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文勍脸色一阵刷白,漂亮的眼睛更是怒火升腾,“士可杀……”
“哈哈哈哈……”男人突地抬手拍开文勍穴道,退后两步环胸靠在亭柱上开口,“你想我会做什么?”
“……”嘴上虽然没有说话,心里又已经七七八八的将男人诅咒到死了。
“愿赌服输可是你刚才的意思?怎的开始赖账起来?”
文勍皱了皱眉,“我几时说赖账了?”
“是没说,不过直接表现出来你打算赖账走人了而已。”
“我是不服!明明是我先制住你!如果……”
“赌局没有如果。”男人没有移动,脸上虽挂着温和无害的笑容,但自然流露的冰冷却依旧从深沉如夜的眸中散发出来,“只要未死,就没不是没有希望。”
“……”文勍震了一下,籍着初晨薄光望向面前男人,虽知他说得对但还是忍不住给了他一记自以为凶狠非常的白眼。
“好吧,再给你一次机会。”男人笑着走至亭外大树下,抬掌轻轻一拍,内力撼动树干,落叶满天,不知名的雀儿自树梢惊吓出巢,在空中盘旋鸣叫,“刚好两只。”
一个眼神交汇,两人同时纵身而起,文勍轻功造诣早就登峰造极,灵巧的身形蹬、踩、踏、跃,眨眼的功夫已然捉住雀儿落至地面,自信满满,傲气纵横的望着晚自己一步落地的高大身影。
“怎样,这次可是心服口服?”晨风吹起方才行动而松散披落的长发,丝丝缕缕拂过清雅容颜,沉静中带着聪慧的眸子带着傲然望向落在身边的男人。
男人只是邪邪一笑,将大掌伸至文勍面前,低沉的嗓音中带着慵懒,“看清楚。”
松开手的瞬间,掌中小雀呼啦啦腾空而起,惊啼着飞向密林深处。文勍怔了一下,不明白他的意思,垂头看了看自己握鸟的手,突地面色一变——
死了?!
缓缓松开手,那一身灰羽的小雀身上犹自带着温热,却已是气息全无。
“不可能!”分明记得自己在捉住它的时候,还在天空飞翔!难道……
抬手拨开小雀的颈项,深可见骨,却滴血未见的伤口赫然出现在眼前!“是你!”
男子一语不发的弯身捡了竹叶,这才转眼看向愤怒的面色绯红的俏丽容颜,冷冷一笑,“如何?认输了么?”
“要我认输,也犯不着对一只雀儿下手……”
“江湖就是如此,你不会比我了解得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男人笑着挑起文勍的脸,“何况,是为了你。”
见他笑的阴森,文勍突地觉得一身恶寒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只知道这次不是自己惹了麻烦,而是麻烦自个儿找上门来。
“好吧,输就输了。三个要求随你提,办完我就走。”
“那可由不得你。”男人悠悠闲闲的拂去身上微尘,抬腿跨上亭栏,“要求一,在我身边当我的小厮,鞍前马后任劳任怨。二和三还没想好。”
“啥!!”
“怎么?又要反悔?这个要求不违你的道义吧。”
“不违!”握紧拳,漂亮的眼睛恨不得把男人身上烧两个洞,男人只当没有看见,懒懒的开口,“去渡口找条船来,我们回程。”
去死吧你!文勍心里怒骂道,王八蛋,下次落到小爷手里,要你死无全尸!男人侧过脸,见他不动,“怎么,小厮没有听见主人的话么?”
你奶奶个头的主人!心下虽骂得狠,眼珠骨碌碌一转,在脸上摆出一副恭顺乖巧的模样回答道,“主人您只说要小厮我鞍前马后任劳任怨,这里一没鞍,二没马,不在小的区区在下我的照顾范围中,不好意思呐。”
很满意的,看见男子额头上爆出第一根青筋,文勍再次开口,“所以等主人有了鞍马,小的自会好好照顾您的畜牲,每日刷毛喂草鞍前马后,决不怠慢。”
“我没有让你当马夫!”
“哦?那我可以理解成您大人大量,放小的自由了么?”
“……”男子双目圆睁,显然是气结之极。文勍再次侃侃开口,“那小的现在就谢过主人,告辞先了。”
5
“第二个条件。”
才没走两步,突听得男子低沉的声音在身后传来,文勍堪堪将跨出的脚收了回来,笑着转过脸,“还有两次机会呦。”
男人也不多反驳什么,只是用那双慵懒中透着犀利的眸子将文勍瞧了好一会,这才甩开手中把玩的竹叶开口说道,“你可识字?”
啥?
识字?
小爷我看起来就这么像粗鄙不堪,是不识字的莽夫么?
心下一怒,脸上的笑容却益发灿烂起来,飞扬骄傲眸子对上那双深邃的眼,“虽不敢说才高八斗,学贯古今。但是经史子集,琴棋书画不见得比某些人差了去。”
“当真?”听他这么说,男人突地挑起一抹有些诡异的笑容,到叫文勍不得不提起二十分的戒备。“当然!”
