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乔奇从柜台后的窗户望去,时常见到阮旭带不同的客户用餐,而这些人也是桑尼在接触或争取的贵客。
阮旭远远地站在那里,阳光照下来,勾勒出冷酷而莫名魅惑的轮廓,引起不少好奇的目光,送客的时候,他会有意无意面朝窗后的乔奇,露出猜不透意味的笑。
乔奇很想一拳打飞那欠揍的脸。
随着青竹帮步步紧逼,桑尼在这次商战中似乎落了下风,乔奇的心情渐渐有点忐忑。
不过,桑尼依然是老神在在,按兵不动。
出于对桑尼的信任,乔奇也没对此太上心,只是集中精力经营海鲜馆,除了这家总店,他还轮流到另外五间蹲点视察,慢慢摸索出一套经营模式。最近,他依照计划提升了两位小组长,干起活来如虎添翼,真正享受到工作的乐趣。
斜对面的青竹帮餐厅,生意被海鲜馆抢去大半,平日客人寥寥,唯靠青竹帮自己弟兄来捧场,勉强支撑场面。
乔奇看着,不是不骄傲的。甚至有一点点窃喜,阮旭抢去桑尼的订单,却斗不过我们的海鲜馆,看来,我这个经理也不算很糟糕吧。
这天,其中一名小组长汇报,青竹帮在自家餐厅大宴宾客,经打听,这个月,阮旭拿到几个超级大订单,远超去年全年的金额,因此帮众聚会大肆庆祝。
乔奇翻看当日报纸,在经济版,看到阮旭趾高气扬的模样,新闻大意为,商业奇才阮某魄力惊人,创下纺织品单笔订单金额新高。
乔奇将报纸揣好,一回家,就急敲书房的门:“桑尼,桑尼,不好了!”
桑尼拉开门,优雅地笑道:“奇今天回来真早?”
乔奇看去,书房内坐着陆先生等好几位大客户,不少人刚与阮旭签约,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了?
他迟疑地退后一步:“你在忙,我还是不打搅了。”
“别急。”桑尼牵着他的手,笑吟吟地对在场的各位:“我来正式介绍,他就是乔奇,请大家多多关照。”
这些人立刻站起身,争相向乔奇献媚:“老板好!幸会。”
陆先生一改阴沉的模样,眼中含笑,云淡风轻地撂下一句:“是老板娘好吧?”
乔奇顿时石化。
20
桑尼嘴角勾起漂亮的弧度,默许了陆先生的说法。
乔奇的脸微红,在众人面前不多言,只好将桑尼拉到书房,瞪着眼睛问:“怎么回事?”
“这些人是来告辞的,他们到世界各地去度假,临走前,提出要见见你。”
“见我做什么?”乔奇又羞涩又惊讶。
“不知道,你自己去问?”桑尼摊手,半开玩笑地:“或许,他们和我一样崇拜你?”
知道桑尼是在寻开心,乔奇做了个鬼脸:“才不会,他们哪像你这样没品位?”
桑尼的双手在他身上游走,挑了挑眉:“哦,你居然质疑我的眼光?我家小乔老婆顶出色,谁不服,就放马过来!”
乔奇只觉得心花怒放。
当晚,乔奇以半个主人的身份,为几位访客践行。他大概明白,这些是桑尼重要的生意伙伴,桑尼邀他出席晚宴,是出于对他的重视,这个感觉挺好,暖暖的,让人禁不住露出微笑。虽不很清楚他们在策划什么,他一点儿也不操心。在大事情上,桑尼态度坦荡,从不刻意隐瞒,尽量让他参与其中。
桑尼饮多了几杯,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神情惬意放松,由内至外散发出愉悦的光彩,就好像是农人辛苦播种多年,田里终于结出了丰硕的果实,从此可以高枕无忧了。
乔奇碰了碰他的胳膊,低声问:“阮旭抢去我们大部分订单,你为啥不在乎?”
“没关系,看他能得意多久。”桑尼揽住他的腰,双眉弯弯,“你说,如果他到时苦苦哀求,请求到你手下打工,会不会很有趣?”
