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调笑间,手机声响起,这回却是严冰语的电话。
从枕边拿过手机,严冰语盯着屏幕上的来电显示足有几秒钟。此刻讲电话,还真有种说曹操曹操到的感觉。
按下接听键,那头传来悦耳的男中音,“冰语。”
“啊,等一下,信号不好。”
严冰语对枕边人一笑,拿了电话到门外。
“什么事?”
27 True Or False(2nd)
“本想明日再打电话,可是似乎等不及了。明天周日,你休息一天,周一来公司报道。”
“哦,明白。”严冰语靠在墙上,夜风有点凉。
“第一次去顾氏,我会来接你。”顾清和声音宠溺。
接他?若是被舒城逮了个正着,岂不是尴尬无比。
“不用了,与其接我,不如给我派辆车来得实际。”严冰语不屑道。
“呵,你是生气了?”顾清和笑,“怪我扔你一人在常彦?我是真的有事情,冰语。”
“哟,我可没这么说。不用了,我不想被人看见,毕竟我住的是穷地方,你知道,被知道了和有钱人来往是会被嫉妒的。”
“那……”声音有一丝犹豫,“好吧。对了,我为你办了张卡,见到时给你,有什么需要可以尽管刷。车子嘛,什么时候我们一同去挑挑,这样你可满意?”
“呀,无功不受禄,这么大的恩惠小的可担当不起。”
“你会担当不起?好嘛,替我向你的小心肝儿问好,听说你今日为了它可是违抗我的命令偷偷溜回去了?”
“不敢,微臣是完成了任务才走的,皇帝陛下。”
“此事当真?那朕的爱卿,明日可得空?”
严冰语正要作答,门被打开,光线从门缝里泻出来,他立马捂住听筒。
“大叔,这么冷不要在外面讲久了。”舒城把自己的衣服给他披上。
严冰语拿了电话,“可能没空,明天再讲好吗?”
他关了电话,一个快捷键删了通话记录,然后轻轻拉住年轻人的手。
“谁?”
“哦,是我母亲那边的亲戚,不怎么走动的。他明天要来这里出差,我如此潦倒,才不敢去接待。”严冰语叹口气,随即莞尔,“况且,我即将去顾氏,明天还想添置几套适合的衣服,不知道某个自称有品位的人可愿意一同前往?”
“有什么不愿意!”舒城揽过他,“外面太冷,还是赶紧进屋得好。”
“嗨,严叔叔!”
突然从过道传来招呼声。两人速速分开,严冰语定睛一看,原来是下午的女孩子。
柳晓悠见到神色举止有些怪异的两人,心想自己是不是打搅到人家聊天了,但是看两人的穿着,却又不像要在外聊天的样子。
“你好,晓悠。出去玩了?”严冰语笑容温和。
柳晓悠暂且压住心中的疑问,爽朗道:“嗯,才和几个好友道别。呃,现在天冷,你们还是赶快进屋得好。”
“啊,你不说我还没察觉。小冰冰刚才跑了出来,我和我侄子找到它,才送进屋要出来关门,就看到你了。”严冰语说谎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或许这种谎话说了太多次,连他自己也分不清自己何时在讲真话,何时在讲假话了。
“是吗?还真是有缘呢。”柳晓悠从手上的袋子里拿出一个玩具似的东西,举到严冰语面前,“严叔叔,我刚才出门时见到这个,送给小冰冰!”
严冰语谢过柳晓悠,才同舒城进去。一晚上免不了又听了某人的一堆不满加牢骚。
第二日去专卖店挑了几套衣服,反正有顾清和付账,自然是要买不招摇却最好的,他严冰语本来就是个贪图安逸的人,一旦有钱,是决计不会亏待自己的,从前风华正茂,手头阔绰时,钱更是仿若用来烧的。倒是舒城吃了一惊,他没想到严冰语花起钱来也可以如流水般,而且还是那人自己要求结的帐。男人的理由是,他预支了薪水,公司也给了服装费。
顾清和居然没再打电话过来,许是忙去了,或者根本就没把自己放在心上。
周一去公司报道,不记得算不算头一次进顾氏大厦,反正有种十分生疏而又兴奋的感觉。严冰语直接去了人事处报到,人事部经理热情地告诉他办公室的位置,“严特助你的任务都是由顾董下达的,所以我暂时无法告诉你你的职责。”
说白了就是顾清和的直属走狗,严冰语点点头,坐电梯去了自己的办公室。
站在门口,那办公室看上去不错的样子,上面还有铭牌——董事长特别助理:严冰语。
推开门,光线很好,顾清和正坐在办公桌的椅子上,看着窗外。听到开门的声音,啊转过来,笑容明亮。
“你来啦。”
“嗯。”严冰语把文件袋放到桌上,“顾董,这是你上次吩咐的工作,我已经完成了,你要不要批阅下?”
顾清和没料到严冰语一开始便提及工作问题,自然是表示赞同,拿起那份文稿看了几分钟,脸上的表情从严肃变成哭笑不得。
“不错,这份文件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我今天是大开眼界了。”顾清和拉住严冰语,“我就真那么可恶?”
