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方明秋恭敬的回答。
"那你们跟我来罢。"罗汇仁点点头,转身掀起了墙上的那幅画,画的后面露出了一个小小的凹进去的洞,他把手臂伸进了洞里,像是摆弄什么机关,几息过后房间里另一面墙无声的裂开了一个仅容一人经过的洞。
罗汇仁缩回了手臂,又放下了画,然后领头穿过了墙上的那个洞,方明秋紧跟在他的后面,齐韶也会意的跟了进去,进去之后,是一个小小的密室,里面放置着一张小桌子,桌子上有一架烛台,上面还插着五六根寸许粗的白烛,有一根已经点了一半,烛台的旁边放着火镰和火石,密室的正中央有一条通往地下的阶梯。
罗汇仁先点燃了烛台上那根点了一半的蜡烛,又在密室的墙壁上的一个洞里捣鼓了半天,他们身后的近来的洞又慢慢合拢了。
罗汇仁手持着烛台下了中间的阶梯,二人也跟着下去了,走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齐韶听到前面有模模糊糊的人声传过来,转过两个弯后,他们正前方的通道上出现了一个木门,门缝里隐隐透露出一线昏黄的烛光,人声就是从这个木门里传出来的。
罗汇仁走到门前,五长七短的敲了几下门,门从里面打开了,三人进去之后,齐韶发现木门后面是一个长三丈宽两丈的密室,密室的地上铺着柔软的毛皮,四周的墙壁上有很多凹进去的小室,每个小室上都放着一架烛台,照得整个密室亮堂堂的,密室的中间是一张宽大的桌子,桌子周围放置着十几把厚背椅子。
椅子上也垫着毛皮,其中的五把上坐着五个老人,他们正在议论着什么,话语里有"安昭公主""和亲"等等字眼,每个人都很激动,有的说到愤慨的地方还拍桌子瞪眼睛,正对着门坐着的两个人齐韶认识,也是天佑帝的老臣。
替他们开门的也是一个老头,看他的服饰却与另外五个不同,也是一身下人打扮,神态上也卑微的多。
罗汇仁一言不发的走到了那五个吵闹不休的老人面前,那五人看见了他都闭上了嘴。
罗汇仁扫了这五个人一眼,缓缓的开口说:"安昭公主是绝对不能送到宁国的,不然我们这几个老东西将来还有什么面目去见先皇和孝慈皇后,就是倾我们大炽全国之力也要阻止这次和亲。"
五个人对视了几眼,均默然不语,既没有表达肯定的意思,也没有表达否定的意思。
"不用担心,我们已经有了退敌之策,邵暮你过来。"罗汇仁微笑着冲齐韶点点头。
齐韶急忙走上前去,他这才发现者剩下的三个老头也是天佑帝时期的臣子。
"把你的计划说一说。"罗汇仁吩咐。
齐韶冲着六个老头行了个礼,然后从怀里摸出预先准备好的地图摊了开来,这是一幅宁国的地图,齐韶指着地图上宁国在靠近裂云关的地方修建的军事重镇锁云镇说:"这里是宁国的军事重镇锁云镇,以炽国的现有的力量要想击败宁国,必须先下手为强!首先,想请罗相先假意答应宁国的求婚,让宁国准备安昭公主的聘礼,为我们调遣大军做准备,等到宁国人带着聘礼来迎娶安昭公,我们就可以派遣一队人马护送公主出嫁,当然出嫁的公主须找人假扮,公主万金之躯是不能有半点闪失的,这送亲的队伍必然可以进入锁云关,待队伍进门后,突起发难打开城门,我们埋伏在外面的大军趁机攻入关内,只要拿下锁云关,宁国便不敢轻举妄动了,到时候我们随便找个理由,这婚事就退了。"
六个老头听了齐韶的布置,虽然未发一言,齐韶却看出了他们眼睛里的意动。
"你的意见很不错,我们还需要再商议一下,罗全你带着他们出去罢!"罗汇仁挥挥手说。
那开门的老头拿起了罗汇仁来时拿的烛台,推开门,齐韶二人连忙跟着他出了密室,按原路返回了先前的房间。
出了院门先前的小厮依然等在门口,又领着二人从后门出去了。
第二十章
出了后门,月已上中天,二人走在寂静的长街上,鞋底叩着青石的路面,"嗒嗒"做响,两人都沉默无语,忽然前面传来车轱辘辗碾着地面的声音,一辆马车漆黑里驶出来,马上的人头上扣着个斗笠,经过两人身边的时候,那人微微抬起了头,让齐韶看到了他斗笠下的面容:"小方,你们用我的人,也不打声招呼?"