没正经。
乔奇轻扯嘴角,没把这话当真。
席间,大家注意到他们俩的打情骂俏,纷纷举杯敬酒:“认识桑尼多年,还没见他带谁来赴宴,也从来不喝这么多酒。”
陆先生晃着酒杯,一本正经地说:“那当然,老板娘魅力非凡,岂是庸脂俗粉可比?”
桑尼意犹未尽地重复着乔奇的新头衔:“老板娘,小乔……老板娘,嗯,不错。”
“别……别乱叫。”乔奇着急地去捂他的嘴,发觉众人都会心而笑,他羞得埋下头吃菜,抽空踩了桑尼一脚。
桑尼双手连摇,夸张地讨饶:“老板娘……脚下留情。”
乔奇的脸越发红艳,眼睛湿漉漉的,气呼呼地瞪住桑尼,表情生动自然,自有一股清新的魅力。
陆先生微笑:“桑尼十五岁时,我开始为他工作,一直合作愉快,他经商天分极高,向来游刃有余,我第一次看他这么认真用心,从两年多前开始布局,一步步引阮旭入瓮。”
两年多前,正是他被迫离开加国的时间。
乔奇的好奇心被吊起来,“你们布了什么局?”
桑尼道:“简单的说,商场如赌场,我和阮旭是对手,都想把对方的钱赢过来。有人介绍阮旭到一家豪华赌场玩,他手气不错,不断赢钱,结果,被自己的好运冲昏头,他决定押上全部财产,你觉得,他获胜的把握有多大?”
乔奇想了想,“难讲,50对50?”
桑尼眸中精光一闪,眉目间显出令人沉沦的邪美魅力:“如果,中介商,赌场荷官,陪跑的赌徒,乃至赌场本身,都是一个事先准备好的骗局,那阮旭还有可能赢钱吗?”
这话,犹如兴奋剂,令乔奇的心脏扑通扑剧跳起来。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变得低哑:“也就是说,那些所谓的大订单,都是假的?”
“订单有真有假,只是都会以极低的罚金取消,而阮旭大把撒钱,进一大堆无用的库存,没有足够的资金周转,很快就会陷入窘境。”
陆先生点头:“经过几年耕耘,我们这些人,在商场上各有一片天,没有人会联想到,桑尼才是我们的幕后老板。这次,被动用的暗棋可能会暴露,为了避免麻烦,除了我以外,其他参与者会暂时从商场上消失一阵。”
乔奇胸中涌起一股暖流,将曾经受伤的心熨烫得极为舒坦。
他知道,桑尼所做的一切,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他讨回公道。
他不过是平庸之辈,在其他人眼里是微不足道的存在,阮旭要对付他,只怕像伸手像捏死蚂蚁一般简单。
幸好,世界上有这么一个人,视他为珍宝,倾尽全力为他出头。
桑尼的眉眼在灯光下温雅如玉,面颊染了淡淡的红晕,看得乔奇一阵心神悸动,他忘了其他人的存在,主动握住桑尼的手:“谢谢你!”
桑尼将他的手指分开,将自己的手指插在指缝间,十指紧扣,笑着做了个口型,似乎是说:“我─爱─你。”
这一夜,他们琴瑟友和,抱得分外痴缠。
第二天,桑尼感冒卧床休息,估计是前段时间太操劳了。如今,大事已尘埃落定,他干脆给自己放假几天。
乔奇自告奋勇担任家庭煮夫的工作,向大厨现学了几招,家常菜倒是做得像模像样。
他端着汤碗进卧室,献宝地送到桑尼眼前:“来尝尝鸡粥,我炖了快三个小时,味道还不错。”
桑尼闻了一下,赞道:“好香!奇为我下厨,真贤淑。我现在手脚酸麻,不如你喂给我?”
