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河令 上————尘色

作者:尘色  录入:07-16

一下子便成了毫无意义的斗嘴,毓弋额上青筋微现,脸上的表情反而越见平静:"我明天要出去,你乖乖待着别四处乱跑,有不舒服的就让人给你叫大夫......"

"你今天不也出去么?"没等毓弋说完,怜更已经插了口,不以为然。

毓弋一怔,吐出口气来:"我要到外地去,大概半月才回来,琉云会留下来,有什么事你就直接跟他说吧。"

"不能看书么?"怜更脱口而出的便是这么一句。

毓弋差点就一口拒绝了,对上怜更眼中的一丝渴求,终究没有说出口,沉默了一阵,终于道:"不是不可以,但你必须答应我的要求。"

"说。"怜更答得爽快,以至于毓弋以为自己刚才说错了什么话。

仔细回想了一遍,想不出错处,见怜更依旧看着自己,毓弋干咳了一声,才道:"第一,看书要有节制,饭一定要吃,不能像今天这样,呆在里面一整天不出来。更加不能在里面睡觉,累了不舒服了就要休息。"

"我只是忘了嘛......"怜更低低咕哝了一声,"只是这样?"

"我会挑人过来伺候你,无论去哪儿都要让他跟着,不许落单。"

怜更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方便洗澡也要跟着?"

毓弋脸上一青:"至少让他随时掌握你的状况,省得你不知死在哪个角落里没人发现。"

怜更挑了挑眉,不再说话。

"答应的话你可以随意出入府内任何地方,否则就给我乖乖呆在房间里养病。"

听毓弋的话讲得强硬,怜更有点不满了:"什么养病,不过是老毛病,要真像你说的,我岂不是一辈子都别想下床了?我没你想得那么虚弱,你看到的只是例外啦......"最后一句,已经有了点撒娇的意味,说出口时,怜更都有点错愕地张了张嘴,瞟了毓弋一眼,脸上微红,胡乱地道:"反正就是不用太小心......你要找人跟着,我让他跟就是了,不过方便洗澡之类的,就算了吧?"

毓弋见他一会不满,一会撒娇,一会又小心翼翼的模样,就像个未长大的孩子,越发有趣,忍不住便低低地笑了起来:"行,就这么说定了。"

察觉到他笑容里的玩味,怜更瞪了他一眼,又怕他翻悔似的,拿牙磨着下唇,不说话。

"不许咬唇!说多少遍了,再咬就哪都不许去。"见怜更的小动作自然天成,跟前一天晚上那个傲然得让他震慑的人完全无法联想到一块去,像是渐渐防下了心防,毓弋轻斥出口时,口吻也渐渐随意了下来。

怜更被他这么一斥,只得收住,不满地白了毓弋一眼,干脆地拉上被子,闭目不再管他了。

第二天天未亮毓弋就出门了,等怜更醒来时,只见旁边已经站着一个十四五岁的丫头,瞪圆了眼睛看着自己,知道这是毓弋遣来的人,也不在意,躺了半晌,见那丫头还是定定地看着自己,终于忍不住了,招了招手:"喂。"

那丫头像是被吓到似的跳了起来:"啊,公子你醒了?"

怜更见她问得可爱,呵呵地笑了起来:"你公子我醒了大半天了,就没见你醒过来。"

那丫头顿时红了脸,低下头去:"因为公子太漂亮了,所以......"

"谢谢称赞,"怜更哼笑一声,一边要坐起来一边说,"可我觉得漂亮不该拿来形容一个男子吧?"

"公子恕罪!"丫头吓得大声道歉,怜更叹了口气,伸出手去,那丫头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扶了他,脸上的红也还未褪去。

怜更一边任她帮忙换上衣服,一边随意地问:"你叫什么?"

