊得大地一颤。
      第一声春雷,宣告了万物的复苏。
      然后,大雨落下。
      金辰风说:“人类是一种很奇妙的动物。看似软弱无力,但在特定的时候,可能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
      他的面前坐着江玉溪和卫离。
      迎上卫离疑惑的目光,金辰风微笑着,接着叙述:
      “有一个性格懦弱的男子,因为自己的恋人得不到父亲的承认而父子反目。失去爱人的悲伤给了他不顾一切的勇气,他背叛了父亲。可是当他发现自己陷入了别人的陷阱连累父亲失去了一切时,悲伤已经累加到他难以负荷的程度,所以,他自杀了。

      “有一个商人,他自小就很优秀,这使他几乎一帆风顺地平步青云,事业有成。他已听惯了别人的赞誉,习惯了站在顶端的感觉,因此平生第一次面临失败时,他比谁都绝望。所以,他也死了。

      “有一个平凡的女人,在她还是女孩时,因为妒嫉陷害了自己的姐姐。当她成年后再度遇见姐姐,在深深的负罪感之后,她没有意识到妒嫉始终如影随形。她的姐姐即使经历过那样惨痛的过去,依然美丽、非凡。而她,始终站在对比的另一面。她受不了这两种情感的折磨。所以,她也结束了自己的人生。

      “有一个普通的母亲,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地独自一人把儿子拉扯大。她很爱她的儿子,把所有的心血都寄托他身上。因为爱得太深,因此她无法忍受儿子那样冷淡地对待自己,无法忍受已付出所有的爱却不能得到回报。所以,她杀了最心爱的儿子。

      “还有一个小孩,他的生活被另一个孩子搅乱了。那个孩子毒死了他的狗、陷害他,甚至扬言要夺走他的妈妈,可是所有人都被那个孩子纯真的外表蒙蔽了。小孩变得孤立无援,为此他无比愤怒。所以,他把那个孩子活活砸死了。

      “这非常有趣。悲伤、绝望、妒嫉、爱和愤怒,每个人都有这些感情,人类的感情很丰富。平时,人有理性做钳制,按照不成文的和成文的各项规则行事。但假如,这种钳制消失,那么在感情被激发到顶点之后,人类会爆发出意想不到的力量。我的实验,就是为了测试这种力量。”

      卫离一脸的不置信。“你怎么做?给他们注射迷幻剂?”
      金辰风瞥了一眼在一旁漫不经心喝酒的江玉溪,别有意味地回答:“东南西北四个正向,古人以青龙、朱雀、白虎、玄武四方星宿来代表,他们相信其拥有巨大的力量。四方围成一个平衡,但若营造成一个以中心来触动的阵势,可以引发这种力量。当然,前提是这个中心本身是一个能量源。”

      卫离听得一头雾水,迷茫地看着他。
      金辰风推了推眼镜,莫测一笑,不再解释什么,径自接过江玉溪手中的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
      卫离皱了皱那双秀气的眉,转向江玉溪。
      结果她得到的依然是千篇一律的那句话: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第七章 群魔开始乱舞
      (上)
      李佑安不能确定是否在做梦。因为他出生以来,从不曾有任何关于梦的记忆。无论睡着的时候思维在何处游历,一旦睁开眼睛意识就仿佛经过清零一般,空白得了无痕迹。

      但是现在,眼前诡异而迷乱的景象显然不能归于现实。
      他是一个旁观者,但又像是故事的主角。他与这里的主导意识似乎重合了,他发现自己变作了一棵树。就是那棵生长在楼房的阴影里却异常茁壮的古树。
      老树在审视自己,看着数百年前的过去。
      八百年前,曾有个生于乱世的皇子,空负一腔才情,却在立储的权力争斗中失败,带着余部南下逃亡,最后为部下出卖,被砍下了脑袋。他死的时候年方弱冠,他的血液还是那么的鲜艳,洒在地上汇成了河,浸润了靠着泥土的养分赖以为生的生命。

