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e恨得要发疯,可他拿Eric没办法,只能忍气吞声,暗地里去调查最近上市的那些私人录制的低级影碟。
"不是......"
"不是......"
"不是......"
一张一张地买下来翻看,忍耐那些让人作呕的镜头,看到里面的人不是自己,安心的感觉,却很快又被另一种
更强烈的不安所淹没。
那东西就像一颗定时炸弹一样,看不见,却能听得到指标在走动的声首,等待不知何时到来的爆炸的那种恐慌
,会把人逼疯。
我一天到晚都跟Lee在一起,甚至不回来过夜,回来也是坐立不安,心不在焉。文扬他也渐渐不再跟我说话。我
们之问那点模糊不清的亲密,又消失了。
那个无声的亲吻,回忆起来,就像假的一样.
又结束了一天徒劳的寻找,我爬上楼梯的时候,脚都酸痛得发抖了。
"文扬。"
正蹲在DVD机前摆弄东西的他,抬头朝我微笑了一下,"晚饭做好了,你先去洗手,顺便把碗筷拿出来。"
"嗯。"我累得连话都不想说。
"不知道是什么呢。"他有些好奇,"邮箱里居然有这个东西。"
"广告吧。"我随口说着,走进厨房。
我突然全身僵硬。
那个声音......我惊惧地回过头望向电视荧幕,尖叫了出来,"关掉,关掉它!"
可是,荧幕上纠缠着、摇晃着的两个人还在继续,我无法动弹地站着,看着自己和那个男人被情欲扭曲的脸,
清楚地放大在文扬眼前。
文扬瞬间青自得可怕的脸,让我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我和他,就像受到诅咒一般石化,苍白,无法思想。
"关,关掉他。"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找回自己的声首,文扬木然地望着荧幕,半天才转过头来看我。
‘这是什么?'他问。
如此简单的问题,我却答不出来。
"怎么回事?"他说得又轻又低,与其是在发问,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
"你说跟熟人聊天......就是这样?"
我机械地说出事实:"我......我是被强暴......"
"胡说!"他瞪着我的眼睛都发红,"是你去勾引他的吧!"
我愣了愣,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
"是你先去勾引他的吧?他怎么可能会和男人?"他连看我的眼神都咬牙切齿,"他又不是变态!"
变态?是说......我吗?
"你还真有能耐......"他钳住我肩膀的手势,好像是要把猎物撕得粉碎的豹子,暴怒地、失控地,"你,你这个
贱人......"
脑子"轰"地炸开,我摇晃了一下,站立不稳。
"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像引诱我一样引诱他?还是有更高明的手段?"他狠狠地摇晃着我,手劲之大几乎把肩胛骨
捏碎,"你还真是不知廉耻......"
好像要渗入到骨髓里的刺痛。
大脑一片混乱、迷惑、委屈、悲伤、愤怒交织着排山倒海而来,一瞬间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我没有......"我听到自己的声音,虚虚地飘在空气里,刺耳的,"真的是他强......"
话还没说完,脸上已经重重挨了一个巴掌,我戛然而止。
他第一次打我。头无力地偏向一边的时候,我空虚地想。
那个打得我脸麻了半边的耳光只是前奏,被抓着头发拖进房间里的时候,我开始反抗,小腹被他单膝压住,小
腹翻腾得厉害,我感觉到嘴里有丝甜腥的味道,大概是嘴角被打破了。
从来没有见过文扬这么蛮横凶残,他骑在我腰上撕开我外衣时,我混乱地又想起被Eric强迫的那个时候。当然
,他是卓文扬,他和EriC不一样。所以我更茫然。
文扬,为什么连你都要这样对我?
双腿被强行拉开,和之后硬生生撕成两半一般的痛楚,深深烙印在我的神经和记忆里,就像他俯视着我狂怒冰
冷的脸,凝固在我的视网膜上一样。
"你就是要把我们都勾到手才甘心,是不是?你很得意吧?玩弄我们,你很得意吧!"