严冰语扭开头,神情骄傲。
“前面写得还不错,你头一次接手,便已有这样的效果,非常难得,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不过这最后一页嘛,你可不可以给我解释下,为什么全是我的名字?”顾清和作疑惑状。
“你眼神不好使,不全是你的名字,你看,应该是‘顾清和大混蛋’,‘顾清和大笨蛋’,‘顾清和没良心’……”严冰语拿过纸给他认真念道。
还没将纸上文字念完,就被顾清和拥进了怀里,纸也弄皱了,那可是自己一个下午的心血,严冰语皱皱眉。
“你啊你……”顾清和唏嘘不已,语气里却满是欢欣,“为何没早点到我身边!我已经45,而你35,我们该早十年在一起才对。”
十年,呵呵,十年可以改变很多,十年可以让一个纯真少女变成荡妇,可以让一个老实人变成恶魔,你可知道?现在才道晚了,看来真是晚了。
“那又如何,现在遇见不是一样?难道说,你会因为年龄的缘故而嫌弃我?”严冰语手指顺着顾清和的衣领向下滑,到了扣子处,把玩起来。
“当然不会,都已经晚了,怎么还能再放过你呢!”顾清和捏住他的下巴。
顾清和的眼睛深不可测,似含情脉脉,似情真意切,可是究竟有多少真心呢?
严冰语凝视着他,眼圈有些红了。
“清和。”他抚上那双与舒城相似的眼睛,“你要不要吻我?”
“在这里?你确定?”顾清和低下头,呼吸湿热。
“吻我,你上次都没有吻我,你从来,都没有吻过我。你说我随便也罢,说我不听话也好,我就是想要你的一个吻,就是想要。”严冰语摸着他的脸,几乎是唇贴着唇地说。
顾清和在他唇上沾了一下,然后放开他,笑容温柔无害,“好了。”
严冰语愣愣站在那里,终于垂下眼,握紧拳恨恨道:“我明白了。”
“你不明白,冰语。”顾清和的声音有些冷,眼神也不再温暖,“我不需要你如此主动,因为我知道,你对谁都这样主动。我不说,只是我以为你会明理,但事实证明,并非如此。”
严冰语抬头,滑过一个飘忽而淡定的笑容,“我人太蠢,听不懂你话中的话。”
“把你身边的人都断了吧,跟我顾清和在一起,岂有脚踏两条船的道理。”顾清和目光灼灼,“你这两天同谁在一起,我懒得查,但是从这个周末起,你开始是我的人,我现在说得很清楚了吧?”
“这好办。5天是不是?够了。”严冰语抱臂轻笑,“虽说养条狗都有感情,要分开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是人的感情有时候比起狗的还不如,更何况和我这种人的感情。”
他说这句话时,双眼冷厉地看着顾清和,眼里充满了怨恨。如此明显,顾清和想忽略都不行。
他究竟是在怨谁?怨那个人,怨他,还是在怨自己?顾清和心中一悸。
“用不用我去做个体检什么的?还是做全了好,免得惹出什么乱子。好像是5年前做过一次,离现在也久了。”严冰语扶着桌走到自己的座位旁,突然说,“对了,你说要给我的卡,总该给我了吧。”
顾清和扬扬眉,“你很聪明,不过我就喜欢聪明人。”
他从皮夹里取出一张信用卡,“密码是你的生日。”
“那么我现在是不是该开始我的工作了,董事长?”严冰语毕恭毕敬地弯腰。
自己作为空降部队,而且一降便担了要职,自然是要惹人闲话的。若是工作几日,看出来没什么本事,恐怕非议会更多。他严冰语倒不在意这些,呵,你能指望一个从未干过大事明面上是助理暗地里是情人的人干出什么丰功伟绩,他只觉得自己不要出什么大纰漏才好。不过闲言碎语终究是不好听的,去个洗手间,复印打印个文件时,时不时便会听到女人男人们的议论。弄得他恨不得上前问一句,现在的工薪白领阶层是不是太闲了?
最多的猜测便是他是顾清和的亲戚,也有人说他是真人不露相,反正能想到真实内幕的,基本上没有。也许是顾清和做人太成功,不论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全都以为他是个谦谦君子,商场精英。孰不知,越是光鲜的外表之下,往往藏着越难以启齿的肮脏。他严冰语虽说没像顾清和那样有财有势,但起码接触过形形色色的有钱人,个中道理无师自通。
顾清和与他日日见面,却日日都相敬如宾。除了单独相处时会拉一拉他的手,但也止于此罢了,他真要怀疑那个人是不是某些功能有障碍。不过也是,见面便谈公事,加上顾清和会议应酬也不少,晚上下班后了不起在一块儿吃个饭,吃完后那人还要回家继续他的模范丈夫形象。
5天期限过了3天,顾清和再也没提过那件事。
他严冰语,到底算个什么身份?
