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
他顿了顿,掏出口袋里的一条链子,链子的坠饰就是一个镶着一小块鸡血石的金属相匣,打开它,
里面是一个美丽的中国女人的相片。
“这是我的曾祖母,她是中国人。”
原来……原来是这样,所以你一开始才对身为中国人的我……这么关怀吗?
“我讨厌这种战争,但我是军人,我也有我的责任,所以……”
什么都不用说了,伯晏明白,眼前的这个男人,正如他的名字一样,牢牢信守着军人的荣耀,不滥
杀无辜。自己的眼光是准确的,他为此而庆幸。
船越行越远,沐浴在夕阳中,方向是幸福的彼岸。
为了军人的荣耀,后来的几年间,伯晏又不得不几次与赫伯特分开,即使这种分离令他担惊受怕,
但是,他始终没有阻拦过他。
他手上珍贵的血玉隼已经取下了,是硬取下的,取下以后,手臂整整肿了一个星期。
他取下,在赫伯特出发前,交到他手里。
活着把它还给我!
迫使赫伯特立下这样的誓言,他才能放心地等待。
然后,他就和赫伯特的女儿一起,住在平静的巴塞尔的房子里。
那场决斗赢来的遗产和赫伯特家里的财产,很容易就能使他们过上很舒适的生活。
教导小艾米丽娅也成了他的大部分乐趣。
“教父,你可以等我长大吗?”
这小女孩长得像极了父亲,眼睛像初生的雏鸟可爱动人。
“为什么要我等你?”
“我可以做你的新娘吗?”
伯晏笑了,这小姑娘还是这么喜欢他。
当初他是那么忐忑不安地,认识了这个小小姑娘。
他不知道身为父亲的赫伯特是怎么介绍他的,但是,小女孩的反应却很平静。
“我喜欢你,请做我的教父。”
这是艾米丽亚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当初确实是吓坏了他。
不过,他马上了解,女孩就像对那个瓷娃娃一眼着迷一样,也迷上了自己。
这一认知只能让自己苦笑。
难道自己已经是个成年男人了,还是像个瓷娃娃似地易碎吗?
“教父,你好漂亮。”
九岁的小姑娘毫无心机地这么夸赞。
但是被夸“漂亮”还会高兴的男人,世上大概除了自己,也没有别人了吧?
伯晏掐掐女孩的脸颊,笑亲了她一记。
“爹地我也不让,我要和他公平竞争。以后你要和我睡,不要和爹地睡。”
天呐天呐,红晕啪啦啪啦地布满全身。
这……这个小姑娘知道……知道……
伯晏怀疑自己已经头顶冒烟了。
他从来不知道,艾米丽娅竟然知道他和赫伯特的事。
“你来的时候,爹地说你是他的新娘,也就是我的第二个父亲。”
这对父女……哦……他已经无地自容了。
“艾……艾米丽娅,你,你不反对这种……”
“我爱你……教父,也爱爹地,我要永远和你们在一起。可以吗?”
“可以……”
家人就是这种概念吧。
即使在没有赫伯特的日子,这个小女孩的爱仍然无时无刻陪伴着自己。
赫伯特……你归来的日子,应该快到了吧……
我们都在等你……快回来吧……
“铃铃……”
随着早报送到的开始,新的一天又降临了。
伯晏先起床叫艾米丽娅,然后准备下楼吃早餐。
“早安,温先生,早餐已经做好了。”
那是佣人玛丽安,一个和蔼的中年女性,当地人。
“早安,玛丽。”
拿过报纸,不意外地又看到中国的动态,中国始终没有稳定下来,清庭的势力也开始逐渐瓦解了。
它的未来究竟会怎样?他只能默默祈祷,不会再有当年的惨剧。
“教父,早晨。”
“早,艾米丽娅。”
“爹地是后天到吗?”
“也许吧……”
想到他就要回来,伯晏就忍不住微笑。
对此,艾米丽娅只好视而不见,那种幸福的笑容,会招人嫉妒的。
“贼!抓贼!”
“抓住他!他抢了我的钱包!”
“外面什么声音这么吵?”
“好像是有贼,先生。”
“是吗?这里的治安一直很好,怎么也突然……”
“要我去看一下吗?先生?”
“不了,我亲自去看。”
“教父,我也要去!”
“你留在这里,外面危险。如果顺便去商店,我就带一个八音盒回来给你。”
“你要发誓!一定带个八音盒!”
“好的,我发誓。”
目送小女孩开心地跑上楼,伯晏也微笑着,穿上短夹克,戴上帽子,打开门朝街上走去。
贼抓到了吗?