痛得连指尖都抽搐起来,我想尖叫,可是只能虚张着嘴发不出声音。
每一个动作,都像拿着烙铁在伤口上揉搓,我抖得厉害,几乎能听到头上的青筋在突突乱跳,心脏好像要裂开
了。
为什么他的表情一直那么冷酷?没有温度,找不到怜惜的影子。
文扬,我很痛,痛得受不了了。
文扬,求你停止好不好?做错了什么,你打我骂我都好,不要这样对我......
怒气从他身上渐渐流失的时候,他终于推开我,站起来漠然地穿自己的衣服。
「文扬......」我小声地说,嗓子又干又涩。
他没有回头。
「文扬......」说真的,即使是这样,我也不觉得恨他,我只害怕,总觉得他就要离我而去了。
「文扬......」我觉得凄惶,想伸手去碰他离得有点远的背。起码回头来看我一眼也好,我可以不要解释,不
要道歉,你只要再看我一眼,我就原谅你。
穿好衣服,他突然转头盯着我,「你说,他强暴你?」
我迷惑了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惶恐地点点头。
「哦!」他停了一下,语气里是说不出的轻蔑和厌恶:「看你那么享受,我还以为你是主动的呢。还有,你可能
不知道,他是我爸爸。」
文扬的爸爸。
他以前和我提起过的,温文的,英俊的,慈爱的......对他而言,简直像神一样的父亲。
我愣了半天来消化他最后那句话,终于明白该怎么做了。
我该道歉,我该忏悔,我该认错,对文扬来说,他那个父亲是无瑕的、是完美的,不可能肮脏地对男人有兴趣
,更不可能做出萤幕上那种龌龊的事情。
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来为这件丑事负责的话,那当然是我了。反正我无耻,我下贱,我龌龊,我不要脸,我
会主动爬上男人的床。
我有前科的。勾引过儿子,当然也会去勾引父亲。
到现在我才幡然醒悟,还好,醒悟得不算太晚。
我想通了,就短促地笑起来,「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知道他是你爸爸,真的,我不知道。
「当然了,你爸爸是正常人,他不是同性恋。」笑容无法控制地扩大,「是我去引诱他的,真是对不起。
「我还勾引了你,真是罪该万死......」我一直笑个不停,肚子里空荡荡的,好像什么也没有了,所以好轻松
,好轻好轻,「害了你们父子俩,我不要脸,我该死。」
这个答案,应该就是他想要的吧?
文扬离开了就没有再回来,他的选择是正确的,在彻底变成变态之前,要赶快离我这种人远远的。
我比较愚钝、比较后知后觉。我到今天才意识到,自己属于不正常的那一类,正常人是看不起我们这-群的,文
扬也是正常人中的一个。所以,他看不起我。
跟他们的父子情深,还有他的自尊相比,我又算得了什么?
我觉得,我还是和Lee他们在一起比较适合,那个圈子才是我该待的地方。大家都是一路货色,糟糕得谁也没资
格看不起谁。
大家凑在一起,热热闹闹的,有什么不好?