本来以为是情人,可是现在看来,似乎连情人都不够格。
没劲儿,当真没劲儿。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钱永远够用的。
还有一点,舒城似乎忙于考试和学业问题,对他关注渐少。他以那人夜读妨害他休息之名,强行将其支走了。
舒城放了寒假,春节在下个星期,要断,也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谁春节都是要回家过的,这一点他深信。况且像舒城那样的家庭,春节应该是个大节目。
三个多月,作为一段感情的期限,已经够了,这么长的时间,早已足够让一对恩爱不渝的情侣变成陌路人。现代人,有这个实力。
再长了,纠纠缠缠的,也无甚意思。习惯是一种可怕的东西,就算没有感情,也足以让人深陷。
所以,秦陌是他的一处败笔,纠缠了27年,当真是再也离不开心头了。这种牵肠挂肚,就算是恨也恨得不纯粹,完全是无聊人生的折磨。他严冰语现在要的,不过是痛快一场,将所有失去的,一一补回来罢了。
“严特助。”电话里传来顾清和的声音,“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呵,他的办公室就在自己办公室的旁边,自己每天就在这种状况下度日,有时过去了,不过是他想要喝杯咖啡而已。
果然不愧是大人物,物尽其用,自己也只有端茶送水能够让人满意。他如果是要消磨自己的耐心,那么,已然非常成功。
被这样对待,和待在冷宫有何分别?他当初怎么就企望能够抓住这个人呢?在他面前,自己不过是一个玩偶,那人手指一点,自己的命运就决定了。
严冰语悲哀地笑了笑,整理好衣服,从容地进了董事长办公室。
“有何吩咐,顾董?”严冰语表情冷淡地站到他旁边。
顾清和正在看一份图纸,抬头扶了扶眼镜,微笑说:“我要去景园看看,你和我一块儿。”
景园即是常彦那个为白领推出的高级公寓,顾氏最近似乎把重心放在这个项目上面。他只见过景园的图,没有真正见过房子,据说已经建造好,正在售房阶段了。
是顾清和开的车,虽然身为特助,可是顾清和似乎比较喜欢自己来驾驶,严冰语乐得清闲。
“把我要看的那套房钥匙给我。”顾清和一去便发令道。负责人立马挑了一间,拿了钥匙要带他们上去。
顾清和摆摆手,“不必了。你留在这里吧,我们上去就好。”
果然是高档房,现在房子又贵,一套没个两百万是下不来的。景色好,正处胭脂湖畔,地段也佳,附近超市医院酒店学校处处方便,交通还发达,驾车出行逍遥自在。
严冰语从窗口望去,一片湖光山色,不禁感叹这哪里是给白领准备的,分明就是给有钱人金屋藏娇用的。刚才看到来看房的都是些年轻丽人,如果没有经济后盾,能买得起真是出了鬼了。
“喜不喜欢?”顾清和从背后拥过来。
严冰语靠在他身上,“昂贵的精致的我都喜欢,可是不属于我的昂贵的精致的东西,就讨厌得很。”
顾清和的呼吸喷在耳背,有些酥痒的感觉。
“我就知道你不是盏省油的灯。你在暗示我?”
“不,我这是在明示你。”严冰语转过身,恨恨地看他一眼,放声笑道,“你要用个笼子把我装起来么?你看看,这件事很容易也很廉价,你只用买个金笼子,就可以把我锁起来了。何乐而不为呢,顾大老板?”
“嗯,似乎是项很划算的交意。我恨不得马上就成交了。”顾清和眯起眼。
“然后就把我丢在这里不闻不问,把这么好的地方变成冷宫,对吧?”严冰语轻轻推开他,神色凄凉,“这不是我想要的,不是!”
顾清和淡然一笑,晃晃手里的钥匙,“钥匙,我放在窗台上,它是你的。”
他顿了顿,又道:“如果你还没明白,那我也无话可说。我们下去吧。”
顾清和转身,严冰语上前一步抱住他,将脸贴在他背上,“你要我怎样?我今晚就搬过来!我今晚就和过去做个了断!还不够么?你说啊,你到底要怎样!”
他一只手捶在顾清和身上,“我恨你,顾清和,恨死你了!不许走!你凭什么这样对我!凭什么!”
顾清和表情一软,回过身抓住那只发疯的手。
“你看看你,都这么大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似的乱发脾气。”顾清和柔声道。
严冰语咬紧嘴唇,咬得可以看见血丝渗出,眼睛里似乎有泪水在打转。
“别这样。”顾清和抚摸他的脸颊,“怎么到现在了,还像个姑娘家似的。”
严冰语别过脸,“都不是你害的,在别人面前我从不这样。所以才说顾清和你让人厌恶。”
顾清和看着眼前有点倔强又有点逞强的男人,已经不是那么年轻了,可是却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让人怜爱的味道。他已向自己妥协,当然,这早在意料之中。
“看着我。”顾清和扳过他的脸,“总是发脾气,鬼才受得了你。”
“受不了就算了,像你这样一点儿情趣也没有的人,像你这种不管别人怎么想的人,像你这样每天吃过晚饭就回家体贴妻子教导儿子的人,我也受够了!”话到这里,已经算是把牢骚完全发泄出来,严冰语嘴里逞强,手却拽紧了男人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