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为卿————端木青空

作者:端木青空  录入:09-01

对当年命运恶意的摆布无力反抗,强烈的恨意涌上,他暴吼:「浑蛋!」

跌撞冲进无人的巷中,撞倒一堆他也搞不清楚是什麽的东西,乒乒砰砰的,是否有人探出头出来咒骂,他已经不知道了,当年难以抒发悲愤已经重回此时分不清身在何处的傅素卿身上。

水声?

傅素卿愣愣的听见大量的水声在安静的夜晚显得清脆,他摇摇晃晃的走过去,随著巷道狭隘的视野走到尽头,在白日向来人来人往的广场,在深夜的此时却毫无人迹,而偌大的喷水池就在广场的正中央,抖落一串又一串的白花。

热液在他眼中模糊视线,却始终没有勇气流下,深怕会毁了所有的努力。

他觉得自己现在好热、好痛、好难受,看著那大量涌出的水,他著魔似一脚踩上水池的边缘,接著平衡状况超差的他,整个人栽进喷水池中。

扑通!

水花四液,他倒进不深的池中,冷水瞬间浸透全身,疯狂滋长的热度终於缓了下来,慢慢地褪下去,他整个人终於静了下来。

他的表情有点天真,眼睛直直地看著头顶的水柱冲上半空,然後均匀的坠落四周。

不知这样呆看了多久,他半眯起眼,想起宁青书。

那晚客厅客厅流转宝光,他嘴角噙著温柔多情的笑容,眼中盎然一片暖意。

因忙碌而清瘦的脸庞,始终不改坚定、认真,笔直往几乎不可能会达成的前方走去,风采动人。

提著点心走进办公处那副不遮掩疲惫,下班的模样。

在人群前袖舞长风,喝下一杯杯任谁看了都会头痛的酒。

在视讯会议上带笑却充满无声的压力。

还有修车那晚,车子发动时,他的表情也是很精采,从呆呆的到恍然大悟,十分好笑,只是那时候的自己实在笑不出来。

还有那一夜……他看到一个真正、活的宁青书,从没这麽靠近过的宁青书……

以及在楼梯间的,被电话打断情事而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和他依言陪在自己身边抽烟,那温柔蚀心,永难忘记。

过去历历在目,随手捻下的画面,都成了最甜最酸涩的思念,让傅素卿放进嘴中反覆咀嚼。

只有三个字,仅仅三个字,一个名,让全部都变得弥足珍贵起来,赋予意义从此存在。

终於,傅素卿承认了:宁青书,我爱你。

任何身分,任何社会价值、差距都横阻不了早就溃堤的感情,已经明明白白全向那个人流去。

承认这一个事实的同时,滚烫的泪水自他眼角最脆弱的缺口流下来,掉入冰冷的池水中,不著痕迹……

曲名:花信 演唱者:朴孝信

就像夕阳西下夜晚就会到来一样

我的爱情也会准时降临吧

比脚步更快的我的心

今天也向你走去

哭著 笑著 哭著 独自思念著

用铭刻在红叶上的泪水把你抹去

凝视你的面庞

我也不知不觉地跟著你再次微笑

明知是空梦一场

双眼里噙满泪水

似乎并不是缘分一弃再弃

心却更加深深地铭记

遗忘一点却记起更多

总是无法将你忘怀

哭著 笑著 哭著 思念著你

在我短暂的人生都完结的那天我会得到安宁吗

在我满是污渍的生命里无法伴你

只等来生吧

凝视你的面庞

我也不知不觉地跟著你再次微笑

明知是空梦一场

双眼里泪水在流淌

第二十六章

「傅经理呢?」宁青书压抑烦躁的情绪,坐在办事处原是傅素卿办公的位置上。

昨晚接获情报,得知管飞鸿私下来找傅素卿,当时他人正在澳门和厂商签订东方飞踢计画部份的合约。

一得知消息,他签完约让助理留下来善後,自己立即搭上私人飞机赶回香港,马不停蹄来到办事处却扑个空,再赶到天龙阁时早已人去楼空,只打听到管飞鸿喝了不少酒,带著七分醉和私人保镳离开,而傅素卿也在随後独自离去,之後就不知去向。