小时候看的人鱼公主的故事,真是最蠢不过的童话,那条愚蠢的鱼,痴心妄想要做人类的新娘,吃了一大堆苦
头,最后还不是没有得到王子的爱情,变成堆无聊的泡沫。
就算她把尾巴变成两条腿又怎么样,就算她卖命地跳舞又怎么样,就算王子会偶然对她笑笑又怎么样,她就只
是条人鱼。如果乖乖在海底王宫做她的公主,她该是多么幸福;在遇到那个王子之前,她本来是多么幸福的。
我想回到那个安静的海底去。
我开始喝很多的酒,想很少的事。
我发现,不去想卓文扬这个人,我的生活就会很轻松、很愉快,离开他的那几天,我一次眼泪也没有掉过,总
是喝得醉醺醺地笑个不停。
原来只要忘了这个人,就可以永远不伤心了。
快乐是这么简单容易就能做到的事情,奇怪,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
「小竟,别喝了。」夺下我手里杯子的人好像是Lee,或者是其他人。不过也没区别了,这些人对我来说,还不
是一样。
「吵死了!」我不耐烦地挥挥手,「还给我。」
「你已经醉了,再喝下去太伤胃,医生说......」
「你好罗嗦!」我扑过去,一副标准的醉汉姿态去抓Lee手里的酒杯,却被他扣住手腕,轻而易举拉进怀里。
「我们回去吧。」Lee的声音真温柔。奇怪,他最近对我,特别特别地温柔,好像怕不小心就把我碰碎一样。
奇怪,我脸上贴着「易碎品,小心轻放」的标签吗?我难道不是很坚强的吗?你看我,这么坚不可摧,这么无忧
无虑,什么都无所谓,什么都不在乎。
我越来越看得开,越来越厉害了。就连那个人骂我不知廉耻,我也一样可以笑嘻嘻的。
我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么坚强过,不是吗?
我已经什么都下怕了。
「Lee......」我靠在他怀里,软绵绵的。
「什么事?」
「为什么最近Eric都没来找我啊?」我愉快地笑。
Lee变了变脸色,「提他做什么?你不是很讨厌他的吗?」
「其实也不会啊。」我笑得开心,「他满帅的呢,床上功夫也不错,我倒是不介意和他......」
「你,」Lee一把揪住我领子,对视了半天,手又慢慢地松下来,叹了口气,「陆风他啊......」
「陆风?」我呵呵地傻笑,「谁啊,找不认识,帅不帅,床上功夫好不好?」
「就是Eric。他现在总算找到他要找的人,正忙着折磨那个人呢,没空理你。」
「谁,谁啊?」舌头有点大,好奇心倒是一点也没少。
「不大清楚,是以前背叛过他的人吧,听说后来娶了卓飞的女儿,他儿子不是你同学吗?就是那个以前和你住在
一起的,好像叫卓文扬......」
卓文扬。
这三个字到达耳膜的时候,头突然像被撕裂一样疼痛。
酒醒了一大半,我「豁」地站起来,大声朝那群面目模糊的男人喊:「今晚谁想陪我的,举手呀!」
「林竟!」Lee在耳边吼。
酒吧里静了片刻,之后一阵嘈杂,乱糟糟的。我扫了一眼,哈哈大笑出来,要命,居然有这么多人想陪我么?
「你又胡闹什么?」Lee气急败坏。
「我想试看看玩多P啊。」我神智模糊,口齿倒是清晰。
「你发什么酒疯,都跟你说了,不要再喝......」
「我没有。」我摆摆手,清楚地一个一个字地背着,那个人,那个我仰慕的人对我的评价,「反正我专门勾引
男人,我不知廉耻......」
我无耻,我下贱,我龌龊,我不要脸,我会主动爬上男人的床。
他觉得我是这样的人。
那我就是这样的人。
我林竟,只不过是活在他卓文扬的眼光里。
摆脱Lee和那群男人,我一个人步履蹒跚地出了酒吧,慢慢地在路上走。天气真好,有月亮,还有星星,路上那
么亮,好像走在水里。
那个人鱼公主,她就是在这样的晚上,从水里,偷偷看轮船上她的王子吗?
