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恪不敢置信地呆了一瞬,反应迅速地让青冽出鞘,只见银芒一闪,森冷的剑锋划破了男人
的衣衽,在他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
耶赫那意犹未尽地舔唇,『原来是男人啊!』
『废话!』龙恪气急败坏地瞪著他,还用手臂猛擦著嘴唇。
男人哈哈大笑,『那就更有趣了。』
不再恋栈,耶赫那提气纵跃,几下起落便消失在远方。
原本也想上前追击的龙恪,迟疑了一刻,便打消了念头。
让西戎留个後患也好,也许之後还能收个相互牵制之利呢!
薰风拂面,龙恪忍不住淡然轻笑。
衣袂翩然翻舞,披散的长发迎风飞扬,在这一瞬间的龙恪,美的几乎让人无法直视。
「主子。」
随後跟来的苍琏,望著此时的主人,整颗心都不由得痴了。
听见苍琏动情的低唤,龙恪静静地露出恬然深邃的笑颜。
「我们……该回家了啊………」
圣麒王朝开龙三十年春,西戎政变,亲王朝之白族族长萨利叶夺权,自此王朝与西戎邦交友
好,西塞数十年无患。
同年初夏,太子建功还朝,举国无不欢腾。
九年。
足以让一个青涩少年,转变为独立坚强的男人。
也可以让一段初萌的淡淡恋慕,发酵成风味深醇的美酒。
龙恺在等。
甫归朝的太子,应酬是决不会少的,看著龙恪谈笑自若地穿梭在众位王公大臣之间,龙恺笑
得比谁都美,也……笑得比任何人都冷。
他静静地翻阅著从西戎传回来的各种情报,眼中堆积的冷意也越来越深。
呵!别急啊!九年都等了,怎麽还差的上这一时半刻。
龙恺温柔地安抚著自己,让胸中那饥渴的野兽缓缓平息躁动。
此时的龙恪,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轻忽已经唤醒了最不该被唤醒的………
夏夜,银月如勾,沁凉的徐风飘逸著甜美的栀子气息,缭绕在浮动暗香的氛围中,绮情立现
。
龙恪只穿著单薄的衬衣,胸膛微露地斜倚在太子府中的江水榭中,啜饮著杨遣人送来的龙城
美酒,那凭栏远眺的模样还颇有几分附庸风雅的情雅致。
苍琏沈默地侍立在一旁,回到王朝这几天,唯有今晚龙恪才能得空休息,之前不是忙著拜会
,就是出席各种宴会场合交际应酬,毕竟离开权力中心将近十年,就算名为太子,势力也有
几分未逮,若不趁机巩固原有的人脉,恐怕龙恪待在京城的日子,并不会太好过。
接过苍琏斟好的琼浆玉液,龙恪面不改色地喝下。
喝惯了西戎入口火辣的烈酒,王朝里那讲求後劲温醇的美酒,似乎都算不上什麽了。
想起回师当天,去晋见父皇的情景,龙恪不禁露出深思的表情。
此时已经五十有五的父皇,如今与国师更加形影不离,霜白的发鬓沧桑的容颜依旧凛然有威
,温润的凤目有时仍闪动著令人悸动的波光。
彷佛是永远也碰触不到的完美存在,这样的父皇,终於承认自己了。
「恪儿,你已经是个独当一面的男人了。」
从前因为极度的崇拜与畏惧,始终不敢直视的男人;曾经为了他的冷漠,而负气离开王朝的
男人……
他最挚爱的父亲。
当他的手放到自己肩上的那瞬间,龙恪才知道,自己前半生所追求的,究竟是些什麽。
「请让儿臣为父皇分忧解劳吧!」
想拼命追著他的背影,就算一眼也好,龙恪只希望那个男人能回头专注地看著自己,只有自
己。
龙煌听了,仅是微微一愕。
半晌後,竟漾出了一抹极度喜悦腼腆的笑容。
记得夜影师父曾说,父皇真正笑起来,就像是在刹那间绽放的牡丹一般。
绝。
完全呆愣住的龙恪,差点就为了这抹笑容而落泪。
像是回到了幼年时期,拉著父皇的衣摆,拼命想向父亲撒娇的男孩一样。
「你所做的已经比我预期的多上许多,能化解朝廷与西岳多年来的心结,甚至还收服了顽强
的西戎跃白,恪儿,你还为我做些什麽呢?」
那是第一次父皇在他的面前自称『我』。
这时,龙恪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地满溢,无声地滑落。
「恪儿,我是个拙劣的父亲;而你,却是最令我骄傲的儿子。」
意识到自己又开始酸痛的眼眶,龙恪不禁为自己的善感而羞赧。
掩饰地将酒一仰而尽,脑中忽然闪过了一件事。
「对了,苍琏,三皇弟可有送来拜帖?」
苍琏早就知道主子等了五天,绝对会捺不住性子追问,不过就算心知肚明,也必须装作毫无
所觉地回答。
「主子,三皇子并未送来任何拜帖,除了遣人送礼祝贺之外,没有任何动作。」
龙恪神情一黯,双眉微蹙地轻声呢喃:
「是吗………难不成他还在气我………」
到最後,龙恪还是放弃思索地摇摇头。
算了,他这辈子想不透的人,除了父皇,大概就只有这个三皇弟了吧!
