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株待羊——灵涓

甯与锦一口气吐出一堆建议，可惜除却直接跟二哥谈有一点建设性外，其余的点子……稍稍有一丁点理智的人都不会采纳。
「没有别条路了吗？」甯靖晏眼巴巴地望着弟弟。
「没有！」甯与锦斩钉截铁。
「呜呜呜，我知道你眼里没我这个大哥，连点方法都不帮我想。」甯靖晏张大嘴巴哭给弟弟听，当然所有在吧台附近的人统统听见了。
甯与锦把杯子往洗碗槽重重一放，抬起头准备跟甯靖晏展开大战，见甯靖晏哭得伤心万分，最后还是放弃骂人，再度低头洗杯盘。
「你要我去跟他说什么？我哪有脸见他啊！」甯靖晏长长一叹，用力抽出三张面纸再度放声大哭，让人不禁佩服他哪来这么多泪水。
就在他哭到甯与锦想骂人时，旁边悄悄靠近一个高瘦人影。
「换张脸再去见他嘛！」
突然出现的人有着好听嗓音，甯靖晏虽然被吓了一跳，觉得来人太过突兀，却没有厌恶感，反倒在看见男子样貌后生出好感。
男子的身高在东方人来说属于高的族群，若混在西方人中并不算高，虽比甯靖晏高，但若跟甯靖冕相比还是矮了一点。
在这西化社会里，他身着一袭中式长衫，却无任何格格不入的怪异感。
他的站姿挺拔，很像习惯随时随地被人观赏的模特儿，微笑的弧度、手指举动位置、偏头看甯靖晏的角度，样样件件都像是计算好的，散发惊人美丽。
即便他已经不再是最漂亮的年纪，仍令人感觉得出来，若他再年轻个几岁，站在这种场合会引来多少苍蝇蟑螂，甚至是人中龙凤，难以计数。
「牡丹？你来干嘛？我没听说你今天有约人。」
甯靖晏尚未回应，吧台里的甯与锦已经先有反应了。
来人正是「地下室」里最美的一朵绝色牡丹--君子旭。
「没事、没事，不会害到你的。」君子旭笑着，歪着头的样子相当可爱，感觉不出来他已然而立。
事情和君子旭身边的保护者有关系，总之他最近被禁止出入可能觅得一夜情的地方，以防娇嫩花儿弄出什么事来，累得大伙儿要收拾又心疼。
想当然耳，君子旭出现在「地下室」总会引来关切目光，大家不可能真的去骂君子旭，被「关切」的人自然是甯与锦罗！
为了自身安全，他选择将君子旭赶出去--他有办法的话。
「没事才怪。」甯与锦嘟囔道。
君子旭笑笑，聪明的假装没听见，继续跟他有兴趣的人攀谈。
「没脸见他，换张脸不就得了。」牡丹君子旭笑得高雅斯文，目光却有那么一点点狡猾。
真正认识他的人都知道，根本上君子旭和官阳泰一样，是个喜欢小小恶作剧并以看戏为乐的家伙。
「啊？」
对于听都没听过，或者该说曾经听过但未曾细想的提议，甯靖晏呆了。
「整型、保养、改变穿着，总之就是改头换面，变成新生的人再去见他。」君子旭笑眯眯地，骗死人不偿命。
实际上君子旭对后头两样还有一点点认真，至于整型……他只是随口说说。
「对哦，可以这样。」甯靖晏恍然大悟地点头。
吧台里的甯与锦听得有点小吐血，这样也行？不会吧？
虽然有人分散甯靖晏的注意力很好，但那个人不应该是君子旭，再被人发现牡丹出现在「地下室」他就完了。
「两位，打扰一下。」甯与锦伸出一只手在两人面前挥挥。
「嗯？」君子旭微笑以应。
「抱歉，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麻烦你离开「地下室」，爱去什么地方都可以，别搞出事来就好。」甯与锦开口赶人。
君子旭微笑挑眉，明显不把店老板的话放在眼里。
「我打电话给官阳泰哦！」甯与锦摸出无线电话威胁。
官阳泰是君子旭最好的朋友，大多数时候两人狼狈为奸--不！和平共处、以礼相待、君子之交淡如水，总之没有在一起想要怎么恶作剧就对了。可是非常时刻里，官阳泰是少数管得住君子旭的人，想要君子旭爱惜自个儿，找官阳泰准没错。
