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导老师追不上他,就紧张的跑到班上来问:"骆于心有没有回来?"
致远身为班长,马上站起来回答:"没有。"
"他跑掉了,能不能找几个人把他找回来?"辅导老师这样要求,致远就找了班上几个男生分头去找,自己也在学校当中搜寻他的身影,小小的国中校园,很快的致远已经搜寻过一遍。
致远想到,依于心孤僻的个性,他想要跑掉就不会留在学校当中,怀着忐忑的心,致远走出校门,惊讶的发现,居然没有人阻止他,他很顺利的在离学校大约几百公尺的泡沫红茶店当中,看到于心一个人落寞的坐着,他走进去,坐在于心的对面。
"喂!"致远喊。
于心用手捂着脸,纤细的手腕,瘦弱的身影,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的姿势使他看起来十分脆弱。
"我在叫你。"致远不耐烦的说:"午休时间要过了"。
于心还是不动,他该不会又哭了吧!
这个人怎么哭哭啼啼的像个女孩子一样,致远心里对这种娘娘腔的模样十分厌恶,女孩子是一种很难理解的动物,好象以为哭一哭就能解决问题一样,从小他就讨厌女孩子,能离多远离多远。
致远脱口而出:"是男人就抬头挺胸的站起来,不准哭。"
于心抬起头来看他,他并没有哭,他的眼神充满冷漠,像是对一切都死心般的冰冷。
两个人四目交会,致远心中一阵电流通过,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他居然无法从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移开,他盯着于心的眼睛,一种又酸又疼的感觉涌在心头,似乎跋涉千里,找到了一件他寻觅已久的东西一般,夹杂着喜悦与悲伤。
致远终于找回理智移开眼睛,他觉得口干舌燥说不出话来。
于心也没有说话,他依然看着致远,对他态度忽然转变有点不解,他拿起饮料喝了一口,两个人就陷入了长长的沉默当中。
"我爸妈终于离婚了。"在沉默了将近十分钟之后,于心说了这句话。
因为家中发生变故,所以才会这么冷漠吗?
"那......那......"他想说些安慰的话,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于心挥挥手:"你讨厌我吧!我不需要你的安慰,我跑出来不是因为难过,是因为我不喜欢听不认识的人说教。"
"我不讨厌你。"致远很认真的反驳。
于心因为这句话,突然露出了一个微笑,这个笑容灿烂的让致远睁不开眼睛,一颗心因为这个笑容温暖起来。
"真的?"
"当然是真的。"
于心搔搔头,平常冷漠异常的他,现在居然像个调皮的小男孩模样。
"可是......班上就只有你对我最凶。"
"也只有我理你啊!"
"对哦!"
于心看着致远笑,致远不由自主的,也呆呆的对着于心笑。
致远发现自己异常的模样,他很不自然的收起笑容,率先起身:"我们回去吧!"于心呆了三秒钟才追上他。
看着身旁纤细瘦弱的于心,致远突然很不好意思的说:"有一个问题我想问你很久了?"。
"什么问题?"
"你是不是有一个哥哥叫做了然?"
于心做出了一个怪异表情,然后忍受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这是致远第一次听到于心大笑。
"笑什么啊!"
"你真是个怪人......"
"你以后怎么办?你爸妈离婚之后你要跟谁?"
"再说吧,没差,事情总算结束了。"于心摇摇头,无所谓的样子。
"你以后会笑了吧?"
"谁不会笑?"于心莫名其妙的看致远,完全忘记自己进学校这半年来,几乎没有人看过他的笑容。
从那一次开始,于心整个人都变了,他开始跟班上同学打成一片,为人爽朗又热心,风趣爱开玩笑的他,跟致远形成强烈的对比,但两人却没有因为个性不同而疏离,反而结成莫逆之交。
也是从那一天开始,致远就发现自己的眼睛离不开于心,于心的一举一动,在他的眼中都相当可爱,尤其是他孩子气的行径,很坦率的情绪,都叫人着迷。
"于心......"想到这里,致远看着于心沉睡中的脸,他毫无防备的一转身,摊在好友的肩上。
致远稍稍压低了身子,于心温热的鼻息可以吹上他的颈间。
致远抬起手来摸摸于心的脸,他已经睡死了。
一个男孩子怎么会长的这么漂亮?
致远小心翼翼的调整于心的姿势,让他靠在椅子上,因为离校的时间晚了一些,所以窗外已经是黑夜,街上温柔的街灯已亮起,台北璀璨而美丽的夜。
但致远的眼睛没有从于心的身上离开,他默默的看着。
车厢中的广播传来箫邦的夜曲,冷冽、哀伤如致远沉默的眼睛。
第二章
"了然于心。"致远低低的念着,回想到当年遥远的记忆,于心一开始是个孤傲冷僻的小孩,任谁也不敢相信现在的模样。
他转过头看见于心又被一堆女人包围住。
于心摆出迷人的微笑,不管是谁对他说话,一律以亲切的态度响应,在日积月累的练习之下,于心的架势不凡,很有偶像明星的姿态。
于心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个样子的?