他焦急地派人到处寻找,自己则开车赶回别屋,迎接的却是一室寂然。

宁青书自然是知道管飞鸿是个什麽样的人物,纵然得知傅素卿没有被管飞鸿用不法的方式带走,但是他仍然感到害怕,害怕会失去那个一直笑得无所执著的男人。

等了一个晚上,什麽消息都没有,急得、气得宁青书把派出去所有的全数斥责,这些属下曾几何时看过向来无论多少风浪都是波澜不惊的人如此暴躁过,自然大气不敢喘上一声,赶紧加派人手几乎要将铜锣全翻过来,偏偏没个人影。

此时宁青书问的正是刚上班还搞不清楚状况的办事处的成员,却没人知道发生什麽事情。

才大清早而已,乌云已黑压压笼罩办事处,人人正襟危坐,害怕雷鸣随时都会劈下来,所谓的精英模样早就不复存在,就怕头抬高一公分,首遭殃的就是自己。

「早。」

就在紧绷得不能再紧绷的气氛中,一声温宛如常的招呼,解放所有人绷到快断掉的神经。

首先跳起来的是傅素卿的助理瑜儿,如见救星:「傅经理早!」

紧接著人人一片早安声,随即又安静下来。

「宁先生,早!」

傅素卿有些讶异这不寻常的气氛,更讶异宁青书这时间就已抵达铜锣,还坐稳在办事处内,但对方的脸色只能用难看极了来形容。

宁青书眼光钉在这个失踪一个晚上的男人身上,才一个晚上,他的内心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如果再久一点,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不顾过往苦心经营的局面,彻底和管飞鸿撕破脸。

而现在这个男人出现了,原本悬宕的心终於放下,忍住想抓住对方狠狠拥抱的冲动,他眼光放软仔细审阅傅素卿的人。

除了脸色苍白点,看起来憔悴些,人到底还是平安的。

见宁青书一时没有开口的意愿,傅素卿虽然没搞懂发生什麽事情,但还是决定先支开组员们。

「时间快到了,先去会议室准备召开视讯会议,阿杰你主持一下。」

「是。」

得令後,人人像是获救般,一窝蜂赶紧逃离这个气压超低的办公室。

宁青书这时候脸色已经好转许多,注意到傅素卿额角上有擦伤和淤青:「怎麽了?」他伸手比比伤处。

傅素卿不好意思笑笑:「管先生的酒量太好了,这是我闹酒疯撞的。」

宁青书奇道:「你也会有喝醉的时候。」眼前这人酒量可是好的不得了。

「他那是国手级的,绍兴喝去两罈面不改色,我不过罈半就快不行。」不过到底还是把两罈乾完。

「他没多为难你?」

傅素卿笑笑:「没谈什麽正经事,挖角不成就回去噜!」

宁青书听他轻描淡写的,却知道要让管飞鸿放弃,从来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你就是有本事把天大的难事,都说得像是天气般的事。」

「真的是这样,想听精采的可没有。」傅素卿笑笑,顺手从桌上拿出菸起来抽。

宁青书说不上来,眼前这个人似乎有点不对劲。「没精采,有趣的总有吧!」

闻言,傅素卿一声笑出:「不愧是当年一起捣乱的好拍档,你挺了解他的。」

没料到管飞鸿会跟傅素卿话说大学时代的事情,宁青书不禁没好气:「他还真有兴致。都说些什麽?」

「就说你们两捣蛋,似乎让不少人头疼得很。」真的很想亲眼看看宁青书少年意气焕发的模样。

说完他又笑笑,那双在今天显得特别深沉的眼,略有所思道:「若真有特别的,有提到你是个死心眼的人,就这麽一句,没了。」

表面上口气虽然淡然,傅素卿心底却很清楚,自己是无法幸免的在意。

这话让宁青书撤去笑容,静默不语。

傅素卿拉张椅子坐下来,他是很想了解宁青书所有一切,但也深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和秘密,所以他并不想去追问下去。

