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为卿————端木青空

傅素卿犹豫许久才道：「我有说什麽吗？」他总觉得自己在昏迷的这段时间，好像说了不少话。

宁青书定定看著对方，久久道：「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傅素卿咬咬下唇，最後道：「假话。」

宁青书笑了，是会让傅素卿目不转睛的温柔笑容：「没有。」

傅素卿手一颤，松开衣角。宁青书没再多说什麽，转身下楼到厨房准备。

坐在床上的男人，心头惴惴不安。昏迷时的事情想不起来很正常，但他也不记得自己什麽时候昏迷。清楚的记忆是停在他和管飞鸿喝酒当时，之後画面断断续续，有喷水池，有临时投宿的小旅馆，还有一点印象是回到公司看见宁青书，但之後他们说了什後，自己什麽时候昏过去，这些细节部分现在却记不太起来。

弄了一些易消化的流质食物，宁青书再度回到房中。傅素卿仍在懊恼的情绪中，枕著大枕头坐起来，视察左手几个明显的针孔，看来他身体被打了不少药进去。

「吃点，等等吃药，不然还得用注射的。」

傅素卿愣愣的接过汤匙，无意识的吃两口，最後艰难的开口道：「我都说了些什麽？」

宁青书看著他，那波澜不惊的眼眸中，有一种密质度很高的东西，名为爱情。

「我以为你不会想知道。」宁青书的声音很平静，却充满一种让人听了会感到放心的力量。

傅素卿胸口又涌上喝醉时，那股重新面对的深深的无力感，几幕画面在脑中晃过，胸口有看穿的狼狈感。

「为什麽？」

他终究是个敢作敢当的男人，当再不想面对的问题真正摊开在眼前，他不是会固执选择回避的软弱者，所以当他问出这句话时，自眼睛释放出的是宁青书打从内心极为欣赏且认同的坚强。

不过这句为什麽问得十分微妙，乍听之下会认为在问为什麽会知道自己不想知道。但那并不是傅素卿想问的问题，他想知道的是，为什麽宁青书早已洞穿自己的心思，却选择包容和沉默，甚至配合著自己意图制造出来的假相继续演出，除却楼梯那次的失控，宁青书真的都很配合逃避的他。

傅素卿很清楚对方知道自己想问什麽，而宁青书也真没让傅素卿失望，於是他回答了：「如果我爱你，你并不爱我，那麽我想不出为什麽，还要不择手段留住你……但事实证明，我爱你，你也爱我，那麽除了生与死，我想不出来还有什麽能让我放弃你。」

言毕，宁青书略为沉吟後，再补上道：「对我来说，你我之间早就开始了。」

轰！宁青书的回答大大超越傅素卿所能想像的，宛如一颗威力十足的原子弹，投进傅素卿牢固的心防上，只剩一片烟飞灰灭。

宁青书的答案竟然和他的爱情观有著惊人的相似，若要说有什麽不同的，那并是他欺骗自己一切尚未开始，而宁青书则认为感情早已经在彼此间增长并且持续。所以他们秉持著相似的原则，却有相异的手法。

他选择回避，而宁青书却选择等待，等待他想通这一切。

「你说，你要离开宁氏。」宁青书突然开口。

傅素卿大大一愣。

突然宁青书笑得很狡猾：「你哭著说你要离开。」

傅素卿这下呆掉，过一会，脑中困难的解读完对方话中的意思，他的脸火辣辣的烧起来。

宁青书笑笑後，叹息道：「我相信，你下的决定还是不会改变，尽管你哭了。」

傅素卿沉默住，眼前这个男人非常了解自己。

随即对方露出狐狸般的笑容，令傅素卿不由得警戒起来，不好的预感闪著红灯，频频狂叫。

「不过，我现在可以告诉你。第一，我不会让你走。第二，哪间公司收留你就准备与宁氏为敌。」宁青书将话说的轻轻飘飘，可是内容却是威胁力十足，双眼冷冷的眯起来，却又透出微微和煦的暖意。

瞬间，傅素卿脑袋瓜一片空白，颜面神经微微抽动。不敢置信这个男人竟然威胁他，还是用这种公私不分的方式威胁。

「你不会的……」口气虚软，不是很有信心的反击回去。

宁青书笑开，然後用一种很诱惑的口吻道：「你可以，试试看。」那满满自信的模样，说明如果傅素卿真的这麽做，他宁青书的话也不会打上半分折扣。

谁？谁有那个勇气去挑战这个商场上以修罗闻名的能耐，他傅素卿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经理罢了，实在没那个勇气做出螳臂挡车一事来。

