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拜会引见。
今年的文状元是出於腾青郡都城海青的李玳陵,年仅二十五,虽然外表文弱但见识胆量都不
容小觑,据说其科考文章对王朝港口的兴建与功能作了一番精辟的申论,若无意外,新科工
部侍郎就非他莫属了。
而武状元风圣砚则是翔朱郡人氏,修长精壮的身躯虽没有纠结贲起的筋骨肌肉,却蕴含了百
斤大汉的巨力,虽不知师承何处,但无论武韬兵略拳脚功夫都无从挑剔,甚得兵部尚书杨的
欢心,想来刑部侍郎的接替人选也不用发愁了。
在临江宴中,龙恪三言两语就跟风圣砚交上了朋友,比龙恪高上一个头的他,几杯酒下肚之
後就跟龙恪勾肩搭背了起来。
比起王朝中处处以礼相待的官僚,龙恪还是喜欢这种武人间直来直往的过命交情,所以面对
性情爽朗的风圣砚,自是觉得十分亲切。
「本来师父还要我在王朝为官时时小心,不可逾矩,却没想到太子竟是个性情中人,这也让
下官放心许多。」
龙恪哈哈大笑,两个男人三句不离本行,应酬了几句竟然就开始眉飞色舞地讨论起兵法武功
了。
一番谈话下来,龙恪简直认为与风圣砚是相见恨晚的知己,他的见解与多年前自己在兵部尚
书府所看到的孙子兵法注,有著微妙却更加精巧的雷同,当时自己向杨追问著注解之人,却
始终未果,难道风圣砚与这个高人有所关联?
心情激动的他,拉著风圣砚兴高采烈地想介绍给龙恺认识,但没想到他转头一看,龙恺竟也
跟新科状元李玳陵相谈甚欢,完全忘了宴会的进行。
像是被人浇了一头冷水,龙恪忽然发现自己竟连笑也笑不出来。
松开了风圣砚的手,身为武状元自是不可能受到冷落,龙恪默默地端著酒无声地离开热闹的
觥筹交错。
从没有真正地感觉到嫉妒。
以前总觉得龙恺的嫉妒是那麽地无谓,而且小醋怡情,能如此深切感觉到恺爱著自己,也能
满足他心中的虚荣,自是无伤大雅。
前一阵子龙恺因为萨利叶发了一顿脾气,连著好几天都不肯让他下床,那时候的自己真觉得
恺实在无理取闹,但凭著心中的怜爱,虽有不快却没发作。
原本以为是自己不在意这种小事的,但现在龙恪才发现,自己之所以不曾嫉妒,都是因为龙
恺无微不至的贴心所致。
只要自己在,恺的视线就绝不会转移,就算两人都忙著应酬,他温暖的视线从不会让他觉得
被忽略。
就算龙恺也有像萨利叶一样肝胆相照的好友,也绝不会在他眼前做出暧昧的举止,甚至刻意
让两人单独相处。
就算他与韩绢有论及婚嫁的传言,自己也没有嫉妒的原因,并不是他真的心胸宽大不会在意
,而是龙恺的表现让他十分放心。他不曾答应韩绢的邀约,也避免与她独处,在众人面前表
现的光明正大,没有丝毫暧昧之情,其实这并没有什麽,龙恺也决不是讨厌韩绢到这个地步
,他是为了让自己安心,才会做出如此决绝的举动。
一念及此,龙恪就不禁感到羞愧。
明明自己比他大了五岁,却还如此幼稚,处处需要恺的包容而毫不自知。
匆匆告罪离开了正到了高潮的宴会,龙恪热红著一张脸,静静地与苍琏并辔而行。
虽然理智明白,却还是会忍不住介意,这种感觉…就是嫉妒吗?
想不断跟他任性闹脾气,来测试自己对他的重要性,这…也是爱情吗?
才回到太子府没多久,当差的仆人便手忙脚乱地传达三皇子求见的消息。
话声方落,龙恺就面色不善地推门而入。
使了一个眼神,苍琏便打发了仆人,留下两人对峙的寂静。
「为什麽不跟我说一声就走?」
当龙恺回过神来找他时,一问之下才发现他早已离去,就算有什麽天大的事情,也不会紧急
到跟他知会一声都不行吧!
