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笔钱,足够供养许多孩童读书、富足地生活,何必去买一根冷冰冰的项链,其实,他只需要一个几十元的银项链就满足了。
情急之下,他掐住桑尼的手掌,“喂,我不要项链!”
桑尼额头的青筋微现,深深地注视着乔奇,低叹,“这根项链,对我们意义重大。”
乔奇咧开嘴笑,露出虎牙,十分诚恳:“把钱存起来买房子或投资吧,捐给慈善机关也不错。”
桑尼沉吟了几秒钟,忽然快步走到最前排,低下头近距离观看项链实样。
拍卖官客气地请他回座,桑尼露出一个耀目的笑容:“不要意思,我退出。”
阮旭竞标成功,踱到乔奇身边,轻浮地挑了一下眉:“你的小情人太吝啬,连祖传项链都保不住,以后,它就是我阮家传给媳妇的宝贝。”
他眼里溢出浅笑,意味深长地说: “我把它送给你,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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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乔奇气得脸发白,紧抿嘴唇,生怕自己骂出什么不得体的脏话。
“阮先生,你弄错了,这根项链并非徐家的原物。”
桑尼不着痕迹地跨前一步,将乔奇护在身后。
阮旭一愣,伸手揪住对方的衣领:“你胡说什么?”
桑尼拨开他的手指,从容地掸了掸衣服:“母亲曾不小心扯断项链,其中一颗绿宝石,是后来补上去的,在灯光下细看有色差,而且,链扣上的王室徽章图样与原物不同。”
“哼,少唬人。”阮旭眉头紧蹙,带着小弟们一言不发地离去。
乔奇的神经松懈下来,问桑尼:“你说的是真的吗?”
桑尼耸耸肩,含蓄而说:“本人鉴定古董和珠宝,在业界未受人质疑过,你要开工先例吗?”
乔奇呵呵笑了两声,狗腿地表示:“不敢,不敢,我只是好奇,那根徐家的项链在哪里?”
不远处,有人插话:“想知道这事,也不难。”
桑尼眼里凌厉的光彩一掠而过,缓缓转头向那人致意:“管家,是爷爷派你来的?”
管家恭敬地一鞠躬,挺直脊背,“老爷很想念你,他一直在等你回去,最近,他身体很虚弱……”
桑尼垂下眼帘,敛去幽深的眸光:“知道了,我会去探望他老人家。”
过了两天,管家亲自登门告知,徐立勤老太爷病重入院。
桑尼神色紧张,交代乔奇不要随便外出,便匆匆地驾车走了。
乔奇站在窗口,望着车消失在远方夜幕中,有点怅然若失。
徐老爷极端厌恶自己,一想起老人鄙视的冷眼,他不禁打了个寒战。
他坐立难安,枯守在客厅。
十点多时,门铃急促地响起来。桑尼通常从车库进屋,这么晚了,会是谁。
乔奇从门孔镜看出去,来者身材高大,黑衬衫衣角上绣着几片竹叶,青翠欲滴。
乔奇心里咯!一下,屏住呼吸悄悄地退开,想假装人不在家。
阮旭等了一会儿,不耐烦地敲门:“乔奇,开门!我有重要的事跟你说。”
乔奇的心跳加快,犹豫了几秒钟道:“桑尼就要回来了,你快走开,不然,我打电话报警。”
阮旭低声诅咒了几句,生气地问:“你不想知道以前的事了吗?”
“……”
“我特地来告诉你,桑尼不是个好东西,故意玩花招,激我高价买进那根项链。”
“你自己没眼光,能怪谁,”乔奇小声反驳,“没钱还打肿脸充胖子。”
阮旭被踩中痛脚,怒火更旺:“你这个蠢才!桑尼让你管理海鲜馆连锁店,你以为因为你能力强?他是拿你做诱饵,把我的注意力引开,好在背后捅我刀子……不然,我怎么会中计,搞得焦头烂额?”
看来,青竹帮的企业岌岌可危,桑尼的计策奏效了!