拿出根菸,宁青书也抽了起来。「你不好奇凭我和管飞鸿过往的交情,怎麽会在商场斗得这麽狠?」

看著那个正认真对著自己的人,他笑道:「当然好奇。更贴切的说,你的全部我都想知道。」

宁青书讶异,没想到这个理智、谨慎的男人,开始不讳言涉及过去一直回避的感情。

「发生了什麽事?」会让一个只要自己不采攻势,就会死守分寸坚持不逾越的男人,竟有了180度的转变。

「不过就承认一个事实,你不必看起来这麽高兴吧!」对方现在看起来有点欠扁,傅素卿如是觉得。

真是反常了这个男人。宁青书高兴不已之馀,用怀疑的眼光打量这看起来不太一样的男人。虽然很想探究下去,但时间不多,也只得先按耐下来。

「今天结标日,你同我去。」

「那自然的,我来准备准备。」

傅素卿从位置上走到宁青书旁,弯腰打开抽屉取出准备已久的资料,起身时却没料到对方突然伸手抓住。尚在宿醉,平衡感还没完全恢复过来的傅素卿,立即跌进清醒时怎麽想也不敢靠近的人身上。

「青书?」

不对劲,宁青书直觉这人真的不寻常,当对方靠近的时候,终於还是忍不住想知道个真切,伸手轻轻一抓,没想到对方竟然摔了下来,没搞清楚怎麽回事,下意识双手已经自动张开紧紧抱住。

听到那声有些亲腻的轻呼,宁青书还没完全厘清是怎麽回事,怀抱因为抱住了,就轻易地从对方身上闻到浓浓的酒香和菸味,还有异常的高温。

「你在发高烧!」宁青书伸手抚上那烫人的额头,立即惊得缩手。

傅素卿整个人可说都是软的,昨天在池水中泡了多久他是没个底。酒醒後,他就近找个小旅馆梳洗,知道身体有异看见床也没敢睡,只是坐在窗口抽烟抽到昏昏沉沉的,还差点误了时间,赶紧草草再洗个澡提神,就赶来办事处。

会这麽勉强,完全是因为东方飞踢计画的结标事关重大,否则他会选择休息,而不是这麽胡来。

「吃了药,不打紧的。」傅素卿努力的想重新站起来,无奈,全身无力是一回事,宁青书扣著他的腰身不让他起身,是另一个事实。

无怪乎这个男人今天口风特别松,瞧这阵势不单是在发高烧,可能还在宿醉中。

宁青书好气又好笑的,不管男人自以为多麽妥当的措施,直接将人拦腰抱起,先安置在沙发上,马上掏出手机拨打号码就要叫救护车。

「宁先生!」知道对方要做什麽,敬语再次脱出口。

不得已,傅素卿按住已接通的手机,强制结束通话:「不用叫到救护车吧!」

宁青书眼中是不容抗拒的威严:「傅经理,东方飞踢计画固然重要,但你已经重病在身必须休息,我这个老板没这麽不通人情吧!非要你在这非常状况还必须出席结标。我让阿杰跟我一起过去就行了。」

「但是……」

看著宁氏负责人端出老板的架子,傅素卿知道对方是关心自己,但这计画案也非宁青书口中那样的简单。今天,他和宁青书都有出席的必要性,因为手上握有所有的数字是自己,而宁青书则是宁氏的真正招牌,两人都有出席的责任,缺一不可。

宁青书对这男人的责任心感到欣慰,更感到生气:「你不相信阿杰吗?他跟在你身边这段日子还不能暂替你手边的工作,这点不会到现在都做不到吧!」

都把身体搞得该送急诊室的这个节骨眼上,他竟然还在跟自己坚持公事,真教人抓狂。

脑袋浑沌的傅素卿,平时的敏锐和反应都大打折扣,面对宁青书这记反手攻击啊!而且还含带不能拒绝的威胁,让他一时手足无措。如果,今天他还坚持要出席,那就同等阿杰将会冠上无能之名,最後会怎样他并不知道,但总不能因为他而去波及别人。

这个宁青书,果然狡猾还不是吃素的,无怪管飞鸿那只老狐狸多次意图从宁氏夺下利润,最後都败兴收场。

妥协,傅素卿也只能妥协,现在的他一时也想不到说服宁青书让自己出席而不会害到阿杰的方法,还是那句老话,谁教老板不是他呢!