龙恪冷冷淡淡地说:
「我看你忙的,所以不方便打扰。」
明明管的是户部,劲去找工部的作什?
龙恺皱眉,「我哪有忙,不过是………」
「不过是跟别人喝酒聊天没空理我而已。」
龙恺一愣,立即恍然。
「恪……你…你该不会在吃醋吧?」
龙恪气急败坏地瞪了他一眼,咬著牙一言不发。
「哼!」
「你不也是跟武状元聊得很开心,何必在意这种小事呢?」
强忍著笑,龙恺伸手想将气恼的人儿拉进怀中,无奈却被狠狠推开。
「所以你就故意跟李玳陵有说有笑来气我!?」
见这个罪名大了,龙恺连忙否认。
「当然不是,李状元博学多闻,我是出於惜才之心才跟他多聊几句啊!」
龙恪转头走向窗边,此时薄暮时分金乌将尽,看著任何丹青都无法描绘的缤纷绮丽,龙恪终
於软下了语气。
「曾经…我以为自己心胸宽大,对这种小事当然不萦於怀,但现在我明白,这都是你刻意避
嫌,让我从不会感到不安的缘故。」
「然而…这种事情一在意起来就没完没了,我也没有资格过问你之前的红男绿女,但是现在
不同,你已经有了我………」
缓缓回过身,背对夕阳的龙恪,眼中闪烁著一种妖异的神采[自由自在]。
「恺,你若是敢偷腥的话,可是要赌上性命的喔!」
轻雅如丝罗的甜蜜语音,柔得不像是威胁,丽的邪恶微笑,美得像那勾魂摄魄的绝色狐妖。
不用更多的诱惑,龙恺立刻将这冶艳作乱的妖精卷入怀中。
「你要我的命,就给你吧!因为那本来就是你的东西。」
疯狂地撕扯著彼此,没有任何温柔,直到贯穿的瞬间,龙恪终於发出痛楚却也情色的呻吟。
从窗边滚落到沁凉的石板地,被男人紧紧压著重复著占有的律动,龙恪咬牙含泪,吟唱出最
为羞耻的泣诉。
昏沈中,发髻被人松开,纠缠的衣物也被褪去,炽热的体温又再度占据了自己最私密的甬道
,温柔却折磨人的抽动,几乎把他逼到疯狂。
哭著摆动自己的身体拼命求饶,只祈求男人能仁慈地给予最後的解脱。
散乱的发丝缠绕著汗湿水滑的躯体,扭曲的指尖痉挛似地抽搐,直到迎向那崩溃的瞬间。
入夜的微风也无法唤醒精疲力竭的人儿,轻启的窗棂洒落著绵绵情思。
月,无华。
湖心亭一抹,双人对坐,相看两不厌。
「夏天就要喝冰镇葡萄酒,喝葡萄酒就得配上夜光杯,有此好情好景好酒好杯,岂不乐哉!
」
霜白的发丝简单束起,如今这个权倾一方的五十七岁的男人,也唯有此时才会出现少年般的
狂态。
轻巧地为男人满了酒,斯文内敛的男子静静地接口。
「才喝几杯就醉,你的酒量真是越来越差了。」
笑了笑,男人放肆地说:
「有什麽关系,反正有你在啊!」
男子轻叹一声,缓道:
「明早要跟绢儿出门,今晚大概不能留宿在这儿了。」
男人眯起了深眸,「就算我醉了,你也不留?」
「别故意任性。」男子不见凌厉地瞪了他一眼,正色道:
「今晚你要我来,是有什麽消息?」
男人把玩著手中的御赐紫藤夜华盏,轻描淡写地说:
「据说慕容砸下重金积极西进。」
男子柳眉微敛,「是在南方无法形成垄断之势,所以才大胆西进吗?」
男人轻笑,「西方向来麻烦不断,现下连他们也下来搅局,岂不有趣?」
「你真是唯恐天下不乱。」男子宠溺地训斥,自是没有多大威严。
「我就是看不惯那家伙清无事,出点乱子让他忙也好。」
男子听了,终於忍无可忍地敲了男人一记。
「别胡言乱语!」
男人摸了摸伤处,不认同地哼了一声,但还是乖乖地收敛。
「老是这麽正经八百不累啊!」
「看你总是这麽漫不经心才气!」
男人耸了耸肩,不以为意地接著说道:
「若说慕容早有计画,但现在这个时机也太过敏感了。」