忽然宁青书欺近到他眼前不到三公分的距离，不再克制所有的情感，直视那双悬接灵魂的眼睛道：「至於为什麽，你很清楚。既然你爱我，我爱你，皆大欢喜的你不要，倘若还坚持要离开，那我也只好坚守我的原则噜！」

心狠狠悸动。

拜托！这种话，他宁老板怎麽可以这麽无赖的说出口？

傅素卿内心抱头哀嚎指控著，感觉自己根本没办法说出任何有力的反击。而身体因为宁青书惊人气势，不由得往後挪。

不让对方再有机会逃避，宁青书直欺上去，嘴也轻轻的在那颤抖的唇上摩挲：「你说的，你爱我，哭著说你爱我，用两个昼夜的时间告诉我你爱我。是你，让我想走都离不开。」

宁青书耳鬓斯磨，拿著傅素卿自己暴露出来的弱点控诉，毫不留情的驱车直入早就弃械投降的心房，大刺刺占领，宣告从今以後，这个人是自己的。

傅素卿觉得自己快喘不过去来，一直不断深呼吸。

天哪！情话真的能侵蚀人心，若这是场攻防战，那麽宁青书带出的每一件事实、每句情话都是最犀利的攻击，字字句句敲进内心无力反击，只有俯首称臣的份。

侵略的吻，霸道不容傅素卿再有反抗，只能闭上眼彻彻底底的被打败。他这辈子没真正为谁折服，就连与管飞鸿对恃都没有眼前这人更加令自己感到棘手。

交换的吻并不炽热，相反的却是令人为之心甘情愿的窒息，在这高密质的爱情中，傅素卿承认自己输了。

「我昏迷时候说的话，你该不会都录音起来了吧！」傅素卿趁隙拉出小小的空间，勾起唇角打趣道，眼中柔情蜜意，已不再压抑。

「这里都录起来了。」宁青书比比自己心脏跳动的胸口。

闻言，傅素卿满足的叹气，伸出手揽住这个男人，在宁青书惊喜的注视中，带著一种令人动容、几乎为之落泪的温柔吻上。

在此时，什麽鬼的东方飞踢计画，社会价值观，伦理道德的种种一切，全都见鬼去吧！在这时候，傅素卿只想好好的与这个人、宁青书、他的情人温存。

至於那些工作上的荣誉、责任，都与此时无关，留著以後再说吧！就像宁青书说的，除了生与死，他不可能放弃这早就住进心里头，一辈子都遇不上这样心灵相通的爱人。

第二十八章

好天气，好心情。

在昨天心意相通後，两个同样都是男人，之前日子又因忙碌过得颇禁欲，现在这般情动，简直是天雷勾动地火，抵死缠绵在床上度过泰半的时光，谁也舍不得分开。两人都很珍惜这因生病而多出来的假日，自是连大门都没出去过，尽情享受甜蜜时刻。