好像抓到了。
是警察抓的吗?
不是,好像是个退伍军人。
众说纷纭,不过,既然贼抓到了,谁抓的不重要。
“Boy!”
依稀仿佛,好像有人这么叫。
不可能是叫自己,伯晏没有理会。
可声音却越来越近,而且,那么耳熟。
难道是……!!
他倏然转身,但是,街上只见笑谈的人们,没有谁针对他而来。
——是幻觉吗?
有些失望,伯晏自嘲地摘下帽子,却在转身的一刻被一只手牢牢地抱住。
“你——!!”
是他!他提前回来了吗!?
“你听不出我的声音吗?”
严肃的口吻,却说着类似玩笑般的话,伯晏的眼眶蓦地热了。
他回来了……
终于回来了!!
“捉贼捉得好辛苦,不过,总算是捉到了,即使不要,那个失主还是给了我这个。”
这么说着,赫伯特拿出一个小巧的玩意儿,是个精致的圆形八音盒,只有手掌大小。
“这次比以往都久,为什么不事先通知一声?”
像是为了掩饰困窘和喜悦的泪水,伯晏别扭地转过身。
“因为,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会离开你和艾米了……”
赫伯特这么感叹。
“你是说……!!”
伯晏惊讶地转身,见到赫伯特微笑的脸。
“我提出退伍申请了。上级也批准了。也许,我根本不适合战场吧。”
他掏出怀中的血玉隼,重新戴上伯晏的手腕。
真的吗?
伯晏没有再问,因为他知道,这个男人从不撒谎。
幸福每次都来得这么突然,他几乎无法招架。
握紧血玉隼,他仿佛觉得,眼前这只大隼也永远回到了他的怀中。
“我回来了!我们回家吧,我很想念艾米。她有没有吵闹?”
“没有,她很讨人喜欢。”
“多亏你在照顾她约束她。不然……”
“不,她知道该怎么约束自己,我没有花多少力气。”
“她爱你……我知道……和我一样爱你……”
这是赫伯特第一次表白,那炯炯盯着伯晏的眼神让他脸红了,别过头,岔开话题。
“那个八音盒呢?”
“这个吗?送给你的。”
“我答应了艾米丽娅,要给她一个八音盒,这个刚好……”
打击!
“不许!”
“既然给了我,我就转送她了,有意见吗?”
“有,不许送!”
“不要这么严肃的表情,不就是一个八音盒嘛!”
“不准就是不准。”
“哎呀……你怎么……”
声音渐行渐远,伴随着间或的笑声。
幸福其实很简单的,为什么自己以前从未发现呢?
不过,现在拥有,也还来得及吧。
抓住赫伯特的手,伯晏知道,自己已经有了活下去的意义。
从今以后,为了这些亲人,为了自己,他会好好地活下去。
弟弟,你一定照着你的意志,也在某个地方坚强地活着吧……
云姨,见到你的时候,你能再一次,对我微笑吗……
还有赫伯特——
我将一生陪伴着你。
……我爱你……
全剧终
《艾米丽娅的秘密日记》
——冰隼番外
作者:晓之姬君
“铃……”
好吵。
“铃……”
烦死了。
“铃铃铃………………”
“啊!有完没完!”
怒吼着爬起身来,艾米丽娅·阿·菲迪勒勉勉强强睁开眼。
——5:50?
脑子难以醒转般盯着闹钟,这个时间了……
迷迷糊糊地想再倒下去睡,可是,身体却有那里异常。
5:50而已,好早,继续……
——啊啊!!!5:50了,今天六点有早祷,如果迟到的话!
艾米丽娅立刻跳起来,全速穿衣服。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不要说不到了,如果迟到一点点的话,她今年这门神学就别想通过了。
嘿咻嘿咻……
好不容易穿好衣服梳洗完毕,58分了,赶紧冲出宿舍大门。
为什么这是个宗教学校呢?