"奴婢叫紫舟。"

"你一定很聪明,不然毓弋不会让你来。"漫不经心地看着紫舟把自己身上的扣子扣错,怜更轻笑着道。

紫舟听他直呼毓弋的名字,似乎抖了一下,依旧整理他的衣服,扣到最后,才终于发现扣错了扣子,脸上又是一阵红,小声道:"不是的,爷说奴婢太笨,跟个聪明的主子说不定能学好。"

怜更似笑非笑地任她又把扣子全部解开,重新扣上,不再说话。

什么笨的人跟个聪明主子的话,都是假的吧。

找个会撒谎的聪明人来说假话,倒不如找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来说真话。

虽然紫舟笨手笨脚似的,但也勤快,怜更吃过了早饭,她已经捧着药在旁边等着了,说是毓弋出门前特地嘱咐要怜更喝下去的。

怜更盯着那碗黑糊糊的东西大半天,突然又放了下来,笑着道:"紫舟,你帮我到厨房里拿两个蜜饯好不好?"

"好。"紫舟应得爽快,却只是站着不动。

怜更忍不住问:"怎么还不去?"

"爷说了,无论如何都要亲眼看着您喝下去,如果您要奴婢拿东西,那就等看着您喝完了,才能去拿。"

怜更听得直恨,没办法只好皱了皱眉,一闭眼就把药喝了下去,喝罢还吐了吐舌,一脸受不了。

"很苦吗?奴婢记得这药里加了蜂蜜,应该不难喝呀。"紫舟见他的模样,很是不解。

"加了蜂蜜又怎么样......我讨厌的是味道,不是它苦不苦,这种东西,没学会吃饭就先学会吃药,任谁都不会喜欢的......算了,说了你也不懂。"赌气地把碗往桌子上一放,怜更不管紫舟,一手取过面具,戴好了,便径直往外走去。

"公子为什么要把面具戴上?"

"不想让人看到。"

"公子这么好看,为什么不让人见?"

"我喜欢。"

"公子要去藏书阁吗?"

"嗯。"

"公子很喜欢看书?"

"嗯。"

"公子看的都是什么书啊?"

"......"被问得厌烦,怜更干脆闭了嘴不回答。

紫舟见他不答,也不伤心,依旧想问什么就问什么,好象怜更答不答跟她问不问完全没关系。

到了藏书阁,那看守大概是被交代过了,只问了安,没有任何阻拦便把两人放了进去,怜更倒是宁愿他把紫舟留在外头,可是就像毓弋之前说的,紫舟几乎是他上哪都跟在旁边,像是他的影子一般。

本以为进去以后紫舟还会在旁边絮絮不止,可是自走进藏书阁起,紫舟就再没说过一句话了,只是替怜更摆好了桌椅,垫上软垫,倒上饮水,又把窗开了半,就退到了角落里去,细心得让怜更一阵诧异。

后来想想,大概也是毓弋交代下的,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一直到了近中午时,紫舟才走了过来,轻声道:"公子,时间不早了,先歇息一下,吃过午饭,睡醒午觉再看吧?"

怜更点点头,虽然舍不得手上的书,只是早答应过毓弋的事,也犯不着撒一时的赖皮,依言搁下了书,随紫舟走了出去。

怜更本就是三皇子毓臻的人,现在送到九王府来,虽然总是戴着个诡异的面具,但少数几个见过他面目的人一谈起来都是惊为天人的模样,加上毓弋只不过两天就对他关爱有加,这次出门在外也一直搜寻珍稀药材和古籍托人带回来给怜更,更让九王府上下认定了怜更是个值得讨好的对象。

一连半月下来,除了一日三餐丰富非常,按方煎熬的药也是选最好的药材,至于其它补品或是精致玩意更是不绝地送来,让怜更烦不胜烦。

"公子,您看!"这日午睡刚起,紫舟就碰着一个梨木盒子走进来,脸上满是笑容。

怜更叹了口气,扶了扶额:"紫舟,以后这些小玩意你收着你好,不必给我看了。"

紫舟愣了愣:"可是这个是爷特地托人快马送回来的......"