乔奇高兴地说:“你罪有应得,我才不上你的当。”
阮旭沉默了片刻,声音略带点颓废的嘶哑:“乔奇,你对桑尼一片愚忠,无论我说什么都没有用,还是给你看证据。”
门底下塞进一个黄皮信封。
阮旭语气平淡地说,“当年的事,我确实做得不妥当,但是,真相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过几天要出国筹钱,你现在处境很危险,最好赶紧来找我,我会设法帮你,就算做个补偿。”
* * *
桑尼回到家时,已近午夜。
乔奇倚在沙发上睡着了,眼角隐泛着湿润泪光,手中紧捏一个黄皮信封。
桑尼打开信封,取出里面的照片,眼睛顿时睁得老大,脸色变得铁青。他摇醒乔奇:“这些照片哪里来的?”
乔奇瑟缩了一下:“是阮旭给的,他说知道……真相。”
桑尼神情冰冷,静静地沉思了一下,探身抱起乔奇往卧室走:“我不想在耗下去了,明晚就去揭开这个谜,然后我们离开这里。”
“嗯,好的,我也想小亮了。”
乔奇温顺地应了,伸手环住桑尼的颈子,把脸贴近其温暖的胸膛,听到桑尼激越稳定的心跳,他的紧张不安情绪随之渐渐平息了。
第二天,乔奇照常去海鲜馆视察。小迪高兴地宣布,斜对面的青竹餐厅倒闭了。
乔奇走过去,检查门上歇业的封条,没有感受到预期的兴奋。
怨恨,就像一个毒瘤,已经腐蚀了他两年的生命,或许,是时候告别昨天,振作起来重新出发。
此刻,天蓝蓝,清风拂面,满眼绿树成荫,小鸟在枝头欢叫,乔奇站在阳光下,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他是个平凡的人,拥有平凡的幸福,没什么好抱怨的。
在乔奇焦急的期盼中,夜晚降临了。
温哥华一向潮湿多雨,今晚的暴风雨来的特别猛烈,车窗被拍得砰砰作响,远处的树木被雷电劈中,倒伏于路肩,雨滴又急又大,严重影响车辆行驶速度。
桑尼手握方向盘,专注地注视路面,他漂亮的面部轮廓,被街道两旁的路灯,打上了忽明忽暗的光影,显得格外的魅惑人心。
乔奇不时打量对方,唤道:“桑尼,桑尼。”
“嗯?”桑尼腾出右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别担心,有我呢。”
“哦。”乔奇将憋了一天的话说出口:“其实,真相如何,已经不重要了……”
桑尼侧首冲他一笑,随后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面颊旁,轻轻摩挲,“我明白。”
乔奇松了口气,也无声地笑了。
桑尼停在近郊的一幢两层楼房前。他将车头灯闪几次,屋门悄悄打开了,一位年轻性感女子闪身出来,低声说:“他喝了放药的饮料,现在睡得正香。”
桑尼递上一个信封:“机票订在明天早上,随便你转去哪里。”
那女人抽出里面的支票看看,满意地离去。
乔奇忍着没有发问,眼睛转来转去,努力思考这个女人的身份。
桑尼好心地解释:“她受雇于我,是阮旭的新欢。”
乔奇惊讶地张大嘴巴,这算反间计,还是美人计?
两人来到二楼卧室,齐心合力将阮旭绑了,丢在地上。
“蠢女人,你别闹我……”阮旭半眯着眼,迷糊地骂了几句。
桑尼将一杯冰水泼在他脸上,声音比寒冰更冷:“阮旭,好梦到此为止。”
窗外,轰隆一声电闪雷鸣,阮旭的身子应声颤了颤,待看清自己沦为阶下囚的情景,他睡意惺忪的轻松表情,迅速转为怨恨的僵冷。
“桑尼,你比流氓还无耻,居然擅闯民宅,滥用私刑……”
桑尼平静地打断他:“这是我名下的房子,借给你的女友暂住,今天她搬走了,我过来验收房子,没想到,有个不识相的盗贼偷偷潜入,被我逮着,你觉得,是报警还是私了?”