真是第101次后悔。
明明父亲不是信教者,却偏偏说什么——
你年纪还小,需要有一定的信仰来指引,等你成年之后,信不信宗教,是你的自由。
什么嘛什么嘛,就为了这种理由把人家送到大老远的地方,非得住校,好想教父啊!不知道她不在
的时候,教父有没有给爹地欺负。
想到这里,艾米丽娅的脸红了红。
喂,七早八早别想些有的没的,还是快点冲才要紧。
随便将自己的一头杂草编成辫子,艾米丽娅冲往小教堂的方向……
——啊……
大大地打了个哈欠,尽管不敢打得太大声,但还是足以引起周围人的注意——尤其是波恩教授的。
暗自扮了个鬼脸,艾米丽娅压根不想理会看不惯她行为的人。
——为了自己,随心所欲地活着。
教父是这么告诉她的。
呃……当然,这不是原话,她只是稍微加以变通而已。没差的没差的……
但是——
呜呜呜……真是欲哭无泪,她早上跑得喘个半死,竟然还是迟到,亚娜修女这次一定不会放过她了
。当时她得意洋洋地记上一个迟到的记号,哦……真是倒霉倒到姥姥家了……
好不容易又忍住一个哈欠,眼泪却扑簌簌地往下滑。
昨晚写信写到了凌晨1点呀,困死她了。
不过,令她犯困的主要原因此刻正在讲台上——
“阿尔卑斯山的气候条件……”
呵呵呵……波恩教授还真是孜孜不倦,阿尔卑斯这一章节他已经讲了整整五堂课了,现在却还在喋
喋不休。
喔~~~~~~~~~~~~~耳朵生疮,耳膜长茧。
看来得自力救济,不然她真的要去见周公了。
呵呵……周公这个词真有趣,还是教父说给她听的,好像是中国的睡神。
凡是教父教导的话,她全部都还记得一清二楚。
教父……
艾米丽娅摸出自己书包中的日记本,决定写日记。
摸出本子的同时,坐在旁边的克莱拉·布莱特突然向她靠近了些,而且,有意挡住自己不让教授看
见似地,伏在桌上。
可爱的女孩……
这个有着一头栗色长发和蔚蓝天空色眼睛的女孩,是艾米丽娅的挚友,也是自己视为特别的存在。
温驯的性格,良好的教养,美丽的容貌,对自己极为依赖,但克莱拉没有丝毫千金小姐的娇气。
这也是为什么,艾米丽娅格外喜欢她的原因。
自己不喜欢男生们的邀约,曾经被讥讽为同性恋者。
但是,自己其实并没有那种癖好,她只是单纯地喜欢和温柔而没有攻击性的女孩多相处而已。
然而,当克莱拉知道自己受了这样的侮辱的时候,却找到了那帮男生,打了他们的耳光并汇报老师
。
难以置信那样柔弱的女孩子竟然会为了自己而那样做,艾米丽娅不禁感到笑意盈满唇角。
在别人眼中,自己像个异类,不打扮,不修边幅,说话直来直往,不接受男孩的情书……
但自己真的是吗?
她可不这么认为,不过,世上的好男人,她觉得除了教父和爹地以外,已经全部死光了。
这倒是真心话!
自己两个父亲以外的男人全是垃圾——其实这也是严重恋父情结的后遗症。
啊,不想了,写日记吧。
翻到后面,突然发现本子已经写完了,她忘了……
现在怎么办?继续听这老头子的唠叨吗?
才不咧。
翻到以前的日记,越是往前,自己的字迹就越幼稚,但是,可爱得想让自己发笑。
随便看看好了……
1902年 5月22日
今天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我有一个教父了。
他好漂亮好漂亮,我好喜欢他。
不过爹地说,那是新妈咪,可是,妈咪不是女的吗?
我也有妈咪的,不过艾米从没见过她。画上见的不算。
不管对不对,我今天有个属于我的,真正的妈咪了,我管他叫教父,可他就是妈咪。
艾米终于是既有爹地也有妈咪的孩子了。
艾米好高兴,好高兴好高兴。
看到这一篇自己7岁时歪歪斜斜的笔迹,艾米丽娅有点鼻酸。
从小,自己就是只有父亲的孩子,母亲很漂亮,画上就看得到。可是,母亲从来没来过。父亲常年
在战场上,好寂寞。
玛里安说,父亲是相信自己能照顾好自己,才放心上战场,所以,年幼的艾米丽娅从小就牢记着这
一点,并且坚强至今。
所以,当爹地带回一个妈咪给她时,她简直当场就要哭出来了。
教父是中国人,但是,他却有一头棕色的头发——据说不是天生的,以前是纯黑色——爹地不许教
父留头发,因为教父的头发没有重新变黑,所以一直短发。
那样留着短发的教父,看起来常常格外地年轻,早把父亲比下去了。
艾米丽娅好羡慕教父的皮肤,白得不像话,而且没有任何斑斑点点。
真是羡慕死了!
虽然不是很看得出,可自己确实有几粒雀斑。
不过也罢,完美本就不存在,自己太完美的话,会短命的。
这么安慰自己的艾米丽娅,跳过好多页,随便翻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