乔奇道:“那你先吃药。”
“不要吃药,我又没病。”桑尼摸了摸鼻子,把脸缩进被子里,假装睡着了。
“哪有病人不吃药的道理?”乔奇掀开被子。
“我抵抗力好,很快就会没事,药片太苦,我咽不下去。”桑尼孩子气地往床里面蠕动,紧闭着嘴。
想不到,桑尼还有这么童趣的一面。乔奇腹中直发笑,揉着桑尼的头发,感觉自己变成了大哥哥,语重心长地劝告:“乖,你要快些好起来。”
桑尼瞧瞧药片,闻闻鸡粥,眼里掠过调皮的笑意:“不要,我躺在床上,有吃有喝,有小乔老婆照顾,多幸福。除非……你亲亲我那里。”他拉着乔奇的手往下腹而去。
乔奇一怔,另一只手举筷轻轻敲下:“你整天在动这个坏脑筋。”
桑尼理直气壮:“我和自己的老婆亲热,有什么错?要是我对你没兴趣,还算是正常男人吗,没有我满足你,你的小嘴也会饥渴难忍……”
话音未落,脑袋上又被敲了一下,这次,没有留情。
乔奇红着脸,哼道:“我看你精神很好,是在装病博同情吧?”
桑尼委屈地捂着头,水雾迷蒙的俊眸,控诉地凝视对方:“老板娘欺负人!我含辛茹苦地干活养家,累得病倒了,却被你嫌弃,这还有公理吗?你还使用暴力欺负我,你的心是铁打的吗……”
乔奇哪里诡辩得过他,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认命地低喃,“好了,怕了你了,等你吃了药,就帮你……亲亲……”
桑尼立刻抓过药片塞进嘴里,憋着气吞下, “小乔老婆,我吃完了,轮到你了!”
他毫不掩饰地盯着乔奇敞开的衣领,舔了舔唇,露出一个炫目而危险的笑容。
乔奇尴尬地站在原地,进不是,退也不是。
拜托,现在是大白天,真的要……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乔奇如奉纶音,飞一般地逃出卧室:“我去看看是谁。”
他拉开门,脸上幸福的红晕转瞬消逝无影。半响,他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来干什么?”
来者丰满妖娆,乃是紧追桑尼多年的莉莉小姐,她穿着一身浅紫洋装,精致妆点的脸在太阳下发光:“桑尼在吗?这家伙居然瞒着我回来,还好我信息灵通。”
乔奇一见笑里藏刀的女人就发怵,不情愿地点头:“他在。”
莉莉一笑,不待主人招呼,自行侧身进门,来到主卧房与桑尼叙旧。
这次,桑尼见到老友,神情平和,有问必答。莉莉心花朵朵开,抢占最佳位置,乔奇被挤到一旁,反倒插不上话。
乔奇讪讪地退到客厅,感觉有点闷,那个讨厌的女生,到底霸住桑尼在聊什么?
时间像是凝固了。熬了一个多小时,才看见莉莉下楼来,噙着笑恋恋不舍地离去。
乔奇关上大门,听见桑尼在卧室唤他,心里那点难以言传的郁闷,便如雪遇见阳光瞬时消融。
不过,他没有立即乐颠颠地奔上楼,而是在厨房忙碌,热了粥和小菜,端到桑尼面前,然后,他坐摇椅上,怔忪地望着桑尼,欲言又止。
桑尼摸了摸下巴,小乔老婆的状况不对。
“我有事请莉莉帮忙,就多聊了几句,奇,你不会吃醋错吧?”
