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紧了手中的画作,米克拉道:缪斯我把我的缪斯弄丢了,要去找回来。
结束了回忆,积穗仁笑道:人老了就有点罗嗦。你没有见过他认真的模样,一画起来就不会停下,平时与其它学生一样心不在焉,只有拿起笔时才能分辩出他们的不同。
不太愿意回想起来的记忆中,他也是这样的,好象面对的就是个石膏像一样,全然不管他的死活。积穗仁先生,他画的是我吗?
不然我怎幺认得出你?老者豪爽的大笑:阁下也只和我谈过一次,我看画作角上有这个名字才想也许是你,不幸猜中了。
随风脸皮向来就薄,一说就脸红起来,讷讷的询问:他画了什幺呢?
拉奥孔,荷马史诗《伊利亚特》中因为泄露了天机而被神罚以被大蛇绞死的太阳神的祭司们。题材是复古的,画风却十分唯美。本来做为雕塑时为了美感不太出现扭曲的表情,他也是沿袭了这一点,只是看到画中人物迷茫的神态积穗仁看了随风两眼:我想他是不会把这幅画拿出去任世人参观的。
本以为随风又会满面羞涩的逃跑,谁知他突然站起来,冲到墙角呕吐起来,惨烈的样子好象要把胃都翻出来一样。
积穗仁不知他为何如此,心想他是身体不适,连忙跑去叫来了医生。不一会儿,随风的主治医师出现在走廊上,连忙把他移上担架。
你现在感觉如何?
头部一阵阵的晕眩,就算躺在担架上还是有世界在无序旋转的错觉。冰冷的四肢无法产生热度,脑海中又浮现出那张秀丽的脸庞凑近来,将两条冰冷的大蛇放在他身体上的可怕情形。鳞片刮过肌肤的痛楚重现,蛇吐出红信恶心感和米克拉站在画架前轻蔑的神情让人不寒而栗。不是只要忘却就好了吗?米克拉也保证过他不会再做同样的事了,为什幺他还是忘不掉。
别过来。虚弱的吐出两个字,随风疲倦的合上了眼睛。
喂,女人!
干嘛?小子?!
两人互相对瞪一眼,确定对方还是这幺不对盘之后,由米克拉主动开口。
调整了一下躺着的姿势,米克拉微微抬高脖子:你说随风只是因为情欲才吻我是什幺意思?
优书亚合上手里的书,很认真的回答:米克拉先生,我说的就是我话里的意思。
喂,我很认真的在问。
我也认真的在回答。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他要把这个女人赶到未开发星球上囚禁一辈子!
随风性情不定。又来照顾优书亚的苏染把手里的礼盒交给了她,并把她按回柔软的床垫上躺着。初到伏塔,他既不安又害怕,每当我们以为可以安抚他时,总是有突发状况。优把这解释成为孕期的不安定情绪。因为受到过伤害,起伏的情绪更明显了。
经由苏染的解说,愤怒的红晕从米克拉的脸上消失:他会一辈子记着我的错误?
这个嘛折下礼盒上的包装,优书亚对着里面那本破旧的古籍露出兴奋的笑容。就要看各人了。
碎因为家里没人,一直寄住在学校,所以送来的礼盒在包装纸上还印着学校的名称。优书亚拎着金属包装纸的一角,从苏染口袋里摸出一只精致的打火机来点燃了包装纸的一角。
她想纵火吗?米克拉担心的大叫:你干什幺?!
好象是变魔术一般,包装纸没有被点燃,在高热的烧灼下,它萎缩成一团白色的金属,然后在优书亚的掌上舒展出一片白色的叶子,一枝细长的花枝,以及一朵纯白无暇的百合。半开的花瓣无风而绽放着,轻薄的材料在优书亚的掌中抖
动。
记忆金属纸,很有趣的礼物,送给你吧。把百合从拉开的屏风边递给米克拉,优书亚竖起一根手指教训道:看到吗?已经碾压成一张纸的金属,只要有相应的信号也可以恢复成原先的排列,无法磨灭过去不代表不能恢复,伤痕存在,他却还是他自己,随风就是这样的。
不敢问优书亚从何而来的这份自信,米克拉轻抚着这朵百合上修长的叶片,在他看来,随风的心和这朵花一样精致非凡又美丽异常,只是他是否如这记忆金属一样可以恢复成过去的样子。
记忆中生机勃勃、充满活力的金发青年可以重现吗?米克拉心情激荡,他想要回过去的随风,要回真正属于他的美丽!