反正,若三皇弟不找他,那他自己去找三皇弟不就行了!
心思单纯的龙恪,大概不知道,自己此去岂止是羊入虎口这麽简单?
躁动的野兽摩擦著尖锐獠牙,冷静期待著撕碎它饥渴已久的猎物。
而猎物………
三天後,龙恪带著西戎所产的美酒前去探望龙恺,千里相思了九年之久的两人,终於在这一
天重逢了。
虽然回到京城这半个多月以来,两人也常常在宴会上擦肩而过,但是一直都没有能够深入交
谈的契机,暌违了九年的时间,当龙恪一见到龙恺,心中那段埋藏极深的禁忌情愫,又开始
隐隐浮动了起来。
龙恺一边轻笑一边举酒祝客,从前斯文俊秀的少年模样,如今在岁月的洗礼之下,也蜕变成
一个颀长深逸的俊美男人。
象牙色的剔透肤色,光滑得有如南方碧涵所出产的雪骨瓷,没有任何的杂质或是瑕疵,深沈
邃远的眸子即使柔和,却是深藏著寡情,对任何的事物都能无动於衷。
龙恪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其实自己就是深深迷恋著龙恺眼中的那份冷漠,才会忍不住泥足深
陷。
想征服这个男人,想被他认同,想夺取、想占有如此冷漠淡然的心,但是,在看见他深藏不
露的柔软情感时,龙恪就知道自己已经完了。
不再是征服、不再只是惺惺相惜,而是一生一世的……他最渴望的那份单纯执著却无比炽热
疯狂的真爱。
「一晃眼,就是九年了啊!怿儿跟愔儿都长大了,而三皇弟…也成了人中龙凤哪!」
见龙恺仅是但笑不语,龙恪只有呐那地说著场面话。
龙恺缓缓垂下眼帘,清淡却带著微忧地说:
「是啊……久到皇兄都以如此虚礼待我………」
明明是柔婉幽怨的词句,可是从龙恺那薄吝的粉唇中吐出,却没有一丝一毫的造作女态。
龙恪一愣,随即了然。
「哈哈哈哈!三皇弟说的是,是皇兄过於怠慢了,恕罪恕罪!」
只是短短一句话,就消弭了两人九年来的鸿沟,酒过三巡之後,龙恪的话匣子就打开了,颊
生轻晕的他滔滔不绝地说著在边关的种种琐事,而两人的称谓,也从皇兄皇弟进展到直呼彼
此的单名了。
「恺,你知道西方的夏天会热到什麽地步吗?若是你在盔甲上打个蛋,绝对可以马上煮熟,
所以在西戎,大家绝不会在中午出战,因为光是要穿上盔甲,就能生生烫掉你一层皮呢!」
龙恺微笑著聆听龙恪絮絮叨叨的叙述,一向精明的他,完全没有发现自己此时的神情,是那
麽真挚的温柔。
不著痕迹地一直替龙恪满酒,欣赏著他渐渐趋於茫然的怜人醉态。
「苍琏最讨厌了,老是跟在我背後说这个不行那个不可以的,有一次我跟萨利叶喝完酒从马
上摔下来,气得苍琏差点再也不让我骑马,你说夸不夸张,哪有将军不骑马的………而且萨
利叶也没让我受伤啊…真搞不懂这种小事有什麽好生气的……」
虽然喝了几乎跟龙恪一样多的酒,但是龙恺的海量大概是天下无人能及,就算龙恪再怎麽会
喝,碰上龙恺也只有倒地不起的份。
在龙恪摇头晃脑了将近一个时辰之後,终於不胜酒力地趴在满是酒罈的桌面,意识不清地说