睁著无辜、委屈的眼睛,最後傅素卿撇撇嘴:「你说了算。」

傻眼,宁青书傻在原地,不敢置信的愣住,没料到傅素卿会给他这等孩子气的反应。

真没想到,真正没想到,原来这个男人还会有耍任性的时候,还是这麽可爱的模样。

宁青书拍额苦笑,随即倾身上前,忍不住满腹既爱又怜的情潮,轻轻的吻住。

傅素卿觉得全身燥热起来,眼睛眨眨看著在自己唇上如羽毛般吻过後又撤离的男人,顿时觉得怅若所失时。随即男人的额头与自己轻轻相抵,传来舒服的凉爽。那双眼睛此时很近,近到他可以看到男人眼睛中盛载满满的爱情,让他自己原本不知道在哪飘荡的心回到胸口,慢慢地定下来,然後欢娱起来。

「後续的事就交给我处理,相信我,不会有问题的。」

宁青书说得很轻,说得很慢,每一个字都真真切切传到傅素卿心中去,这话说的是东方飞踢计画,但又更像在说两个人之间的事。

「好。」傅素卿轻轻吐出,他相信这个同自己一般认真的男人。

宁青书笑起来,手轻轻摸著傅素卿过分发烫的脸庞,眷恋不舍:「我让助理先送你回去,晚一点我就会到你身边。等我好吗?」

这样温柔的请求,傅素卿没办法拒绝,最终乖乖答应。见他同意了,宁青书才不舍起身。

看著宁青书拿出电话为自己联络助理,傅素卿原本就是死撑著状态,因为放心了,相信了,他也就不再压抑所有的不适,慢慢地放任软掉身子倒下去,快要阖上的眼帘最後映著的,是宁青书担心的注视,然後一片乱糟糟的声音响起,再然後,他就不醒人事。

第二十七章

这一烧,就是两天退不下来。

两天,媒体正为东方飞踢计画烧得火热,宁氏成功地成为东方飞踢计画的十大投资者之一,这斥资百亿的计画案引起各界热烈的讨论,而股市也被注入一股疯狂的买气,长红一片。

宁氏也因这次成功投入计画案,全员上下一片士气抖擞,开始著手准备接下来的计画。而这次计画案推动的最大功臣傅素卿,现在则静静的躺在别屋中,在一场场梦境中轮回著。

「青书。」烧得糊涂的他,最常叫的就是这个名字。

而那个被呼唤的人,会抓住在空中胡乱挥舞的手,心疼地轻拍他的胸口。

「别慌,我在这里。」

就这麽耐性地哄著,哄到那烧得不安稳的人又静下来睡去,男人还是舍不得放开手。

有时候,傅素卿会被恶梦驱赶惊醒,睁著惊吓的眼睛,焦距还在冥空浮载。而一直在他身边看护著的男人,就会立即抚摸著他的脸,软言安慰:「没事,都没事了。」

意识还不完全清醒的傅素卿,眼睛朦胧循著声音看著那浅浅的笑容,似乎有著令人安心的力量。然後他会慢慢地镇静下来,嘴角慢慢弯起来,露出一个幸福又悲伤的笑容:「宁青书,我爱你。」

然後不管听的人有多麽震惊,说的人又不负责任闭上眼睛昏过去,然後有晶莹的泪水,自眼角不断的滑落下来。

就这样折腾了两天,一直到第三天才退烧。

当傅素卿真正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近乎衣带不解,推掉无数宴会、记者会的邀请而照顾他三天两夜的宁青书。

傅素卿初始还有些迷迷糊糊不知身在何处,直到他看著宁青书趴在床延,雪白的被单衬著他发黑的眼眶,还有点点明显的胡渣,他的心不可思议的柔软起来,伸手摸上那在梦中也忘不了的人。

「呵~还知道要醒来。」头心传来温柔的抚摸,让睡得不沉的宁青书神志立刻清醒。转眼看向男人,因为过度疲劳加上受寒而引发这次高烧,烧了两天,又消瘦不少。

傅素卿笑得虚无飘渺:「还以为是在梦中醒来。」所以才轻易的触碰到眼前这人。

宁青书也笑了:「可不许再昏睡下去,我去弄点东西给你吃。」

说完他起身要去准备适合病人吃的食物,没想到衣角那端却被紧紧抓住。宁青书不明白地回头看著那个过去不愿意主动靠近自己的人,柔声问:「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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