阮旭的脸色变得更难看,咬着牙重重地喘气:“不愧是徐家出来的,真行啊,把我的女人都收了。”
他怒视对方,看见一双极俊的眼眸,很深,很黑,带点少年的不羁,以及超龄的圆慧,根本不像初出茅庐的新手,那种掌控全局的笃定和从容,一般人学不来,只有经历过野兽求生般的艰辛,才会有这样锐利而难以琢磨的眼神。
阮旭终于明白自己节节溃败的原因:从头到尾,他都低估了对手。
他的自信一旦动摇,原本强硬的气势便泻了大半。
就在他暗自神伤之际,乔奇在他面前蹲下,客气的请求:“阮大哥,拜托你告诉我两年前的真相吧!”
阮旭勉强坐直身体,不太情愿地开口:“乔奇,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妨实言相告,自从你与桑尼开始交往,你的悲惨处境就已注定。”
“……”
“这幕后的黑手,就是桑尼──”阮旭故意停顿,盯着乔奇澄净的眸,嘲讽地笑着补充:“是桑尼的祖父徐立勤。”
乔奇怔怔地不作声,好像没听懂,桑尼微微蹙眉,伸手将他拉到自己身边坐定。
屋内沉寂,两人的反应太过平淡,有些不同寻常。
“怎么,你们都猜到了?”阮旭斜了一眼,嘲笑的语气更浓:“乔奇,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那时,桑尼在你那里留宿一晚,患上重感冒,徐立勤十分不悦,出重金请我教训你。”
谁知,乔奇少年起师从咏春高手,出拳虎虎生风,把青竹帮的几个小弟揍趴下了。
阮旭挑起眉冷眼旁观,没有刻意刁难,放他自由离去。
不久,乔奇搬进桑尼的豪宅同居,某日整理书房,失手打破徐氏的传家宝,那是乾隆年间的青瓷花鸟彩绘精品,价值连城,徐立勤闻讯震怒,暗中下令解决此人。
阮旭奉命前往乔奇打工的娱乐城,安排一位蒙面人持枪闯入,欲制造帮派寻仇假象,趁乱“误杀”乔奇。
那人举枪瞄准,没想到,乔奇忽然发出惊天哭喊:“救命!杀人了!抓坏蛋……”
他手上的可乐杯飞出,闪电般的击中那人握枪的手腕,接着,空中一片混乱,茶壶,玻璃杯,酒杯,瓷盘,水果,瓜子……凡是乔奇触手可及的东西,全部化作暗器砸向惊怒交加的刺客。
两分钟后,纷乱平息,运气不好的刺客气晕过去,头破血流地倒在地上。房内是飓风过后的残景,乔奇抱头缩在角落簌簌发抖,嘴里低喃:“救命!我不想死啊,好可怕,我还想吃龙虾大餐……呜呜,吓死人了……”
阮旭探身将那傻小子提起,扶坐到沙发上:“乔奇,你真让人意外。”
乔奇抬起泪眼,不好意思地笑了:“好糗啊,我就说我胆子小……”
阮旭冰封的黑眸漾起玩味的涟漪,伸出手指,接过乔奇挂在眼角一颗泪珠,举到阳光下细看,晶莹剔透,就好像眼前之人一般美好。
阮旭蓦地起了惜才之心,亲切地勾住乔奇的肩膀说:“你对我有救命之恩,从今后,本帮会罩着你,你什么也不必担心,跟着我就行。”
然而,乔奇见了他却如惊弓之鸟,避之唯恐不及。直至桑尼到国外出差,阮旭派表妹温蒂接近乔奇,离间两人感情,未果,由于徐立勤催促甚急,他便亲自出马,祭出下药逼奸的招术……
听到这里,乔奇脸色煞白地问:“你这是颠倒黑白,你强迫我……难道是为了我好?”