手臂连接着监控仪器,随风平静的躺在病床上,金色的发丝无力的淌在枕上,极度的虚弱使得他无法起身。身边站着忐忑不安的积穗仁和主治医师,医师正在询问两人之前交谈的情况。
他有任何异常吗?
手上挽着外套,积穗仁担心的看了眼随风道:没有征兆,我们只是普通的交谈,他突然就感到不适。
积穗仁先生。随风抬起没有束缚的手,引起了两人的注意。
积穗仁得到医师的许可,弯下腰倾听,随风在他耳边轻轻的问道:您为什么来找我呢?是为了米克拉吗?
积穗仁满含歉意:我的确希望你能说动他重新拿起画笔。只是没想到您的身体这么糟糕,增加你的负担了。
随风轻轻的摇了摇头:您说的对,我应该劝他。今天是我身体不好,与您无关。
非常感谢。点头致意过,积穗仁退出了病房,遇上了迎面走来的沉飞雨。
沉飞雨瞄了眼合上的门,低声问道:那位孕夫先生没事吧?动静好大。
积穗仁担忧的叹了口气:医生没说什么。沈先生的伤好了吗?
可以行走了。当然已经好了,只是为了某个可爱的美人才赖在这里装病的,不偶尔用脚走走真的会忘记行走的感觉了。
关于您学生的事,您已经开始尝试说服了吗?沉飞雨继续小声的问。
随风先生已经答应了,积穗仁不安道:沈先生真的想资助米克拉吗?虽然我极力推荐,实质上你没有见过他的作品。
沉飞雨摸摸后脑,咳嗽了几声:我干这行好几年了,眼光还是有的。看美人的眼光他从来不少,何况是积穗仁先生的高徒,我不能放弃好机会吧。
积穗仁松了一口气,相当诚恳的致谢:遇见沈先生真是幸运,我的学生不愁资金却缺乏您这样的伯乐,私心也好,老师总是希望学生走的更顺利一些。
脸上摆出同感的表情,沉飞雨心里却想着日后有更多机会可以与美人相伴了。
22
比想象中的更早,自从那日随风在医院晕倒之后,进入了奇怪的冬眠期。不但全身无力,而且产生了嗜睡的症状。与此同时,平坦的腹部也渐渐隆起,透过扫描,可以发现胚胎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成长,压迫住了肠道系统和胃部,于是饮食也减少了,医师决定以流食代替。
优书亚也没有再养病的好命,成天就和一群学者研究分娩计画或者毫无根据的推算预产期。一副忙的天昏地暗的劳碌样,米克拉却在暗底里怀疑究竟有没有成效。若非他对此完全一窃不通,又怎么会把随风交到其它人手里。可是不管如何想也没有用,他还是不得不乖乖的呆在医院里做复健。
一步步的移动着僵直的脚,在床上躺着还不觉得,原来脚已经如此僵硬了。回想着优书亚说过从胚胎的发育来看,要等随风生产差不多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要是在此之前不能恢复到从前的行动能力就只能认命的坐着轮椅看随风进产房了。想到就头痛的事,米克拉停下脚步,靠在扶栏上休息,取过挂在扶手上的毛巾擦汗。
复健室里另有两三个病人,占据着另几架扶拦,偶尔他会察觉有人在偷瞧他,只是一回过头又是每个人低头做复健的状况。长了不少的黑发披在脑后,米克拉厌恶这种湿漉漉的感触,不断的擦着脖子上的汗。
嗨,又在坐复健啊?看不出你很用功啊。不规矩的手又缠上了他的腰。
仰起头凝视眼前高挑健壮的男人,米克拉半眯起眼,他到底还要住院多久啊?
美人依旧是冰山一座,沉飞雨乖觉的收回手,自在搭上扶拦,问候道:今天有进步吗?说着,双眼滑到了他的双腿上,重重的叹了口气:这么美的腿为什么要包成这样啊?惋惜的语气好象他亲眼看过一样。
离我远点。挥苍蝇一样赶人,米克拉咬着牙一步步的移动着身体。
高举双手离开扶拦,沉飞雨并不急着进攻,陪在米克拉身边道:别生气,是积先生让我代话给你,那件事你考虑的如何?有没有打算?
