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站在我的身边,他的表情十分凝重,我的手被他握在手心,感受到他温暖的体温还有那份包容。他想要作我避风的港湾,这样的心情从他的手心传递过来,在那一刻我才真正的意识到自己终于不再是一个人,有一个人愿意和我分享我的生活也愿意让我分享他的生活,他是一个体贴而温柔的人,有着漂亮的银发和海水一样湛蓝的眼睛,他叫做休克鲁斯,我的恋人。
我伸手拉过他的长发,他以为我要告诉他什么就顺势把头低下来,我趁机在他微薄的唇上轻轻扫过,他惊讶得睁大了眼睛。
即使是在乔罗和露西娅的面前我也不在乎。
「这是不够的......」
他习惯的把手伸到我的脑后,给了我一个结结实实唇舌相绕的深吻。
吸气声从屋子的几个角落处发出来传进我的耳膜,睁开眼就看见原来屋子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不再只有乔罗和露西娅,羞愧的心情不可避免的涌上心头,我满脸通红,他们却只是笑,很愉快的笑声一片。
后来我才从乔罗那里弄明白为什么那群狒狒如此的不堪一击,以及那只豹子怎么就能判断出来它们的无力。
「豹子非常聪明,比我们想象中的要聪明许多,人们都认为只有最接近人类的猿类以及猴子才是动物中最聪明的,事实上我们并不清楚到底谁是最聪明的。」
乔罗抚摸着露露和那两只可爱的小豹子。
「在我眼里,露露和它们一样聪明。」
那群狒狒显然是新组成的团体,在还没有来得及与全体成员进行磨合之前,就遇到了那只豹子,于是惨剧变得可以理解。
豹子的洞察力真是可怕,它们仿佛可以穿过表像看透一切,也许它们是非洲草原上最狡猾的动物。
「不,你错了。」
乔罗好心的纠正我的想法。
「豹子的确很狡猾,但却不是非洲最狡猾的动物,比它们更狡猾的是鬣狗,它们长得土里土气样子难看,身上的气味也非常难闻,而且它们只吃腐烂的尸体......所以人们常常认为它们不过是一群无害的小丑,可是实际上它们的牙齿非常尖利可以咬碎坚硬的骨头,它们也不害怕人类甚至还钻进旅行者的帐篷,它们也攻击人类并不比吃人的狮子和豹子更安全。」
我不由得想到最近常在凯坦尼狩猎旅馆附近出没的鬣狗,它们可怕的怪里怪气的叫声,以及那个被咬得像塞进了绞肉机一样的铁锅。
「它们会主动攻击人类么?」
我问乔罗。
「好比原先的「扎沃的吃人者」(注:指的是扎沃的食人狮)一样。」
乔罗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如果是单只的鬣狗肯定不会,但如果是一群的话就不能保证了。」
我想,凯坦尼狩猎旅馆里的我们和那些游客们这次恐怕遇到麻烦了。
我的敏感的直觉同时让我想起了另外一个人,亚力克斯,那个把身上明明是被灌草划伤的伤口说成是被犀牛的硬角伤到的奇怪的人,他看起来像是个喜欢自吹自擂搞不清现实的愚蠢的人,可是我记得他在看到翠翠和楚楚时的眼神,以及那个猥亵的笑容,令人厌恶的带有明显的企图心的笑容。
扎沃国家公园里最近出了许多怪事,确切的说,是在亚力克斯来到凯坦尼狩猎旅馆之后发生了很多奇怪的有些不符合常理的事情。
受伤的动物明显的比平常多了许多,而我们确定公园里并没有偷猎者的存在:如果是偷猎者的话,等我们发现的时候找到的几乎都是濒临死亡的动物,或者在它们的身体上可以发现被人类拿走了值钱的东西--象牙,犀牛角,豹子皮和它们的胡须,河马皮,鳄鱼皮......但是没有这些特征,动物们受的枪伤都很轻,有的甚至只是擦破了皮而已,不需要送到动物医院去,几天之后它们自己就能痊愈。
我们怀疑是亚力克斯干的,因为只有他的手上有枪,而且没有人见识过他枪法的好坏,也许他是个枪法蹩脚的偷猎者也说不定。
「不,不,你们不能拿走我的枪。」
亚力克斯声嘶力竭的叫喊着,企图阻止我们没收他的枪支。
「我们有权力没收你的枪。」
队长威严的说。
「我再说一遍,这里是扎沃公家公园,除了守卫队员任何人都不许佩枪。」
「我有狩猎许可证。」
他仍然不放弃。
「那是在非洲的大草原,不是这里。」
队长不理会他无理的反抗,终于把他的枪收进了守卫队的仓库。
「你们会付出代价的。」
他恶狠狠的说。
但是没有人理会他的话,一个连动物留下的伤疤都没有,带着猎枪却还会在非洲饿肚子的人能做出什么来呢?