乔奇的心就像水晶,澄净透亮,藏不住秘密。他不好意思地笑了,刚才,只觉胸闷难受,浑身提不起劲,好像生病了一样。
他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原来,这就是吃醋的感觉。”
“奇会为我吃醋,我很高兴,”桑尼探手将他拉到床上, 指着自己的胸口,诚挚地说:“你就住在我这里,是我最重要的人,如果你觉得不舒服,我可以减少与其他人来往。”
“我没不舒服。”乔奇摇头,眼里充满了信任,一如既往。
桑尼心里柔软的部位,颤栗了一下。他邪魅地笑起来,手指不老实地揉着对方的敏感部位:“既然如此,请实现诺言,帮我亲亲吧。”
乔奇羞涩地瞄向饭菜,“你先吃点东西,才有力气。”
桑尼双眸大放异彩,噌地掠到餐盘前,动作敏捷得完全不像病人,“遵命,小乔老婆,你嫌弃我没力气,哼哼,等一下,我要把自己的实力展现出来。”
他很有决心地狼吞虎咽,热烈的目光如探照灯,照得乔奇身体发烫。
稍倾,一室春光。
不久,桑尼身体康复,进入半休假状态,不再密集地安排工作,每天下午,他会带点小礼物,到海鲜馆向乔奇献殷勤,然后一起下班。
两人同进同出,员工们不免会好奇地私下议论,桑尼一直不动声色,直到某日无意中听见有人说,他们俩是王子与野兽的组合,他心头震怒,立刻召集全体会议,笑容可掬地遣散了两位八卦传播者,并暗示,乔奇对自己有恩,若谁出言不敬,就不用在业界混饭了。从此,耳根清净,流言尽殆。
日子如飞,一个月过去了。
斜对面青竹帮餐厅生意更加萧条,阮旭出入时,没有了以前的跋扈和风光,眉头越皱越紧。
乔奇看在眼里,乐在心中,放下窗帘,对桑尼笑道:“青竹帮的日子不好过了。”
桑尼点头:“今天有个古董拍卖会,你陪我去见识一下。”
拍卖会场内布置得富丽堂皇,参与竞拍的宾客,多是当地名流。
乔奇翻看着拍卖彩图册,其中一张图上的钻石项链,与桑尼所送定情物一模一样。记得他们相识后,上雪山过圣诞节,用过丰盛的烛光晚餐,桑尼将乔奇拥吻得神智迷糊,取出准备好的钻石链,挂到对方颈中:“你想清楚,这是我家祖传的宝物,你如果愿意和我一起,就戴上,哪天不想跟我过了,不妨脱下来还给我。”
当时,桑尼语气既温柔又伤感:“这项链,是传给徐家长媳的……爱情是世上最变化莫测的东西,谁也无法保证永远,我们珍惜这一刻就好。奇,希望你不会随便舍弃这个礼物,你能答应我吗?”
这份礼物,对乔奇意义非凡,就算被冤入狱他也不肯拿出来换取自由,可后来,他莫名失踪一周,那根项链一同不见了……
时隔两年多,项链居然在这中场合出现。
晶光闪烁的图片旁边配有文字说明,此物乃是欧洲王室贵族送给情人的礼物,起标价为一百万。
乔奇不禁乍舌,这么贵重的玩意,他曾当作玻璃珠似的,沐浴时也随身戴着。
“奇,这是你的项链,我想把它标下来,物归原主。”桑尼好听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哦。”乔奇抬起头,专注地望着桑尼俊美的侧面,这个人温柔而坚定,从来没有放弃过,一步一步陪着自己往前走。
得与失是一枚硬币的两面,只要肯花心思,失去的东西,就有希望找回,项链如是,感情亦然。
他心中激动,悄悄地握住桑尼的手。
桑尼侧头回以一笑,有种难以言传的温馨气息,弥漫在两人之间。
竞标正式开始前,阮旭带着几位小弟,无声无息地现身,这次,他行事低调,没有穿标志性的青竹黑衬衫,改为灰色便服,依旧气宇轩昂,英气逼人,但眉宇间的阴郁越发明显。
乔奇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便不再理会。
拍卖会有条不紊地进行,那条项链是第三件拍卖品,感兴趣的阔佬不少,
“一百万!”
“一百五十万!”
桑尼眼里晶光一闪,举牌喊道:“三百万!”
会场安静下来,这个数目已经超过其市场价。
没想到,另一个声音低沉地响起:“三百五十万!”
乔奇诧异地望向发声的地方,奇怪,阮旭这家伙来搅和什么?
桑尼握着乔奇的手紧了紧,毫不犹豫地加码:“三百七十万!”
阮旭锐利的眸光射向乔奇,似藏着难得的霸气,他再次举牌:“三百八十万!”
“啊?”乔奇倒吸一口凉气,仿佛看见辛苦赚来的银子掉进水里,十分肉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