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请不要再伤害乔奇,”桑尼蹙眉,声音起了波澜,“否则,不会有婚礼,您也会失去唯一的孙子。”
徐立勤冷哼一声,忿忿下楼,见到乔奇没好气地问:“你打什么主意?”
乔奇的脸晒得像熟透的虾米,淳朴地笑了笑:“徐老先生,院子里的花草枯了,我申请来当园丁,只一个礼拜,可以吗?”
徐立勤一愣,没接话,陆先生也没跟上思路:“……”
乔奇等了会儿,诚恳地说:“徐老在为订单的事伤脑筋,我和陆先生愿意帮忙。”
徐立勤在商场上驰骋多年,是个不折不扣的老狐狸,他收起轻视之心,傲慢地问道:“你一个被驱逐出境的罪犯,能做什么?”
乔奇嘴角抖了一下,不慌不忙地答道:“我的记忆恢复了,原来,我并没有被移民局遣送出境,是阮旭送我回中国,前阵子,他交给我一片影碟,是关于老爷子您的……”
徐立勤使了个眼色,命管家带陆先生先退下,独自面对乔奇:“那碟片,我派人搜出毁掉了。”
乔奇依然憨厚无害的模样:“桑尼出事后,我已把碟片烧录了几个备份,藏在不同地方,另外,网上还保留了完整版本,放心,我使用了密码,如果我出了什么事,陆先生就会把这些资料公开,网络上也会流传开来,到时候,阮旭一定反咬作证,供出你这个幕后黑手。”
徐立勤第一次正眼看对方。
乔奇此人其貌不扬,还是那副腼腆的山里人模样,又好像有些不同,眉目间山高水远的开阔,眼神清亮如镜,以前的局促怯懦不见了,谈笑间,倒显得从容不迫。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孙儿的眼光也不算太离谱。
徐立勤沉吟片刻道:“你可以来当园丁,但是,不能跟桑尼单独相处。”
乔奇留了下来。
陆先生临走时,很不放心,乔奇笑得悠闲自在,说,老爷子如在自己地盘整死我,警察肯定会怀疑他,他向来指示别人干坏事,怎会让徐家直接卷入丑闻,其实,最危险的地方,也最安全。
“言之有理,你有事立刻通知我。” 陆先生似看到兄弟终于长大成才,拍拍乔奇的肩,欣慰地离去。
乔奇被领进杂物间,屋里狭窄闷热,两位佩枪的警卫守在门口。
他的活动受限,想硬闯到三楼见桑尼,估计会激起一场风暴。
不急,还有一个礼拜时间,慢慢想办法。
他躺在单人床上休息,养精蓄锐,一晃到了下午,管家送来饮料和点心。
乔奇摇头婉拒,喝着自备的瓶装水。虽然对方未必会下毒,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他可不想再沦为鱼肉。
晚餐时间,他出门买了个汉堡包,来到花园中,边啃边望着桑尼的窗口出神。餐厅传来一阵嘻嘻闹闹的谈笑声,似乎夹杂着管家的声音:恭喜,恭喜莉莉小姐……
乔奇回头望去,莉莉容光焕发地走出大门,看见他,优雅地挥了挥手:“嗨,乔奇,恭喜我吧,桑尼和我订婚了。”
乔奇疑惑地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啊?什么?”
莉莉神气地扬手,中指上的粉红大钻戒,在夕阳下熠熠生辉,那光彩刺得乔奇的眼酸涩难当,心口也抽搐得发痛。
桑尼要结婚了,新郎(新娘)不是我。
怎么会这样?
乔奇捧额苦思一晚,不得其解。月光莹莹洒进小屋,他辗转难眠,决定夜探桑尼。
他蹑手蹑脚来到院子里,摘下花圃最大的白玫瑰,花瓣清妍含露待放,正符合桑尼高贵气质。
可是,桑尼竟要娶别人?!
乔奇拈花叹气,在大楼下徘徊了几分钟,顺手捡起根小木棍插在腰间。
哼,我要问清楚,如果桑尼真的变心,我就用这个木棍狠狠地敲昏他,带着他到无人荒岛,看他还能娶谁?