所有人都是这样认为的,我们只想尽早的把亚力克斯送出扎沃,他可以到他该去的地方,但不是这里。
「他说他是从内罗毕来的,打个电话过去问一下。」
队长小声地向我交代。
我打通了电话对方却告诉我并不存在一个叫做亚力克斯的取得狩猎执照的人。
「你真的确定么?可是我们有看到他的证件。」
那是在第一次见到亚力克斯的时候做的基本检查。
「那可能是假证件。」
话筒对面的声音停顿了一下。
「最近有很多这样的事情发生,我们正在查处这些人,你们可以直接把他送进最近的法庭,他将接受审判。」
最近的法庭也要用小型飞机作运输工具才行,在那之前,我们必须留意这个叫做亚力克斯的冒牌狩猎专家,不让他做出任何伤害到游客和动物的事情。
果然,在没收了亚力克斯的猎枪之后就没有奇怪的子弹擦伤动物皮肤的情况发生了,但是在巡逻的时候有人又发现在同一块土地上多了许多的坑洞,我们接到消息聚集在那些坑洞的附近,坑洞很密集,像是陷阱但又确实不是陷阱。它们太浅,除了野兔我们没有在这种「陷阱」里再发现其它的动物。
就在我们正怀疑这是不是也同样是亚力克斯的杰作的时候,我在其中一个最深的坑洞里找到了他本人。
「救救我!」
他挥舞着手臂。
「把我从这里救上去!」
他仍然穿着那身他自认为非常神气的狩猎装,不过现在上面沾满了泥土,在清洗干净之前他是没有办法再穿着那身服装在我们面前肆无忌惮的晃来晃去了,想到这里,同伴们的脸上都露出愉快的笑容。他的脸,头发和手上也满是泥土,如果不是他的装扮,如果不是他夸张的声音,我们大概是无法这么快就认出眼前的这个人就是我们在陷阱群附近找了半天的亚力克斯。
「你怎么会掉下去?」
我装模作样地问他,我已经看到他握在手里的铁锹,那是守卫队的工具,一定是他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拿出来在这里挖坑的。
「我......遇到偷猎者了,对,对,我遇到可怕的偷猎者了。」
他神情慌张的说。
「我想阻止他们却不小心被他们推到陷阱里。」
然后他低下头发现了还握在手中的铁锹,在脸上闪过狼狈的神情,然后开始支吾起来。
「不如就让他在这里面待着吧。」
乔罗不怀好意的笑着。
「不!」
他惊慌失措的大叫。
「你们不能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野兽们会把我吃了的!」
「他说的对。」
队长叹口气。
我们扔给他一条绳子,他拽紧了绳子却爬不上来,试了几次都只能爬到一半的高度就摔下去,最后还是我们几个人合力把他拉了上来,他终于上来站在洞口。
他揉着自己那摔了几次而生疼的屁股,不停的嘟囔着。
「你们觉得这样很可笑吧,可是总有一天你们会后悔的!」
大家都笑了,可是乔罗没有。
我看到亚力克斯愤恨的表情,那双眼睛在一瞬间露出了凶光。也许他真的很蹩脚,也许他真的是一个无能的人,但是蠢笨的人也随时可以成为最大的危机,因为他们不知道行动的界限,不知道有些事情是万万不能去尝试的。
我也没有笑他的心情了。