阮旭眼里闪过一丝狼狈的热情,他别过头去,轻轻地说:“乔奇,你那么单纯,要想诱你就范,机会多得是,我何必要把你送回桑尼家,等到他回来的一刻,才扑到你身上去?而且,你自己回想一下,我真的碰你了吗?老子又不是GAY,你以为人人都像桑尼那么饥渴,只想着上你啊?”
乔奇窘得满脸通红,喃喃地说:“反正,你这人说话没准,我不信。”他转头,求助地望向桑尼。
桑尼神情复杂地叹了口气,握紧乔奇的手,不解地问:“阮旭,你是黑道大哥,为什么听命于我爷爷?”
“金钱,是罪恶之源,就算混黑道,也要赚钱养家。”
桑尼问出重点:“那么,乔奇入狱与你有关吗?”
“我顶多算是帮凶,”阮旭浓眉拧起,冷冰冰地答道:“别忘了,是我找帮中弟兄顶罪,乔奇才能出狱,可惜,他不识好歹,偏偏自投罗网到徐府找你,结果被徐立勤软禁了一个礼拜,等我再见到他时,他的精神已濒临崩溃。”
乔奇短暂地颤抖了一下,神色变得惶恐。
那段记忆,像一个黑洞,只是这么遥遥地回望,便带来无比的恐惧和黑暗。
桑尼的心被一个利爪攫住,声音开始不稳,“乔奇是被我祖父囚禁的?”
阮旭悄悄拉扯手腕上的绑绳,懒洋洋地冷笑道:“没错!徐立勤将乔奇折磨得不成样,丢出来给我,出一大笔钱,请我拍他被轮奸的录影,好彻底毁了他,让你看了死心。”
桑尼好像吞了一把钢刀,胸口一阵窒息,痛得无法呼吸,他猛地揪起阮旭,右手高高扬起:“你这个人渣!”
阮旭连忙侧头躲开,嘴角还是被掌风扫过,渗出血丝。
他舔了舔唇,恶狠狠地啐道:“呸!你这龟孙子,别惹火老子!奸淫这种事是犯法的,徐老头想一箭双雕,既除去乔奇,又借此扳倒青竹帮,老子不是傻子,怎会轻易上当?”
桑尼脸色煞白,艰难地问:“所以,你在阮旭的臀部刺青?”
“答对了!徐老头狡奸巨滑,说不准同时雇用别的人,道上的其他弟兄,看到青竹标记,就知道乔奇是我的人,自然会手下留情。”
乔奇意外地冷静:“阮旭,你骗人。”
阮旭也不恼,凉飕飕地反问:“你猜,徐老头为何迟迟不敢跟我翻脸?”
“……”
“因为我手上有一卷录影,你们看了就知道,徐老头对乔奇做过什么。录影存在一个保险箱里,钥匙可以给你,但你们得保证不再找我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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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时后。
“你相信阮旭吗?我心里有点不踏实。”乔奇惴惴地打量桑尼,后者坐在客厅,近十分钟都没动弹,那双漂亮的黑眸蒙了层雾,望进去深不见底。
桑尼慢半拍地眨眼,“嗯?”
乔奇在他身边坐下,老实地说出感受:“你对付他没有做错,他是黑道大哥,不算好人……反正,你别往心里去。”
桑尼拥乔奇入怀,将他的脸按到自己胸口,下巴贴在他的头顶轻蹭, “奇,你这么好,这么善解人意,为什么祖父看不到?其实,是我的错,没能将你照顾周全,对不起!唉……”
一声长叹,道不尽的失落和愧疚。
乔奇探出脑袋,神情异常温纯:“你不要难过,我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灯光下,桑尼眼睛湿漉漉的,蕴藏着复杂的情绪,他的声音嘶哑,泄露出一丝紧张:“奇,你为我受了那么多苦,你会怪我吗?”
乔奇偎向他,牢牢抱住他的腰,眸色极其清亮纯净:“这世上,只有你把我放在心上,我怎么会怪你?而且,你祖父和你是两个人,他做的事不该由你来承担后果。”
桑尼的胸中涌起一股酸酸软软的热流,烫得他心口发痛,眼圈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