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物王国————黑崎翔

「那是什麽？」奇诺凑近去端详。

「炸药，我自制的，就为了这一刻。」阿尔杰小心翼翼地从薄片底下拉出一条极细的金属线，再

拿起打火机点燃。霹雳啪啦声响起时，阿尔杰抓住奇诺闪至一旁，直到轰然的爆炸声击开看似坚

不可摧的铁门。

炸药馀劲化为点点星火，将附近可燃物皆尽吞噬，周遭开始形成一片火海。

门被炸开一个大洞，原以为被囚禁於内的宠物会一窝蜂冲出来，未料却是静悄悄得什麽动静都没

有。

阿尔杰狐疑地从被炸开的洞跨入，一进去，就见到满营的宠物们用惊骇仓惶的眼神望著他，完全

不明白发生了什麽事。

「还傻著做什麽？快走啊！」阿尔杰对呆愣原地的宠物们大吼：「我帮你们炸开了出口，还不趁

机逃出去！」

吼归吼，宠物群依旧一脸茫然，莫名其妙地打量阿尔杰与奇诺，倒像他们是侵入者而不是救兵。

「有什麽好看的？」阿尔杰又道：「快逃走阿！」

宠物仍旧动也不动，其中一名五官细致玲珑，明显属於A级宠物的少年嘟著嘴反问：「为什麽要逃

走？」

为什麽要逃走？阿尔杰从未想过会被问这问题，是以轮他傻在原地答不出话来。

「这里有得住、有得穿、有得吃，为什麽要走呢？」少年用天真的表情继续说：「等长大之後，

就会有主人买我们回家养，既有人照顾我们，又能过著衣食无忧的生活，不是很棒吗？」

这时，连奇诺也有点受不了地反驳：「被买回家养是一点尊严都没有的事，你们也是基德星上的

住民，为何要以比别人低贱的身份活下去？」

「老板说只要我们学习取悦主人的技巧，当乖乖听话的宠物，就一辈子都不愁吃穿。」少年站起

身，像在对其他人演讲似地走动，以充满信心的语调道：「而且宠物本来就不用去担心生活怎麽

过，哄主人开心是宠物的义务，我们也非常以此为荣，对吧？」

「对！」其他人齐口欢呼，还用力鼓掌。

听过少年这番话，阿尔杰脑袋一片空白，无法理解究竟奥布里是如何对这些单纯的孩子洗脑，处

心积虑将他们教育成温驯乖巧、任人摆布的宠物，一点自我意识都没有，活著最大的意义就是找

到饲主，靠取悦别人来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

阿尔杰终於领悟到过於天真的人其实是他，他以拯救宠物的姿态前来，得到的不是感恩，反而是

充满鄙夷与怀疑的眼神。

忽然间，饲养场里警铃大作，嘈杂的人声与急促的脚步声自远而近，显然先前的爆炸已引起注意

。

「阿尔杰，算了！」奇诺拉住阿尔杰的手臂，指著奥布里饲养场中怡然自得、不为所动的宠物。

「看看他们，这些家伙不会走的，你别梦想要解放他们了！」

阿尔杰却像未曾听见奇诺的话，精神恍惚。

眼见守卫们带著武器前来扫荡入侵者，奇诺懒得再多费唇舌，用力拽住阿尔杰往外跑，一心惦记

要逃出生天，连头都不敢回。

在尖锐刺耳的警铃声当中，除了饲养场守卫的呼喝之外，他还听见阿尔杰不断重复喃喃同样的一

句话。

「基德星上的宠物，难道只有我们两个是清醒的吗？」

【宠物王国】 025

当奥布里宠物饲养场陷入火海时，阿尔杰与奇诺甩掉追来的守卫，匆匆忙忙搭车返家。

座车才驶进大门，却发现房子里外皆围了大批人，一律身著印有怪异红色标志的白衣，手上则统

一拿著把鲜红色的棍子，个个神情严肃，弥漫著不寻常的气息。

一见到那些白衣人，阿尔杰心中凛然。

「这群人是怎麽回事？」奇诺边走下车边问。「为何聚集到你家来？还全穿同样的衣服。」

「是大法官巴亚特的手下。」阿尔杰微微皱眉。「莫非巴亚特来了？但他明明只有重大案件时才

会出现，该不会是因为普曼登的事情吧……」

讲著想著，阿尔杰有些忐忑不安起来，尽管他有钱有势足以贿赂警察人员，却怎麽也不可能买通

传说中心硬如铁、执起法来无情理可讲的星球大法官。

这当下，他还真想转身就走，别进屋里去；无奈犹豫期间，道鲁已从监视器上得知阿尔杰返回，

急忙跑出来迎接他。

「阿尔杰伯爵，您总算回来了。」道鲁神色仓惶地道：「您在基德银行的存款出问题了！」

阿尔杰愣了愣，反问：「什麽问题？」

「今早您出门後，银行来电说不知为何帐户内存款数额全部归零，里头的钱留向何处，目前仍在

追查中。」或许是过於慌乱，道鲁毫无目的地乱挥双手，无头苍蝇似地焦虑不安。

「没关系啦！」阿尔杰漫不在乎地道：「我又不是所有钱都存在基德银行。」

「话不能这样说，基德银行里的存款占您总财产的二分之一，是很严重的事啊！」

「哦。」阿尔杰漠然地应了声，瞄了白衣人群一眼，问：「我的财产凭空消失和大法官有什麽关

系？何以他要劳驾前来？」

「是我请他来的。」道鲁见阿尔杰丁点儿都不关心存款的事，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伸手指著站在

阿尔杰斜後方的奇诺道：「我请他来抓这只害虫！」

阿尔杰听得脸色大变：「什麽？」

「自从他来之後，就没好事发生过，先是破坏房子害我们得花钱整修；接著又害死普曼登伯爵，

惹您上警局替他背黑锅；现在又让财产无缘无故少掉一半，天晓得是不是他从中动了什麽手脚想

霸占那些钱？」道鲁激动得口水不断喷出来，阿尔杰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但道鲁还在大嚼舌根