致远已经没有印象了,他只知道于心自从开始接纳周遭人群之后,一天天的热情友善,而后散发出耀眼的光彩,超越致远成为班上真正的领导者。
这种情况到了高中依然没有改变,每当两个人在一起,目光焦点总是在于心身上。
几个学姐围在于心身旁,摸摸他的脸,老实不客气的吃他豆腐。
"于心,好可怜哦!居然被那种男人亲,要不要我们一人亲一下补偿你。"
于心的笑容很轻松"没关系,我早就忘记了。"
这是怎么回事?
致远忍不住走近一些,驻足聆听。
"那个叶镇宇是个恶心的双性恋,以后你千万不要靠近他,我们真担心他还会做出什么事。"学姐们殷殷的告诫于心。
"双性恋?"于心问。
"是啊!男女通吃。"
可怜的于心,这一整天当中,上门来慰问的人络绎不绝,每个人都好心的提醒他一遍这个不堪回首的回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到两天,所有认识于心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本来不认识于心的人,也因为这件事认识了于心。
好不容易打了上课铃,人潮才渐渐散去。
于心呼出一口气,坐了下来。
"你怎么没有告诉我?"致远在上课当中悄悄的问。
"你会把这么丢脸的事到处跟人说吗?"
"还说我们是好哥儿们。"致远眼睛盯着黑板,一心二用的抄着重点。
"反正你一定很快就知道。"
"这也是。"
致远看了于心一眼,他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分不清楚是什么情感。
"感觉如何?"他开玩笑的说。
"什么感觉?"
"被男人吻的感觉啊!"
"老实说,不到一秒钟,没什么感觉。"于心望向窗外,心不在焉的说。
看来于心在意的是尊严,而不是吻这个动作。
致远看到他无意识的抬起手来,抚摸了自己的嘴唇。
如果于心知道,自己也吻过他,他会怎么说?
"于心......"致远正想要开口问。
"吴致远、骆于心,上课不准说话。"老师冷冷的打断了他们。
致远点了点头把心思拉回课本,于心却懒懒的露出一个微笑:"老师,我们是在说老师下个月要结婚了,我们都觉得好可惜哦!"他夸张的叹了一口气。
三十岁出头的国文老师,听于心这么一说,口气一变:"真的吗?"
口气娇滴滴的,犹如十六岁的少女。
"真的,老师可是我们的梦中情人呢!所以上课分心也是不得已的,老师真的太漂亮了。"
于心眨了眨无辜的眼睛。
老师很不好意思的说:"好了,下次不要说话。"
"你真是无聊,闭上嘴巴就好了,还跟她扯这么多。"致远低声的对于心说。
"我要维持形象啊!"
"什么形象?"
"欧巴桑杀手形象。"
"这个学校里面,还有谁是你杀不到的?"
"嗯........."明明致远只是在讽刺他,于心却撑着头,看着天花板,很认真的开始思考这个问题,还有谁是他杀不到的?
中午吃饭的时候,于心与致远在操场一边吃饭一边看人打球,翔鹰高中的校地广大,从篮球场、足球场、棒球场等一应俱全,学生们不光以课业闻名,文武兼修才是学校发展的重点。
今天他们坐在篮球场旁,树荫下凉凉的风吹过,秋高气爽的天气使人心情放松。
致远一直觉得有个视线朝他们扫来,他左右瞧瞧,却没有发现人影。
是自己多心了吧!
致远打开自己的便当,丰富的菜色却让他有点歉疚,他看看于心。
于心没有便当,单亲家庭的他,中餐总是吃面包应付了事。
致远把自己的便当推到于心面前。
"干嘛?"
"送你吃,我不饿。"
"哦!"
于心没有拒绝,默默的打开便当吃了起来。
"你妈还是忙得没有时间帮你做便当?"
"我根本见不到她的人,早上起床她已经去工作了,晚上我睡着了她都还没有回来。"
于心无所谓的说,他早就习惯了这种不太正常的家庭生活,他也习惯了这种自由或是......寂寞的感觉。
致远顺手拿起一本书,放在眼前细细阅读,既不看比赛,也不看于心。
于心一边吃一边说:"你晚上要不要来我家?"
"我要去补习。"
"哦!"
又是同样的对话方式,致远的回答坚定有力,似乎没有人可以动摇他。
从很久以前,于心就放弃说服致远,他是一个坚定的人,只要决定的事谁劝都没有用。
虽然两个人是好友,但于心觉得,他从来没有看穿过致远的心思,他总是把自己的心思放在书本上,甚至连讲话的时候,他还是看著书,从来不关心周遭的一切,他似乎是越退越远,退到一个于心无法发觉的角落。
"致远......"