「哦，阳泰啊……」君子旭笑眯着眼望向墙上时钟。「这时间他差不多在做某件事耶，打扰他好吗？」
对君子旭来说官阳泰仅是好朋友，对甯与锦来说可不太好应付。
「我想，涉及你的事他会很乐意接电话，甚至跟你一起回家研究研究一夜情的必要性，以及你最近为什么需要出来钓男人。」甯与锦不受威胁。
认识多年，他知道君子旭正常时对自身管理做得甚佳，一旦发什么事可就有得瞧了。
他亦晓得圈子里很多现在有财有势的人对牡丹仍有一份依恋，虽然谁也没能攀上这朵花儿，却都有点哥哥照顾弟弟的意味；若牡丹在他的地盘发生事情，被众多保护者叫去谈谈……别吓他了，他还要命呢！
一把手枪抵在头上，牡丹可以面不改色，维持他一贯的微笑，坚持他坚持的事，但甯与锦可没这份胆量。
「牡丹我拜托你，你乖乖回家睡觉吧，看在我们相识多年的份上，别让我被大伙儿宰了。」甯与锦快疯了。
君子旭没回应，依然笑着，步伐不移不动。
「我真的要打罗！」话才说完，没等君子旭有回应，甯与锦已经在低头找电话号码了。
「雅今最近好吗？」牡丹终于开了口，话题乍闻之下风牛马不相及。
问及情人，甯与锦瞬间停下动作，变得安静。
「你应该不希望他下周出差，一去两个月吧？」牡丹表情好无辜，放在艳丽面庞上特别有说服力。
「你赢了。」
甯与锦含泪退下。
君子旭摇着无形尾巴转头望向甯靖晏。
接着两个人开始谈起整型问题，从疤痕抚平一路讲到拉皮、割双眼皮、脉冲光，不知为何最后开始谈隆乳，又从隆乳谈到阴茎增大术。
甯与锦在旁边听着，从担心到微笑，最后望着他们，突然想到一件事情--甯靖晏想找人倾诉，牡丹则是除了搞一夜情外其余都还可以。
自家大哥那个德行，牡丹应该看不上眼，而大哥现在一心只要甯靖冕，这两个人凑在一起对他简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一次解决两个麻烦，棒！
「其实你长得并不差，只是穿着打扮不适合你。」牡丹侧着身子看着甯靖晏说话，手放在吧台上，站姿却一样挺直。
「哪会，这些都是名牌耶！」甯靖晏哇哇叫。
从以前到现在还没有人挑剔过他的品味，这个人是在干嘛？自己身上的衣服哪一件不是有型有款的，什么地方不好看了？
「名牌也有适不适合的问题。」君子旭维持优雅微笑，心情甚好。
甯靖晏一脸怀疑地上下打量他，不太敢相信这个穿错时代服装的人说的话。
「不然，我跟你去买。」牡丹好心情地提议道。
「好。」见有人陪，甯靖晏当然是忙不迭地点头说好。
纵使他有点怀疑眼前人的品味，但是在伤心时刻有人陪总比没人陪好，况且他那没人性的弟弟压根儿不想理他。
两个人说风就是雨，马上转头走人，而且没人要付钱。
「喂！」甯与锦在后头尖叫。
倒不是为了两杯饮料钱，而是……一个是他大哥，一个是众人捧的牡丹，这两个人结伴出去若发生什么事，或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他还要不要活啊？
「喂，回来啊！」
可惜，脚底有抹油的两人，压根儿没理他。
后头的甯与锦开始想像一群人拿把枪抵在他头上，对面坐着逼迫感很强的-哥，一起逼问他怎么顾人的，怎么会让这两个人走掉了？
第六章
君子旭的车有好几部，除了最常开的以及他常常骑的脚踏车外，其余虽是他在开但皆不在他名下，每年燃料、牌照税都有人帮忙缴，也没人傻到去问他别人为什么把车给他开。
但是，如果一个人半夜三更开着彩绘跑车逛大街，很难不问了吧？
站在君子旭停车处，甯靖晏望着那部了不起的车，呆了。
他对跑车没研究，弄不懂那是什么牌子，只知道不是宾士、三菱等较常见品牌，车身以黑、深紫、深蓝珠光为底，上头绘着大朵大朵艳色牡丹。