著:
「恺,你可别喝太多,小时候你就贪杯,长大之後……绝不能…养成酗酒的…习惯啊………
」
龙恺轻巧地走近他觊觎已久的人儿,犹豫了一会儿,最後还是将他整个人搂进了怀中。
「恪……你还醒著吗………」
原本已经闭上眼睛的龙恪,在听见龙恺的呼唤时,倏地睁开了迷蒙的双眼。
「恺……你…杀过人吗………」
若不是知道龙恪早已醉到神智不清,龙恺真是会被他给吓死。
冷沈下眼眸,暖如春水的墨瞳顿时变的深不可测。
微微一笑,不带任何感情。
「有。」
那个曾在龙怿膳食中下毒的太监,後来就无声无息地消失;而企图混入驿站假冒探子的刺客
,也从此下落不明;还有潜伏在他宫中长达五年的间谍,就这麽突然暴毙………
在这九年之中,就算不是由他自己出手,但被他下令格杀的人难道还会少吗!?
龙恪闻言,并没有赘言什麽,只是放心地粲然一笑。
「那就好……这样,以後就算是死,咱们也能去同一个地方了………」
在那一瞬间之前,龙恺还以为自己已经不能再更爱一个人了,可是,当龙恪说出这句话的时
候,龙恺就知道自己被打败了。
被这个举世无双的男人给完全打败了。
「没错,就算是地狱,咱们也要一起去。」
在这个四下无人的夜晚,就算是清风、明月、美酒、良辰也无法形容这特别的夜晚。
龙恺许下了誓言。
对自己的心、对自己的灵魂许下了誓言。
一生一世、永恒不变的誓言。
三之九:交颈缠绵
夜已阑珊,残月犹凄清地斜挂天际,沁风转剧,吹得杯盘狼藉的桌面铿锵细响,更撩起恼人
的青丝相互纠缠,依依难解。
龙恺一边半扶半抱地将龙恪带往自己的寝阁,一边有条不紊地对玄下令:
「明日有人问起,就说太子宿醉无法起身,若两天之後本王仍未出玄亚斋,就对外宣称太子
酒後发汗起了高烧,在恭亲王府中休息养病,在本王出房门之前,绝不准让任何人来打扰,
知道吗?」
没有人比玄更清楚,龙恺为了这天等到有多急切,耗费了无比的耐心,终於捕捉到了这只独
一无二的美兽。
「是,主子。」
颈边扫过龙恪一阵一阵含著酒香的吐息,虽知道自己千杯不醉,龙恺仍是心神荡漾地脑中一
恍。
「下去吧!」
「是。」
缓缓地走到寝斋的门口,伶俐的玄早已支开所有服侍的婢女仆役。
「三皇子,请留步。」
身形微微一顿,龙恺不著痕迹地冷冷一笑,因为他很清楚现在说话的人究竟是谁。
以头也不回的倨傲,他凛然地说道:
「苍琏,跟在恪身边这麽久,你应该很清楚他心中爱的是谁,本王给了你九年的时间,也算
是仁至义尽,事到如今,你还有什麽立场可以阻止?」
冷,一种冷到悚然战栗的冰冷,以扑天盖地的气势向他袭来。
苍琏不明白,以他征战沙场数载的气势,怎麽会败给这个从未见过血的娇贵花朵!?
但,正因为他上过战场,所以才会明白那隐含著杀意的语气,绝非出自於游戏玩笑。
「三皇子………」
主子他太天真了,这个三皇子的心机城府都不是主子所能匹敌的,若是就这麽糊里糊涂落入
三皇子的手中,以後怕是永无翻身之日啊!