“那就好。”男人益发笑的如同猎物到手的猎人,“那你是完全明白奴仆二字的解释喽?”
“……”文勍心下顿时明白这个奸诈的男人利用了自己逞强好胜的心理,将自己套了进来,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索性三缄其口。
“不知道?啧,既然你不知道,我也乐得教你这二字的解释。但是,古语有云,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给我闭嘴!谁说我不知道。”听他连‘父’这个词都抬了出来,文勍忍无可忍脱口而出.
“噢?”
“你想说什么就直说。不要拐弯抹角!”
“我是怕你理解的奴仆二字与我理解的再次大相径庭而已。”
听男人加重了‘再次’两个字的语气,文勍白了他一眼,用自认为最凶恶的眼光瞪着那张笑的嚣张诡异俊脸半响,“奴仆,供役之人,唯主人命而事之。”
“完全正确。”男人笑着站起身,走到文勍面前单手挑气晨光中格外温润漂亮的面孔,缓缓挑起了唇,“从今天起,封天魈就是你的主人。”
看着他狂妄的面孔,文勍明显觉得自己的脸部肌肉在抽动,活了一十八载,还第一次这样输得不明不白。
“你的名字?”
“白痴。”见他当真一派主人架势,文勍心中自是千万个不甘,口气当然不会好到哪里去。心里想的东西就这样脱口而出。
“哦,这个名字倒是别致的很。”男人挑了挑眉,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以后唤你小白好了。”
“你!……”
“小白,去渡口找个船家,我们好上路了。”
文勍自知今日是栽了个彻底,口上说着愿赌服输心里却郁闷的紧,转身一语不发的朝渡口方向没走两步,突然心口又是一窒,腹中血气就这样突地冲至口边,眼前一黑……
“呃……”
倒地之前,突地被一双有力的臂膀卷入怀中,耳边低低传来如同夜枭般的轻笑……
封天魈眯着眼望着染血的红唇邪魅一笑,““忘忧,忘忧。我倒要看你是否真能忘忧……”。清冷晨风吹过,枯黄竹叶簌簌飘落。有什么鸟凄厉的叫了一声,如绷紧后突然断开的弦,倏然消失在静寂里。
侧头望了望日渐清朗的天色,俯身抱起轻巧的身体,大步朝渡口方向走去……
淅沥碎雨,为萧瑟疏冷的秋景凭添了一丝寒意。
文勍自睡梦微微缩了缩肩,觅得一处温暖偎了过去,猫儿似的蹭了蹭,润泽唇挂着平素绝对见不着的娇憨神情,叫靠在他身边的封天魈咧唇一笑。
传闻中逍遥楼的杀手个个狠戾无情,与面前的这个小白的形象到是去了很远。连死了一只雀儿都目盈水光的少年,如何让人相信他就是红衣魅影溅血无痕的‘吹愁’。
“我倒是真的很中意你,不过,可惜了……”低沉中带着冰冷,如同寒风吹过清冷的夜色,空气似乎也冰冷了起来。沉睡中的秀丽眉峰微微皱了皱,朝男子方向更加贴近了些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气爽神清。窗外,金旭破云,天色朗朗。文勍懒懒的伸了个懒腰,坐起身来……
紫金檀香炉,垂罗金绫帐,天丝淡墨胧云枕,乌漆雕花八仙桌——这是什么地方?!乍看之下奢侈至极,但细细看来,虽每个物件都非寻常富户商贾能用得起,但搭配的倒是非常雅致,绝无奢靡俗气的感觉……
文勍脑子里空白了好一会,这才想起那日发生的事情——自己成了别人的奴仆?!
那个自称为主人的男人,好像叫……
“叫什么魈?”单手托腮,眉峰微蹙自言自语说道,不知是刚睡醒还是怎样,竟然丝毫不觉他提到的人已经推门进入,“对了,叫变态魈。”
“封天魈。”
低沉持重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将他吓了一跳,再次皱了好看的眉,“你不知道敲门么?”
“我不知道进自己的房间还要敲门。”招了招手,突然从门外涌进清一色穿着碧色纱罗的俏丽女子,金盆玉盏绸缎绫罗,未等他回过神来,已经被一干雪白藕臂按在床上剥起衣服来……
“喂……喂……干什么……喂……你们住……住手!……”
文勍面红耳赤的挣扎了半天,总算逃将出来,整了整散乱的衣物怒火中烧的望着站在窗边面无表情的男子,“她们……你要她们做什么!”