看起来非常……非常嚣张！
「你的车？」甯靖晏望着招摇到极点的车，有几分不敢相信。
「不，别人借我开的。」君子旭满脸不在乎，摸出钥匙准备开车门。
「正常有人会把这种车借人吗？」
君子旭耸耸肩，表示不予置评。
接着，他顺利将钥匙插进钥匙孔中，打开车门准备暖车。
「开这种车出门，很容易被人刮吧？」甯靖晏跟着坐上助手席。
一般来说看见这种炫到极点的车会有两种反应，一是用艳羡目光欣赏，二则是认定车主太摇摆，刮两下以示教训。
「车主会定期保养，重新上漆或干脆重画。」君子旭淡淡的道。
「这么花工夫，干嘛不自己开？」甯靖晏戳戳布面椅套，非常疑惑。
「这个你不能问我，问我也没用。」
君子旭笑笑结束这个话题，笑的时候虽然微微能见岁月的鱼尾纹，但仍能感觉得到他被称为「牡丹」的原因--艳得非常。
甯靖晏则开始觉得这个人很有趣，有趣到他能暂时忘记和甯靖冕吵架的难受。
虽然时间有点晚，但凭君子旭的面子，要一家店开门营业不成问题。
奇怪的是甯靖晏一点也不觉得诡异，倒是他从箱子里拿出N
万元现金支付衣物钱时，店东和君子旭的表情都很有趣。
对于带着一箱钞票出门的甯靖晏，店东忙着点钞票时，君子旭仅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话--「你不嫌重啊？」
「重，当然重啊，不然你要帮我提吗？」
说着，甯靖晏很没神经地将放了两百多万的箱子交到君子旭手上，一副有免费搬运工绝对不能浪费的样子。
望着突然出现在手中的钞票箱，君子旭狐疑地望着甯靖晏，旋即笑开。这个人挺有趣的，他想他们能处得很好。
「等会儿要回与锦那里睡吗？」
「我若是再过去，他大概会想杀了我。」甯靖晏挥挥手，没好气地说道。
倒不能怪甯与锦没有兄弟情，因为先前甯靖晏和甯靖冕也很没兄弟情地拼命打扰他和郑雅今，听说弄到最后还让他们小小分了一阵子。
所以罗，甯与锦现在会将两个哥哥当瘟神看，实在是有原因的。
「有地方住吗？」
甯靖晏耸耸肩，苦笑。
「要不要去我住的地方？」
君子旭这句话一出口，甯靖晏反应不大，只是认真的考虑这个人值不值得信任。
跟牡丹好像挺熟的店东则倏地抬头，叫了一声：「牡丹--」
「放心，我不会吃掉你的。」君子旭不理那人，专心跟甯靖晏讲话。
「你住的地方有东西吃吗？」甯靖晏摸摸肚皮，表明由食物决定去向。
有。」君子旭认真地点点头。
「打扰了。」甯靖晏笑容可掬。
「牡丹，你真要带他回你家？」店东把钞票丢给别人，专心追问君子旭。
「没啊，我最近住饭店。」君子旭一脸无辜。
「饭店？怎么我没听说？」店东狐疑地盯著君子旭瞧。
「是吗？我以为今天吃了什么，前天跟谁去了哪里，你们统统都知道呢！」君子旭用一种天真的口吻说著，让人听了不觉得讽刺。
「牡丹……」店东叹了口气。
「少的你付，多的拿去给与锦，这是他大哥。」君子旭似乎没有谈此问题的心情，拎起衣服准备往外走。
旁边的甯靖晏看这两个人说著他听不太懂的话，乖乖不插嘴。
「你不是自己有间房子？我没听说你房子出了什么问题，怎么需要去住饭店？哪家饭店？」看来这人也是牡丹的保护者之一。
「说来话长，不说了。」君子旭艳艳一笑，跟对方挥挥手。
接著，他头也不回的快步往店外走去，行色匆匆，身形却仍优雅。
甯靖晏瞄瞄错愕的店东，再瞅瞅感觉上情绪欠佳的君子旭，最后摸摸饿饿的肚肚，决定跟君子旭去吃东西。
跟著一个开跑车、戴名表、身穿绸质长衫的人进入某间知名饭店，甯靖晏一点儿都不讶异，或者该说他没有讶异的神经。
不过跟著君子旭走进怎么看都是高级套房的地方时，甯靖晏终於讶异了。
「这里很贵吧？」
他是有听过有人租这种地方当办公室，算起来比在同地区租办公室与设备还便宜，但是眼前的这个人有拿这种地方当办公室的必要吗？