：「所以我去通报大法官，说基德星上有一只会危害住民的扫巴星宠物，并将他以前害惨其他饲

主的事也说给大法官听，大法官听完後大为吃惊，决定要亲自来捕捉！」

这可真不得了！竟背後被人捅了这麽一大刀！

奇诺对道鲁的举动感到可笑又生气，莫名其妙被冤枉的滋味并不好受，他往前站出一步，竭力让

自己以镇定的态度道：「喂，你少含血喷人，除了普曼登的事之外，其他事情都与我无关。」

「你是出了名的灾星，只要有你在的地方就不得安宁。既然大法官都愿意出马，表示他也赞同你

是个祸害，他要来收拾你！」道鲁得意洋洋地道。

「道鲁，你闹够了没？为什麽一定要跟我的宠物作对？」阿尔杰气愤不过，箭步冲前，挥拳击中

道鲁左脸，打得他转了好几转才跌坐在地，脸瞬间肿得像塞著一颗垒球般大。

道鲁被殴之後的狼狈模样逗得奇诺哈哈大笑，打从心底欢喜地鼓掌叫好，令道鲁气得脸红脖子粗

，说不出话来。

「阿尔杰伯爵，你这是做什麽？」一股阴沉的声音传来，阿尔杰与奇诺不约而同地朝发出问句的

方向望去。

一名身著白色长袍，头发、眉毛、胡子也全白了的老者自屋里走出，左手握著把金色长杖，杖上

有一青、一红的两条蛇相互绻绕，头部皆朝向杖顶，张嘴支撑一颗透明水晶球。

老者神情威严，目光锐利，瞪著阿尔杰，颇有责备之意地道：「堂堂一个伯爵，怎能为低贱的宠

物怪罪为你劳心劳力付出的管家？」

「巴亚特大法官，我不相信有谁生来就会带噩运给别人，那是失败者为了找藉口而编织的无稽谎

言，将责任归咎予他人好让自己好过一点。」阿尔杰义正严词地道：「奇诺破坏房子是我的放任

，更是我的家务事，不必您费心。」

老者－－巴亚特扬了扬眉，似乎有些讶异阿尔杰看到他之後竟面不改色的反应，於是他摸著白胡

须道：「那麽，普曼登伯爵的事呢？道鲁说，是奇诺推他下楼的，不是吗？」

「是啊，我推他下楼的。」奇诺耸耸肩膀，面对星球上最权威的大法官，他亦毫不畏惧地道：「

谁叫他想强迫我当他的性玩具？扭打之中，就把他给推下楼了。」

「你这卑劣的低等宠物，这儿轮不到你发话。」巴亚特鄙夷地瞪著奇诺。「你的事迹我早有耳闻

，如今亲见，果真毫无教养、冥顽不灵。」

听大法官斥骂奇诺，这回换道鲁大是开心，站在大法官後头笑得合不拢嘴。

奇诺瞧见他狐假虎威的嘴脸，不禁怒从中来，捏紧拳头就想再过去补他一拳，却被阿尔杰及时拦

下。

「别胡来。」阿尔杰先对奇诺摇摇头，再回首与巴亚特道：「虽说身为宠物的奇诺在基德星位居

最下等，但怎麽说他都是我的，普曼登伯爵一再觊觎且在未经我同意之下，企图以暴力强迫他就

范，显然有错在先，纵使奇诺推他下楼，也是出自於防卫，凡生物皆有自我防卫的本能，大法官

您说是吗？」阿尔杰推了推单片眼镜，继续道：「再说，普曼登伯爵摔下楼时还一息尚存，真正

结束他性命的人是我，与奇诺无关。普曼登伯爵以近乎强取豪夺的方式侵犯我的宠物，等於侵略

我的财产；虽然那当下我情绪过度激动，以致於采取太过激烈的手段，但为了捍卫与保护属於我

的东西，消灭对我有威胁的对象亦是合情合理。」