本来一直板着脸,一副严肃的难以亲近的样子的方明秋裂开嘴笑了,就像烈阳驱散了阴婺,冲散了方明秋身上武将特有的杀气,现在的方明秋看起来就像是个明朗的少年,转过头对齐韶说:"还愣着干什么?你家老板肯定有什么临行吩咐,还不上车?"
"啊......"齐韶愣了一下,还在意会方明秋的意思,脸颊上一痛,原来沈一又伸手捏他的脸了,他立刻回过神来,拍开了在他脸上肆虐的手,愤怒的瞪了沈一一眼。
沈一还他一个笑,将拍开的手伸到了齐韶的面前:"上来罢!"
齐韶看着眼前干燥而结实的手掌,上面还布满一些细小的伤痕,莫名的心里有一些不舒服,这人应该吃过许多苦,这个想法一下子冒上了心头。
"快点呀!我的手都酸了!"沈一趁齐韶盯着他的手愣神的工夫,又捏了一下他的脸。
"你!"齐韶又瞪了他一眼,这人还捏上瘾了,终于还是把自己的手递了过去,借着沈一手上传来的力量,跳上了马车的驭座,坐在了沈一的旁边。
沈一效益盈盈的一边赶着马车一边跟他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你叫什么名字?"
"路堂主他们没告诉你么?我看你跟他们挺熟的。"
"哪有老板向别人打听自己的小厮叫什么名字的,那多丢脸"
"噗嗤,你也知道丢脸?哪有你这样刚救了人,不管青红皂白,也不管好人恶人便硬要胁恩求报,让人......让人‘以身相许'的。"
"什么叫‘不管青红皂白,也不管好人恶人',我收小厮可是很有原则的,否则我救过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我屁股后面不是要跟着一大群小厮了。"
"哦?你还有原则?说来听听都什么标准?"
"第一没本事不要,至少要能养活了自己,不然我不仅从你身上捞不到油水,还得养一个闲人。"
"你从哪里看出我有本事了?"
"我看你跳得蛮高的,至少会些功夫,就可以安排到我们十六的镖局里面,做个趟子手,也不愁吃不愁穿,呵呵"
"有第一就有第二,第二个条件是什么?"
"第二个就是不能太聪明,小厮要是比主子还聪明了,我说不定就被你奴役了。"
"啊?"
"不明白?那你就看看我们老板,他就是活生生的人间惨剧呀,一口气收了二十四个小厮,结果没几个像他那么笨的,现在的日子是多么的难熬呀。"
"第二个条件应该挺好满足的,现在我还没见过有谁比你还精的。"
"过奖了,过奖了,呵呵。我也没见过比你这种起跳不看脚下,硬要一头栽进沸水里的更蠢的人了。"
"你!"
"不要生气呐,我说的都是事实,第三呢这人一定要有强烈的知恩图报的心,我才能一辈子压的他死死的,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让他吃饭他不敢喝水。"
"你那张卖身契就是用来试探人心的?"
"跟了这么几天你的脑袋变聪明了很多呀,我真是调教有方,呵呵。"
"你还有别的条件么?"
"有呀,最最重要的一条是一定要一表人才,这样带出去才有面子。"
"这是什么胡话?你选小厮还是选小妾?"
"原来你想当我小妾呀,早说嘛,你的理想太低了要做就做个正室呐,我们家很开明的,你过门后一定不会让你受委屈......"