他露出虎牙,沿着逃生梯爬至三楼。窗帘低垂,里面漆黑一片。
乔奇撬开窗栓,悄悄跳进房内。一落地,就听见桑尼慵懒略显沙哑的嗓音:“谁,是你吗?”
乔奇的心从谷底一下子荡到高空,颤声答道:“是我。”
他将咬着的花梗取下,屈身递过去:“送你一个小礼物。”
“奇!奇!宝宝……”桑尼没有接花,只是喃喃呼唤,饱含压抑的感情,到后来有点哽咽:“小乔老婆,快过来,让我抱抱你。”
乔奇四肢百穴都变得暖融融的,说不出地欢畅,他掀开被子,跳上床,撞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呃……”桑尼轻轻地喘了一声。
乔奇连忙抽身往外退,险些跌下床去:“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你身上有伤。”
“没关系,看到你真好。”桑尼探手将他拉近胸前,摩挲着他的脸,急切地吻下去。两人的唇舌乍相触,就像过了电,一股酥麻的感觉由舌尖往下走,瞬间传导至身体各处,激起一阵战粟。
乔奇本有满腹的话想倾述,可脑海中变成一片空白,只默念着一个名字:“桑尼,桑尼……”
这两个字仿佛有特别的意义,让他的心涨满了柔情蜜意。
他呼吸急促起来,主动地迎上去,吸住桑尼的舌含在嘴里,一起嬉戏共舞,那滋味很香甜,很美妙,让人意醉神迷,之前的一点点小怨怼,顷刻间不翼而飞。
他晕乎乎地偎向桑尼,紧密相贴,最好身体每个部分都能嵌入对方怀里。
他常常搞不懂人心的复杂,但他觉得,桑尼是在乎他的,这种热血沸腾的感觉,是真实的,只有桑尼能带给他。
短暂的分离,让他看清了自己的感情。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不愿退缩。
他真的、真的不舍得。
直到两人都快透不过气,桑尼才放开他,低喃道:“奇,我好想你,前几天,我醒来见不到你,那种锥心的痛……我再也不想尝到了。”
乔奇如喝了蜜,甜水咕噜咕噜直往上冒,他埋首在桑尼颈间蹭了几下:“真的吗,那你中午为啥不理我?”
桑尼叹气:“我的药被人动了手脚……别提了,老婆,万一我变成废人,你会不会嫌弃我?”
“不会,不会!”乔奇伸出手指轻抚过桑尼的面颊,沙哑着喉咙说:“你瘦多了,他们真狠心,唉……”
他心酸地想,可怜的桑尼,明明怕黑,却孤零零地躺在这漆黑的屋子里,受了致命的枪伤,好容易捡回命来,却被自己家人下药。
这富贵人家的心思,太诡异冷酷了。
“奇,”桑尼低笑,声音极为动听,仿佛中提琴在月夜下优雅地奏鸣:“你身上有个硬硬的……东西顶着我。”
乔奇回过神,悄悄将插在腰间的木棍拿开,塞到枕头下,顽皮地吐了一吐舌:“哪来什么硬硬的,会不会你搞错了……”
“没有错,”桑尼捉着他的手往下,摸到一个昂首的火热物体,“看,这里多硬。”
乔奇呵呵偷笑,将桑尼的分身握着,揉搓套弄,不想,桑尼反手捞起他的命根,微微用力地扭了一下:“奇,你对我有致命的影响力,别弄太快了……”
乔奇吃痛,嘟囔:“抗议暴力……”
他的话,被桑尼的唇堵在喉咙里。这回吻得更加激烈,急不可待。
没几分钟,他们已经赤身相拥,肉体的芬芳馥香,环绕在鼻尖,让人神魂颠倒,每一次肌肤磨蹭,都似燃起一簇小火花,让乔奇感到莫名的饥渴。
迷乱中,他感到桑尼的舌尖钻入耳廓,嗓音低哑,带着撩动人心的魅惑力:“奇,我没什么力气,今天你坐上来动,好吗?”