「我有住宿券，额外费用有别人会付钱。」
「住宿券？这种饭店也有住宿券？」甯靖晏不可思议地望著君子旭，觉得在这个人身边惊喜真多。
「有些公司会跟饭店签约，住宿可以变得很便宜，或是购买住宿券，一次购买大量时数，在一定时间内消化掉。」
「咦，你的公司很大吗？」甯靖晏的问题很搞不清楚情况。
「是别人给的。」君子旭答得轻描淡写，一副不愿多谈的样子。
寄人篱下的甯靖晏乖乖闭嘴，将衣服拿去放，然后在浴室哇哇叫。
「我决定了。」离开浴室后，甯靖晏认真地对著君子旭道。「我今天晚上要睡在浴室，尝尝什么叫睡在热水里的滋味。」
君子旭已然快速换好一套休闲服，正在做他每天必做的仰卧起坐。
「好晚了耶，一天不做不行吗？」
见君子旭没有回应，甯靖晏蹲在他旁边，看著他安静做运动。
「你觉得好看吗？你以为我的身材是天生的吗？」君子旭停下来望著甯靖晏，微微笑著。
「男人像你这么漂亮的，我只有在电视上看过……咦，这是整型的啊？」甯靖晏对现代整型技术大感佩服，左看右看，努力找出手术缝合痕迹。
君子旭退后一点，避开甯靖晏形同骚扰的手。
「是天生的，天生加上努力维持。」
「那如果变老变丑时，就得失去漂亮时得到的东西，你不觉得到手的仅是虚无吗？」甯靖晏难得说出一番道理来。
「如果因为不努力维持而失去，不觉得不甘心吗？男人是视觉动物，如果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丑，拿什么吸引我想要的人。」君子旭笑著。
明明甯靖晏的年纪比君子旭大得多，但他的态度温和得像在教小朋友。
「这样的爱情不虚幻吗？」甯靖晏皱眉微愁。
「爱情本来就是虚幻的东西，看不见、摸不著，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保障它永远不灭，只不过维持的时间长或短而已。」君子旭失笑的道。
论情海浮沉的经历，他当甯靖晏的老师绰绰有余。
「感觉好悲哀。」甯靖晏眉头皱成川字形。
「永远」这两个字让人感觉有多甜蜜，「分离」这两个字就有多么悲哀。
如果爱情是场梦，作梦的人自然希望永远别醒，在这种情况提及现实，特别让人心情复杂。
「会吗？」牡丹挑眉。「你谈恋爱的时候会觉得悲哀？不是因为快乐才想维持，因为喜欢才相依相偎的吗？」
被说教的人认真思考后，用力点点头。「我喜欢冕！」
非常、非常喜欢，即便他们分手，他也会用哥哥喜欢弟弟的方式喜欢下去，那么、那么地喜欢哦！
所以他和冕之间不会像他跟前妻一样，爱情逝去以后连朋友都当不成，除了谈及孩子，其余话题全都会成为两人争执的原因。
他和冕永远不会这样吧，他们至死都有关系，甚至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彼此的讣闻上。
「所以才要努力维持啊，努力让爱情不灭。」
君子旭说话和甯靖晏一样认真，似乎想起了某个让他认真以待的人，表情变成复杂、悲伤、愤恨又柔和甜蜜。
「维持啊，没有东西要维持什么？」
甯靖晏安静地捏捏自个儿的微凸小腹，捏捏捏、戳戳戳，再看看君子旭练得很平的小腹，唔……果然一点吸引力都没有。
甯靖晏瞬间想起甯靖冕给的那堆钱，买了衣服后犹有两百多万元，那些钱做个全身整型应该够吧？拉皮、去疤、抽脂、割双眼皮、隆鼻……植发？他们家没有秃头遗传，应该不需要。
「我去整型好了。」
不是这张脸后，冕也愿意见他了吧？他们可以好好谈，可以继续在一起，移民的事情也可以谈，什么都可以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