      那时,老树还只是一棵小小的树苗。
      五百年前,曾有个惊才绝艳的青楼名妓,倾倒了无数王公贵族,却偏偏痴恋上一个不曾触染人间险恶的呆气书生。他是她的梦中情郎,她是他的巫山神女。然而纯真的心性经不起半点时间的磨砺,就像所有老套、哀怨但仿若真理一般讽刺的情节一样,书生考取功名平步青云,名妓却依然是一个妓女,回到了人生的原点。最后她在这棵树上投缳自尽,以成全自己的骄傲不屈。

      那时,老树的枝干已张开了足够的强韧。
      三百年前,曾有个善良朴实的少年,只因为是一个大家族里的庶子,受尽了白眼和欺辱。为了他出身卑微的母亲,他忍辱负重,终于闯出了一番自己的事业。当他满心喜悦地接母亲离开那个严酷的家族时,却在半途遭遇强匪。可怜这个不过四十年华却已华发早生的女人,还来不及享一天来之不易的安乐就早早离世,留下她的儿子坐在血流遍野的树下,抱着她的尸首号啕大哭。

      那时,老树的身上已遍布岁月的沧桑。
      六十多年前,曾有一支远渡重洋的军队,带来了战争与破坏。在屠戮中,他们迷失了身为人类的良知,从疯狂的虐杀享受快感。无数手无寸铁的人们凄惨地死去,他们的血把土地染成了猩红。整个城市都陷入了绝望的地狱。

      那时,老树活了下来。它贪婪地用深深隐藏在地下繁芜交错的根系吸收着血,吸收着不甘的冤魂,生机勃勃地,抖开茂盛的枝叶,迎风而立。
      然后,它又恢复了平静,沉默地,躲藏在角落里,装出一副哀哀无力的样子,就像所有的古树那样——伺机而动。
      这,究竟是什么?李佑安迷惑地想。
      “它只是一棵树。”一个声音回答。
      李佑安转过头,看见一个人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身边。他看得清他的每一个五官,却偏偏无法把它们凑成一张完整的脸。他完全不认得他,可又有种恍惚的熟悉感。
      “你是谁?”他忍不住问。
      人影但笑不语——很奇怪,他看得到他嘴角的弧度、眼里的笑意,就是无法完整地看明白他的脸。
      “树虽还是树,但吞食了八百年人类的灵魂,它的身上积蓄了可怕的力量。知道是什么?”人影并不真的期待他回应,直接说出了答案:“欲望的诱惑。”
      “人类的文明是因为他们的欲望而发展的,人类本身就是因欲望而生的动物。”人影接着说,“只是正常情况下理性与道德规则会约束他们,只释放一小部分的欲念驱动日常行为,或者说,所谓的人生。有一些约束力较弱的人,他们的欲念超出了正常人的定量,那么他们所受的驱动会让他们与众不同——或者是罪犯,或者是伟人。

      “而这棵树,积蓄了八百年的冤魂的欲念对它本身没有过多影响,但能影响所有靠近他的人类。欲望与欲望之间的吸引力,有时可以解除理性的束缚,何况这棵树拥有的欲念,庞大得难以想象。

      “相较于成人,天性未羁的孩子更容易受到波及,而一旦有开始,诱惑就会像传染病一样扩散开来。当然,树毕竟只是树,它的力量范围始终有限。可是人为的作用,可以把它扩大成一场灾难。你来看。”

      李佑安觉得自己的右手似乎被另一只手轻轻握住,但是他向来不喜欢别人触碰的反射神经却反常地没有发作。一种莫名的安宁从难以描述的触感传递到他的心头。当他回过神,发现自己被带到了半空中,悬浮在老树的上方。

      李佑安向下望去,忍不住倒吸了口气。
      无数条白色的光线仿若水母的触脚一般自老树的树冠延伸出去,游动着,形成一个鸟笼的形状笼罩着整座城市,在阴暗的天空下,显得怵目惊心。城中的人们却毫无所觉,行色匆匆地在街上相互交错而过。