回到营地,祖卢被调派留在狩猎旅馆里负责监管亚力克斯的行动。我们不能再放任他自由的在扎沃行动,但是我们并没有拘留他的权力,一切都要靠祖卢了,那只高大的阿尔萨斯犬,亚力克斯好像很怕它,这样最好,如果他不再出凯坦尼狩猎旅馆一步,那么就应该不会再出事了。
我们给城里的法院打电话,他们十分合作的准备派飞机过来「接走」亚力克斯,但是我们还要再等待一个星期的时间,因为到了那个时候他们才能有可以支配的小型飞机。
一进入夜晚的时间,在房间里就能听到鬣狗的叫声,随之起伏的是狮子吼叫的声音,听起来它好像肚子很饿要来找吃的东西。
「那也是鬣狗的叫声。」
队长起夜的时候发现我睡不着的坐在床上,点了一根细小的脂蜡,微弱的亮光并不能从高处的窗口照射到旅馆外面。
「它们常常学各种动物的叫声,有人说它们是草原上的魂灵,是死去的人和动物的再生。」
我点点头,这个我听佐罗提到过,他就很怕鬣狗,认为它们是死神派来要夺走他的性命的,而且我也从书上读到过部落里的巫医们喜欢用鬣狗来装神弄鬼。我担心的是如果外面的鬣狗哪天一高兴拜访我们的旅馆怎么办,我们除了枪以外,有其它可以对付它们的工具和办法么?
「我们怎么办能让它们离开?」
队长看我认真的表情,楞了一下,然后微笑着说。
「我们可以把它们吓走,或者先把它们抓起来,直到让它们明白这里并不欢迎它们的到来再把它们放回自然中。」
「这样做真的可以么?」
据我所知鬣狗并不是胆小的动物。
「当然。」
像是要安抚我的情绪一样,队长和我挤在一张窄小的单人床上,他把我搂进他的怀里,他知道这样做很能让我安心。
我提醒过自己不能这样一直依赖队长,但是我喜欢他略高的体温随时可以温暖我的身体,他坚实的胸膛让我感到很踏实,还有「怦怦」的心脏跳动的声音。
......我渐渐的睡去,在队长的怀抱中我做了久违的梦,我梦到我们合力赶跑了讨厌的鬣狗,还有那个亚力克斯也被我们送上法庭接受他应有的制裁。
扎沃国家公园永远是动物们的极乐天堂,我们会保护这个美丽的天堂不受到干扰,这是我们的使命,也同样是我们的梦想。
我不会忘记我在初到扎沃的时候和队长休克鲁斯定下的誓约。
我们热爱这片土地,用整个身心爱它。
第七章
黎明巡逻的时候,我就单独和乔罗相处,他在非洲在扎沃生活的时间比我和队长都要长,他对于这里和生活在这里的动物比其他任何一名的守卫队队员都要熟悉。
而我对扎沃的认识,除了原先在来之前的图片和文字印象,真正的扎沃是在队长和乔罗的指点下一点点开始深入的了解的。
非常奇妙的一种感觉,一种自己正在守护一片天堂的感觉让我的内心时常激动不已,每多了解一分扎沃就越发觉得自己不可能会不喜欢扎沃和它的家庭成员们。
可爱的动物们会在见到我们的时候向我们友好的打招呼:水鹿和羚羊们抬起它们的头调皮的向我们行注目礼;「丛林婴儿」在森林里大声的叫嚷着像个刚起床的婴儿;美丽的长颈鹿结队从越野车的前面优雅的走过,它们那双漂亮的大眼睛是非洲草原上最美丽的......
即使是凶猛的动物也有它们不令人讨厌的地方:公狮子会和自己的妻子白头偕老不离不弃;鬣狗负责草原的卫生处理工作,它们的食物是腐烂的尸体所以在草原上我们很少能见到发臭的腐肉污染周围的环境,而且小鬣狗非常可爱,就和普通的小狗一样,没有难看的样貌也没有难闻的气味......