“帮你沐浴更衣。”
“啥!?”给我沐浴更衣?请我回来当爷爷供着么?“我自己有手有脚,不用劳烦各位姐姐了。”文勍微微一笑,望着同样打量着自己的众位婢女,“在下先行谢过了。”
本就秀丽出尘的容颜,突地绽起笑意。柔和中带着眩目,如同寒夜中绚烂的烟花,摄人心魄的美丽。几位少女面色一红,垂下头来,好一位俊秀温柔的公子。封天魈看着他毫不避讳的对婢女大抛媚眼打情骂俏,心中一阵无名火起,眼神一凛将那些偷偷打量文勍的女子吓得面色惨白。
“出去。”
众人纷纷放下手中物件,泡好了热水鱼贯而出,一会的功夫消失得干干净净。
封天魈说话语气是冷了三分,可是笑容仍在,“你好本事。”
“过奖。”文勍敛起方才醉人的笑容沉下脸来,当下手放到腰间侧头邪邪一笑,“我要沐浴更衣,你……”
言下之意:我要沐浴更衣,你可以滚了。若是寻常识趣之人,怕是不等别人开口,早就自觉离去,却不想封天魈只是挑了挑眉,幽深冰冷的眸子明显绽出一丝捉狭之意,“哦,要我帮你么?”
这个无耻的男人!
“不劳阁下……”
“是主人,不是阁下。”封天魈侧过头提醒,“不要忘了你现在是我的 奴 仆。”
心下怒火翻腾,却不得不压制下来,“是,主人大人。小的要沐浴,可否请您移驾……”
“不行。”
文勍脸色由红变白,再由白变青,青到乌云密布,“小的洗澡,主人你在旁边伺候么?”
“观看。”
封天魈回答的理直气壮,丝毫不觉得他的回答已经将熟读经史子集,自认为风流潇洒并且以采花圣手为己任的文勍刺激到面色青灰,目光呆滞。
“少放屁了,你……”跳将起来,颤抖的手刚抬起准备不顾及形象地招呼对方的祖宗八代,却不想被一只宽大的手捉住,封住了刚准备开口说的话。
“……。”
挣扎了半天,左手刚挥出就被他制住,一个转身同右手一起被举过头顶固定在墙上,看着那张越来越逼近的俊脸,心中连连哀号,把脸扭到几乎快要窒息身亡。
闭眼好一会也没见什么事情发生,眯开一只眼打量过去,那张极其欠扁的面孔距离自己不足一寸,连呼出的气息都清晰到汗毛倒竖。
“你……你想干嘛?”
封天魈诡异一笑突然松开手极其无辜的耸耸肩,“不打算干嘛。”突然凑近脸再次把文勍吓的缩了一下,暧昧至极的开口,“还是你打算要我干嘛?”
放屁!文勍气到几乎神经崩溃,但碍于自己处于弱势地位,只敢在心里面将这个人的祖宗再次的招呼一遍。
转念一想,呆在他身边也并不是全无好处。可以找机会骗到龙涎香解药配方,然后乘他不备,将他碎尸万段!想到这里,文勍一反常态的露出一丝奇怪笑容,好像刚吃饱的黄鼠狼再次来到鸡窝门口,更让封天魈奇怪的是,他竟然伸出手如同兄弟般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我还以为你也喜欢像寒他们一样吻男人……”
“嘎?”漆黑的眸子闪过一丝的寒光,只是一瞬便消失了去,快的让文勍以为那一闪而过的杀气是自己误察,“快些收拾准备上路。”
“知道了,主人大人。”抬起头,对上那双依旧冰冷的寒眸,文勍心中一震,却依旧如常傲然扬起清秀的面孔。“小的不会让主人久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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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虽然是不需久候,但等文勍悠哉游哉下楼来的时候,早就天过晌午。瞟了一眼显然怒急却依旧挂着笑容的脸,文勍心中大呼不妙。
虽认识这个叫封天魈的男人时间不长,但是却将这个人的古怪脾气捉摸了十有八九。虽笑容和煦,风度翩翩,但是那副俊美表象下的阴冷无情,到真的让人有些不寒而栗。好比现在,虽坐在长凳上端了香茗浅酌,见他下来只是挑唇浅笑未曾多开口说什么。但那双细长幽深的眸子深处,却已是冻若寒冰……
“呃,那个……”
封天魈抬眼看了他一眼,从袖中摸出一些碎银放在桌上转身一语不发的走出店外,“走!”
“嘎?”文勍左右瞄瞄见小店内外除了几个寻常客人和店家,不见昨日丫环奴婢,心中奇怪遂开口问道,“昨天那些姐姐不与我们一起走么?”
“怎么,才一日不见,就这么挂念。”
文勍见他眸中怒火更炽,心中是开心的要死,嘴上却还是一贯的谦卑认真,“不是,小的是希望从各位姐姐那里多多学习如何伺候主人大人您,免得生疏怠慢,一不小心打碎了茶盏碗碟是小事,万一让主人大人您这张俊脸变成猪头,那小人可就是罪大恶极了。”
封天魈盯着文勍那张明显笑到肠子都在打结的生动异常的脸,心不知怎的微微一动,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你不说我到真疏忽了你那身反骨。”
文勍只顾自己开心,哪里有时间去考虑封天魈话中之意。却不想为了逞一时之气,给自己造下祸根无数,悔到后来他恨不得当初嚼了自己的逞强好胜的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