最让米克拉头痛的就是这一点,他可以把沉飞雨当空气看,却不能无视导师的交托。要是答应了让沉飞雨做自己的经纪人无疑是相当好的一件事,只是积穗仁也不会想到沉飞雨打的不只名画家的得意弟子这块招牌的主意吧?漆黑的眸子不客气的飞了沉飞雨一眼,极为冷淡的语气在优美的声线后涌出:不感兴趣。
啊,真是大少爷呢。沉飞雨感叹着他的无情,心里却打着有刺的玫瑰才格外美丽的主意,何况这朵极品黑玫瑰连身上的刺也不是一般的尖锐精致呢。看着相较自己显得纤细的身体困难的在扶拦上移动,楚楚可怜的样子更令人爱惜。坏心的用脚一勾,猝不及防的米克拉失去平衡,手一个没撑住便从扶拦上摔了下来。
想象中的痛楚没有到来,身体被两条结实的手臂牢牢的接住,以及其小心的方式抱在了怀中,轻柔的动作简直可以用呵护倍至来形容。米克拉惊诧的张开嘴,在被接住后才低叫了出来。
如果想要自立,以现在的你真是吃人说梦,像这样就可以成为照顾别人的男人了?沉飞雨收拢手臂,极为宠溺的把米克拉抱近怀里,被吓倒而没反应过来,一时间的怔忡让米克拉活象个精致的古董娃娃一样可爱诱人。还是更合适被人抱着嘛,你有没有怀念过小时候赖在妈妈怀里的感觉说着,轻吻上米克拉汗湿的发角,沉飞雨笑得格外好看。就让我照顾你吧。
四肢无力的垂下,轻易被抱起的结果让米克拉倍感屈辱,这是比摔痛更悲惨的下场。米克拉握紧拳头,很想杀人。因为期望沉飞雨早点出院才忍受他的骚扰,没有再一次命令休伊照顾自己,谁知他会赖着不走,成为现在进退两难的状况呢?
难怪克里斯族的金发帅哥不理你,谁会相信这么可爱纤细的人有保护男人的能力?拉起米克拉修长美丽的手指用嘴唇一根根磨擦着,冷不防发现米克拉寒冰般的眼神,冰山美人急冻指数上升了。
放下我。米克拉的声音不容置疑,气势比人强,连沉飞雨都觉得自己的话说大了。能不能保护在其次,有威胁却是真的,此刻美人阴沈的表情让人心寒不已。不象一般人啊,积穗仁的学生中除了有真才实学的就是达官贵人的第二代了。他以为米克拉会是第一类,原来是第二种吗?
小心恭敬的把米克拉放到地上,决无半分怠慢。沉飞雨引导着将他的手放回扶拦上,很有绅士风度的轻道:让你受惊了。
随风也以为自己无法保护他吗?米克拉外表冷静,内心却受到冲击,僵直的身体里心一阵阵的发痛,他不是这么无能的!
你说的话我会好好考虑。尽量冷静的说完,振作了心情。他挑眉道:你可以走了,等随风的事完结,我自会找你。
傲慢的和女皇一样,沈飞雨如此评价着,对米克拉身份的猜测又多了一分,好好查查他的背景,为将来的追求积累一点,和他想象中一样是身分显赫的大少爷就更有捕获的价值了。
一个关于倔强公主的古怪念头突然冒出,沉飞雨回味着米克拉发际清楚而不矫柔造作的味道。完全不似美丽的外貌给人的印象一般,没有香味,只是一种介于青草和海水的淡淡味道。明明是抱在怀中,感觉却是躺在草地上或者秋季的海岸边。
让给犹豫不决的小王子太可惜了,沉飞雨反复感叹着。
他就是新闻里的克里斯人?
不是吧?明明是个女人,你看那张脸。
不会有胸部这么平坦的女人!长得再漂亮没有胸部算什么女人?颇为气愤的抗议声。
我觉得不是,他在这里做复健对吧?新闻里没有说那个克里斯人受过伤啊。
呜,真让人伤心,长这么漂亮却是男人?多么令人扼腕啊!