说得好！奇诺在心底赞叹阿尔杰不慌不忙的辩解，对他又多萌生几分敬佩。

对於阿尔杰洋洋洒洒一番言论，巴亚特难得感到哑口无言，多少有被羞辱的难堪，是以他闷哼一

声，出口揶揄：「阿尔杰伯爵，几十年不见，你变得和以前很不一样，从嗜虐宠物者成了宠物保

护人士了？」

「是不一样了。」阿尔杰也哼地一声：「您也很不一样，这点儿小事也值得您大费周章地跑来，

还出动大批手下，看样子日子太平静了，一些风吹草动就要严阵以待。」

听出阿尔杰话里的讽刺，巴亚特眼里闪现怒意，沉声道：「阿尔杰伯爵，你别太过份，就算你有

充分理由，我还是要带走那匹会害人的宠物。」他伸手直指奇诺，瞬间一股白光自指尖射向奇诺

，同绳子般将奇诺困得动弹不得。

「我说过他不是扫巴星！」见巴亚特已然行动，阿尔杰既惊又怒。「请放开他，他是无辜的！」

「基德星上已有许多人受他所害，他身上怀带来自地狱的恶息，必会招来噩运，你若不觉悟，将

会尝到苦头！」巴亚特张开手掌，奇诺像遇到磁铁一样被吸过去，连逃都来不及，已被巴亚特抓

在身边。

「喂喂！你这大法官未免太扯，弄几条欲加之罪就随便抓人！」奇诺不甘示弱地挣扎，一边大吼

大叫以示抗议。

「闭嘴，低贱物种！」巴亚特赏给奇诺一记耳光，声音响亮得整片庭园都听得见。

奇诺给打得倒退几步，好不容易站稳身子，抬头怒视巴亚特，嘴角淌著血丝。

「瞧这眼神，不是灾星是什麽？」巴亚特停顿一会儿，侧耳像是在倾听什麽，而後他又说：「你

将把你从小养大的奥布里的饲养场也放火烧了？真是无法无天！」他举起金杖，一付要施行法术

的模样。「我今天就要消灭你，以免你再为基德星的住民们带来祸害！」

「消灭你个头！」奇诺猛地蹬地跃起，使劲往巴亚特胸部撞去，令他踉跄地後退，差点压到来不

及闪开的道鲁。

阿尔杰看准空档，将被困住的奇诺整个人扛起，往车库狂奔而去。

「来人，快追！」巴亚特大声怒吼：「将那只宠物抓回来，我要严刑处置！」

【宠物王国】 026

好不容易从奥布里宠物饲养场逃出，没想到回家後又陷入另一场你追我跑的战争。铁了心与大法

官为敌的阿尔杰扛著动弹不得的奇诺，死命冲进车库，将奇诺往红色跑车里一塞，他自己也坐进

驾驶座，发动车子、将油门直踩到底，自车库冲出，飞快地驶离豪宅庭园，将群起追逐的白衣人

抛在後头。

车子离开阿尔杰位於山脚处的宅邸後，驶上了宽广的山路，车速快得连窗外的景物都看不清楚，

风呼啸而过的声音更是震耳欲聋。

奇诺挣扎地在座位上坐好并往後看去，确认追兵是否还在。

「太好了，他们肯定追不上！」奇诺大大地松一口气。

「不，危机还没解除。」阿尔杰瞄了眼车外的後视镜。「看看天上。」

奇诺往上看去，果然那群白衣人并非追不上，而是全飞到天上去了！

白发白须的大法官飞在最前方，如捕捉猎物的老鹰般双眼散发出锐利的光芒，举起手上的金色权

杖，对准他们的跑车，几颗飞弹般的火球倏地往地面直冲而来，在离车几呎处炸开，震得车子差

点翻覆。

「可恶……」阿尔杰甩开脸上的单眼镜片，咬著牙道：「坐好、抓紧，我要闪避巴亚特的攻击了

！」