所以今天一早，傅素卿虽然腰酸脚软，脸上却是满满神清气爽，不复之前病恹恹样，出现在众人等候已久的办事处。

「傅经理早～」组员们脸上不掩欢欣，几乎是从位置上跳起来，双手用热烈鼓掌欢迎他们的头头回来，只差没变出彩带亮片来洒。

「早，各位都辛苦了。」

副手阿杰大声喊著：「没有经理这麽辛苦。」

「对啊！经理几乎每天都睡在办事处。」成员小方扶著不断滑落鼻梁的眼镜，十分肯定的道。

体格魁武的德仔一手揽过身形略矮的小方肩头道：「小方，你这就错啦！你什麽时候看过经理睡觉过。」

「说得对喔，不管多早到多晚走，都没看过经理睡觉。」干练模样的华姊认同德仔的说法。

然後一群人呶呶不停说起经理各种夸张的行径，像是不睡觉，菸抽得像烟囱，黑咖啡当水喝，最神奇的是三餐没正常过。

最後瑜儿俏皮甜笑总结道：「没办法，经理是神咩～」

「耶！对！」办事处全员认同，齐口称是。

傅素卿好笑道：「没你们说的那麽夸张，还是有休息、有吃饭、有不抽菸、不喝咖啡的时候，真全照你们说的这样，不躺进医院才奇怪。」

哇！经理就是经理，睁演说瞎话的功夫就是特别好，完全不脸红。众人如此想著。

「经理，你那天真的把我们吓到。」华姊不赞同的，提起傅素卿昏倒在办公室一事：「刚开完视讯会议回来，就亲眼看到你倒下去，真的对心脏不好。」

说起那天，人人脸上尚有菜色。视讯会议中一直不见傅素卿来到，等到结束全体走回办事处，就看到傅素卿颐长的身躯，缓缓倒进沙发。

阿杰心有馀悸想起自己吓得把文件往桌上一放，扑过去不断叫唤著经理，其他人也被这突然而来的变化，惊得手足无措，甚至还有几个女组员当场都哭出来。这些日子，傅素卿在他们心中，早就奠定牢不可破的形象，根本忘了眼前到底是个人，也是会有吃不消，累倒的一天。

最後还是宁老板挥手要大夥镇静，温言交代德仔和同样壮硕的阿武将傅素卿搀扶下楼，楼下已经有车子备好。而阿杰也被吩咐随宁老板一起参加东方飞踢计画的结标，其他人则留在公司待命。

後来知道宁氏已成为东方飞踢计画的十大投资者之一，那种胜利、不负重任的成就感，因傅素卿不在显得寂寥、遗憾，直到现在看见傅素卿再次完整无恙的走进来，组员们这才真正开心起来。

「抱歉，吓到你们，不过都过去了。今天晚上，勒令全部的人都要到不醉不归KTV开庆功宴，好好狂欢一下。」

「喔耶！」组员内年纪最轻的阿迪马上跳起来，其他人听了也鼓掌叫好，热腾欢乐的气氛一扫这两日的阴霾。

办事处组员包含傅素卿共有十三名，为了让大夥唱得尽兴愉快，傅素卿包了一个可以容纳三十人左右的银听，欢迎是在地人的组员携家带眷，所有消费接由公司报帐。

七点开唱，组员早就全部齐聚一堂，华姊带了她老公和两个小孩出席，抵达现场後，就与办事处素来友好的同侪聚在一起聊天。

「好可爱喔！」米妮抱著不惧生的小男孩，今年十二岁的小龙，样貌端正有华姊影子，大眼正骨碌碌转著。

华姊让老公体贴的将外套挂到墙上，拍拍大女儿找个位置上坐好，看著几个女同事围著自己一双儿女母性大发，实在搞笑。「喜欢，自己不会去生一个。」

「对啊！跟我生一个，我会好好疼你的。」嘻皮笑脸的小凯马上凑进来，立刻惨遭米妮殴打。

「这个色狼，滚啦！别以为本姑娘会看上你这副德行。」米妮气势凶狠，说完还不忘抄起皮包往这个平常就爱找她拌嘴的小凯头上砸下去。

围在旁边的众人，看得是哈哈大笑，其中阿武咬著花生朗声道：「这麽凶，小心嫁不出去。」

得到声援的小凯，马上附和道：「对咩对咩！我这也是为你著想，才提议的。」

「你还说！」被揶揄红了俏脸的米妮，手指伸过去往这个讨打的阿凯的耳朵，不留情给拧下去。

当场小凯吃痛的叫起来：「唉唷！」

其他看的人，笑得更欢。

就在这阵打闹间，服务生陆续将早点好的菜上满桌，也提来大量的准备好的果汁、汽水和啤酒放进特别设置的大冰箱中，保持冰凉的温度。

同时爱唱歌的甜甜也不怕献丑，脱下小外套，就拉著平常一起喀茶吃饭的阿迪又跳又唱，炒得现场气氛超热烈的。

傅素卿站在不醉不归KTV门口抽菸，等待心头想见的人。很快地，宁青书开的黑色宾士驶进停车场，没一会人就走出来。

「怎麽不先上去唱？」看到爱人的脸庞，心情也是好上一整天的宁青书，轻快地打招呼。

傅素卿扬起幸福的笑容：「想早一点看到你。」再者以他对组员里面几个人来疯的认识，这唱歌的事还轮不到他上场。

宁青书笑开，夏风柔柔和徐地吹拂著两人的头发，因两人交换亲腻的眼光，顿时也多情起来。

两人并肩聊著走进去，门口招待的服务生不敢怠慢客人，勤快地领到银厅前恭敬的开门。闹翻天的乐声和沸腾的笑语，翻滚热情开怀的气氛扑面上来，同时让两人乍舌，这气势惊人的，简直像是非疯到掀掉屋顶不可。