“嗯。”
想到桑尼险些为自己送命,乔奇的心就抽搐发痛,便是为对方死了都甘愿,他红着脸,掰开臀瓣,缓缓地将桑尼的那个部位含入体内。
里面温热窒紧,自动包裹着桑尼的欲望,热烈地欢迎着,蠕动吮吸……
思念,化作燃烧的激情,在这一刻释放。
黑暗中,欲望张开翅膀,引领人向幸福的高空飞行。
这一夜,危险被抛至脑海,年轻的躯体剧烈地碰撞冲刺,擦出绚丽的爱火花。
天明时分,乔奇趴在桑尼胸前睡得正香,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他朦胧地醒来,对上了一双幽深含笑的眸子,他心中一颤,差点忘了自己的处境。
桑尼将手指放在唇上,“嘘,等一下管家进门来,你把他绑了,然后,你悄悄出去,离开疗养院,尽量不要惊动任何人。”
乔奇会意地点点头,披衣下床,想起一个重要问题,赶紧伸手到枕头下摸索。
桑尼手中变出一根短棍,戏谑地问:“你找这个?居然打算谋害老公。”
“还给我,”乔奇夺下木棍,讪讪地舞了几下:“我听说,你要结婚了,是真的吗?”
桑尼深邃的黑眸中闪烁着精光,显得深沉难测,他将乔奇拥入怀里,踌躇道:“奇,相信我,我心里只有你。”
乔奇有点不安,小声嘀咕,几不可闻:“可莉莉戴着一枚漂亮的订婚戒指。”
桑尼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
正在这时,徐强管家推门而入,乔奇迅速地掠过去,挥出一拳,当对方倒地时,他似乎听见桑尼低语:“奇,你回去等消息,到时请来参加婚礼……”
尾声
『你确定,桑尼让你去参加婚礼?』陆先生难以置信,又问了一遍。
乔奇耷拉着脑袋,点了点下巴。从疗养院回来后,他变得神不守舍,凡事都提不起精神。
『所以,你就乖乖在家等着?』陆先生狐疑地打量着他。这么痴心纯情的年轻人,在这个爱情速食的年代,简直像是珍奇动物。
乔奇抬起头,眼神依旧温和清亮,如水洗过的碧空:『不光傻等着,还要按照计划收购股票。桑尼从来不骗我,我想,他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
乔奇自我安慰地想,桑尼或许已有万全之策,没有对他明言,或许是怕徐老先生看出端倪。
陆先生怔了片刻,似忆起自己迷懵的青春,他悠悠地叹了口气,真诚地说:『乔奇,我佩服你!桑尼能遇见你,是他的福气。』
乔奇呵呵地笑了:『噢,真的吗?』
他一直以为,自己能遇见桑尼,是一种幸福。
他活了二十六岁,与桑尼相处的日子,前后加起来不到一年,这三百多天,每一回月落日升,每一次欢笑,每一个回眸,都清晰地印在脑海。
有桑尼的陪伴,时间好像长上翅膀飞一般过去,又好像停留在他的心口,循环往复,永远不会消逝。
虽然,他莫名其妙地被掰弯,爱上了男子,可他一点儿也不后悔。
谁能像桑尼这样,把他当作心头至宝百般呵护,为他割舍亲情,甚至不惜牺牲性命?
是桑尼,令他的生活天翻地覆,由一个平凡清贫的山里人,摇身变为北美的富豪。
是桑尼,引领他踏入尔虞我诈的商界,学习识人之术,发现自身的价值。
是桑尼,让他第一次享受到情爱的滋味,噬骨的销魂,极苦,也极乐。
最重要的,此心安处是吾乡。
桑尼,就是他的心之所系。
他已经想过了,婚礼那天,他会偷偷去看桑尼一眼,算是最后的道别。
以后,他不会再爱别人,就守着儿子小亮过日子。
两天后,徐立勤登门示威,洋洋得意地宣布孙儿的喜讯,见乔奇眼圈泛红,一副为情所困的萎靡模样,便满意地走了。
婚期定于一周后,华文报纸作了相关报道,在『徐氏集团面临困境,股票重挫』的标题旁,有张莉莉和桑尼合影,照片中的男主角坐在轮椅上,略带轻愁的眼眸,似从报纸上静静地凝视着乔奇,让他的心又甜蜜又酸涩。
烫金的大红喜帖,由徐家的琼斯律师亲自送来。
摸着新郎的名字,乔奇的手指止不住发颤。婚礼前夜,他睡得不安稳,凌晨,他坐起身,望着窗外的月亮出神。
一个荒唐的念头划过脑海。
为什么不邀桑尼一起私奔,离开徐家,就像当初约好的,找个安静的地方度日?