怜更一怔,半撑起身,前几天送回来的药材古籍也就罢了,这次这盒子里装的也不知是什么,有必要急着送回来吗?

"公子,您看看,"没等他说话,紫舟已经先把盒子打开了,里面是一个精致的玉扳指,"带来的人说,这个让公子戴在身上,既保平安,对身体也好。奴婢觉得公子戴起来一定很好看,公子您就试试吧。"

见紫舟一脸兴奋,这么多日下来,也知道她只是一派天真,不忍拂她的意,怜更接了过去,随手套上,却合适非常,心下微微一怔。

"真的非常合适呢!"紫舟笑了起来,"爷对公子真用心啊......"

怜更听她这么一说,低低一笑:"他不过是收买人心罢了。"

紫舟不懂了:"还有什么好收买的?公子不是爷的人么?爷是真心喜欢公子,才会把公子放在心上,处处留心,看到适合公子的东西就马上托人送回来。这样的事,奴婢还从来没见过爷会对别人做呢。"

怜更只是轻轻抿了唇,并不说话。

那一天的晚饭,自然又是多了几味菜,无一例外的都是药膳,布饭的下人说,是毓弋让人送回来材料和食谱,要厨房依着做。

怜更皱着眉听着,只吃了几口,实在吃不下去,随口扒了饭,就不愿动了,下人们面面相觑,有人来劝,怜更只是不肯吃。

"公子,爷的一番心意,您就多吃一点吧。"

怜更一心想回去再看几页书,那些人却拉不让他走,本是好意,纠缠起来那些人动手推搡,对怜更反而是一种折磨了,他沈下了脸,忍不住冷哼一声:"不过是收买人心,就说我受了,吃过了,谢谢爷的赏赐。"

"看来怜少爷是不满意了?"屋子里几个下人正哑口无言,门外走进来一人,冷笑一声,道。

"琉云大人!"紫舟首先叫了出来,来的人正是雁琉云。

怜更转过头去,见雁琉云脸色不善,只是微一耸肩,并不说话。

"如果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怜少爷尽管提就是了,爷的一片心意,希望怜少爷能明白。"

怜更眯着眼看着他,似笑非笑:"我随便说两句,琉云大人就这么生气了,我还哪敢提其它的话啊。"

"琉云只是不希望听到有人说爷的坏话而已。"雁琉云一字一句地道,看着怜更的目光似是恨不得把他吞下去。

怜更笑了笑:"那就不说罢。"言下之意,却只是嘴上不说而已,心里想什么,依旧由他。

"你......"雁琉云动了气,又死死压着,只勉强挥了挥手,示意其它人退下去。

下人一哄而散,只有紫舟还站在那儿,不肯离开。

"紫舟你也下去吧。看来琉云大人是有教训要私下跟我说呢。"怜更眨了眨眼,笑得放肆,对雁琉云脸上的怒气视若无睹。

"你是存心要挑起我的怒气的。"等紫舟离开,隔了好一阵,雁琉云才生生挤出一句话来。

怜更啧啧笑道:"琉云大人说的什么话,您是毓弋最信赖的人,怜更只不过寄人篱下,说什么也不敢得罪您啊。"脸上是摄人心魂的浅笑,双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话语之间,只是阵阵寒凉。

"怜少爷!"雁琉云下意识地一手揪住他的衣襟,咬牙切齿地吐出三个字,再说不出其它话来。

怜更只是任他揪着,空洞的双眼直直地对上雁琉云的怒目,没有一丝畏惧。

"琉云,放手。"

不知过了多久,门突然被人推开,半月在外的毓弋就站在门口处,盯着两人,眼中没有焦急,语气里却隐约透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你若能狠下杀我,就什么都不必担心了。"看着雁琉云似有不甘地慢慢松手,怜更贴在他耳边,轻笑着微声道。笑容里竟是几分萧肃的苍凉。

雁琉云似乎微微颤了一下,别过眼去,垂手退开一步:"琉云冒犯怜少爷了。"