彷佛识破了苍琏内心的想法,龙恺微一蹙眉,冷嗤了一声。
「苍琏,本王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没有人…没有任何人……可以夺走他怀中的至宝。
龙恺一手抱著昏睡的龙恪,一手慢慢地关上房门。
「请你记住,恪他所有的一切都是属於我的。」
阗黑的眸子猛地迸射出尖锐的寒芒,宛若兽般嗜血的眼,冷到没有任何的温度。
「他只属於我……永远!」
轰然紧闭的门宣誓著自己再也无法跨越的距离。
苍琏沈默地握紧了拳头,就这麽静静地站在屋外,直至天明。
将他软垂的脑袋耷拉在自己的肩上,结实柔韧的身躯终於如愿以偿地倚在自己的怀中,轻巧
地替他解去束发的玉带,於是那一头充满弹性的丝滑长发,就这麽陷入了龙恺的掌握之中。
母妃曾说过,恪是所有皇子中长相最肖似父皇的,虽没有父皇那双勾魂摄魄的凤眼,但是那
一头乌亮粗滑的长发,倒是像了个十足十。
而自己,则是个性最像父皇的皇子啊!
小心翼翼地褪去他一身简便的衣物,就算在西塞待了九年,他还是像从前一样,耐不住热啊
!
龙恺轻轻地笑著,想像他满脸不悦的喊热模样,心中不禁莞尔。
终於松开他最後的里衣,蜜金色的健壮身躯毫无保留地展露无遗。
犹如巡视领土的王,龙恺贪婪地注视著那即将属於自己的美丽身躯。
蓦地,他险恶地眯起了眼。
只见平滑细腻的肌理上遍布著大大小小的伤痕,尤其在他右胸留下的一枚星形的箭创,至今
依然浅色白晰的伤疤,再再显示当时的伤有多麽严重。
像是怕弄痛了他,龙恺轻轻地摩娑著那个伤口,轻轻地印下虔诚的一吻。
「你啊……真傻…为了那个人,值得吗?」
仔细地在他身上每个伤痕都印下轻吻,直到这一口一口的浅啄,最後演变成了燎原大火。
「嗯嗯…啊………」
沈睡中的龙恪发出模糊的呻吟,修长精壮的身躯泛起薄汗无助地挣动著。
龙恺微微一笑,伸手勾来早已差人备好的醒酒茶,他可不想龙恪对接下来的事情毫无印象。
毕竟,他可是有很多事情要向他『逼供』的啊!
好热………
就像是在柊流的夏天……还泡进温泉中的感觉…………
明明已经浑身燥热了,却还是有一波高过一波的热浪,执拗地向他扑来。
「呀啊………」
倏地惊恐万分地瞪大眼,龙恪几乎是整个人跳离床面的。
那…那是什麽声音!?
自己的喉咙…哪时候有了能发出这种低哑魅惑嗓音的构造!?
高举的双手让他的身子微微一顿,便往床褥重重落下。
被…绑住了!?
望著面无表情地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龙恪不敢置信地眨了一眨眼。
「三…三皇弟………?」
终於见到他那朦胧不安的眸子,龙恺缓缓地露出了笑容,没有任何的算计,只是单纯地想看
他的眼睛而已。
曾经以为自己要求的很多很多,但是现在,龙恺才发现,自己竟是那麽容易就会满足。
龙恺低下头,以鼻尖相触的暧昧距离,灼热的呼吸莫名地燃起龙恪心中躁动的欲望。
「皇兄……听说你…很喜欢我?」
坏坏地笑著,他如愿见到龙恪悚然的惊骇神情。
「三…三皇弟……你…你在胡说些什麽………」
不会吧!这件事情是他死活不说的秘密,三皇弟怎麽可能知晓!?
没有碰触到他,龙恺以他最为擅长的诱惑,企图勾引龙恪入壳。
悄悄挨近他的耳边,近到可以清楚看见他耳括上的细毛,压抑著张口啃啮的欲望,龙恺低沈
柔腻地轻轻说道:
「是吗?可是……我还记得九年前………有人趁著我病中沈睡之际……偷走了一样我很重要
的东西。」
这下,龙恪吓得连抖都不敢抖了。
「我…我没有偷………」
龙恺忍不住噗嗤一笑。
该怎麽叫自己不要更爱他呢?即使外表强悍沈稳,但是他的内心永远都像美玉一般毫无瑕疵
,反而还会经历琢磨而更加灿烂。
「有啊……你难道不知道,那是我十三岁的初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