男子沈吟了半晌,「你说…西岳会与南慕容联手吗?」
男人摇了摇头,「很难,毕竟双方的目标并不一致,一在龙帝,一在太子,所以很难达成共
识。」
「但是……若说他们只是单纯组织商队与西戎贸易,却也不像………」男子苦恼地思索著。
男人轻轻一笑,「算了,反正心中先有个底,到时候出事也不会过於措手不及,现在的线索
徵兆还不多,但是渐渐地应该就会露出端倪,你别自寻烦恼了。」
「慕容的目标应该是太子,值得庆幸的是,龙帝的四个儿子都各有千秋,并无低劣之才,就
算要接替,也不乏人选。」
男子闻言微微一惊,「你…不帮太子?」
男人寡情一笑,「我与他非亲非故,何必为他处处操心?况且,若连自己的东宫之位都保不
住,那根本别想登上大位了。」
「要我效忠,也得先证明他有本事当上皇帝啊!」
男子淡淡一笑,并没有为他冷酷的言语所骗。
「你嘴里这麽说,事到临头还不是会偷出帮手。」
男人脸上一红,怏怏地了男子一眼,连忙灌酒不敢说话。
识破了男人的窘迫,男子露出微微一笑,好心地没有穷追猛打。
风中缭绕著荷花清新的淡香,微微加急的夜风,使接下来两人的对话有些模模糊糊。
「喂……我真的醉了…………」
一声几不可闻的无奈叹息。
「真拿你没办法………」
清风明月,荷浪款摆,对酒讴歌,纵使佳期不至,又夫复何求?
三之十三:情深爱笃
时节入秋,枫红霜白的美景倒映著秋水盈月,让熬夜的人儿陷入了短暂的目眩神迷之中。
在这月色之中,自己所想的还是只有那个人啊!
新官上任,各部的运作都刚上轨道,不知不觉当中,他竟也和每天忙著穿梭在兵部与刑部的
龙恪,有半个多月没见面了。
文武向来是朝中两大流派,平日自然可以罗织各种藉口相聚,但是只要一有正事,大家忙起
来都是十天半月没消没息[自由自在]。
并没有觉得寂寞啊!
只是当自己见到这如烟似雾的秋日景致时,就会忍不住想与他对酒赏月相偎相依啊!
他的太子府中没有红叶,去年秋天时他都是在恭亲王府看著枫红叶落,今年……大概是没有
机会了。
原本守在龙恺身边的玄,侧耳倾听了半晌,忽然轻咳了一声。
「主子,已经夜了,玄先行退下。」
有些狐疑玄的举动,通常自己尚未入睡之前,玄都会尽职地守在房中,今晚怎会如此反常?
答案在下一刻立时揭晓。
只听窗子『喀啦』一声,风动微响之後,自己念兹在兹无时忘之的男人,便笑嘻嘻地站在眼
前。
「在这麽美丽的夜晚,若是没有好好欣赏,月亮可是会哭的。」
龙恺是不知道月亮会不会哭,但是他自己却是差点泪湿衣襟。
他不知道自己竟有如此脆弱的时候,九年的相思都熬过了,为何却耐不住这十几天的分离呢
?
从前,他总觉得自己像是缺少了什麽似的,对任何事始终都是无动於衷,母妃常说,就连她
也不懂自己在想些什麽。
其实他不在乎的,真的一点也不在乎。
因为很久以前他就知道人都是孤独的唯一存在,什麽父母手足情爱都是过眼云烟。
每天笑著…笑著,看著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分毫不差地演变著,随著时间的流逝,
他也跟著无声地腐化。
曾经以为他要找的是,就算他什麽都不说,也能理解自己在想什麽的人。
但是遇见龙恪之後,他才知道自己多年以来所缺乏的究竟是什麽。
龙恪并不懂他,但是他却能在自己最为脆弱的时候,不费吹灰之力地救赎他,在自己百转千
回的心思言语中,他总是能准确地说出他最想听的话。
一个人能多爱另一个人呢?