"嗯,什么事?"
致远抬起头来,他的眼神坚定、温暖,一如从前一样,于心却看不出来他到底在想什么。
"你不看比赛?"
他指指操场上激烈的三对三,每天中午总会有学生抛下一切的对战,忘却饥饿,在操场上奔驰,挥洒的汗水在阳光下闪耀,有时候于心觉得这种比赛比跳水刺激多了,有竞争、有合作,不像跳水般,只能自己孤军奋战。
"没什么好看的,下星期有复习考。"
回答完,致远的眼睛又飘回书本,仿佛那才是他的心灵依归。
"我才懒得念书,及格就好。"于心整个身子摊在身后的墙上,懒懒的说,他是真的不喜欢念书,若非他体育成绩出色,否则也不可能进入这所成绩优异的高中。
"你只要维持现在的成绩,可以直接保送大学不是吗?许多体育系都会要你。"
于心不答,反而问致远:"你要念什么大学?"
"再看看。"
"这个星期天要不要一起去打球?"
"下个星期有复习考。"致远像是对小孩不耐烦的母亲,回答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我刚刚说过了。"
致远看着手中的国文课本,知道于心现在脸上的表情定然是恼怒的,面对好友的不理不睬,任谁都会生气,情绪一向比他人还要鲜明的于心,绝对会毫不保留的表现出来。
果然,于心跳了起来。
"我去打球了。"他简单的说完,抛下致远,快步的走向操场。
于心的背影镶着一道金光,闪闪发亮着,几乎让致远张不开眼睛。
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发生的,刚开始他只是喜欢于心的笑容,喜欢观察他的举动,直到有一天,他突然明了了自己真正的想法。
他并不只是单纯的将于心当好友看,他要的不止如此。
这是一种不能被于心知道的情感,于是他将自己真正的心情隐藏起来。
即使只是当个好友,能在于心身旁看着他总比失去他来的好。
而现在,随着感情的加深,致远发现他无法直视于心的眼睛,怕泄漏太多自己的心情,越是想要装出好友的感觉,只会越发的故做冷漠。
他叹了一口气,叹气是为了自己的心不由主、身不由己。
于心很顺利的加入了球场当中的比赛,他的眼神锐利的扫射全场,切入跳投,拥有良好运动细胞的他,似乎每项运动对他来说都轻而易举。
致远默默的盯着于心的身影,这份爱因为压抑而让他一天天的痛苦,他以为自己的眼神是空洞的,却不知道自己正发出迷乱、痴恋的光芒。
远远的,一扇窗户里藏着一双冷魅的眼,看透一切的犀利,使他的眼神变的冰冷。
"镇宇,看到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一个清秀的女孩对窗边的男人微笑。
"看到有趣的事情。"
女孩睁着无辜的眼神,不明白什么事会让这个阴冷的男人如此开心。
她靠进他的怀中,像服侍主人般的舔舐着他的颈间,他的身上有着成熟的气味,这是个欢好**的男人才有的味道。
他笑着,又强调了一遍"很有趣。"
"到底是什么事?"
叶镇宇回答:"知道暗恋是怎么一回事吗?拼命掩饰自己的心情,但是犹过不及,不是言行太过兴奋,一下子就露了痕迹,就是压抑的太过彻底,反而得到反效果。"
女孩笑:"怎么?你暗恋上什么人?"
"不,我从不暗恋,我只掠夺。"
他习惯掠夺一切他想要的东西。
他已经明明白白的给了骆于心一个下马威,接下来,才是他的拿手好戏。
"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帮我接近骆于心,我想试试看他是否到底对男人还是女人有兴趣。"
"要我跟他上床吗?"
"随便你!"
镇宇对女孩一笑,低头吻她,用手指摸索着她身体的敏感之处,女孩吃吃的笑了起来。
"于心,两个月后就有全国高中校际比赛,学校说在比赛前要帮你举办一个友谊赛。"教练在走廊上碰到于心,顺口交代。
于心镇重的点头。
"还有,你上次练习的时候,入水的动作一直没有修正好,角度太大了。"
"是吗?我的背有打直吧?"
"这是次要的问题,重点是你的速度没有抓准........."
教练滔滔不绝的说下去,完全忘记下课时间已经结束,于心必须进教室去,于心也乖乖的听着教练训话,没有提醒他的意思,他进高中本来就是以体育为重,学校也大力栽培,对于念书,他一点兴趣也没有,若不是想跟致远在一起,他才懒得来读对课业要求严格的翔鹰高中。
好不容易等教练说完,上课已经开始二十分钟。
于心索性不进教室。
今天中午与致远的一番对话,气坏了他,兄弟一场,近来致远却一天天的与他疏远,虽说男人不应该如此小家子气,好友偶尔的冷落也如此斤斤计较,但于心依然耿耿于怀。
自国中开始,他们就是别人眼中的好伙伴,形影不离、秤不离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