奇诺扭了扭身子，手和身体被绑成一团的他压根儿无法抓紧任何东西，於是他无奈地大叫：「我

这样子怎麽坐好抓紧啊？」

阿尔杰朝奇诺望了一眼，顾及高速行使的他对绑在奇诺身上的玩意儿还真是爱莫能助。

欸，管不了那麽多了！

巴亚特自空中而来的攻击愈渐密集，阿尔杰只能将精神全贯注於准确判断火球落点并转动方向盘

避开，无暇去在意奇诺因为车子左转右弯而撞头撞脚地在车里滚来滚去。

无论如何，都只希望能逃过这一劫。

真是没想到道鲁会来这招，请出大法官来对付奇诺，未免太过份了！

不过也好，给了他一个逃走的好藉口，如果能逃出生天，必定要想尽办法藏匿行踪，绝对不要再

被道鲁找到，不想再披著伯爵的皮当道鲁的玩具。

轰！

忽地一颗火球落在车前，阿尔杰将手里的方向盘转到最底，在车轮与地面发出难听的磨擦声当中

，千钧一发地避过险境；但急转弯之下，奇诺给晃得离开了座位，形成脚朝上、头朝下搁在阿尔

杰大腿上的怪异姿势。

「喂，情况不太妙啊！」奇诺由下往上，望著阿尔杰绷紧了的脸。「我们究竟要往哪儿逃啊？」

「我也不晓得。」阿尔杰握紧方向盘，直盯著前方的路。「逃到哪儿就哪儿了。」

山路愈绕愈高，也愈渐狭窄，巴亚特依旧紧追於後，不停无情攻击。为了躲避，阿尔杰有好几次

都几乎将车撞出山边的防护栏，险象环生，焦虑酿成的冷汗自额头沿著脸颊淌下，滴落於奇诺脸

上，传递担忧的讯息。

「喂，你别担心。」奇诺枕著阿尔杰的大腿，感觉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大抵只有安慰了，是以他

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冷静镇定：「我相信我们过得了这关的。」

「嗯。」阿尔杰点点头。「希望如此。」

「别讲得那麽心虚，要对自己有信心啊！」奇诺转著头，蹭著阿尔杰以示鼓励。

又接连几阵轰响传来，阿尔杰屏气凝神地应付，一一惊险地避开後才喘口气，捏捏奇诺的脸道：

「你别蹭我，会害我有反应。」

奇诺一时间没听出阿尔杰话中有话，还傻傻地反问：「什麽反应？」

阿尔杰指了指自己的裤裆道：「这里会硬起来，抵在你脸上可就不好了。」

这会儿可听懂了！奇诺瞪大眼，真没想到阿尔杰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开玩笑，他半信半疑地道：「

你不是性冷感吗？哪那麽快有反应？」

「性冷感归性冷感，又不是性无能；我还是会有反应，只是没感觉而已。」阿尔杰边说边将方向

盘转了大半圈，又躲过一记攻击。

奇诺摆著脚、甩著头，但就是无法将自己翻转回座位上，只好继续用怪异的姿势倒在阿尔杰腿上

。但被阿尔杰这麽一说，他还真担心自己离阿尔杰的敏感部位太近，情急之下，故意恶狠狠地道

：「你要是敢硬起来，我就把它咬断！」

随车子发出吱吱响，阿尔杰再度转过一个弯，貌似正专心凝视前方道路，嘴里却说：「不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