「每一个了解这里的人都会爱上这里的,对不对?」
我向乔罗寻证。
「是的。」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晨带有露水味道的空气。
「虽然愿意了解的人并不多,但是了解的人都会和我们一样喜欢这里的。」
越野车行驶在平坦的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天空是那么蔚蓝,没有工厂的烟囱向外排放污染的黑烟也没有废水排入清澈的溪流,这里还是一块净土。
明镜一般的小溪从草原上穿过,火山曾经喷发而留下来黑色的熔岩固体遮盖住了一段河流,扎沃的职业向导每次都会带领着游客们来到这里让他们亲自踩在那片黑色的固体上,然后他们会自豪地说。
「我们站在了一条河流的上面,我们听得到河水就在我们的脚下流过。」
然而当我们带着愉快的心情回到营地的时候,隔着很远就听到了亚力克斯那独特的细而尖的声音。
「一定是它们干的!我要求让它们负责!」
我们推开门走进去就看到亚力克斯正用手指着翠翠和楚楚,露露在一旁不满的低声咆哮着,保护着两只小豹子。
「出什么事了?」
我和乔罗凑到佐罗的身边小声问他。
「他,小豹子,靴子。」
听他这么一说,我们才注意到亚力克斯光着脚没有穿那双他平时赞不绝口的「高档皮靴」,他的样子很滑稽,因为他的身上只围了一条旅馆的毛毯,看样子是刚从床上爬起来。
「靴子,小豹子,不可能。」
佐罗着急的时候就容易表达不清。
「你的靴子不可能是小豹子们咬坏的。」
我想我终于弄明白他生气的原因了。
「它们的牙齿不够尖利,而且豹子不喜欢吃皮革。」
他的那双被咬坏的皮靴就摆在桌子上,上面有明显的牙齿穿透皮革的窟窿。虽然不知道他怎么就认定了那一定是两只小豹子干的,但是我非常厌恶见到他现在的眼神,他就仿佛像是在看着大把的金钱一样紧紧地盯着翠翠和楚楚,仿佛它们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
他想要带走它们,这样的想法明确的出现在我的脑海中,然后莫名的恐慌随之而来。
「你不能那么做!」
他转过头来看着我的眼睛。
「你没有权力带它们走!」
他突然像是被我一语道破心中的秘密,眼中闪现着惊异的光芒。
「我只是想要赔偿罢了。」
他笑得难看极了。
「如果不能证明不是这两只豹子做的,我就要它们赔偿我的损失。当然,你们替它们陪我钱也可以。」
「如果我们证明你的皮靴不是它们咬坏的呢?」
在一旁一直保持沉默的队长插嘴打断了我们的争论。
「......那就算了。」
他大概是认定我们是拿不出来证据的,裹着他的身体从容的从大门口大摇大摆的消失在我们的视线里。
我真希望他永远从扎沃的土地上消失掉。
尽管佐罗和露露都表示了自己极度的不满,两只小豹子还是暂时关进了笼子里,它们从来没有被关在笼子里过,一直都是自由自在的生活着,这样从笼子外面透过纵横的钢丝看它们不适应的抓挠着钢丝却无济于事,露露说什么都不肯离开那个笼子的左右。
它和它们的感情牵绊太深了,作它们的代职母亲这么长时间,感情便一丝一丝的缠绕着越发坚韧。
佐罗也要求留守在营地,他不放心把关在笼子里的翠翠和楚楚留在没有他在却有亚力克斯的地方,队长自然是同意了他的请求。
夜幕下的凯坦尼狩猎旅馆很危险,但是守卫队队员都没有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关紧门窗像平常一样的度过这个夜晚。
我们准备好了大型的铁笼,粗绳子,麻醉枪和能干的祖卢,我们要等着元凶出现然后把它或者它们抓住,要让那个亚力克斯亲眼看看他的靴子是被谁咬烂的。
其实我们没有必要冒险把元凶抓住,亚力克斯再过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就会被法院的飞机接走,但是队长却说要像现在这样干。
「为什么?」
我不懂。
他只是神秘的笑笑,说。
「到时候你就会明白的。」
于是我们埋伏在阴暗的角落,等待着。
天空中悬挂着皎白的月亮,不时的有黑色的云彩飘过,遮住片刻的亮光。
我们听到从远处传来豹子的叫声,然后就在营地的附近,呼应一般的传出来一声狮子的咆哮,或者说是听起来像是狮子的咆哮声,我听过这个声音,并不是狮子的低吼,这是鬣狗如期到访了。