龙恺不知道,每当他以为自己已经不能再付出更多时,龙恪却能轻而易举地让自己的胸口涌
出更多更多温暖柔和的情感。
龙恪永远都不会知道,他对自己是多麽重要的一个存在。
可是龙恺却很清楚,自己是为了他而坚强,也为了他而脆弱,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因他
而生的。
轻泯著唇,龙恺用力地投入龙恪的怀中,贪婪地汲取暌违已久的熟悉气息。
固执地不肯先开口说话,龙恺赌气似地咬住龙恪微微起伏的肩胛。
「你想我吗,恺?」源於胸膛的低音,彷佛贯穿似的撞击著他的心脏。
「我好想你。」
此时,龙恺的眼泪再也压抑不住潸潸落下,惹得又疼又怜的龙恪更是抱紧了怀中的佳人。
专属於情人的夜,不需要任何的言语。
隔天一早,在玄一脸了然的神色之下,龙恺匆匆地更衣上朝。
暝色中龙恺昏昏沈沈地坐在颠颠簸簸的马车上,在这四下无人的独处空间里,他忍不住悄悄
地露出了一抹清淡如风的神秘笑容。
一扫连日阴霾的龙恺,晚上便一口答应去参加右相所举办的赏月宴。
虽然名为赏月宴,但是当然少不了谈论国家大事的场合,王朝中有许多政令决策,都是在这
些谈笑中轻松成就的。
各部大臣没有人敢不给右相大人面子的,自然都纷纷列席,除了向来有大牌之名的兵部尚书
杨因故不克前往,其他几个三品大官都出现致意了。
西岳情势不稳,杨连月以来都与太子龙恪商讨对策,虽不到一触即发的紧张,但是必要的准
备与部署还是不可或缺。
还以为能在宴会中见到龙恪的龙恺难掩失望,与各部尚书简单应酬过後,就退居末座不再多
言。
这时,身边的座位忽然挤了个了人,亲切热情的对龙恺招呼:
「三皇子,没想到您也来了啊!」来者正是新任工部尚书李玳陵。
龙恺笑了笑,例行公事地问道:
「如何,工部的差使还习惯吧?」
李玳陵顺手替龙恺满了酒,笑道:
「裴尚书的速度真不是平常人能跟得上的,他一目十行的功夫,简直就让我这下属忙到没有
任何喘息的空间啊!」
刚上任的侍郎多是处理尚书的各式公文,这点让同在户部办差的龙恺,顿时起了惺惺相惜之
心。
「哈哈!在户部,凌尚书为人虽是笑容满面,但是真正指使起人来却是毫不手软啊!」
两人性情相投,立刻天南地北地聊了起来。
就算李玳陵酒量不差,但是与龙恺相较之下根本是小巫见大巫,曲终人散之後李玳陵早已经
醉得东倒西歪不省人事了。
浑不似龙恪的不知不觉,龙恺很清楚这个新科状元对自己是有那麽一点异样的情愫在,可是
就算心里有数,龙恺也绝不会说破。
扶著李玳陵上了马车,却被他夹带醉意地紧抓著不肯放手。
看不出来这个男人还比他大上一岁哪!总觉得他有种说不出来的可爱。
让自己的座车跟在後头,龙恺就这麽与他共乘一车,悠悠哉哉地往工部侍郎府的路上行去。
眯著朦胧的醉眼,李玳陵毫无顾忌地赖在龙恺的肩上,轻浅的灼热呼吸微微骚动著龙恺的肌
肤。
终於将他安全送回府中,婉拒了管家留宿的提议,龙恺回到自己的车上一边打著瞌睡一边回
到了王府。
可能是有点动心吧!
但是……呵呵…也许哪天可以故意透露点口风,让他嫉妒一下哪!
此时玄正替龙恺轻巧地掀起轿帘,正好瞧见龙恺诡异的神色。
「主子……您笑得好……好奸诈啊!」
笑眯了眼,龙恺心情愉快步下马车。
「呵呵……玄,今天…真是个好日子,不是吗?」
从没搞懂主子心思的玄,自然不会再浪费自己的脑力,只是敷衍地点点头胡乱说道:
「是啊是啊!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