"没关系。"怜更笑得灿烂。

毓弋像是没有察觉到怜更悄声对雁琉云说的那一句话,只是看了雁琉云一阵,终于道:"罢了,你出去吧,守着别让人靠近。"

"是。"雁琉云低头应了,退了出去,始终没再看怜更一眼。

毓弋看着他走了出去,带上了门,才回过头来,却怜更笑着坐在那儿,很有几分得意,忍不住摇头,走了过去,一弯腰便将人抱了起来,不等怜更反应过来便径直向内屋走去。

"我很好奇,明明我能走能动,为什么总要用抱的呢?你也是这样,臻也是这样,难道这样比较能显示你们比我要强势?"怜更安分地靠在毓弋怀里,只是笑着仰头。

毓弋把人放在床上,并不回答,想要微笑,却不知为什么脸上微微僵硬,只是声音微沈:"我也很好奇,为什么你总要激怒琉云呢?这样比较能显示出你这张嘴的厉害?"

怜更挑了挑眉,敛去了笑容,不说话了。别开眼去,不再看毓弋。

"你也该知道,他是我身边的人,得罪他,对你并没有好处吧?"毓弋转过他的脸,非要对上他的双眼。

怜更避无可避只能垂了眼,好半晌,见毓弋始终不肯放弃,只好轻叹一声:"我以为你会懂......我就是想你知道,得罪他我也不怕。"

"有恃无恐?"毓弋有点意外了,笑问。

怜更抬眼看他,半晌才冷冷清清地笑了起来,语中空然:"臻只是要我到这里来。"只是一句,并没有说下去。

毓弋怔了怔,随即便明白过来了,却不说话,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

"我也想帮他,可是我自小就在他身边,见识得少,身体也不好,唯一的价值,大概就是被他拿来送人吧......"低低地笑着笑着,笑容便逐渐淡了,"你要不信我,杀了我也无所谓,不必想方设法地讨好我,收买我。"怜更终于敛尽了笑容,轻声道,"这样......很可怕。"

最后三字,说不出是哽咽或是颤抖,听在毓弋耳里,是说不出的难受。

自小把他放在手心里宠的人,也能笑着漫不经心地将他拱手送人。再遇上有人待他好,哪怕是真心的,也无法不害怕了。

何况只不过是别有用心。

毓弋沉默了一阵,轻轻拍了拍怜更的头,笑笑:"别想太多,三哥送你给我,你就是九王府的人了。只要你真心留下,我待你好也没什么。"

怜更张着眼看他,并不说话,眼里是只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迷茫,让人生怜。

毓弋心中一动,低低一笑,俯下身去:"这次可别再咬了。"

唇与唇相触的刹那,怜更下意识地推了推压下来的人,只是双手被钳着,使不上力,微弱地挣扎了两下,便再也不动了,缓缓合上了眼。

再温柔又如何?你我都知道,这不过是虚幻。

一夜无梦,到了天亮,被人轻轻摇醒,怜更睁了眼,看到抱着自己笑着的毓弋,半晌才意识到昨天被毓弋吻着吻着就睡过去了,只是没想到,毓弋会抱着自己睡一晚。

唇齿相触时的暧昧仿佛还萦在心头,怜更下意识地推开毓弋,便听到了一阵大笑。

"笑什么?"怜更恼怒地瞪了毓弋一眼。

毓弋啧啧摇头:"笑你明明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偏要装狠,却有总是藏不住地露出个种可爱的举动来。"

怜更白了他一眼,不回嘴。只是挣脱开来,下了床,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下,只穿着一件干净的里衣。

"怎么不反驳?"毓弋见他沉默,忍不住问。

"反驳不等于应了你的话么。"怜更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环视房内,却依旧不见宗家昨天穿的衣物,"你给我换了衣服?"

毓弋微一挑眉,笑得别有深意:"你睡得沈,我把衣服换下来,给你擦身你也没擦决,只是冷了就往我怀里缩,小动物似的。"

推书 20234-07-17 :利剑 下 +番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