"我忍无可忍了!"g
"唉呦,你这小厮,怎么能以下犯上......疼......看都肿一个包了......你也下得了手......"
"我看看,还真是......这是你罪有应得!"
"我是你主人!"
"那是你做梦!"
......
第二十一章
"到了!去!把门推一下!"嘻嘻哈哈笑闹了一路,沈一的马车停在了一户人家的后门,这人家的正门开在朱雀街,以前的主人也是做酒楼生意的,经营不善折了本,只好卖掉宅子。
沈一盘了下来,打算装修一下重新开张。
齐韶的嘴角抽出了两下,这沈一倒是使唤的他心安理得的,感情自己还真成了他的小厮了,心里头这么碎碎念,但他还是不由自主地跳下了车,按照沈一的吩咐推开了后门,沈一便赶着马车进了后门还不忘吩咐他:"记得把门闩插好!"
"刚刚门还不是没拴。"齐韶不满的说。
"刚刚我一个人出去难道还再爬墙回来栓门?那我们回来不还得再爬墙回来开门么?"沈一好笑的说。
"这宅子里没人了么?"齐韶惊讶得问。
"怎么没人,不过他们白天帮着装修店里,已经很累了,我怎么好意思叫他们三更半夜不睡觉等门。"沈一苦笑着说。
"你就不怕丢东西?"齐韶问。
"出了一些砖瓦木头,这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有什么好怕的。"沈一笑嘻嘻的说。
"那我栓不拴门,不也没什么关系么?"齐韶好笑的说。
"随手关门是小厮的一种必备品质,我这不是在训练你么?"沈一振振有词的说。
齐韶闻言翻着白眼又给了沈一一下。
"唉呦,你又敲我......还好......这次没包......"沈一摸了摸被敲得部位,这次齐韶敲的力度比较小,也就脑袋震了一下。
沈一熟练的卸下了马车,拉着齐韶来到了一间屋子,一推开门,一股热浪迎面扑来,齐韶发现屋子有十几个烧得红彤彤的炉子。
沈一随手点燃了桌子上的蜡烛,回头看见齐韶盯着这些火炉看,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脑袋:"小时候怕冷,屋子里生了很多炉子,现在虽然不怕了,但是习惯总是改不了了。你要是热的话就把外套脱了。"
齐韶只是把披风解下来放在屋子的衣架上:"还好,你叫我来有什么事情?"
沈一呵呵一笑,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大包袱,解开了:"这袍子里面夹了上好的钨丝,刀枪不入,小二去年送给我的,我在这里也没什么危险,我们连身材差不多,你要去打仗穿着罢,战场上刀剑无眼......"沈一掂起最上面的一件灰色的袍子说。
"这几瓶是上好的金创药,十一店里出品,绝对保证质量,比一般的伤药好很多,这几瓶是解毒丸,还有这几瓶是‘迎风七步倒'现在市面上最好的迷药,这几瓶是它的解药,这几瓶是......,这些瓶子颜色不一样很好记你记住了?"沈一指着灰色袍子下面的一堆瓶瓶罐罐说:"记不住也没关系,喏,我都写在纸上了,拿好了,回去赶快记住了,把纸烧掉......"
听着沈一反反复复的叮咛,齐韶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父亲去边关的时候,母亲总会亲手替他收拾包袱,里面装着母亲亲手缝制的新衣,做的点心和咸菜,还有辛苦求来的平安符。
而父亲总会在胜利归来的时候,穿上母亲缝制的衣服骑着高头大马,走过百姓欢迎的街道,让人群中接他的母子轻而易举的把他认出来。
后来他的父亲走了,他的母亲也走了,家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也许他的内心也是盼望能有一个人在他出行的时候,给他整理包袱,在他离家的日子殷殷的期盼他回来,在他回来的时候能够迫不及待的跟随人群去接他,所以他才早早的结了婚,卓馨那个看起来温婉细心的女子,一定会像母亲那样替他整理包袱......,好像当初就是怀着这样的想法,应了皇帝的赐婚。
可惜没有......齐韶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可惜聪慧的卓馨虽然在他走的时候总会殷勤的把他送出城门,却一次也没有替他打过包袱,他爱吃什么,喜欢什么,她一样也不知道......而自己也渐渐忘了当初娶她是为了什么......