在两人间暖昧非常的气氛影响下,其余病人早就没在在做复健了,统统齐聚在复健室的一角,津津有味有交换着自己的见解。
声音传入米克拉的耳中,无名火油然升腾,狠狠的扫视过那些低劣无聊的家伙,一群人偃旗息鼓,各自散开去了。
迁怒的对着沉飞雨哼了一声,米克拉无心于练习,拄着拐杖坐上轮椅离开了。
下午依例是探望随风的时间,空无一人的病房里无数的仪器连接在随风身上,嘟嘟声在寂静的室内显得吵杂极了,躺在病床上的人儿却睡得格外香甜。
躺在比常规尺寸更大上一倍的病床上,随风就象小鸟在白色的云堆上沉眠着。近几周的沉睡后面部线条更加圆润,气色也很不错。不似过去瓷器般的冰冷,那是生机勃勃的像是苹果般的健康红晕,均匀散布的好象天然的腮红,长睫更被薄薄的刘海所掩,微启的唇瓣间可以瞧见贝齿的雪白。
只要这样看着,心间就充斥着幸福感,趴在他枕边轻唤着睡美人,湿润蔚蓝的睡眼敏感的张开,颜色好象被恒星从蓝染成透绿的行星大气层的颜色。
米克拉?这次轮到他在看护?随风惺忪的睡眼张大,视线飘过就象深潭上的水波荡漾。
几乎被随风的睡意所感染,米克拉牵起那只放在外面的手贴上面颊:睡的好吗?
头好沉。我睡了多久?
整个上午吧。抱着安慰的想法吻了吻他的前额,米克拉倒了杯水来,扶起随风,让他饮下。
抿了抿润泽过的唇,随风无力的靠在米克拉贡献过来的肩上:我居然在睡眠上有潜力吗?以前在学校我可是没有试过比规定多睡上五分钟的。
那间学校啊?你差一点就毕业了。强制休学的罪魁祸首是他,自然不会忘记。
可惜没有拿到毕业证书入学考试有点难呢。随风靠在他肩上断断续续的轻呓着。
是有些可惜,米克拉沉思着,突然问道:你还想学飞行吗?
随风微怔,蓝眸中映出无限暇想,然而这样的光彩一纵而逝,仅仅是笑了笑:我已经飞不了了。
怎么会飞不了?你不但能飞而且可以飞的很好。信誓旦旦的保证着,口不免夸大了:别说飞行了,就算是一只舰队我也给你弄来!
随风忍着笑意:你已经放弃继承权了,怎么弄来?
猛然被打回现实,米克拉一时语塞:呃至少我可以送你最棒的般队模型,如果是民用的飞行器,多贵我都买给你!
往日的贵公子已经有贵贱概念了吗?随风淡笑,并不将他的话当真。
我会让你飞回大气层外的。米克拉很固执的说道。
温和的眼光包容着他的固执,只是还没有信任。从混沌的脑海中理出一件事来,随风问道:积穗仁老师同你说的事考虑的如何?
你也知道吗?哈沉飞雨和我谈过,但是我想等你出院再考虑。而且在店里也做习惯了方便照顾你
话被随风的手挡住,随风吃力的摇了摇头:别在呆在那儿了,你还是离开的好。
23
为什么?犹如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米克拉跳了起来,难以置信的俯视着随风。好一会儿,咬了咬嘴唇,转过头道:就连让我让我留在身边也变得不可忍受了吗?
米克拉,为什么这样说呢?随风不明所以的问。
你无法原谅我马到成功吧?米克拉坐在床边,神情郁闷:嘴里说什么都好,心里是这么想的吗?你还是讨厌我吧?也并不希望让孩子生下来,如果可以让他们消失,你一定会做的!
随风哑口无言,不安的不止一个人啊,执着如他也会动摇吗?
并非如此啊。随风苦笑着否认。他坐起身,主动拉住米克拉几欲退避的手:我仍不明白要怎么面对未来,也许真会如你所言般后悔。可是被优书亚他们以及你如此热切的关心着,却不知觉的心安了下来,而且这些天以来遭遇了好多事,想烦恼也没有时间啊。
听到随风半自嘲的话语,米克拉稍稍安心,握着随风的手亲吻着。无论遇到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的,这是我的责任。
仅仅是责任吗?难得开起玩笑,唇边扬起孩童般顽皮的微笑。
当然不止。眼神温和起来,米克拉小心的贴上嘴唇:我爱你,风。
触手可及的黑发,好似女子般绝美的容貌,内心深处却有着令人生畏执着和强烈的渴求,午睡醒来的蒙昧让随风的心房更加柔软。轻轻覆上的身躯体贴的不压着他,甘美的味道却诱使人沉迷下去。纠缠着的唇舌小心的贴和着,彼此试探着更亲密的接触底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