对!就这么办,至少,他要亲口问一下。
他不愿像连续剧演的那样,带着遗憾默默退出。
他爱桑尼,他要正大光明地争取自己的幸福!
清早,他认真梳洗,穿上桑尼为他添置的名牌西装,理个干净的短发,看起来精神抖擞,有一股清爽利落的味道。
陆先生开车,陪同他前往。
仪式选在宾馆花园的草坪上进行。由于筹备时间紧迫,受邀的嘉宾不多,女方的亲友更是稀稀落落。
乔奇一进场,琼斯律师就客气地迎上来,领他到第一排男方亲友代表席就座。陆先生独自留在后排。
徐立勤坐在乔奇左手边,沉着脸问:『这土包子怎么来了?』
『这是新郎的意思。』琼斯礼貌地笑了笑:『当初说好,婚礼当天您将催眠口令转交给我,您带来了吗?』
徐立勤不耐烦地丢出一个小匣子:『拿去!我徐某人从不骗人。』
琼斯打开检查后,郑重地收好,微笑着告退:『多谢徐老,我去通知桑尼,婚礼即刻开始。』
乔奇正襟危坐,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微微发抖。
徐立勤鄙夷地瞥他一眼:『乔奇,你呆在这里是自取其辱。』
乔奇不卑不亢地瞪回去:『我是桑尼请来的贵宾,徐老先生为何对客人这么刻薄么?』
周围的人竖起耳朵,好奇地望过来。
徐立勤皱眉冷冷哼了一声。他身为当地华商界名人,不愿当众失态,只得暂且隐忍,反正待会儿,身边这小子就会痛哭流涕。
不久,婚礼进行曲欢快地响起,琼斯与管家推着桑尼的轮椅,沿着红地毯,来到鲜花筑成的拱门前。
接着,新娘莉莉踏着音乐入场,主婚牧师宣布仪式开始。
乔奇的心脏紧张得失序,随时可能跳出口腔,跌碎在地。
下一刻,桑尼就会变成莉莉的合法伴侣,他温暖的怀抱,将枕着别人。
想到桑尼即将迎娶别人,乔奇的腹部就像被人狠揍一拳,痛得呼吸都要停滞了。
他如坐针毡,身体内部快要焚烧起来,有一种恐惧慢慢蚕食他的神经,令他比任何时刻都更清晰地体认到,失去桑尼,将是他一生无法承载的痛!
这时,牧师按惯例宣读:『在座各位,如果反对这两位准新人结合,请立刻提出理由,否则……』
这声音,如暮钟震聋发馈,乔奇霍然跳起来:『我……反对!』
于此同时,桑尼举手示意:『请等一下。』
在座的宾客面面相觑,屏息等待,莉莉神色复杂地捏着裙衣,徐立勤脸色很差,低骂混账。
可是,什么也阻止不了乔奇。他意志坚定,缓步走向心上人。
四周绿树成荫,阳光洒下来,为桑尼披上一层淡淡的金辉,他眼眸蕴着柔和的光,似有潋滟的水波在流动。
乔奇凝神望去,心魂被那双眸完全吸了进去。
刹那间,四周的一切如潮水般退开,只余下那双流光溢彩的魅眼。
乔奇嘴唇抖了抖,声音沙哑得令人心悸:『桑尼,你不是说,我是你的小乔老婆?我、我……』
桑尼出人意料地从轮椅上站起,一身银灰色的燕尾服,俊雅如画中人。
很少有男人,可以将这个灰色穿得这么英俊,这么风雅,这么动人心魄,令满园的鲜花黯然失色。
他就那么站着,唇灿如春樱,星眸朗目,静静地地等待乔奇说出下文,仿佛可以天长地久地等待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