"这个蜡丸里面是能起死回生的灵药,只要有一口气一般都能救回来。"沈一从怀里摸出一个蜡丸慎重的递到齐韶手里:"张嘴!"
"啊?"
"叫你张嘴就张嘴那么多废话!"
"啊--"
"张大点!"
沈一把手指捏着一个类似于假牙壳子的东西,然后他把手指伸到齐韶的嘴里摆弄了一会,缩回了手指:"这个里面是假死的药,我把它套在了你左边的最后一颗牙齿上,拿舌头舔一天你能感觉到,万一到了紧要关头,就吃了它,如果你能留个全尸,我回去救你的......"
"当你的小厮其实也不错。"合上嘴巴,齐韶突然说。
"切~你才知道!"沈一一面把包袱重新打好,一面说。
将打好的包袱放在桌上,沈一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坛酒:"这酒是我自己酿的,从青州带过来的,今夜就用它来给你饯行,明日你自己小心,我在京城等你的捷报!"
齐韶看着拍开泥封,往桌子上的两个茶杯里倒酒的沈一说:"放心,打仗我还没输过。"
"那是因为你输不起。"沈一撇撇嘴说把倒好的酒递了一杯给齐韶。
"谁说的。"齐韶自然不满他的态度,接过茶杯与沈一手里的碰了一下,一饮而尽,酒香绵长,后劲十足,忍不住赞了一声:"好酒。"
沈一闻言细长的眼睛笑的弯弯的,像两轮月牙儿,也干脆的干了手中的酒,喝完后追问一句:"真的不怕输?"
"输也是输大炽的家底,大炽对我们齐家无恩无义我为什么输不起?"齐韶笑着说,自己提起酒坛给自己满了一杯。
"那我就放心了,若是是不可为,就跑罢,回来我罩你。"沈一拍拍齐韶的肩膀一幅语重心长的样子,收回手的时候接过了齐韶手里的酒坛,给自己也满上:"看不出来你还蛮能喝的。"
"还行,打仗的那有不能喝酒的,你的酒量看起来也不错。"齐韶再跟沈一碰了一杯。
"开酒楼的自然也不会少喝。"沈一笑嘻嘻的说。
二人你来我往,推杯问盏,不多时一坛酒已然见底,对视对方依然清亮的眸子,同时哈哈大笑。
"看来我的酒准备得少了,走我们去敲小路的门,他那里肯定有不少好酒。"沈一一把拉起齐韶说。
"那不太好罢,已经过了三更了。"齐韶嘴上这么说,身体却没有半分犹豫的顺着沈一的拉扯站了起来,顺手拿起桌上的包袱,他就住在小路哪里,正好可以放下包袱,轻轻笑了笑,不知道他和沈一谁的酒量好一些。
"哈哈!"沈一看着他的行为放声大笑,推门而出,刚跨出一步,又转过头:"你还没回答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齐,单名一个韶字。‘音'‘召'韶。"齐韶一边回答,一边跨出门去与沈一站在一起。
第二十二章
这对无良主仆,手拉着手,半夜三更在京城的屋顶上飞来飞去,不一会儿便到了小路的宅子,齐韶先将包袱放好,才带着沈一到了小路的房门前,沈一提起手掌便要拍下去,门就在他们面前来了。
小路一脸恼怒,头发蓬乱的,身上仅披着一件外套:"干什么?三更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了,刚刚接到你们两个鬼鬼祟祟的摸过来的报告,真是的......"
"酒!你的酒窖在哪里?"沈一完全不客气的打断了小路唠唠叨叨的抱怨直奔主题。
"你!"小路七窍生烟的瞪了沈一老半天,最后说:"往前走,第二个路口左转,再往前第三个路口右转,一口气走到尽头,右边的那间屋子就是,快走不送!"然后决然的转身,"嘭"的在二人面前狠狠的甩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