我呆呆地靠在电线柱上,望着公寓视窗的灯光。
我还是忍不住,忍不住在这里偷偷看我那高高在上的王子。
再看一眼,一眼就好,然后就永远忘了他吧,我从来说到做到。
窗口似乎有人影一晃。我吓了一跳,忙缩进阴影里去。等了一会儿,并没有动静,这才放下心来。从他那里,
根本看不清楚才对。
月亮被云层盖住了。我拉高外套的领子,缩了缩肩膀。该走了吧。
都该结束了。
从在Narcissism遇到他的那一天起,到今天为止,关于他的记忆,统统都抹杀掉。
等着红灯过去的时候,风突然变得有点大,我眯起眼睛。
今晚果然是喝太多了,头发晕,脚底虚浮的,好像踩在棉花上。开始后悔刚才不让陪Lee我,硬是要一个人出来
跌跌撞撞地瞎走。
「小竟!」
我惊跳了一下。
「小竟!」
我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顿时几乎连回头的勇气也没有。
不要再见到他了,不能再看着他了,我好不容易才忘掉的,我下定决心,要自己永远不再做傻事的。
我仓皇失措地转个身,盲目地往前跑。
你不要再过来了,求你离我远一点。
我已经决定回到海底去了。
不要逼我变成泡沫。
我只是......想在海底安静地生活......
刺眼的灯光打在脸上,我停了一下,想看看他有没有追上来。
突然意识到,自己正站在马路中间。
被黑暗吞没是瞬间的事情,晕眩中听到刺耳的刹车声、惊叫声、人群混乱的脚步声,杂乱无章的各种声响里,
有个非常非常清晰的,尖锐得几乎要刺穿我耳膜的声音,「小竟!」
血液从身体里潺潺流出去,已经不觉得痛了。
短短的几秒钟里,模糊的意识急促地过滤着一张一张图像,从第一天在吧台后面站着微笑的他,一直到最后一
刻朝着我冷笑的他,模糊了,远去了,最后完全消失。
想起人鱼公主那堆悲哀的泡沫。
终于还是渐渐消融。
第二部孩子先生by文扬
1
「文扬。」
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朝我微笑,有点痞痞地无赖的表情,「我回来了,你高不高兴?」
明明伸手就可以碰到他清瘦得让人心疼的脸,我却愣愣地站着,动弹不得。
「文扬......」他说话的时候,清澈的眼睛微微眯起来,「说话啊,文扬......」
很熟悉地撒娇的表情,我穷其一生也无法忘怀。那样乌黑温润的眼睛,带着小松鼠一样柔和而湿漉漉的眼神。
以前在这样的注视下,我总是面红耳赤地语无伦次。
现在,也不例外。
我努力动着嘴唇,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喉咙里梗着什么东西,连呼吸都困难。
「又是这样。」他失望地叹着气,「再不理我......我就要走了哦。」
眼睁睁看着他站起来,委屈似地望了我一眼,然后推开门。
我仓皇失措地伸出手去,而他的胳膊蛇一样地从我手掌中滑出,连温热的感觉都没有留下来,一片冰凉。
再看的时候,屋子里空荡荡的,他已经不在了。
我声嘶力竭地,终于喊了出来:「小竟!」
一片寂静中,我的声音显得如此突兀,以至于把自己都吵醒了。
捂着嘴从床上坐起来,为眼角残余的湿润而沮丧。
都一年多了,居然还是不能习惯这样的梦。
我拧开床头的灯,看时间,离天亮大约还有两个小时,我跳起来,在卧室里茫然地走动,想念那个人,想念得
无法自制。
可是他离开了,不会再回来。
一开始我还不大相信、不大甘心,在他离开了以后,我翻箱倒柜地想找出一些可以证明我们的过去的东西,可
是,却是徒劳。
什么都没有。
那个人,他只是从我生命里经过,水一样流过,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除了......
我的手指停留在一张残破的CD上,我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他已经不要了。
封套上惨澹的红色,指头蜷起来的手。我轻轻抚摩着,假想那是他的脸。
但他的脸并不是这样的,最后一次看到的时候,他已经消瘦得不成样子。
原来弧度很可爱的脸颊,深深陷了下去,看起来很累很瘦,只有透明的眼神还是那么无辜,像受过伤的小动物
一样,很天真。
他以前并不是这样的。
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是在南高新生入学典礼上。
我十四岁,是跳级的优等生,比其他人都来得小一点,幸好个子不矮。禁欲式的立领制服盔甲似地套在身上,
领口的扣子由我妈妈亲手给我扣到最上面一个,我呼吸困难地摸摸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