「欢迎我们的宁先生、傅经理。」注意到两位主管正式来到，甜甜和阿迪拿起麦克风，瞬间由八零年代的大明星转为九零年代的名节目主持人。

热烈的掌声，如鞭炮炸开。

麦克风首先送到人人畏惧的宁青书手上，场面顿时安静下来，看来宁老板的威严十分成功，能让瞬间奔放的气氛平息下来。

其实在座的每一个成员，除了瑜儿外其他都是宁氏的主管，并且在不同部门拥有不同的头衔身任管理职权，而这次为了东方飞踢计画成立的临时小组，事实上没一定能力和职阶也是进不来这个临时组成的办事处。

因有柯小子的例子在前，为求慎重，挑选对象第一条必须是在宁氏服务达五年以上人员，这是为了避免重蹈覆辙，让错误再次发生，所以严格筛选的成员都是在宁氏服务多年，并且在考绩和操行上有杰出表现的人员，才会被称为精英中的菁英。

而统筹这次东方飞踢计画指派负责人是傅素卿，所以除了傅素卿挂有原来的头衔走马上任，其馀每个人的原有头衔都暂时起不了效用，全数归由傅素卿管理。

「面对各位这次杰出的表现，发挥绝佳的团队精神能顺利完成这个东方飞踢计画。我宁青书，代表宁氏向各位致敬。」

言毕，宁青书向在座的成员，深深一举躬。

看著那象徵宁氏最高权力，以俊秀的姿态向自己敬礼，顿时，人人胸口都涌上士为知己而死的感动和热忱。

不少人眼中有泪水涌上，全体起立用力大声的鼓掌起来。

宁青书的发言只有这句，微笑将麦克风交给在旁同样也感动的男人。

唯有这样的老板，才能带领宁氏走过这场危机。傅素卿抿抿嘴想，接过麦克风笑道：「今晚，好好享受。」

致词更短。

「好啊！」

掌声再次热烈响起，人人因为这句话而放轻松。

这次危机能顺利闯过，不单单有宁青书这样的老板存在关系，每个人心中都知道，没有傅素卿，这事情只能成一半。

将麦克风交还给唱到一半的甜甜和阿迪，两人也双双入座加入热闹的氛园。

第二十九章

歌声载舞再次充斥这个空间，傅素卿为宁青书布置碗筷，这事情做起来并不奇怪，那是下属常有的礼节，但对於两人非比寻常的关系而言，做起来自然有不为外人所知的滋味，那是情人间的甜蜜和体贴。

「不愧是宁先生，真懂得拉拢人心。」傅素卿戏谑的笑著，将沛绿雅到进杯中，舍不得宁青书再给穿肠毒给荼害。

宁青书含笑向众人举杯，在人人一片大声庆祝下饮尽，然後转头对著爱人道：「能得到你倾心相待，才是我毕生最大的成就。」

闻言，傅素卿与男人相视一笑，举杯互敬，甜蜜尽在不言中。

轮到阿德和小方上阵一搭一唱，场面始终热络，几个男人围在一边大声吆喝酒拳，女人们则绕著两个孩子说些体己话。

开始有人拿出笔记本抄著彼此的联络方式，尤其是msn帐号抄得人手一份，待日後回到各自的部门後，还能在线上联络，接著是轮到阿杰唱伤心的情歌。

咿咿哑哑的声音，突兀地打断热络的交谈，人人移惑的眼神游走在麦克风还是音响上面，怀疑是哪个地方出了状况，直到阿杰唱得一脸投入，瞬间将声音拔高拉尖，终於让所有人清楚意识到，那杀猪般的声音就是出自工作上精明能干的阿杰，顿时人人眼光彷佛像是在看外星人似。

不是不愿意保持礼貌和同情的态度尊重，实在是其荒腔走板，让在场所有人一时难以接受自己竟然会遇到传说中天王级的音痴。

最後听的受不了，人人开始不客气地咒骂起来，花生、瓜子全部都丢出去，弄得阿杰抢过遥控器，插拨点起陈亦迅的K歌之王，然後转头大喊：「要丢最後再丢，再让我唱一首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