      “普通人是看不见的。”人影漂浮在他身边说道,“有人利用古老的阵势引发了老树所有积蓄的力量,从四个正方向开始,把城市包围起来。完全释放了欲念的人们聚集在一起,会是什么样的情形,说实话,我也有些好奇。”

      李佑安冷淡地注视着下方开始发生微妙变化的景象,不置可否。
      “我知道你会觉得疑惑,为什么我要告诉你这些。”人影似乎笑了一下,眼神中透着无法解读的深邃,“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现在你只需要用眼睛看。看着这里发生的事,看着将会在你身边发生的一切,所有的答案,你的眼睛会告诉你。”

      李佑安看了他一眼,皱皱眉,似乎觉得他是故作神秘。
      人影又笑了一下,稍稍凑近他,温和地说:“我若解释太多也没用,你现在是在梦里,一旦醒来什么都会忘掉。”
      那你还说那么多废话。李佑安轻蔑地哼了一声,直接用眼神表达了他的想法。
      那个人影好脾气地微笑着,对着他轻轻一推。
      一瞬间,四周的景物都消失了。
      李佑安的意识又迷浑起来。
      第七章 群魔开始乱舞
      (下)
      刘建城挪了挪坐得有些发麻的屁股,为难地看着沙发上沉默了许久的属下,看着他一根接着一根闷闷地抽着烟,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他。
      “头儿,”把手中的烟蒂塞入烟灰缸,何刚终于开口道,“那个律师和您说了什么?”
      刘建城迟疑了一下,看着部下至少在面部表情上还算沉着的脸,回答道:“他说他的当事人和这一系列事件完全没关系。那个中心点的精确位置是368弄15号后面的一棵古树。”

      何刚眼角的肌肉明显地抽动了一下。“什么意思?他们又是怎么知道我们的调查进展?”
      刘建城摇摇头,“我也想不出所以然,但我让人重新计算了一下,中心点确实是那棵树。”
      “小亮就是在那棵树下把那个孩子……”何刚的脸色青了起来。
      “很诡异,是么?”刘建城苦笑,同情地看了何刚一眼。“小刚,这件事你——”
      “头儿,我知道我该回避,但另外几件案件我还是可以参与调查的不是吗?”何刚固执地看着上司说。
      刘建城体谅他的心情,终于点了点头。
      “头儿,我觉得李佑安方面还是不能放松,至少从那个毕律师的话可以推断,他们多少知道点内情。要不要……”
      案情的讨论突然被桌上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
      刘建城拿起话筒,脸色渐渐沉重下来。
      狻猊站在床边,注视着躺在床上昏睡不醒的李佑安,微微蹙起眉。
      “还是有些热度。”他稍稍转头,瞥向站在身侧的下属,“外面情况如何?”
      “局部区域已经开始有零星的骚动。”毕渊低声回答。
      “那么不能送他去医院了。”狻猊的眼中划过一丝担忧,“如果不给他施加任何力量,大概他的身体就会回复正常。你去准备一下,我要带他离开N市。”
      毕渊领命出去。
      半小时后,一辆深蓝色的高级轿车已经停在了楼下。
      狻猊用毯子裹着李佑安,抱着他钻进了车里。毕渊安顿好行李,跟着坐上了驾驶座,发动了引擎。
      也就在这短短半小时之内,城市里原本匆忙但有序的节奏被破坏殆尽。以Y区为中心,N市各区的秩序失去控制,车祸及暴力伤害事件频频发生,而且情节越来越恶劣。各地的报警台电话急速爆满,一时间,警力出现严重短缺。

      刘建城的刑警队也顾不得手头的案子了,加入了维护公共秩序的行列。街上到处都是惊慌失措的人群、碎玻璃、以及狼籍一片的商店和公共设施。不断地有人加入行凶者的行列,他们面貌狰狞,到处疯狂地破坏,寻找发泄情绪的对象。他们充血的眼睛里,已找不到任何理智与常识的克制,兀自沉浸在为所欲为的快感中。

      “这个城市疯了吗?”

推书 20234-11-30 :龙九子 第一卷: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